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学期，父母给我带回一个“妹妹”。
说是远房表叔的女儿，父母双亡无人照料。
可笑，我十八年来一直是独生女，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多了个妹妹。
更可气的是，这个比我小四岁的丫头，成绩比我这个重点班学生还好。
她很懂事，会做家务，会哄父母开心，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装的。
01
“爸，我不要什么妹妹！”
我把水杯砸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十八年来，我第一次用这种方式发泄情绪。
父亲的巴掌停在半空。他是中学教师，最讨厌这种无理取闹的行为。但此刻，他却迟迟没有落下去。
“小羽，你太让我失望了。”
失望？我冷笑一声。他们才是最让我失望的人。本该是平静的高三复习阶段，本该是我人生最重要的准备期，却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彻底乱了套。
她叫小晴，是所谓的“远房表叔”的女儿。父母说她爸妈出了车祸，无人照料，所以要收养她。多么感人的理由。可我知道这不过是个幌子。
“你们根本就是在报复我！”我尖声指控，“就因为我没考上重点高中，就因为我不如别人家的孩子优秀，所以你们找了个替代品是吗？”
母亲急了：“小羽，你怎么能这么想？这跟成绩没有关系......”
“没关系？”我打断她，“那你们为什么不等我高考完？为什么偏偏是现在？我告诉你们，我不会让她住进我的房间，除非你们现在就把我赶出去！”
父母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而始作俑者，那个所谓的“妹妹”，却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她穿着件灰扑扑的校服，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单薄的肩膀微微发抖，却倔强地咬着嘴唇不出声。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不就是在向我父母示弱吗？
“对不起，叔叔阿姨。”她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是随时会碎掉，“我可以睡客厅的。本来......本来就是我打扰了。”
果然，我冷眼看着父母心疼的表情。这招欲擒故纵玩得可真好。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我注意到她手腕上有一道疤痕。那是一道很深的伤口，她下意识地想藏，却还是被我看见了。
那一刻，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打了个寒战。
这个自称是我“妹妹”的陌生人，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02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家里的压抑。
晚饭桌上，筷子碰到碗的声音格外清晰。父亲坐在主位，眉头紧锁。母亲不停给小晴夹菜，那殷勤的样子让我胃里一阵翻涌。
“小晴啊，多吃点。你看你瘦得......”母亲话没说完，眼圈就红了。
我知道她为什么哭。那个所谓的“远房表叔”，其实是父亲最好的大学同学。只是毕业后各奔东西，联系逐渐少了。直到上个月那通噩耗传来。
但这些往事，都不能成为他们收养她的理由。
“我吃饱了。”我放下碗，起身就要回房。
“等等。”父亲开口，“你的房间收拾好了吗？”
我停住脚步：“我说了，我不会跟她住一起。”
“小羽！”父亲拍案而起，“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也吼了回去：“难道你们商量过我的感受吗？我马上高考了！你们知不知道我有多大压力？现在还要跟一个陌生人朝夕相处？”
“姐姐......”小晴怯生生地叫了一声。
“别叫我姐姐！”我厉声打断她，“你算什么东西？仗着自己可怜就想挤进我们家？我告诉你，你永远都是个外人！”
“啪！”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父亲的手还停在半空中，眼里满是痛心。
“滚回你的房间！”他颤抖着说，“在你想明白之前，不要出来！”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颊，看着母亲搂住已经泪流满面的小晴。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这个家可能真的回不去了。
回到房间，我把自己摔进床里。墙上的日历赫然显示着：距离高考，还有189天。
原本这该是我人生最关键的冲刺阶段。可现在，一切都乱了套。我不明白父母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给我添乱。难道他们忘了自己整天挂在嘴边的“小羽要考重点大学”了吗？
正想着，房门被轻轻推开。我以为是母亲来劝我，结果却看到小晴提着个巨大的行李箱站在门口。
“对不起，我动作会很轻的。”她小声说着，像只受惊的兔子般溜进来。
这才是最讽刺的。他们根本就没给我选择的余地。所有的反抗和发泄，到头来不过是徒劳。
看着小晴一件件整理行李，我注意到她的东西出奇的少。一个书包，几件换洗衣服，还有一个看起来很旧的相框。
那相框里，似乎是一张全家福。但她很快就把它藏进了抽屉最里面。
03
那个夜晚格外难熬。
我躺在床上，听着上铺传来细微的呼吸声。黑暗中，我能感觉到小晴还没睡着。她像是刻意控制着自己的动作，连翻身都小心翼翼的。
这种压抑的气氛让我窒息。我习惯了独处的空间，现在却要和一个陌生人分享这十几平米的天地。更糟的是，她的存在像一根刺，不断提醒着我失去独生女身份的事实。
凌晨三点，我被轻微的抽泣声惊醒。那声音很轻，像是被闷在枕头里。我下意识地抬头，借着月光看到小晴蜷缩成一团，肩膀在微微颤抖。
“吵死了！”我冷冷地说。
抽泣声戛然而止。片刻后，一个带着歉意的声音传来：“对不起，姐姐。我只是......”
“我说过，别叫我姐姐！”
房间重新陷入沉默。但我已经睡不着了。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她手腕上的那道疤痕。那么深的伤口，到底是怎么来的？
第二天早上，我是被香味叫醒的。
走进餐厅，我愣住了。桌上摆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荷包蛋，培根，还有我最爱的虾仁玉米粥。母亲正满脸笑容地看着小晴忙碌的身影。
“小晴五点就起来了，说要给大家做早餐。”母亲欣慰地说，“手艺不错吧？”
我扫了眼厨房。台面收拾得一尘不染，连灶台上的油渍都擦得干干净净。这哪是一个十四岁女孩该有的样子？
“不用讨好我。”我冷着脸坐下，“装模作样。”
小晴的动作顿了顿，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她轻声说：“我以前经常给爸妈做早餐。他们总说，早餐是一天中最重要的......”
话没说完，她的眼眶就红了。
“行了，别在这卖惨。”我抓起书包，“我在学校吃。”
母亲叫住我：“小羽！你太过分了！”
我充耳不闻，摔门而出。一路上，那香味还萦绕在鼻间，让我莫名烦躁。
教室里，我的心思根本无法集中在课本上。昨晚没睡好，脑子昏昏沉沉的。物理老师讲解力学题时，我的笔记本上全是涂鸦。
“周小羽！”老师的声音惊醒了我，“这道题你来解答。”
我站起来，盯着黑板上密密麻麻的公式，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对不起，我没听清......”
“没听清？”老师推了推眼镜，“你最近的状态很不对。作为一个重点班的学生，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吗？”
下课后，班主任把我叫到办公室。
“小羽啊，你爸爸跟我说了你家里的情况。”她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你有压力，但你要想开点。多一个妹妹，也是件好事......”
“老师，您就别说了。”我打断她，“我只想专心准备高考。”
“可你现在的状态，哪像是在专心准备？你看看这次月考，你的物理退步了十几名。化学也......”
我低着头不说话。成绩下滑是事实，但这不都是因为她吗？如果不是小晴的出现，我怎么会这样心神不宁？
04
回到家，我再次被香味包围。
厨房里，小晴正在和母亲一起准备晚餐。她围着围裙的样子熟练得不像个十四岁的孩子，案板上的胡萝卜被切得整整齐齐，每一片都薄如蝉翼。
“小羽回来啦？”母亲探出头，“今天小晴教我做她拿手的糖醋排骨，你最爱吃的......”
我充耳不闻，径直走向房间。路过客厅时，发现茶几上摆着一摞考卷。拿起来一看，居然是小晴的入学测试。
物理98分，化学95分，数学满分。
我的手微微发抖。这些可都是高二的试卷，她一个初中生是怎么做出来的？
“姐姐......”身后传来怯怯的声音，“那是学校让我先测试一下，说可能让我直接上高二......”
“闭嘴！”我把考卷摔在茶几上，“你故意的是不是？”
小晴愣住了：“我不明白......”
“装什么装！”我几乎是吼出来的，“你早就知道我在重点班吧？故意拿这么好的成绩来打击我？”
“不是的，我......”
“够了！”我抓起书包冲进房间，“从你来的那天起，这个家就乱了套。现在连学校都要让你跳级？你到底想怎样？”
砰地一声，我用力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我能听见母亲在外面安慰小晴的声音。
“别难过，你姐姐就是压力太大了......”
姐姐？我冷笑。在这个家里，我的地位早就不一样了。
晚饭我没吃。躺在床上翻开课本，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楼下传来父亲的说话声，应该是下班回来了。
“这孩子真懂事，这么小就会做这么多家务......”
“是啊，刚来就帮我分担了不少......”
“学习还这么好，老师都说要破格让她提前上高中......”
我把头埋进枕头里。这些话像刀子一样扎在心上。从小到大，父母从没这样夸过我。
夜深了，小晴蹑手蹑脚地进来。我假装睡着，听见她轻轻放下一个盘子。
“姐姐，我给你留了晚饭......”她顿了顿，“我知道你讨厌我，但是......”
我猛地坐起来：“你知道我讨厌你还不滚？”
月光下，我看见她的眼泪唰地流下来。但她没走，反而坚定地站在那里。
“不。”她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因为这是我唯一的家了。”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击中我的心脏。我看着她颤抖的嘴唇，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她的袖子滑落，那道疤痕再次映入眼帘。这一次，我清楚地看见那不是普通的伤口。
那是一道烫伤的痕迹。
05
那道烫伤的疤痕像一个谜团，萦绕在我心头。
深夜，我辗转反侧，脑海中不断闪现小晴说的那句话：“这是我唯一的家了。”她的眼神那么坚定，却又带着某种深深的恐惧，就像一个在黑暗中摸索已久的人，终于看到了一丝光。
“喂。”我忍不住开口，“你手上那道疤......”
上铺没有回应，只有均匀的呼吸声。我借着月光看去，发现她已经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泪痕。
这一刻，我忽然意识到，或许我真的错怪她了。一个十四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把算计和心机做得那么深？
第二天是周末。我起床时，小晴已经不在房间了。书桌上整整齐齐摆着一个保温饭盒，旁边还有张字条：
“姐姐，我帮你做了早餐。我今天要去学校办理转学手续，希望你能吃完。”
打开饭盒，还是温热的。除了常见的早餐，还特意做了我爱吃的糯米藕。记得我从没告诉过她我的口味......
“是我让小晴做的。”母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告诉她你最爱吃糯米藕，她昨晚特意学着做了好几次，直到做出最好的味道。”
我的手顿住了。
“小羽，”母亲坐在我床边，“你知道小晴为什么会来我们家吗？”
我抬起头：“不就是因为车祸......”
“不只是这样。”母亲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的继母......在车祸前几个月，经常虐待她。那道疤，就是被开水烫的。”
我的心猛地揪紧。
“她爸爸发现后，本来要起诉继母。可没想到......那场车祸来得太突然。警方怀疑，那可能不是一场意外。”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勺子。
“小羽，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们必须收养她了吗？她如果不来我们家，就要被送去福利院。你父亲......他这辈子都会愧疚的。”
原来如此。原来这个看似打乱我生活的女孩，背后竟藏着这样沉重的过往。
我突然想起她每天五点起床做早餐的样子，想起她总是轻声细语生怕打扰别人的习惯，想起她在深夜偷偷哭泣时刻意压抑的声音......
这些不是讨好，而是曾经生活在阴影下的本能反应。
“那个继母......抓到了吗？”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母亲摇摇头：“她在车祸后就失踪了。警方现在还在追查。所以，小晴现在需要一个安全的家，需要一个真正的姐姐来保护她。”
06
这个周末，我第一次主动等着小晴回家。
她办完转学手续回来时，看到我坐在客厅明显愣了一下。她的手里抱着一摞书和资料，看起来有些吃力。
“我帮你拿吧。”我站起来，伸出手。
小晴像受惊的小鹿一样后退半步，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细节让我心里一阵刺痛——她太容易受惊了，就像一只被反复伤害过的小动物。
“谢...谢谢姐姐。”她小声说，犹豫着把书递给我。
我接过书，看到最上面是一本《高二物理奥赛题集》。想起她那些优异的成绩，我脱口而出：“你是怎么学这么好的？”
小晴抿了抿嘴，像是在斟酌措辞：“因为......只有学习好，才能保护自己。”
这句话像一把刀，狠狠戳进我心里。
“以前如果考不好，她......”小晴的声音越来越小，手不自觉地摸向那道疤痕，“所以我必须努力。后来我发现，只要一直学习，就可以把不开心的事都忘掉。”
我看着她瘦小的身影，突然很想抱抱她。但我不敢，怕她又受惊。
“要不......”我清了清嗓子，“我们一起学习？我物理最近有点跟不上。”
小晴抬起头，眼睛亮了起来：“真的可以吗？”
“当然，你可是要跳级的天才。”我努力让语气显得轻松，“不过可别太嫌弃我。”
她用力摇头：“不会的！姐姐很厉害的，我看过你的笔记，整理得特别好。”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一件事：她从来没有想要跟我竞争，她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活着。
那天下午，我们在书桌前度过了平静的几个小时。
小晴教我解题的样子专注而认真，思路清晰得让我惊讶。
她会用最简单的方式讲解最复杂的概念，还会画一些可爱的小图标帮助记忆。
我发现小晴有个有趣的习惯，讲到兴奋处会不自觉地坐直身子，声音也会变得清亮起来。那一刻的她，就像冬日里的一缕暖阳，让人不自觉地想要亲近。
“这道题啊，”她指着一道我已经错了三次的力学题，“其实可以换个角度想。你看，如果我们把这个物体看作是在斜面上...”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一直纠结的那个受力点，从另一个角度看是这么简单。
“小晴，”我忍不住问，“你是怎么想到这种解法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可能是因为...我总觉得任何问题都会有不同的解决方式。就像...”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就像生活一样。”
我知道她想起了那段黑暗的日子。
在那样的环境下，她一定也是这样，不断地寻找新的角度，才得以生存下来。
“诶，你的笔记真的很厉害。”我转移话题，指着她本子上整齐的笔记，“不光解题思路清晰，重点标注也很有条理。”
“这是我从小就练出来的，”她不好意思地笑笑，“爸爸说过，做任何事情都要认真，包括写笔记。”说完，她的眼神暗了一下，但很快又扬起笑脸，“姐姐的笔记也很棒啊，我看你用不同颜色来区分知识点，这个方法特别好。”
看着她努力想让气氛轻松的样子，我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要不...我们一起整理笔记吧？”我提议道，“我们可以把你的解题思路和我的标注方法结合起来。”
小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可以吗？”
“当然，”我笑着说，“不过可得说好，你要是敢藏拙，我可饶不了你。”
她破涕为笑：“不会的，姐姐教我的这么多，我也有很多想和你分享的。”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的书桌上，照亮了摊开的课本和笔记。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学习也可以是这样温暖的事。
我突然发现，当谈论学习时，她整个人都不一样了。那个总是畏畏缩缩的女孩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活力的少年。
“小晴，”我忍不住问，“你以后想做什么？”
她的笔停在纸上，沉默了片刻：“我想当物理老师。”
“为什么？”
“因为......物理可以解释这个世界的规律。”她轻声说，“是这些永恒的规律让我相信，世界总还是有章可循的。”
我看着她的侧脸，第一次感受到这个比我小四岁的女孩身上，那种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
正要说话，房门突然被推开。父亲站在门口，看到我们坐在一起的场景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晴，警察局来电话了。”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们好像找到了一些线索......”
07
父亲的话像一块石头，打破了房间里温馨的气氛。
小晴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我下意识地抓住她的手，感受到她的手指冰凉颤抖。
“警方在郊区的一家小旅馆发现了她的踪迹。”父亲坐下来，轻声说，“但他们去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不过......”
他掏出一个信封：“他们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小晴接过信封的手在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里面是几张照片。我凑过去一看，是一个中年女人的照片，看起来像是偷拍的。照片上的女人戴着墨镜和口罩，但还是能看出来长相姣好。
“是她。”小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我注意到照片背面写着日期——这些照片都是最近一周拍的。也就是说，那个女人一直在附近。
“有一件事你需要知道。”父亲的声音变得严肃，“警方在旅馆房间里还发现了你的照片，看起来是在学校门口拍的。”
我感觉小晴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她......她一直在跟踪我？”
“不用害怕。”父亲安慰道，“警方已经加强了巡查。而且，从明天开始，你上下学我都会去接送。”
小晴摇摇头：“不用麻烦叔叔了，我自己可以......”
“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打断她，“我跟你一起去上学。反正我们现在是一个学校的了。”
小晴抬头看我，眼里满是惊讶和感动。
“好了，你们早点休息吧。”父亲起身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对了，警方还让我转告你，如果想起任何线索，随时联系他们。特别是......关于你父母车祸那天的事。”
送走父亲，房间里一时沉默。我看着小晴呆呆地盯着那些照片，眼神逐渐变得涣散。
“要不要聊聊？”我轻声问。
她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那天......其实我看到了。”
“看到什么？”
“看到她在爸爸的车上动了手脚。”小晴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说一个可怕的梦，“那天早上，我起得特别早，想给爸爸妈妈一个惊喜。我透过窗户看到她蹲在车子旁边......”
“你报警了吗？”
她摇摇头：“我以为自己看错了。而且......我太害怕了。”她的声音哽咽了，“如果我当时说出来，是不是爸爸妈妈就不会......”
我紧紧抱住她。这一次，她没有躲开，而是把脸埋在我肩膀上，无声地哭泣。
原来她一直背负着这样的自责。一个14岁的孩子，独自承受着这么大的秘密和愧疚。
“不是你的错。”我抚着她的背，“是那个恶毒的女人的错。”
这一刻，我下定决心要保护这个妹妹。不管那个女人想做什么，我都不会让她再伤害小晴。
08
从那天起，我和小晴形影不离。
清晨六点，北京的冬天还笼罩在一片昏暗中。我强迫自己改掉赖床的习惯，陪她一起去晨跑。她说运动可以让人保持清醒，这是她在那段黑暗日子里学会的生存之道。
“遇到危险要第一时间跑掉。”她一边跑一边说，语气平静得让人心疼，“所以我一直在锻炼。”
我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想象她曾经是如何一个人默默承受这些。鼻子一酸，我加快脚步追上她：“现在不一样了，你有我。”
学校里，我俩的关系也传开了。毕竟不是每天都能看到重点班的学姐和跳级的天才少女形影不离。
“哇，你们感情真好。”同学们经常这样说。
他们不知道，我们只是害怕失去。我害怕一松懈，那个阴魂不散的女人就会带走我的妹妹；而小晴，大概是害怕这得来不易的温暖会突然消失。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我的成绩在小晴的帮助下稳步提升，而她也适应了新的班级。虽然比同学小好几岁，但她很快就赢得了大家的喜爱。
直到那天下午的突发事件。
我们正在上体育课，突然有同学喊道：“你们看！那边那个女人好像在拍照！”
我循声望去，操场围栏外，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慌忙转身要走。那个身影......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
“小晴！”我转头喊她，却发现她早就僵在原地，脸色煞白。
“是她......”小晴的嘴唇在发抖。
我二话不说，拉着她就往教学楼跑。一边跑一边掏出手机报警。但等警察赶到时，那个女人早就不见了。
“她为什么一直不露面？”回家路上，我愤怒地说，“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为什么只是跟踪拍照？”
小晴却异常平静：“她在等。”
“等什么？”
“等我父亲的遗产公证结果。”她轻声说，“下周就要公布了。”
我一愣：“什么遗产？”
小晴深吸一口气：“其实......我爸爸留下了一笔遗产，数额不小。按照遗嘱，要等我成年才能继承。但如果我......如果我出了意外，那就会由她全部继承。”
我倒吸一口凉气：“所以她一直在等机会......”
“嗯。她已经等了很久了。”小晴苦笑，“从她嫁给爸爸的第一天起，就在等这笔钱。”
我紧紧握住她的手：“别怕，有我在。这几天我寸步不离地守着你。”
但我没想到，最危险的时刻，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09
那是个阴雨绵绵的下午。
我和小晴在学校自习室复习到很晚。她最近在辅导我学习，我的成绩有了很大进步，上次月考物理终于重回年级前二十。
“姐姐真的很有天赋。”她认真地说，“你只是之前太紧张了，其实你完全可以考上重点大学。”
我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都是你教得好。对了，明天就是公证日了，我陪你一起去。”
她的笑容突然凝固了一下：“不用了，有警察陪同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我总觉得她不会就这么放弃。”小晴低声说，“这几天她一直没出现，反而让我更害怕。”
我正要安慰她，手机突然响了。是母亲打来的。
“小羽，你们在学校吗？”母亲的声音很急促，“赶快回来，警察刚才来电话说，那个女人在附近出现了！”
我立刻拉着小晴收拾东西。外面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让视线变得模糊。
“我们打车回去。”我掏出手机叫车。
但等了十几分钟，附近都没有车接单。这个时间点，放学的学生太多了。
“要不我们先去公交站？”小晴提议，“那里人多，应该安全。”
我点点头，紧紧拉着她的手往公交站走。浓重的夜色中，路灯照出一个个昏黄的光圈，雨水打在伞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姐姐......”小晴突然停下脚步，“你有没有觉得，后面好像有人跟着我们？”
我回头看去，空荡荡的街道上只有雨幕。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确实越来越强烈。
“别怕，我们走快点。”
刚说完，一个黑影突然从街边的树丛里窜出来！
“小心！”我本能地把小晴护在身后。
那人戴着口罩，身形削瘦，正是照片上的女人！她手里握着什么东西，在昏暗的路灯下闪着寒光。
“真是感人的姐妹情。”她发出一声冷笑，声音嘶哑，“小晴，看来你在新家过得不错啊。”
小晴死死抓住我的衣角，整个人都在发抖：“你......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女人往前逼近一步，“明天就要公证了，我当然要来看看我可爱的继女。”
“你别过来！”我大声喊道，“我已经报警了！”
“报警？”她笑得更狰狞了，“你以为警察能拦得住我吗？这笔钱，我等了这么多年......”
说着，她突然扑过来，手里的东西果然是一把水果刀！我下意识地挡在小晴前面，感觉手臂一阵剧痛。
“姐姐！”小晴的尖叫声响彻夜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强光突然照射过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警笔声。
“不许动！”几个警察从街角冲出来，“放下武器！”
原来父亲和警方早就在跟踪那个女人，就等她露出马脚。
女人慌了神，转身就要逃，但很快被制服。我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在流血，但看到小晴安然无恙，什么都值得了。
“姐姐......”小晴扑进我怀里失声痛哭，“对不起，都是我连累了你......”
我紧紧抱住她：“傻瓜，你是我妹妹啊。这点伤算什么？”
救护车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我感觉自己有点头晕，大概是失血过多。但我始终没有松开抱着小晴的手。
这一刻，我真切地感受到，她早已不是那个闯入我生活的“陌生人”，而是我最重要的亲人。
10
医院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空气。
手术室外，小晴一直在哭。尽管护士说我的伤口并不算太深，只需要简单的缝合和包扎，但她还是自责得不行。
“你看，”手术结束后，我扬起缠着绷带的手臂，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就是个小伤口，连疤痕都不会留下。”
小晴扑进我怀里，泪水打湿了我的病号服。父母赶到医院时，就看到我们姐妹俩相拥而泣的场景。
“都过去了。”父亲揉了揉小晴的头发，声音有些哽咽，“那个女人已经认罪了。警方在她的手机里发现了很多证据，包括...包括你父母车祸的真相。她这辈子都别想出来了。”
那天晚上，医生特许小晴可以留在我的病房里。她搬来一张陪护椅，固执地守在我床边。夜深人静时，我听见她在小声啜泣。
“别哭了，”我轻声说，“明天眼睛会肿的。”
“姐姐，”她擦了擦眼泣，声音还带着颤抖，“你知道吗，当时看到她拿着刀冲过来的时候，我特别害怕。不是怕她伤害我，而是...而是害怕又要失去重要的人。”
我摸索着握住她的手：“傻瓜，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你知道吗，”她顿了顿，“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不祥的人。爸爸妈妈出事后，我总在想，是不是所有靠近我的人都会遭遇不幸。所以刚来你们家的时候，我...我其实很害怕。”
月光从窗帘的缝隙里漏进来，照在她苍白的小脸上。我第一次明白，原来她不是故意保持距离，而是害怕把不幸带给这个家。
“但是姐姐，”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坚定，“你让我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原来爱一个人，就是会不顾一切地想要保护她。就像你今天挡在我面前一样。”她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姐姐，从今以后换我来保护你，好吗？”
我忍不住笑了：“你一个小不点，能保护我什么？”
“我可以教你物理啊，”她认真地说，“这样就没人能说你是差生了。而且我还可以每天给你做早餐，让你永远都吃不腻。”
听着她细数着这些日常的小事，我突然有些鼻酸。原来这就是亲情，是细水长流的陪伴，是平凡日子里的温暖。
“说起来，”我打趣道，“你以前怎么会想到学这么多生活技能的？”
小晴低下头，沉默了一会才说：“因为我总觉得，如果能让别人需要我，他们就不会丢下我了。”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狠狠地戳进我心里。我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抱住她：“现在不用了。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就算你考试考零分，你也永远是我最好的妹妹。”
她在我怀里点点头，泪水打湿了我的衣襟。但这一次，我知道那是幸福的泪水。
第二天一早，阳光洒满了整个病房。护士进来查房的时候，看到我们姐妹俩手拉着手睡着了，都不忍心叫醒我们。
一个月后。
我坐在自习室里，翻开物理课本。手臂的伤早就痊愈了，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印记。这个疤痕让我想起小晴手腕上的那道伤，但现在，那些都将成为我们共同的回忆，见证我们从陌生到亲密的过程。
“姐姐！”小晴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两张考卷，“你看！”
我接过来一看，忍不住笑了：这次月考，我的物理终于考了年级第一。而小晴，已经完全适应了高二的课程，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对了，”她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信封，“这是爸爸的遗嘱公证结果。那笔钱...会被捐给一个帮助受虐儿童的基金会。”
我愣了一下：“你决定好了？”
她点点头：“我想帮助那些和我有着相似经历的孩子。而且...”她看着我，眼里闪着光，“我已经得到了最宝贵的财富啊。”
我紧紧抱住她。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此刻的温暖，抚平了所有过往的伤痕。
“对了，”我松开她，神秘兮兮地说，“我有个主意。等我们都考上大学后，不如一起去读物理系？你不是说想当物理老师吗？”
小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笑着说，“不过你得保证以后当了老师，不能嫌弃你姐姐是个差生。”
“姐姐才不是差生！”她认真地说，“你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
我们相视而笑。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新的季节正悄然走来。
有些人，注定会成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就像小晴，从一个不速之客，变成了我最亲爱的妹妹。我们会一直互相扶持，走向更好的未来。
因为有爱，我们终将治愈彼此的伤痕；因为相信，我们必将成为彼此的光。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