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南北两宋排名第一的大文豪,苏轼对历史人物的评价在当时是非常有名的,对后世认识历史人物也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苏轼点评过的历史人物很多,大多数都是比较中肯的,但是对于创造了汉朝盛世的汉武帝刘彻和大将军卫青,却没有给出中肯的评价。他在自己的文章笔记和通信中,对刘彻和卫青进行了大肆的贬低抹黑,甚至是人身攻击,完全丧失了一代文豪应有的风度。他的这种表现让后世的粉丝们非常吃惊,也引起了大量的争论。本文就从苏轼评价刘彻和卫青的观点出发,看看他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
苏轼贬低刘彻和卫青的故事很多,在他与友人的通信和自己的文人笔记中广泛存在。他在笔记《东坡志林》中写道,“汉武帝无道,无足观者,惟踞厕见卫青,不冠不见汲长孺,为可佳耳。若青奴才,雅宜舐痔,踞厕见之,正其宜也。”在评价汉武帝刘彻派王恢出征匈奴失败的事时,他也写道“汉武帝有秦穆公违蹇叔之罪,而没有秦穆公用孟明之德。”在苏轼的笔下,读者看不到他对汉武帝刘彻和卫青的任何正面评价,反而这种吹毛求疵的说法不少。因此很多人感到难以理解,汉武帝刘彻雄才大略,为什么让苏轼如此反感呢?
汉武帝刘彻在中国历史上的地位是众所周知的,他开创了中国大一统以来的第一个盛世,是汉朝最为强盛时代的统治者。他在秦朝的基础上完善了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制度,结束了自汉高祖刘邦开始的郡国并行的分封制度,消灭了威胁汉朝北方边境的匈奴政权,为汉民族的建立和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卫青作为刘彻手下的大将,在消灭匈奴的战争中堪称首功。正是由于卫青的多次领兵出征匈奴,才逆转了汉匈之间不利的战略形势,为后来霍去病歼灭匈奴王廷主力,打得匈奴政权分裂并南北分治,开创了先机。
刘彻和卫青在这方面的功绩在历史上是公认的,受到了后世历朝历代的好评。在谈到中国最有作为的皇帝时,汉武帝刘彻必然是其中之一,与秦始皇嬴政并称为“秦皇汉武”。在谈到中国最有名的军事家时,卫青一定是汉朝军事家的代表,他也位列唐宋的武成王庙古今名将榜中。从这些方面来看,刘彻和卫青的功绩同时受到了官方和民间的认可,说是名垂青史也不为过。但到了大文豪苏轼的笔下,却不见了两位先贤为中华民族作出的贡献,只留下了各种吹毛求疵的,甚至带着侮辱性质的各种小故事和桥段。
在苏轼的笔下,汉武帝刘彻以不同姿态见汲黯和卫青,既表现了刘彻的狂妄自大,又着重写出了卫青的卑贱出身。在苏轼眼里,用汲黯的光辉形象来反衬刘彻和卫青,用刘彻“踞厕”见客的姿势同时侮辱了他和卫青两人。拿刘彻对于败军之将王恢的态度,与秦穆公对同样是败军之将的孟明的态度来对比,以此批评刘彻不愿意承担战败责任,主动甩锅给属下。熟悉这两段历史的人都知道,苏轼的评价是非常偏颇的,也是不符合历史事实的。苏轼用这种断章取义的方式来评价刘彻和卫青,本质上是一种污蔑和人身攻击。
刘彻见汲黯和卫青的不同姿态,实际上是因为两人的身份差异,以及他们与刘彻关系的不同。刘彻穿戴整齐,按照国家礼节见汲黯,这不仅仅是因为汲黯是朝廷重臣,更重要的是他和刘彻的关系不一般。汲黯的资格很老,他是汉景帝刘启的太子洗马,也是朝廷中道家学说的代表人物。他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汉朝初年崇尚道家的权贵和官僚,在朝廷中的地位不可小觑。就他和刘彻的私人关系而言,两人是有着师生之谊的,所以刘彻穿戴整齐见汲黯,有着尊师重道的考虑。而卫青则不同,刘彻对他就随便得多,没有那么讲究。
众所周知,卫青是平阳公主家的马夫出身,在当时其实叫骑奴,归属于贱籍,被朝廷大臣看不起。后来卫青的姐姐卫子夫当了皇后,所以他被刘彻提拔成为宫廷卫士,然后一步步的走到了大将军的位置上。在历史上汲黯与卫青之争,实际上是以卫青的退让而告终的。当时刘彻想让卫青站位在汲黯之上,多次谈话中暗示汲黯,但汲黯并不愿意退让。卫青反倒表现出尊师重道的态度,主动以大将军位列汲黯之下,这也成为历史文献上夸奖卫青的重要历史依据之一。苏轼对这些历史典故视而不见,显然是在用断章取义的手法。
站在汉武帝刘彻的角度,他在“踞厕”见人的确是不太尊重,但在卫青身上却算不得什么毛病。因为卫青和刘彻是亲戚关系,两人说话做事没有朝廷的繁文缛节,不讲究儒家那套规矩。刘彻用这种方式找卫青谈话,实际上也是偶然和突发奇想,并没有太考虑其他,这也说明了他没有把卫青当外人。亲戚之间的礼节和师生之间的礼节是肯定不同的,苏轼漠视两种关系的不同,采取断章取义的手法污蔑刘彻和卫青,这是上不得台面的。由此可见苏轼对刘彻、卫青的评价带着很大的主观色彩,并不是客观的进行历史分析评价。
对于王恢在匈奴战败的事情,苏轼将其与秦国孟明战败的事相提并论,这完全是两回事。王恢出征匈奴失败,虽然有汉武帝刘彻不听韩安国的原因,但也是在他作战过程中过于信任自己安插在的雁门马邑的内线所致。从整个战役来讲,作为统帅的王恢必然是负有首要责任的,因为整个战争从发起到结束都是他在主导。而孟明的情况与王恢完全不同,因为攻打晋国的战略是秦穆公发起的,孟明只是执行者。虽然在执行过程中孟明犯了轻信弦高的当,但这只是战术问题,战略上全部是秦穆公在把控的。
从战争发起来,王恢之战败,是个人主导战争的失败。而孟明的战败,秦穆公强行推动对晋国战略的结果。两场战争的本质是不同的,其中的君主责任也不能相提并论。作为战争的发起人,王恢和秦穆公必然是战败的首要责任人。苏轼不站在历史的客观角度,只是以刘彻和秦穆公同为主君的位置来评判,显然是违反了历史唯物主义的原则的。苏轼把战败的帽子扣在汉武帝刘彻身上,找理由说刘彻丧德,其实是另有所指的。但是他的这种行为是不够光明正大的,但考虑到当时他处于的政治环境,作为后人也能够勉强理解。
苏轼写下这段文字之时,正是他最不得意的时期,也是王安石变法和元丰改制轰轰烈烈的推动之时。当时苏轼刚刚遭遇了乌台诗案的诬陷,被贬谪到黄州,所以对皇帝宋神宗赵顼和改革派新党非常的怨恨,才写下了这些丧失理智的小作文。与其说他是在污蔑谩骂刘彻和卫青,不如说他是在影射赵顼和王安石。宋神宗赵顼和王安石推动的变法,其中有很多特点与汉武帝刘彻执政时期的方略极为相似。比如崇尚中央集权,朝廷主导国家经济,大力发展军事改革以富国强兵,这些都是汉武帝刘彻时代的重要功绩之一。
有趣的是,汉武帝刘彻作这些事,依靠的不是以公孙弘、董仲舒等人为代表的儒家学者,而是以张汤、桑弘羊为代表的法家学派。之前的文章中讲过,刘彻的执政理念是外儒内法,所以对法家也是非常重视的。这种外儒内法的理念,与当时的宋神宗赵顼不谋而合,所以这也是作为传统儒家文人的苏轼所不能赞同的。苏轼所推崇的是士大夫治天下的儒家学说,并不是法家的中央集权。王安石推动的改革具有强大的中央集权效应,尤其是后来赵顼亲自主持的元丰改制,可以说是强化了皇帝作为朝廷之首的权威。
作为传统的儒家学者,保守派旧党的头面人物之一,苏轼对于王安石所推行的新政是强烈反对的。尤其是中央集权下的,以国家主导经济的运行模式,苏轼进行过多次的抨击。实际上在汉武帝刘彻时期,他为了给北伐匈奴打好经济基础,也任用桑弘羊主管经济,采取过类似的措施。这样的措施让汉武帝刘彻中前期经济丰盈,为卫青率领军队击败匈奴提供了有力的保障。与此相似的是,王安石当宰相时,推荐名将王韶主管河西军政,发动了熙河开边的战役,收复河湟数千里土地,在军事上压制西夏,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因为这样的相似场景,苏轼明着批刘彻和卫青,实际上是讽刺赵顼和王安石。这种借古讽今的手段,是古代文人发泄不满的常用套路。但是站在历史的角度,苏轼的这些怨言小作文显然是不合格的,也是对历史本质的歪曲。实际上从王安石变法的熙宁年间,到宋哲宗元符年间,宋朝靠着变法的收益,在军事上完全压制了西夏和辽国,这是自宋太祖赵匡胤去世以来从来没有的情况。如果不是因为宋哲宗英年早逝,接班的宋徽宗赵佶又是个自私自利,昏聩无能的昏君,宋朝也不至于遭到靖康之变的灾难,上升的势头嘎然而止。
综上所述,苏轼在《东坡志林》中对汉武帝刘彻和卫青的评价,实际上是借古讽今发泄私怨的小作文,而不是客观的评价汉朝的历史。他接刘彻和卫青来讽刺赵顼和王安石,是出于对乌台诗案不公的怨愤。作为普通人而言,遭到不公后有这种怨愤是可以理解的,但这么做的确不值得提倡。刘彻和卫青实际上是无妄之灾,只是因为某些历史的相似性而成为苏轼借古讽今的目标。中肯的来看,刘彻和卫青的历史功绩在中华文明史上是举足轻重的,也是两汉最辉煌的篇章,没有之一。虽然他们也许有这样那样的错误,但这都是历史局限性导致。后人读史应该抱着宽容的态度,客观的来看待那段历史,而不能主观上断章取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