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姨并不是我的亲姨,她是我娘的远房表妹,因为都在一个村子住,所以来往的比较亲近!
从我记事起,就知道大姨家有个瘫子女儿,这个孩子和我同岁,没有大名,大家都顺口叫她大丫,大丫生下来腰上就有一个瘤子,不能翻身,更不能坐起来,脑袋也很小,但是和植物人又不太一样,她会含糊不清的大声喊叫,很瘆人那种惨叫!
大姨生下这个女儿后,全部精力都投在这孩子身上,每天喂水喂饭,把屎把尿,擦身子,无数次的帮忙翻身,大丫一下也离不开人,因为不能上工,家里收入全靠姨夫一人支撑,日子过得很是艰难,其实物质上匮乏一点不怕啥,但是看不见希望的生活让人绝望!
大姨的婆婆是个心善的老太太,到了做饭的点儿,就会过来帮忙照顾一下大丫,让大姨能吃口饭,就这样过了五年多,大姨再次怀孕了,仿佛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撒下来一丝光明,大姨又看到了希望!
大丫大脑不发育,身体却再长,四十多斤的体重,大姨挺着大肚子搬不动她了,而且她不管什么白天晚上都会突然歇斯底里地喊叫,大姨一宿要起来多次,白天精神恍惚,还要照顾大丫,操持家务,再加上怀孕的辛苦,时常濒临崩溃,可能就在这时候她萌生了改变自己命运的想法!大姨想结束大丫残缺的生命!也让自己解脱!
隔壁屯子有个土郎中,内伤外伤,跌打摩擦,他都敢下手鼓弄,那时候农村闭塞啊,出个门要爬一座山,还要再走上半天的平路,才能到县城的医院,大多数人一辈子也没进过医院的门,土郎中就是十里八村村民的信仰!大姨差姨夫去问了,大丫这种病能开刀不?郎中说,瘤子长在脊椎上,开刀八成就是死!活的可能性很小!大姨两天两宿没睡,就看着大丫,眼泪流了干,干了又流!最后还是咬咬牙,挺着八个多月的身子亲手把大丫抱到了去“治病”驴车上!又给孩子掖了掖被子角,转身回了屋!
大丫动完“手术”后,没有立即死去,大姨的婆婆把孩子抱到了自己屋里,就放在门口那个大蒲团上,这个中年就守寡的老太太心善呀!孙女虽说是个瘫子,可也是一条命啊,儿媳妇屋里的事,她从不多嘴!孩子们的决定都是对的!老太太用鸡蛋羹一勺一勺地喂,第八天,大丫才算咽了最后一口气!就在奶奶怀里!这期间,大姨一次也没去看过大丫!
后来,大姨如愿生了一双健康的儿女,细心栽培,两个孩子都争气,学习从不让人操心,大姨心灵手巧,在家里开起了裁缝铺,因为手艺好,手脚麻利,生意做的是红红火火,姨夫看家里嘛事都不用他,就去镇上打工,一年也不少往家里寄钱,大姨平日很会过日子,该花的花,不该花的一手死攥着,这样又过了几年,孩子们考上了县城的初中,大姨拿出积蓄在城里买了一套楼房,姨父还在工厂打工,大姨就把楼下的小门脸租了下来,还干她的老本行,在县城开裁缝铺可比村里收入高多了,城里人舍得花钱,没几年大姨就把隔壁卖布头的店也给盘了下来,店面扩充了,人手不够了,大姨又培训了两个小丫头,生意是越做越好!
今年清明,大姨回来给去世的婆婆扫墓,顺路来我家待了一会,老妈不住地说大姨变洋气了,越来越像城里人了!我端了水果送过去,大姨看着我,说漾呀,都大姑娘了啊,又看了看老妈,喃喃地说,我那个大丫,她要是还在的话也这般大了…我昨晚还梦见这孩子了,咋还是当年那个模样儿呦!老妈看大姨红了眼眶,赶紧岔住了话头儿,说起了别的事情,我看见大姨眼角的泪一闪而过!
大姨每次回来,村口大树下纳鞋底的女人们在背后都议论她,身上掉下来的肉,说舍就舍了!真是个心狠手辣的婆娘!按伦道德理来说,大姨的狠确实不是一般女人能做到的!但是她以后的日子确实也获得了新生!就像身体上的皮肤长疮溃烂了,忍痛挖掉,长出新肉一样,谁也说不好这么做到底是对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