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魏恭帝三年(556年)九月,一代枭雄宇文泰结束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双雄对决的精彩篇章至此终于画上了句号。宇文泰与高欢在地下相遇,不知会作何感想。正如诗云:周文踞西府,齐武霸东藩。生年不解甲,死后共丘山。
王琳——另一个侯景557年至559年是后三国第二阶段形成的关键时期。在这之前,北周、北齐和南陈经过一系列斗争,各自巩固了国内局势,形成了稳定的三国对峙局面。然而,后三国第一阶段的形势发生了剧变,南朝土崩瓦解,三国的局面不再稳固,直到陈朝再次统一江南才有所改变。这一系列变乱始于侯景之乱,最终以王琳的崛起为终结。
王琳在梁元帝时期已经在湘州建立了自己的势力,并逐渐形成了独立的体系。王僧辩与陈霸先之间的内讧给了王琳可乘之机。
梁太平元年(556年)九月,王琳趁陈霸先无暇西顾之际,从长沙起兵东下,袭击江夏城,驻守郢州的原梁丰城侯萧泰无力抵抗,最终投降了王琳。
到了梁太平二年(557年)三月,建康政权不得不承认王琳占领湘州和郢州的事实,被迫任命王琳为湘、郢二州刺史。
然而,王琳拒绝接受建康的任命,反而在湘州积极准备讨伐陈霸先。他的军队规模迅速扩大,达到了数万人,号称十万大军。尤其是水军实力强大,拥有数千艘战船。由于这些楼船行进时发出的声音像野猪的嘶吼,因此被命名为“野猪”。
梁太平二年(557年)六月,陈霸先派遣麾下大将南徐州刺史侯安都、江州刺史周文育、太子左卫率周铁虎、南丹阳太守程灵洗、南兖州刺史吴明彻及徐敬成(徐度之子)等,率领两万余人马进攻郢州武昌郡。
这支队伍堪称陈霸先帐下的顶级配置。侯安都与周文育分别担任西道和南道都督,他们与吴明彻均为陈霸先的元从老将,资历深厚、才德兼备、功勋卓著。从这些将领的安排可以看出,陈霸先对此次进攻王琳志在必得。然而,他却无意中犯下了一个严重的错误。
侯安都和周文育各自统领一支军队,地位相当,互不隶属,麾下士兵也只听从各自主将的命令,这种情形与北齐萧轨的军队如出一辙。令人遗憾的是,陈霸先这位一世英豪,竟也犯下了过于信任部将人品的低级错误。
当侯、周二军抵达郢州时,武昌郡守将樊猛因畏惧二人威名而弃城而逃。然而,江夏守将潘纯陀则坚守不降,激怒了侯安都,于是他下令强攻。王琳得知消息后,亲自率军前往沌口。侯、周二将留下一军继续监视江夏,主力部队则于梁太平二年(557年)十月,抵达沌口(位于今汉阳以东,古沌水汇入汉江之处)。
在双方军队对峙数日后,最终爆发了一场激烈的战斗。在这场战斗中,侯安都与周文育率领的部队遭遇重创,除了吴明彻侥幸逃脱外,侯安都、周文育、徐敬成及周铁虎等主要将领均被俘虏。
王琳亲自接待了这些被俘的将领。由于他们曾共同平定了侯景之乱,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关系,因此王琳并未对他们下杀手。然而,周铁虎作为王僧辩的旧将,因背叛旧主而投降敌人,这一行为激怒了王琳,最终被处决。
通过这场胜利,王琳不仅收复了郢州失地,还趁周文育部在沌口全军覆没之际,迅速进军并占领了江州,其声势一度超越了陈霸先。
然而,好景不长。王琳的行动无意中触发了江州及闽中地区长期积压的矛盾——当地豪强的不满。
自南朝刘宋时期起,江州的管辖范围大致涵盖了今天的江西和福建两省,这一格局在陈朝时期也未有太大改变。随着南朝政权对江南地区的开发日益深入,江州因其地理位置连接建康(今南京)和广州,沿赣江一带逐渐繁荣起来。
早在东晋与刘宋交替之际,为了满足京师建康的需求,南康郡(今江西赣州)频繁伐木,并通过赣江运输到京师。甚至在东晋末年,孙恩和卢循领导的义军,也曾利用运送木材的名义秘密调动兵力(详见《晋书·卢循传》)。
经济的繁荣推动了江州地区的豪强迅速崛起,如豫章的熊县朗、临川的周迪、东阳的留异、晋安的陈宝应等,都是当时声名显赫的人物。
江州地区尤其是闽越一带,历来政府的控制力较为薄弱,豪强时常煽动民众叛乱。《梁书·羊侃传》中记载:“闽越之地,民风好乱,前后太守皆不能制止。”
在梁大同八年(542年),安成郡(今江西吉安安福县)的豪强刘敬躬甚至起兵称帝,可见当地局势之动荡。
陈霸先最初从岭南起兵北上,参与平定侯景之乱。途经江州时,南康的豪强蔡路养担心陈霸先借道攻击自己,双方爆发了激烈的战斗。
当时陈霸先急于北上,虽然击败了蔡路养,但对于江州其他豪强势力却无暇顾及。
熊昙朗等人虽表面接受梁、陈两朝的诏封,但实际上仍然利用建康政权的无力,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在陈永定二年(558年)一月,王琳占领了江州首府湓城。得知这一消息后,北齐迅速行动,将梁永嘉王萧庄送过长江,王琳随即拥立他为梁帝。然而,王琳因胜利而得意忘形,采纳了新吴(今江西奉新)豪强余孝顷提出的“先南后北”策略,分兵进攻江州势力最大的豪强周迪。
同年五月,王琳与周迪在临川展开激战。周迪初战失利,表示愿意投降王琳。但余孝顷自恃兵力强大,拒绝接受周迪的投降,并与王琳派来助战的将军樊猛产生了严重分歧。
最终,当周迪的援兵赶到时,战局发生了逆转,余孝顷兵败被俘。这次战役的失败不仅削弱了王琳的军力,还激怒了包括周迪在内的江州各路豪强,使王琳在准备东下进攻建康的关键时刻受到了严重的掣肘。
到了八月,陈霸先派遣侄子临川王陈蒨率领五万大军,从建康出发征讨王琳。为了避免与陈军正面交锋,刚刚经历临川之战失败的王琳撤退到郢州。建康方面也不敢贸然追击,而是让刚从王琳军中逃回的大将周文育、侯安都等人配合周迪进攻余孝顷的残部。
直到永定三年(559年)十月,陈朝经历了武帝去世、文帝即位的政治动荡,王琳才趁机再次从郢州出兵,进攻建康。
陈武帝在永定三年(559年)六月突然离世。他的两个儿子陈昌和陈顼原本作为质子被梁元帝扣留在江陵,江陵失守后被掳至长安,其中陈昌被北周扣为人质。以侯安都为首的一众老臣和将领认为应当拥立功勋卓著、血缘亲近且年长的临川王陈蒨(陈霸先的侄子,陈道谭之子)为新的君主。此时的建康局势动荡不安,新即位的文帝陈蒨正忙于稳定国内的军事与政治局面,无暇他顾。王琳正是看准了这一时机采取行动。
永定三年(559年)十一月,王琳率领大军抵达大雷戍(今安徽望江),逼近石城(今安徽安庆)。
陈朝派遣大将侯安都和侯瑱(此时另一位大将周文育在进攻余孝顷余部时被豪强熊昙朗杀害)从建康出发迎战,同时命大将吴明彻绕道至王琳后方,攻打江州湓城,意图摧毁王琳在江州的据点。然而,吴明彻的部队遭到守将任忠的反击,大败而归,吴明彻仅以身免。
面对王琳的强大攻势,侯安都和侯瑱不敢直接交锋,率军撤退至芜湖。在此期间,陈朝将领程灵洗率军在南陵阻击王琳。王琳因轻敌而未能预料到程灵洗的突然袭击,被打得措手不及。程灵洗趁机俘获了王琳的几艘青龙大船,随后也退入芜湖。
北朝对这一局势的反应各不相同。王琳所扶持的梁朝向北齐称臣,而北齐则将目光投向了争夺江东地区。为此,北齐派遣使者前往合肥筹备水军,尽管后来遭到陈军的突袭,损失了一部分船只,但北齐依然对江北虎视眈眈。当王琳率军攻打建康时,北齐从水路和陆路两线同时派遣军队支援王琳。
相比之下,北周则采取了更加直接的行动,毫不犹豫地延续其趁火打劫的策略,派遣荆州刺史史宁进攻郢州。这种一助一攻的态势,使得王琳不得不面临两难境地:一方面需要继续进攻建康,另一方面又担心郢州的安全。最终,王琳选择继续向建康进军,不敢轻易撤军回救。
幸运的是,郢州的留守将军孙场顽强抵抗,使得北周军队一时难以得手,这为王琳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使他能够在芜湖与陈军持续对峙。
到了陈天嘉元年(560年)二月,经过与侯瑱长达百余日的对峙后,王琳利用春季水位上涨的机会,将合肥的水军通过濡须河引入长江。
此时,西南风大起,王琳认为这是天赐良机,不顾陈军近在咫尺的威胁,沿江向北直进,意图一举攻克建康,消灭陈朝。然而,侯瑱迅速从芜湖出兵攻击王琳的侧翼,湘州和建康的军队终于展开了激烈的决战。
两军船只逼近,混战中,王琳命令所有船只向陈军投掷火炬,却因西南风势强劲,火炬反而烧到了自己的船只。
侯瑱则指挥各船靠近敌船,使用拍杆攻击。拍杆是一种由大型木架支撑在船两侧的武器,木架上装有长木棍,木棍顶端绑着大石,士兵们利用杠杆原理操纵木棍,猛烈撞击敌船。由于古代船只多为木制,极易被撞碎。
陈军定州刺史章昭达率领的平虏大舰是侯瑱部队的主力,多次摧毁敌船。此外,陈军还利用小船靠近敌船,用熔化的铁汁浇灌敌船,使其无法继续作战。
王琳的船队陷入混乱,无法继续战斗,许多士兵落水身亡,其余的弃船逃生。北齐派来助战的水师主将刘伯球被俘,驻扎在芜湖西岸的慕容子会部2000人也四散奔逃。王琳和他的亲信将领潘纯陀乘坐一艘小船突围,狼狈逃往湓城。
此役,王琳的主力几乎全军覆没。尽管郢州还有孙玚在坚守,但残部士气已尽。王琳试图在江州重新集结部队继续对抗陈军,但无人响应。最终,王琳无奈之下只能逃往北齐。
陈军迅速推进,占领了湘州,江州、郢州、湘州等地的王琳残部纷纷投降。除了湘州北部的三座城池被后梁占据外,其他叛乱的州郡均被陈朝收复。
至此,陈朝结束了梁朝末年以来长达十余年的动荡,江南地区再次实现了统一。陈文帝陈蒨作为陈霸先的得力助手,深知十余年间国家政策失误和民众所受的苦难,因此改变了梁朝末年的弊政,采取了对外停战、对内休养生息的政策,使江南地区的国力逐渐恢复。
王琳之乱是梁陈交替时期地方势力分裂的顶峰,其波及范围之广堪比侯景之乱,整个江南地区陷入了战火。尽管其持续时间和战争激烈程度不及侯景之乱,但在三国对峙的背景下,这场变乱依然给南方带来了极大的危机。
北有侯景,南有王琳,这两位南朝的祸患,同时引发了南北三国的介入,其性质上属于纯粹的破坏性战争。从王琳个人的角度来看,尽管他始终打着扶持梁室的旗号,但在江南已经重新走向统一的大势下,为了个人权欲,不顾形势和民心,悍然发动战争,失败的结局在战争开始时就已经注定了。
北周立国在王琳与陈朝交战之际,西魏恭帝三年(556年)九月,一代枭雄宇文泰也迎来了生命的终点。
同年四月,宇文泰开始了他人生中的最后一次北巡。九月,他在云阳(今陕西泾阳县北)因病去世,享年49岁(出生于507年)。
宇文泰临终前嘱托中山公、小司空宇文护掌管朝政。为了防止意外,宇文护在护送宇文泰的遗体回到长安后才宣布其去世的消息。
宇文泰是南北朝时期最为杰出的君主之一。尽管生前未曾正式称帝,但他实际上是北周帝国的奠基人。
宇文泰性格深沉坚毅,智慧卓越,机敏过人。他一生中最伟大的成就便是创立了北周帝国。从20多岁起,他便投身于镇压六镇起义的战斗中,几乎是从零开始,凭借个人努力从一名下级军官逐步晋升为一军统帅,最终成为一国之主。这一切成就,无不彰显出他非凡的毅力和决心。
宇文泰一生面对高欢父子这样的强敌,经历了小关、沙苑、河桥、邙山等多次大战。在国家危难、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他凭借超凡的胆识、勇气和智慧,多次化险为夷。
宇文泰在识人用人方面展现了卓越的眼光,任命苏绰不仅推动了关中地区的政治革新,还通过六柱国与十二大将军的布局,奠定了关陇政治集团的基础,这一集团在隋唐两代继续发挥着重要作用,声名显赫。
宇文泰一生致力于创新改革,恢复周礼以占据文化传承的制高点,使得关中的汉族人民在精神上找到了归属感。
宇文泰还设立了六官制度,改革了元魏的腐败体制,虽然沿用了汉晋时期的旧制,但却使得政治更加清明。
创立府兵制度更是开创了北朝至隋唐200余年间最强大的军队,为中华历史上最辉煌的盛世奠定了基础。
我们不吝赞美宇文泰的功业,但也必须正视他身后尴尬的政治局面。当时,西魏吞并了巴蜀和江汉地区,领土和人口迅速增加。经过数年的经营,国势逐渐呈现出强劲的上升态势。
经过20年的战争,西魏上下竭力稳固了东方防线,勉强与北齐形成了均势。
宇文泰采取了东守南攻的战略,在高澄意外遇刺和高洋突然代魏等重大政治契机下,宇文泰的东伐也只是试探性进攻后便撤退。这一策略对巩固和提升西魏的国力起到了重要作用。
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宇文泰的离世使得国家迫切需要一位强有力的领袖来接替他的位置,以维持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然而,找到这样一位领袖谈何容易。
宇文泰创业时间不长,元从功臣和老将大多健在,六大领兵柱国中仍有五人在世(李虎已去世)。赵贵、独孤信、于谨等人与宇文泰年龄相仿,且在军界和政界享有极高的威望。这些举足轻重的政治力量一旦处理不当,将对国家大局产生重大影响。
反观宇文泰的宗族子弟,由于早年宇文泰的兄弟们相继战死,家族人丁稀少。宇文泰的几个儿子年纪尚幼,庶长子宇文毓年仅22岁(生于534年),而被立为世子的嫡长子宇文觉更是只有14岁(生于542年)。这两个年轻人并未参与宇文泰的创业过程,缺乏足够的经验和威望来驾驭那些老臣宿将。
常年执掌禁兵的宇文导本是最佳人选,但也在两年前去世。唯一一位年长且有一定资历的人,就是中山公宇文导。然而,宇文导的去世使得这一局面更加复杂,国家的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
宇文护是宇文泰长兄宇文颢的儿子,胡名为萨保,出生于515年。当宇文泰去世时,宇文护已经41岁,正值壮年。他性格温和,长期以来负责处理宇文家族的内部事务。
在西魏与东魏的多次大战中,宇文护都有参与。在于谨平定江陵的战役中,他与杨忠一同担任前锋。尽管他的战功不如于谨、李弼、杨忠、达奚武等人显赫,但总体上表现稳健,积累了相当的政治资本。然而,这些资本对他来说仍然远远不够。
西魏恭帝三年(556年)十二月,刚刚因功绩晋升为柱国大将军的宇文护,在处理完宇文泰的丧事后,派人暗示魏恭帝退位。庚子日,魏恭帝正式逊位。
次年(557年)正月,宇文泰的嫡子、世子宇文觉即位为天王,建立周朝。由于宇文氏倡导恢复周礼,因此效仿西周,天子称为“王”而不是“皇帝”。为了与西周、东周区分开来,后世称宇文氏的周朝为北周。宇文觉刚刚即位,便对功臣宿将进行了封赏。
在556年年初六官体系初建时,五位老柱国大将军与新任柱国大将军宇文护共同执掌重要权力。具体职位分配如下:于谨担任大司寇,负责全国刑狱事务;李弼担任太师及大司徒,主管民户、经济和赋税;赵贵担任太傅及大冢宰,负责皇宫事务;独孤信担任大宗伯及太保,掌管国家礼仪;宇文护则担任大司马,主管军事。
此外,经过调整后,新的诸大将军(原十二大将军中部分因病去世,已补充新人)如宇文毓、达奚武、豆卢宁、李远、贺兰祥、尉迟迥等均被提升为柱国大将军。
这些任命反映了北周中央权力的重新分配。
具体来说,秋官府由大司寇于谨负责,处理全国的刑狱事务;地官府由大司徒李弼管理,涉及民户、经济和赋税;天官府由大冢宰赵贵主管,负责皇宫事务;春官府由大宗伯独孤信掌管,负责国家礼仪;冬官府由大司空侯莫陈崇管理,负责营建事务;夏官府由大司马宇文护主管,负责军事。
太师、太傅、太保是地位最为尊崇的三公职位,这表明李、赵、独孤三位的声望极高。尽管宇文护手中握有军权,并且掌控着相府的军事大权,但由于他的官职较低,赵贵、独孤信等人都对他心存不服,各自怀有执政之心。
六大领兵柱国各自拥有自己的部队,一旦发生政变,宇文氏家族势单力薄,根本无力抵抗。国家刚刚有所起色,也将因此陷入危机。于是,宇文护决定寻求老臣的支持。
当时,柱国李弼(李密的曾祖父)因为年老多病,早已淡出朝野,已无法参与权势之争。于谨在年龄和功绩上都是众老臣之首,但由于他智谋出众,宇文泰对他有所忌惮,因此在于诸柱国大将军中的排名并不靠前,北周立国时的封赏也未授予他三公之位。
宇文护似乎预料到于谨心中会有一定的想法,便秘密拜访于谨,请求他的支持。
作为一位老臣,于谨表现出与国家共命运的决心,在朝会上公开强调宇文护辅政的合法性,并当众向宇文护下拜,表示绝对服从。
于谨言辞严厉,批评了那些不服从宇文护的贵族和大臣,使他们不得不有所收敛。然而,这种表面的平息只是暂时的,不久之后,矛盾再次激化。
宇文护掌控大权后,必然会对原有的权力结构进行调整。无论是老一辈的大臣如赵贵、独孤信,还是新兴的权贵人物,都希望保住自己的地位和权力。
赵贵与独孤信暗中策划,企图刺杀宇文护以夺取摄政之权。然而,独孤信心志不坚定,在关键时刻劝说赵贵放弃这一冒险计划。犹豫不决是大忌,最终他们的密谋被开府将军宇文盛告发。
宇文护先发制人,迅速逮捕了赵贵,并向全国宣布其罪行后将其处死。独孤信因与宇文氏有姻亲关系(其女嫁给了宇文毓),且历来是重要大臣,被赐命在家中自尽。
这两位大臣的谋反从一开始就存在诸多不利因素。他们既没有掌握政治上的主动权,也没有压倒性的军事力量。仅凭自身的功勋和地位去对抗官方认可的执政大臣,最终只能落得一死。
赵贵和独孤信的死亡进一步巩固了宇文护的地位,这一事件让周天王宇文觉深感恐惧。俗话说,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自古以来,皇帝与权臣之间存在着天然的矛盾和对立,即使有一方做出妥协,这种矛盾依然无法消除。
司会(北周六官系统中天官府的属官,主要负责财政管理,类似度支郎中、户部尚书等职位)李植和军司马(北周六官系统中夏官府的属官,主要负责兵马调动等事务)孙桓,在宇文泰时期都手握重权。然而,随着宇文护的上台,他们的权力逐渐被削弱和剥夺。
李植和孙桓心中充满不满,于是向宇文觉提议除掉宇文护。两人意见一致,迅速制定了诱骗宇文护进入皇宫并将其刺杀的计划。宇文觉亲自带领亲信武士,在皇宫内练习擒拿技巧,随时准备行动。
这次政变计划显得相当荒唐。从当时的形势来看,天子宇文觉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长安外城的兵力掌控在雍州刺史于谨手中,而于谨刚刚公开表示支持宇文护。
皇城禁军由尉迟纲掌控,他也支持宇文护。唯一对宇文觉有利的条件是,宫伯中大夫乙弗凤、张光洛、贺拔提和元进四人是他的心腹。宫伯中大夫隶属于天官府,根据《北周六典》记载:“宫伯负责侍卫禁令,轮流在宫内值班。”
然而,王宫宿卫兵的最高负责人尉迟纲和蔡佑(即那位认宇文泰为父的猛将)看到年幼的天王在一群年轻实力派的鼓动下蠢蠢欲动,不忍心看他以卵击石,多次苦劝宇文觉不要冒险。但宇文觉仍然不听劝阻。
宇文护得知了宇文觉的阴谋后,将李植和孙桓分别调任至梁州和潼州担任刺史,并劝谏宇文觉不要听信谗言,避免叔侄相残,让外人得利。这表明宇文护实际上并不希望与天子决裂,毕竟局势尚未稳定,双方公开对抗对谁都没有好处。
然而,宇文觉并没有因此而回头,他与乙弗凤等人计划在王公大臣入宫朝见时将其刺杀。同谋者之一张光洛担心事情败露后会丧命,于是向宇文护告密。
形势至此,宇文护已无退路,只得采取行动。他逮捕并处死了乙弗凤等宿卫头目,随后发布诏书废黜天子宇文觉,改立宇文泰的庶长子宁都郡公宇文毓为天王,即周世宗明帝。
宇文护借此机会,杀死了十二大将军之一的李远。李远是司会李植的父亲,当时正在弘农镇守。接到朝廷诏命后,李远入朝,结果他和他的几个儿子李植、李叔谐、李叔谦、李叔让都被处死。
李远是原州李氏的代表人物,他的哥哥李贤和弟弟李穆都是当朝显贵。因李植一案,李贤和李穆被剥夺了一切官爵。
表面上看,这起事件是周孝闵帝(宇文觉被追谥为孝闵帝)对宇文护专权的不满,但实际上,这是关陇勋贵集团与宇文氏之间的一场权力斗争。
宇文觉,一个年仅15岁的少年,登基时间短暂,后宫事务无人管理。即便最初心存不满,但经历了赵贵和独孤信事件后,理应变得更为谨慎。然而,他为何还会冒险,不自量力地与宇文护对抗呢?
关陇地区的勋贵集团在宇文泰去世后,看到宇文氏失去了权威领袖,纷纷产生了夺取最高权力的野心。
无论是赵贵和独孤信的谋刺行动,还是李植等人策划的宫廷刺杀阴谋,乃至仪同将军齐轨在外朝的种种言论,都可以被视为推动北周初年政局动荡的主要力量,而并非出于年轻且缺乏经验的天王本人的意图。
好在宇文泰在创业初期对权贵们的控制非常严密,使得北周朝内并未形成强大的利益集团。六大柱国中,于谨长期受到压制,独孤信则长期驻守陇右,李虎去世较早。在中枢的赵贵虽然有一定的心机和军事才能,但并不突出;李弼和侯莫陈崇则以勇力著称,但在政治上野心不大。因此,六柱国之间难以结成势力,他们在两代交替时对最高权力的争夺也显得较为零散,未能对宇文氏构成重大威胁。
宇文护采取了一系列精准且有力的措施,严厉打击了顶级勋贵的嚣张气焰,为权力的平稳过渡创造了一个稳定的政治环境。
周明帝即位后不久,老一辈柱国李弼去世,开国功臣逐渐离世,使得宇文护面临的挑战逐渐减少,主相之间的矛盾也随之日益凸显。
自明帝即位后的那年年底起,北周除了征讨吐谷浑和信州蛮人的叛乱外,并无重大政务,宇文护将政权交还给周明帝。
周明帝采纳朝臣的建议,将天王称号改为皇帝,但依然牢牢掌握着军权。在此期间,周明帝有意策划了一次朝议,再度激化了主相之间的矛盾。
河东名士乐逊上书,指出了当时军政管理中的诸多问题,包括选官应广泛征求民意、避免在边境挑起争端、整治奢靡之风等,这些批评虽未直接点名,但显然针对宇文护的施政。
宇文护意识到这位新立的皇帝并非易于对付,决定再次废黜明帝。然而,由于明帝为人谨慎,表面也对宇文护表现出极大的尊重,宇文护找不到足够的理由废黜他,最终命令负责皇宫膳食的厨师李安在食物中下毒,毒死了明帝。
北周武成二年(560年)四月,明帝临终前仍念念不忘权力的争夺,遗命宇文泰的第四子、鲁国公宇文邕继位,是为北周高祖武皇帝。
周武帝深知宇文护连弑二帝的威势,对他极为恭敬,主动交出所有权力,并给予极高的政治礼遇。周武帝下诏在同州(原为东雍州,西魏时改为华州,后又改为同州,位于今陕西大荔)为宇文泰的父亲宇文肱(被追尊为德皇帝)建立宗庙,以示尊崇。
西周成王曾为表彰周公的卓越功勋,允许他在封国鲁国建立周文王的祖庙。周武帝此举旨在表彰宇文护如同周公一般辅佐幼主、平定天下的千古功臣。
至此,宇文护终于全面而稳固地掌握了北周的最高权力。他全力维护宇文泰时期的执政方针,不断提升宇文氏家族的权力,继续打压武川元老将领,逐步将权力集中于中央。尽管北周权臣专横、皇帝受制,但国力依然保持稳步上升的趋势。
“一大人只十”——高洋之诅咒北齐天保十年(559年),北齐似乎在冥冥之中与陈朝、北周同时经历了皇帝驾崩和政权更迭的重大事件。
这一年的十月,北齐文宣帝高洋因病突然去世,其长子济南王高殷在灵柩前即位,成为新的皇帝,即齐废帝。
高洋于东魏武定八年(550年)篡夺东魏建立北齐,统治了十年。史书上记载,高洋“少年时便胸怀大志,机智敏锐,外表柔和而内心坚定,果断决断”。在他执政期间,改变了高欢时代频繁征伐关中的策略,将重点放在巩固政治秩序、整肃军备以及解决北部边境问题上。这种内重外轻的政策虽然减少了战争对国家实力的消耗,但也导致北齐错失了利用南朝混乱扩展领土的绝佳机会。
高洋在位末期的行为引发了广泛的争议,尤其是他的暴行。根据《北齐书》和《北史》的记载,高洋的暴行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嗜杀成性
高洋不仅杀害了自己的兄弟和高氏宗室成员,如高涣、高浚等人,还屠杀了元魏宗室和重臣,如高隆之、杜弼等。此外,他还处决了许多中下级官员。虽然这些杀戮可以被视为剪除异己,但对普通官员的屠杀显然没有必要。
高洋的杀人行为逐渐变得疯狂,他甚至将京师的死囚提解出来,随时可以处决。
有一次,他怀疑自己的嫔妃与人私通,便将其杀死,并将她的头颅当众抛出,甚至将其骨头制成琵琶。这种残忍的手段让群臣无不感到恐惧。
高洋的杀人方式极其残酷,包括肢解、火烧、扔入漳河淹死等。他曾一次性杀害721名元魏子弟,并将他们全部投入漳河,结果邺城的居民在吃鱼时经常发现鱼腹中有指甲,这让他们长时间不敢再吃漳河的鱼。
纵酒淫乐
高洋在晚年似乎出现了精神问题,完全不同于即位初期的励精图治。他整日沉溺于酒色之中,通宵达旦地宴饮作乐。醉酒后的高洋甚至对母亲娄太后动手,毫无节制的生活方式严重损害了他的健康,最终导致他在34岁时因病暴亡。
大兴土木
高洋在位期间,大规模征调民夫加固长城,修建豪华的宫殿。他对勋贵的赏赐也非常慷慨,国家府库因此耗尽。这些奢侈的行为几乎完全抵消了他早期治国的成就。
高洋的这些行为不仅让他在历史上留下了负面的形象,也严重削弱了北齐的国力,为后来的灭亡埋下了伏笔。
废帝高殷即位后,次年八月便被其亲叔常山王高演废黜,高演夺位称帝,成为北齐孝昭帝。
高演是娄太后所生,与高洋同母,他在朝中握有重权。高洋临终前预见到高演会夺位,但由于惧怕娄太后的威严,不敢公开杀害弟弟。高洋几乎是在哀求高演:“夺时但夺,慎勿杀也。”意思是说,可以夺走我儿子的皇位,但请务必保全他的性命。然而,在权力斗争中,亲情显得微不足道,高殷最终还是被秘密处死。
尽管如此,高演仍是一位有作为的君主。他即位后,改变了高洋末年恐怖的政治氛围,对已故官员进行褒扬,扩大了人才选拔的范围,并实施轻徭薄赋的政策,以减轻百姓的负担。
同时,高演继续北伐库莫奚等胡族,并计划进军关中,以实现高欢平灭宇文氏的遗愿。在他的治理下,北齐政局一度呈现出欣欣向荣的景象。然而,天不假年,高演在称帝的第二年因意外受伤而去世。
高演临终前,娄太后前来探望,反复追问被废黜的高殷的下落。高演始终坚称不知,娄太后心知肚明高殷已经遇害,愤怒地斥责高演:“杀去邪!不听我的话,死有应得!”
高演深知年仅十几岁的皇太子高百年无法稳固皇位,于是下诏让同母弟弟长广王高湛继承大统,即北齐武成帝。
高澄、高洋、高演、高湛四兄弟皆为娄太后所生。高演和高湛能够相继登基,娄太后起了决定性的作用,但她最终未能阻止高氏家族内部的血腥争斗。
高湛即位后,并未放过高演的儿子高百年。他命令人在玄都苑的凉风堂拖拽高百年绕堂而行,一边走一边毒打,血流满地,高百年哀号求饶,场面惨不忍睹,最终被斩首,头颅丢入池中,池水因此染红。
高百年的妻子斛律氏(大将斛律光的女儿)手持高百年赠送的玉玦,悲痛欲绝,绝食月余而亡。死后,她的手依然紧握着那枚玉玦,斛律光不得不强行掰开她的手指,才能将其下葬。
高湛生性残忍,对宗室的残酷程度甚至超过了高洋和高演。高氏家族中稍有年纪的成员大多被武成帝高湛所杀,包括高澄的儿子高孝瑜和高孝琬,高洋的儿子高绍德,甚至连已淡出权力核心的高欢第四子高淹也被毒死。
到了武成帝高湛统治时期,北齐终于结束了频繁的皇位更迭,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然而,由于多次内部的残酷斗争以及武成帝的政治能力低下,北齐的国力不可避免地走向了衰落。
北周再夺湘州在陈永定三年(559年)至天嘉二年(561年)期间,周陈两国在湘州地区展开了一系列争夺战。最初,北周将领史宁率部进攻郢州,但在王琳部将孙玚的顽强抵抗下未能得逞,最终撤退。然而,随着王琳的失败,北周开始通过后梁萧察政权对王琳原先控制的地区发起进攻,并相继攻克了南平(今湖北公安)和武陵(今湖南常德)等地。
陈天嘉元年(560年)八月,陈朝武州刺史吴明彻率部沿长江西进,意图收复失地。
得知这一消息后,北周迅速派遣司马贺若敦与开府将军独孤盛率军前来支援,兵力大约在6000至1万人之间。《陈书·侯瑱传》记载贺若敦有1万人,而《周书·贺若敦传》则称其仅有6000人。
贺若敦出身于东魏降将贺若统之家,家族世代为将,擅长军事。在沙苑大战期间,他极力劝说父亲贺若统投降西魏,其果敢勇猛备受当时人们的赞誉。
贺若敦率领军队击败了以水军为主的吴明彻部队,声势浩大,于是贺若敦乘胜南下,一路势如破竹,很快就攻占了湘州的长沙城。
虽然北周未能完全占领湘州,但已经对南陈带来极大的威胁,自南平至长沙一带地区如同一把尖刀,这把刀深深插入湘州腹地,给陈朝带来了极大的被动局面。
湘州的战略地位极为重要,对于南朝的国防形势而言,长江中游以荆州最为关键,但荆州已被北周和后梁控制,湘州实际上失去了天然屏障,然而陈朝仍不得不防守此地。
湘州的重要性主要体现在长沙和巴陵两地。一旦长沙失守,湘州以南直至广州北部将无重镇可守;而巴陵一旦失守,则顺长江东下直逼江州,江东的局势将岌岌可危。北周和陈朝都意识到了这一点,因此贺若敦拼死也要守住湘州长沙。
不过,双方对湘州的态度有所不同。北周夺取湘州主要是为了扩展领土,而陈朝夺取湘州则是关乎生死存亡。因此,在兵力投入和取胜的决心上,双方有着明显的差距。
吴明彻败退之后,陈文帝立即派遣大将侯瑱、侯安都、徐度等顶级将领率军进攻湘州。天嘉元年(560年)九月,湘州北部连降大雨,湘江水位暴涨。贺若敦与独孤盛率领的北周大军以步骑兵为主,水师力量薄弱,面对陈军强大的水师,立刻陷入了劣势。
侯瑱指挥水师出击,成功切断了北周军的粮道。北周军无计可施,只能四处劫掠,搜刮军需物资。
为了迷惑陈军,贺若敦借鉴了刘宋名将檀道济“唱筹量沙”的策略,在军营中堆起大土堆,并在土堆上覆盖一层大米。各营将士聚集在粮堆前分发大米,每人手持装满大米的鼓囊囊的粮袋,然后故意在营门附近找几个当地村民询问情况。
村民们看到北周军粮草充足,回去后告诉了陈军。侯瑱信以为真,不敢贸然进攻贺若敦,命令各军据守险要之地,意图通过持久战耗尽北周军的粮食。贺若敦则针锋相对,增修营垒,建造房屋,表现出一副准备长期作战的姿态。
但周军毕竟是在异国作战,湘州当地的百姓普遍支持陈军,不断有人送来粮食、鸡鸭等物资。贺若敦见状,命令士兵藏在船中,假装成湘州百姓给陈军送粮。当陈军前来接收时,周军突然发起袭击,俘虏并杀死了对方。这样几次之后,陈军变得非常警惕,即使真的是当地百姓送来的粮食也不敢接受。
这种方法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扰乱了陈军的后勤供应,但并未解决周军自身的困境。周军的粮食日益减少,军心也开始动摇,不断有士兵逃亡投降,甚至有人带着战马投敌。
在这种敌境作战的情况下,战马是保证部队机动能力的重要资源。长此以往,形势将更加不利。于是,贺若敦又想出了一个计策。他命令士兵将战马牵到江边,然后让船上的人看到战马后就用鞭子猛抽。经过几次这样的训练,战马形成了条件反射,见到船就不敢上去了。
周军将领周军将训练有素的战马牵来,假装要向陈军投降。陈军照例前来牵马过船,没想到战马却无论如何也不肯上船。当陈军士兵反复尝试时,周军突然发起攻击,杀死了陈军士兵。这一计谋十分高明,从此以后,陈军再也不敢轻易接受周军的投降。
这种局面下,双方都显得十分谨慎。陈军不敢再接触周军,而周军的贺若敦也不敢轻易暴露自己的实力。
这样的对峙持续了将近五个月,直到陈天嘉二年(561年)正月,深入湘州的周军形势逐渐恶化。巴陵城的周军最终放弃了抵抗,守将尉迟宪率全城投降陈军。
与此同时,独孤盛率领的水军也在杨叶洲被陈军将领侯瑱击败,湘州长沙城的主将殷亮也投降了陈军。只剩下贺若敦的主力部队被困在湘江边。
侯瑱深知贺若敦的狡猾,不敢直接与其交锋,便提出一个建议:如果周军愿意撤退,陈军不仅不会追击,还会提供船只帮助周军渡江。贺若敦虽然心动,但表面上却装作强硬,表示周军此次前来是为了决战,未达目的绝不撤兵。
然而,侯瑱多次催促,贺若敦见状便顺势答应,条件是陈军必须后退一百里,并留下船只在江边。侯瑱为了尽快解决这场旷日持久的对峙,同意了这一要求,最终“礼送”贺若敦渡江北归。
陈军因此完全占据了湘州,将国境线推进到了长江,与后梁隔江相望。
在湘州争夺战中,尽管周军保全了主力,却未能如愿夺取湘州等地,可谓是虽未败但无功而返。反观陈军,尽管战绩平平,却成功将周军拖得疲惫不堪,最终迫使对方撤退,从而在实际利益上占据了上风,可谓是以守为攻,不胜而胜。
这一看似矛盾的结果,既体现了陈朝开国初期的锐气与决心,也反映了南朝整体求稳求强的战略趋势。
钟山之战和湘州之战给三国君主们带来了深刻的启示:北朝虽然能够趁乱夺取江陵和淮南等地区,但在南朝出现一个强有力的政权后,想要再次深入南朝腹地,难度堪比虎口拔牙。随着561年春天的到来,三国的君主们逐渐意识到,天下的形势正在悄然发生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