逮黑佬包虫

潇潇雨勰嘛 2024-08-16 01:17:01

创作:李荫保

儿时的热天黑地,漫天野地安谧谧哩吓人,村庄里马唧嘹不叫、狗不咬,白即哩热闹不知道藏老没儿藏到了哪里,村庄上飘满青玉蜀杆生长的气息,不管屋里是不是点灯,院墙外都没法看到,大街小巷就一片黢黑。

远远望去一盏小风灯顺着墙根儿慢慢移动,像野地里飘忽的萤火虫,转过墙角不见了,一片黑眯乎乎,再转过墙角又看见了,星星点点光明。走近了,孤独的童影,三三两两的高低不等,这便是卓庄黄昏儿即的小小少年“游击队”,他们正在逮“黑佬包虫”。

“黑佬包虫”学名土元、新星土元、地鳖虫、土鳖、过街、转屎虫、土肥元等,因为一身都是黑的,圆卜邹邹像一个揣着的碗,又像个圆鼓鼓的小土骨堆形状,乡间都叫它“黑佬包”。大孩儿们讲,逮多了拿盐腌了、晒干可以卖钱,这是药材,县医药公司收购,所以到了黑地逮黑佬包虫的小伙伴就特别多。谁去医药公司卖过、啥价钱、卖了多少钱并不清楚,我也逮过,但是没有卖过钱。对这个事实我从来没有怀疑过,只是觉得自己年龄小,逮得也太少,不足以进行腌制、晾晒、然后拿去医药公司卖。

吃罢黑儿即饭,逮黑佬包虫活动开始,稍大一点儿年龄的大孩儿们有主见、有经验,不愿与小伙伴们分享胜利果实,就做“独行侠”,一个人带着手灯、小铁桶等工具天马行空、独往独来;小一点儿的孩儿们三三两两结成小团伙,有提溜风灯的,有拿罐头瓶的,有拿小竹皮做成的夹子的,专找土坯房的碱墙根儿转悠,黑佬包虫就经常出没在这些地方。

一旦发现它的影踪,提溜风灯的孩子就拿灯光照着它,胆大的顺手就把它揩住了,胆小的不敢使手抓,只会歇斯底里地喊:“光大,快、快,这儿有个!”被唤作咕序哩孩子就几步蹿到跟干,一把扼住黑佬包,手掌一抓便揩住了,然后放到底下放有土的罐头瓶里,渠懋说,黑佬包奏是吃土哩,那是给黑佬包喂哩食儿。

我属于小胆的小孩儿一类,不敢抓,只敢用竹批儿夹,夹的分寸又很难把握,黑佬包虫看着皮糙肉厚哩,其实就是一壳扑水儿,夹的劲儿大了,“噗”一股水儿出来,黑佬包就剩下两张皮,立马就死了,死了的黑佬包虫就没法再养,也没法腌制、晾晒了,即使可以,品质也会大打折扣,卖不上价儿了。好不容易发现一个,谁夹死了它就像对小伙伴们犯下了多大罪一样,所以都十分谨慎小心,因此我便经常是那个拿罐头瓶的小孩儿。

拿罐头瓶其实也不轻松,不盖盖儿怕它跑出来,又怕它跑到我手上咬我,盖上盖儿又怕把它闷死,隔着透明的玻璃瓶看黑佬包在里面爬来爬去,就像在自己手心里爬一样,既害怕又圪臆。不拿罐头瓶吧,人家小伙伴们就不让我跟人家厮跟,我就会被开除出逮黑佬包虫的“队伍”,失去了“组织”我就会感到孤单,所以只有壮着胆子拿瓶了,很有点儿快乐中也隐含“悲壮”的况味。

这颇像我后来坐着汽车进山。我不会开车,对驾驶具有天生的恐惧感,老觉得掌控不了它,又有恐高症,坐在行驶的汽车里,车行进在盘山公路上。盘山路一般都不甚宽,双行道居多,不像平地上的四车道、六车道宽敞、视野开阔,因此车转弯、错车、爬坡、下坡尤其是连续急转弯都提心吊胆地。从车窗往下看,直陡竖岸、万丈深渊,心就莫名地提溜起来,血往上涌,像头大、脑供血不足一样。可是既然来了又没有别的办法,索性不往下看,往天上看、往山壁这一面看,要么闭上眼啥也不看,心想愿咋宜式就咋宜式,反正这时候的命已经交给司机师傅了,由他去吧。

那时候生产队的草屋院儿、主户家的院墙一般都是“就地堆儿”垛泥墙,雨淋水泡、盐碱风刮,跟脚的地方就自然风化成鱼圪甲一样的浮皮儿土,落在地上就是扑初面儿,黑佬包虫就生活在这样的地方。或藏在墙头缝儿里,或钻在扑初面儿里,或爬行在墙根儿干,我们逮黑佬包虫哟摸的路线也就畅游在这些地方。那时候还没有混砖到顶房,好户家也就是盖个硬山花、里生外熟,或者盖个平窗碱,这样的房屋没有黑佬包藏身的地方也没有它的吃食物儿,所以到这些地张注定一无所获。就逮黑佬包虫这件事儿而言,那时候我们很恨这样的房屋,因为它们直接影响了我们逮黑佬包虫的收获。

人间的事儿一旦成为产业,心理大都如此吧,酒厂盼望酒鬼多,烟厂盼望烟民多,老鸨盼望嫖客多,贪官盼望求办事儿得多,贩毒的盼望吸毒的多,办补习班的盼望差学生多,医院盼望病人多,卖棺材的盼望死人多,广告词说“没有买卖,便没有伤害”大约如此。

逮黑佬包虫时,偶然会遇到几只长着翅膀,我们叫它“黑老婆”的,这样的虫是没用的,药材公司不收,所以我们不逮。小时候以为“黑老婆”是虫中“娘们儿”,因为它有一双黑翅膀,像娘们儿家漂亮的黑裙子,后来才知道它其实是个公家伙,我们逮的黑佬包才是母的,那时候我们年幼,确实有点儿公母不分。

关于黑佬包当时我知之甚少,就是现在知之也不多,只是因为写这篇文章才匆匆查了一点资料,儿时的伙伴虽然大都有和我一样逮黑佬包虫的经历,但对于它的了解估计跟我也差不多少,检索一点资料录于后,也算是五十多年后我们的一次集体补课吧。

地鳖是地鳖蠊科动物,分布于中国大部分地区,地鳖是雌成虫,不完全变态,呈扁平卵形;前端较窄,后端较宽,背部紫褐色,具光泽,无翅;前胸背板较发达,盖住头部,腹背板9节,呈覆瓦状排列;腹面红棕色,头部较小,有丝状触角1对,常脱落,胸部有足3对,具细毛和刺;腹部有横环节;身体扁、棕黑色。

地鳖是一种重要的药用昆虫,生活于阴暗、潮湿、腐殖质丰富的松土中,怕阳光,白天潜伏,夜晚活动,生长最适温度28~30℃,8℃以下就停止活动,进入休眠期。地鳖完成一个世代,需要经过卵、若虫和成虫三个阶段。雄虫从若虫到长出翅膀,约需8个月,雌虫无翅,成熟约需9~11个月。雄虫交尾后5~7天死亡。雌虫交尾后一周即可产卵,且一次交尾终生产卵。

地鳖为杂食性昆虫,取食特点喜食新鲜的食物,最喜吃麸皮、米糠,其次为玉米面、碎杂粮、花生饼、豆粕、杂鱼、肉及各种青草菜叶、瓜果皮、鸡、牛粪等粗料。

地鳖虫是野生昆虫,以往靠捕捉为药物来源,近些年来由于旧房翻新,油房、粮仓等木地板改为沥青、水泥地坪以及除四害、讲卫生列入日常工作,使地鳖虫失去了自然孳生场所,因此单靠捕捉自然生长的虫子远远不能满足国内药用和出口的需要,为了广开药源,全国许多地方进行了人工饲养,取得了显著效果。

2021年7月6日于古甯邑之等闲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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