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在游戏CP面前死遁后勇闯电竞圈。
三年后相见，他是炙手可热的世界冠军，我是被嘲花瓶的新人职业选手。
我讪讪一笑：“捡了个复活甲。”
周凛冷漠地看我：“白月光，还是死了的好。”
后来，他一语成谶。
……
下午两点，魔都。
电竞综艺【战神巅峰】录制现场。
正式上场前，战队经理人李哥在我耳边不停嘱咐：“心漾，今天这场比赛可是直播，你在节目上千万要少说话，好好表现，知道吗？”
不怪李哥如此担忧，实在是我新晋电竞选手加入俱乐部短短几月，说的每一句话都会被无限放大，成为黑粉攻讦的理由。
我点头：“知道了李哥，你说了七八遍，我都已经倒背如流了。”
李哥叹道：“虽然黑红也能引起关注和讨论，不过当下我们不需要这么多话题，我都快被骂得有阴影了。”
我默了默，低声道：“对不起，李哥，要不是我家……”
李哥摆手打断：“算了算了，不聊这个……”
他拿起手机看了看，转移话题：“快去吧，今天还有一个神秘选手，也不知道是谁。”
我努力扯出一抹笑：“不管是谁，总归都跟我没关系。”
我是电竞圈新人，况且以我招黑的体质，没什么朋友这事，众所周知。
刚上台站好，主持人就神秘一笑：“相信大家一定很期待，我们今天的神秘选手，他就是——M-star世界赛冠军周凛！”
听见这名字，我的心猛然一抽。
演播厅大门打开，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缓缓走出。
那张俊美如神祇的脸出现在聚光灯下时，观众的声音几乎掀翻顶棚。
“凛神！是凛神啊！……”
主持人还在介绍周凛：“周凛，被称为电竞圈的六边形战士，连续三年拿了M-star比赛世界冠军，连续两年获得最具价值电竞选手top1，三个月前正式宣布退役，现在是GU战队的老板！”
其他选手纷纷惊叹：“凛神居然来参加游戏综艺了？”
“我去！我居然见到我偶像了！”
“我还以为退役后很难见到我的神了，节目组真是下血本了。”
万众欢呼中，只有我怔在原地一时没有动作。
怎么会是周凛？
我在电竞圈没有朋友，却不巧有一个前男友。
更不巧的是，我前男友因为超高颜值和超强技术火出圈。
三年前，我才大一，家境不错，小有美貌，日日沉迷游戏。
阴差阳错，我和周凛成了游戏队友，天天连麦组队。
那时候的周凛手腕受了伤，即将被俱乐部老板打压转卖，处在人生低谷。
于是除了打游戏，我还顺带兼职心理辅导大师。
渐渐的，我们从队友顺理成章成为了情侣。
他总问：“Angst，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为真情侣？”
我笑言：“等你红了。”
后来，我爸死了，我妈疯了，我也来不及等到他红，转身离开。
只在与他的对话框中留下一句：【身患绝症，退游勿念！】
……
此刻狭路相逢，我脑子一时有些空白，指甲都掐进掌心，却毫无察觉。
周凛棱角分明，一双丹凤眼中没有任何波澜，一步一步朝着我走来。
“凛神，请坐请坐。”
主持人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了回来，她引着周凛在一旁的位置上落座。
“谢谢。”
低沉如大提琴一般的嗓音响起，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
我不自觉的将头低下去一些，我从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遇见他。
主持人介绍：“凛神，这位是您今天的队友之一，SG战队的新成员姜心漾，心漾，打招呼。”
我还有些如在梦中，动了动干涩的喉咙，伸出手下意识道：“周凛，好久不见。”
话说出口，我眉心便狠狠一跳，暗道完蛋。
周凛掀起眼皮淡淡的瞥了我一眼，明明勾着唇，笑意却不达眼底。
就连声音都带着凉意：“好久不见？我认识你吗？”
我伸在半空的手僵了僵。
此刻，直播画面被投屏到了身后的大荧幕上，评论区全都是嘲讽的话语。
【姜心漾说什么，她和凛神说好久不见还直呼其名？神经吧，凛神知道她是谁吗？】
【电子竞技，菜是原罪，没实力还在这乱攀什么关系！找死吗？】
【谁不知道姜心漾加入SG之前从来没在国内电竞圈出现过，三个月前直接空降SG一队，成为力捧对象，也不知道是不是俱乐部老板的小情人。】
【话不能这么说，姜心漾参加的比赛不多，也从来没拖过后腿，现在还在磨合期而已。】
仅有的为我说话的弹幕很快被各种辱骂淹没。
我身旁，几个电竞选手捂住耳机上麦低声嘲笑：“她还真是谁的热度都敢蹭。”
我抿了抿唇：“凛神，抱歉！”
三年过去，他已在游戏中成神，而我跌落尘埃。
主持人见状，控场：“我们电竞选手，一般都是用游戏交流，话不多说，直接开始吧。”
这个节目的内容便是邀请不同游戏的电竞选手和素人组队，进行游戏直播。
此刻，两队的队员分别穿上的蓝红两种颜色的队服，戴上了专业的电竞耳机，坐在各自的位置上。
而今天的游戏……是我和周凛相遇的那个游戏——《绝处逢生》
我坐在电脑面前，上面已经是游戏登录界面，十台电脑全部已经被投了屏。
我的界面上，拿枪的女角色十分酷炫，屏幕上出现一行加粗的字体——欢迎无双战神Angst，归来！
我心中一惊，我给节目组的是我的新账号，可为什么登录的是三年前的大号！
此刻，周凛的电脑上也弹出提示字幕——【您的特别关注‘Angst’已上线。】
第2章
同一时刻，大屏幕上的弹幕也轰然炸裂。
【Angst？这不是周凛那个早死的白月光？】
【绝处逢生的账号与身份证绑定，不允许买卖交易！姜心漾怎么弄来的，不会攀上了游戏公司金主吧？】
【为了蹭我们凛神热度真是不折手段，这次看她怎么死！】
……
现场，所有人更是屏气凝神。
周凛抬起头看向我，眸中一片冷然。
那目光让我的手轻颤起来，我从未想过掉马甲会是这样的场景。
曾经心心念念的人近在咫尺，可我却连承认我是谁的资格都没有。
一旁，同队的女网红故作惊讶：“天哪，没想到心漾你竟然会玩这个游戏，还这么厉害，看来今天要靠心漾带我们飞了。”
周凛拿下了世界冠军之后，曾经游戏的视频也被扒出来，我们的情侣头像更是引起一众网友热议。
当时的周凛发博回应——【斯人已逝，这是我心中不可亵渎的月光，希望大家尊重！】
电竞粉战斗力最强，因为他的一句话，他的粉丝自此不允许任何人再提起这个禁忌。
此刻，周凛的目光像是刀一样钉在我身上，弹幕上喷我的话也并没有停下。
我沉默着，妄图用这样愚蠢的方式将自己隐藏。
没等我反应过来，游戏已经直接开始。
可今天突如其来的偶遇周凛，我根本没法专注，更将弹幕骂我的话全部做实。
又一次失误后，屏幕上的游戏人物被一枪爆头，倏然倒地。
我退出战场，忍不住抬头看向周凛。
他垂着头，好看的手握着鼠标灵活的操作，游戏人物在他的操控下灵巧的移动，每一次攻击都精准无比。
随着周凛最后一次开枪，对方全员死亡，游戏宣告结束。
周凛将面前的键盘一推，声音冰冷：“姜小姐，不是自己的号，就不要硬玩了。”
我握着鼠标的手猛地一紧，用力到指节泛白。
从前，一旦游戏中的敌人攻击我，周凛会立刻挡在我前面，然后出手反击。
他说：“有我在，你不用那么厉害。”
他说：“我会永远保护Angst公主。”
我咬紧牙关，眼中泪意被硬生生强逼回去。
因为我的发挥失常，弹幕骂得更厉害了。
【周凛脾气很好，很少骂队友的，这是被蠢到了吧】
【啧啧啧，姜心漾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无双战神可是达到过全服前二十才会有的称号，她这种菜鸡，怎么可能玩到这段位。】
节目结束后，周凛大步朝外走，我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拐角处，我出声叫住他：“周凛，能聊聊吗？”
周凛掀起眼皮，神色凉薄：“我们很熟？”
我一噎，咬着牙道：“刚才那个号……”
周凛打断我，眸色冷凝无比：“既然死了，就该死得彻底一点，而不是诈尸……恶心别人！”
我身体一僵，脚步顿在原地。
所以……他早就知道是我？
看着他一步步走远，我的指甲缓缓嵌进肉里。
李哥不知何时出现，低声问道：“还好吗？”
我压下心头窒息的闷痛，呼吸有些急促：“李哥，为什么登录的不是新账号，而是我的老账号？”
李哥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含糊其辞：“我……”
我心猛地一沉：“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和你说过的，那个号不能碰。”
“本来想着你老账号级别高，可以证明一下你的实力，谁知道今天的神秘选手会是周凛。”
李哥皱着眉，神色无奈，“没想到弄巧成拙。”
“今天下午给你放个假，不用回基地，好好休息。”
我闭上眼，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我不知道这话有几分真假，可我除了选择相信，别无他法。
妈妈的病越来越严重，回国后我急需用钱，签的合约太过苛刻。
说难听点，我只不过是俱乐部赚钱的工具。
战队老板的决定，我无权质疑。
门口的喧闹声传来。
周凛许久不曾露面，那里早已经围了一大堆周凛的粉丝，还有几个记者。
周凛被围在正中间。
“凛神，你对姜心漾登录Angst这个账号有什么看法？”
“凛神，你跟Angst这个账号的主人，曾经真的是情侣吗？”
即便是靠着这张脸，周凛的关注度也非常高。
更何况，他已经一年没有出来打比赛了。
那些记者就像闻到血的鲨鱼，神色兴奋，犀利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我停在拐角，看着周凛的背影。
下一秒，周凛清冷的声音响起，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不是，一切不过是年少时打的一个赌而已。”
第3章
夜幕降临。
小小的公寓里，我蜷缩在角落。
窗外的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架势。
周凛说的话，早已经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网友将过去的游戏视频和我今天的游戏操作进行剪辑对比，再加上周凛今日的态度，一时间，数个有关于‘姜心漾周凛’的词条挂上热搜榜。
【姜心漾占用Angst账号惹怒周凛】
【周凛否认与Angst的情侣关系，称只是年少时的一场赌约】
【姜心漾自取其辱】
……
手机响了又响，数不清的消息从私信对话框中弹出，无一不是恶毒的诅咒与谩骂。
这样的谩骂从我进这个圈子的时候就开始了，我早已习惯，可今晚却如利刃，每一刀都能带出血。
或许是因为，这里的每一句谩骂中，都带着那个名字——周凛。
我拿着手机，页面停留在周凛几年前那条斯人已逝的微博上。
突然间，这条微博凭空消失，我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神经质地退出来又点进去。
周凛最新的一条微博撞入眼帘——【从来没有什么白月光，不过是年少轻狂的一场荒唐】
短短一句话，将我们的从前都推翻否定。
短短几分钟，这条微博便涌进上千条评论。
热评最高赞是：【今天的节目直播我看了，我怀疑姜心漾就是Angst，但凛神今天才知道，不可亵渎的白月光没了，凛神一定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床头上，两个人物手办紧紧靠在一起，那是三年前周凛送给我的。
那时候绝处逢生刚火起来，放出第一批限量人物形象的手办，他熬夜训练完还特意排了几个小时的队，第一时间寄给我。
和手办一起收到的，是周凛的语音：“Angst，我们见面吧！”。
那时候的周凛，声音温和中带着浅浅笑意。
我答应了，但我失约了……
“轰”的一声巨响。
一道惊雷从半空中劈下，我猛然回过神。
周凛白日里冷漠的神情和话语又浮现在脑海中。
不对，他从没见过我，又怎么会知道Angst是姜心漾的？
这迟缓的认知让我一滞，铺天盖地的窒息感涌来，我有些无法呼吸。
想到这里，我攥紧手机，踉跄着推开家门向雨中跑去。
……
站在周凛的别墅门前时，我已经浑身湿透了。
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又睁开，忐忑地按上门铃。
门铃响起，过了许久面前的门才缓缓打开。
周凛一身休闲的居家服，看到我，他脸色微沉：“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没回答，进电竞圈的第一天，我就知道了他的地址。
他曾说过，等到他拿下冠军，成为顶尖职业选手，一定要将房子买在这城市最贵的地方。
到时候，就按我的喜好装修成我们的新房。
但要不是今天意外遇见，我从没想过打扰他。
我压下心头苦涩，抵着门问：“周凛，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Angst的？”
他沉默着，神色冷淡地看我。
这沉默没由来地让我有些心慌：“那天我去赴约了，可是……”
周凛淡漠地打断：“不重要。”
我喉间一涩，如今这状况，我从没有奢望过跟他还能在一起。
可我依旧想解释清楚，至少，让他不要恨我。
我动了动唇：“我爸爸……”
突然，一道清悦女声从他身后传来：“阿凛，我的睡衣扔哪儿去了？”
第4章
雨越下越大，如沉闷的鼓声声敲击在我心上。
我怔怔看着忽然出现在周凛身后的女人。
她一头栗色的大波浪卷发随意披散，即便素面朝天也依旧不损美丽。
看见我，她先是有些诧异，随即扬起礼貌地笑：“家里来客人了？这么大的雨怎么不让人进来。”
她语气亲昵又自然，我仿佛一个突然闯入别人领地的入侵者。
周凛握着门把手，声音带上些许不耐：“无关紧要的人。”
雨水不断的打在我身上，冷得我几乎就要蜷缩起来。
原来，真的不重要了。
因为他早就开始新生活了。
我强撑着扯出一个笑：“对不起，打扰你们了。”
周凛好看的眉几不可见的轻拧了一下。
我一步步后退，转身瞬间，泪水终于混着雨水放肆地落下。
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理想，过上了更好的生活，身边也有了与之相配的人。
我这个旧人，不该出现打扰。
走出周凛家，雨越下越大，路上的车子也越来也少了。
我耳边似乎浮现周凛清越的声音：“Angst，今天不用等我上线了，今天有个比赛，对手实力强劲，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Angst，我刚复盘完比赛，今晚得加训。”
“Angst，你今天别熬夜等着看比赛直播了，我没有拿到上场的资格……”
还记得那时候的他，很辛苦。
现在他终于摆脱那种苦日子了，我应该替他高兴。
可我却高兴不起来，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力气好像全部都被抽空，身体各处都泛着疼痛。
如果能够解脱就好了……
一辆车从不远处行驶过来，被那灯光牵引，我不自觉的往路中间走去。
突然，手臂猛地被一只手拉住：“姜心漾！”
我浑身脱力，顺着那股力道倒在地上。
李哥愤怒的声音响起：“姜心漾，你在干什么？！”
我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机械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李哥神色一滞，叹了口气将我扶到车上：“老板让我来找周凛解释一下今天的事，没想到你竟然自己过来了。”
李哥有些不赞同的看着我：“你怎么会想到自己来找周凛？”
想到那张冷漠俊美的脸，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攥紧。
见我沉默，李哥紧皱着眉：“你现在的任务是训练，早知道就不该给你放假，你这样会更加惹怒那些黑粉的！你知不知道现在多少喷子盯着你？就等着抓你的把柄。”
我低头看见被我无意识掐出满手血印的掌心，轻声道：“李哥，再也不会了。”
李哥将我送到家，临走前又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递给我。
“你先别多想了，这时今天节目上那个比赛的视频，你拿回去好好看看，一周之后有个国内几大俱乐部联合举办亚洲杯选拔赛，这几天你好好准备一下，”
老板给我安排工作一向都是这样，不会问我的意见。
我接过U盘，李哥又说：“周凛的战队也在。”
见我怔愣在原地，李哥蹙眉：“你到时候不用和他交流，你只管打好游戏就行。”
李哥离开后，房间内只剩我一个人，那令人窒息的感觉再一次涌了上来。
我颤抖着翻开自己的包，将里面东西一股脑倒出，终于看见那个写着阿米替林的小药瓶。
我又手忙脚乱的将药塞进嘴里。
从三年前开始，我便得了抑郁症，从中度，到重度。
这事，就连李哥也不知道。
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是我的秘密……
一周后，我和队友们一起来到了比赛现场。
刚进入后台，外面便传来一阵喧闹声：“凛神到了！”
周凛穿着一身休闲装，戴着鸭舌帽，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向我的方向略一颔首。
我一愣，GU战队的林楚曼站起身，越过我语气亲昵地打招呼：“老板大人来了。”
周凛的目光从我身上略过，没有一秒停留。
我垂下眼眸，他已经厌恶我到了极致，我竟然还以为他是在看我。
就在这时，外面忽然有人扬声道：“诶，你们看见微博上那篇新闻了吗？太刺激了！”
“姜心漾雨夜上门献身，惨被拒！”
第5章
原本喧闹的比赛后台瞬间一片寂静。
那人走进来四下一扫，目光落在我身上，又尴尬地收起手机：“原来你们都到了，比赛快开始了！”
我兀自收拾着自己的电竞包，装作若无其事，却只换来众人越发古怪的目光。
沉默片刻，我还是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微博。
打开微博，一张照片呈现在眼前。
屏幕上赫然是我在周凛家门前浑身湿透的狼狈样，拍照的人很刻意的没有把周凛拍进去，却在文中特意标注了这是世界冠军周凛去年新买的豪宅。
那天是一时冲动，我从没想过要对周凛造成困扰。
我上前想要解释：“周凛……”
周凛声音清冷地打断：“电竞是纯粹的，不是别人往上爬的工具，如果不想干干净净打比赛，就趁早转行……”
一石激起千层浪，本就窃窃私语的工作人员更大声的对我指指点点。
周凛后退一步，与我拉开距离：“别玷污了电竞这个行业。”
说完，他转身走出了比赛场地，走到了对面的休息室内。
门“嘭”的一下在我面前关上，将我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
“姜心漾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凛神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她居然跑上门去骚扰人家。”
“偷拍的人是她自己安排的吧，虽然凛神热度高，但哪有狗仔会拍已经退役的电竞选手啊！”
一句又一句讥讽传来，我站在原地，像被钉在耻辱柱上。
突然，一道声音打破这令我窒息的氛围。
“啧，电竞圈的乐子真是永远看不够，果然还是得多出来交流。”
我转头看去，一道挺拔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
来人生了一张极英俊的脸，眸子懒洋洋地半阖着，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琛哥。”
众人看见他纷纷打招呼。
来的是聂琛，HOG游戏俱乐部的老板，同时也是京时集团的二公子。
生来金贵的大少爷，喜欢游戏心血来潮想在电竞圈玩一玩，动动嘴皮子就拥有了自己的顶尖俱乐部。
不仅出身好、有钱，长相也出众。
他往前走了几步，停在我面前，微微扬眉：“脸还行，好好当个花瓶得了，你招周凛干什么？”
所有人都这么认为吗？
是我自导自演。
是我想要和周凛攀关系。
我的手又开始神经质的颤抖，就连手机何时响起的我都不知道。
直到聂琛提醒我：“你不接吗？”
我恍然回神，几乎是迫不及待地逃离那地方。
电话对面，李哥声音有些疲惫：“心漾，这次比赛你先别参加了，换替补队员上场，你先回俱乐部。”
我垂下眼睑：“好。”
我的抑郁症吃药已经控制，可因为遇见周凛，早已消失的躯体化症状似乎又出现了。
刚刚发生那一幕的时候，恰好在试播调试设备。
很多周凛的粉丝都已经涌入直播间，我和周凛的对话恰好被录了进去。
满屏都是周凛粉丝的谩骂：【贱人**滚出电竞圈！】
我埋下头，背着设备包走出。
俱乐部基地会议室内，张总板着一张脸：“姜心漾，你真是蠢得让我大开眼界。”
我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任由他手里的快递箱劈头盖脸的砸过来。
他怒不可遏：“你自己好好看看，已经有人寄刀片过来了，威胁要抵制我们俱乐部。”
李哥在一旁劝道：“张总，您消消气，心漾她也不想……”
“她不想？那她发什么疯跑去骚扰周凛！”
张总重重拍了下桌子，我心头一颤。
“你当初怎么跟我说的，会成为国内第一女子电竞选手，我看你长得不错又有潜力才签你。”
“现在冠军没拿到，我们俱乐部要被周凛粉丝拆了，你别训练了，现在就去找周凛，求他帮你解释这次的事情！”
他抬手指着门外，面目狰狞。
周凛冷漠神色再次浮上心间，我的指尖都变得冰凉，仿佛一瞬间失去所有温度。
他不想再见到我，我也有足够的自知之明。
不再打扰，这是现在的我唯一能给他的。
我喉头发紧：“张总，对不起，我不能……”
“你不能？那你现在就给我滚！按照合同赔偿五千万违约金，你赔得起吗？别忘了，俱乐部为你还了多少债。”
我浑身一震，牙关里泛出血腥味：“再给我一些时间。”
浑浑噩噩回到公寓，眼前的一幕却让我瞬间浑身发凉。
只见公寓的门上被用红色油漆写满了“还钱”两个字。
我猛地后退一步，肩膀上却忽然搭上一只粗粝的大手：“哟，这不是最近上了无数次头条的电竞新星姜心漾嘛，你的地址，可真是不好找！”
第6章
我僵硬的转过身，几个男人将我团团围住。
领头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看着我，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重重的砸在我身上。
照片上阳光明媚，我妈坐在疗养院的长椅上，脸上带着笑。
男人在我耳边恶狠狠的道：“姜心漾，赶紧还钱，否则……我不介意让你妈下去陪你短命的死鬼老爸！”
我浑身的血液一瞬间凝固。
有个年长的男人拉着他后退了一步：“你也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爸，他倒是跳了楼死得轻松，我们剩下的人总要活下去。”
直到那群人离开，我攥紧妈妈的照片，靠着门缓缓瘫倒在地。
冷风越过长长廊道，冷得我忍不住环抱住自己。
此刻，我心中竟蓦地生出一丝怨恨。
我恨那些骗爸爸投资的骗子。
我恨爸爸为什么要自杀，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给我。
我更恨的是我自己，活得失败至此，无力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再回过神时，我已经来到了周凛游戏俱乐部总部。
进门的玻璃长廊上摆满了各种奖杯和他参加各种世界大赛的身影。
走到前台，我刚想开口，周凛恰好从不远处的办公室里走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队员。
周凛抬眸看见我，冷冽眉眼间有些不耐。
我将发抖的手藏在袖中，语气带着万分的小心翼翼。
“周凛，我们能私下聊聊吗？”
“我很忙，没空，有什么直接说。”
我抿了抿唇：“对不起，凛神，之前的事是我莽撞打扰了您，能麻烦您帮我澄清那天的事吗？我保证……”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凛开口打断：“我很忙，没时间回应这种无聊的事。”
周凛似笑非笑睨我：“再说，骂你的人本来就多，这种帖子，多一个少一个又怎么样？”
我心尖一刺，抿了抿干涩至极的唇瓣，仿佛沙漠中迷失的旅人。
我真的好累，我快要撑不下去了……
我缓缓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妈妈慈爱的笑。
再睁开眼时，我深深弯腰，手几乎要抵到脚尖：“凛神，算我求你，高抬贵手！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周凛冰冷至极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姜心漾，你还真是一点尊严都没有。”
我抬头看去，或许是我看错，他眼中竟蕴含一丝愤怒。
我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尊严对此刻的我来说，实在是奢侈品。
我还要还债，我得护着我妈！
早已不能再做从前那个骄傲天真到不谙世事的小公主。
周凛迈步从我身边走过，说出的话不带一丝温度：“出去，别脏了我的地方。”
窗外落下雨滴，淅沥啪啦砸在玻璃上。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而来。
我忍着针刺一般的疼，起身走出周凛的俱乐部，李哥迎上来：“心漾，怎么样？周凛答应澄清了吗？”
我摇了摇头。
短短三年，一切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哥脸上流露出失望神色：“周凛在圈子里出了名的傲气，我早该知道他不会答应的，只是张总……”
说到这里他神色一顿，看向我：“天无绝人之路，我先回俱乐部看看能不能劝劝张总，心漾，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我哑声道：“不用担心我，李哥，我自己可以。”
送走李哥，我顺着街道，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走在环江公路上。
夜晚的江风很大，似乎能将人吹走。
我爬上护栏，感受着更加猛烈的江风。
如果这风能将我也带走，那该多好。
突然间，震动声从手机传来，我刚拿出手机，身后震天响的跑车轰鸣声逼近。
我侧目看过去，一辆耀眼昂贵的跑车飞速朝这个方向驶来。
被那强光一射，我下意识抬手挡住眼睛，手中的手机却倏忽滑落江中。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就要越过栏杆往下跳。
却猛地被人拦腰抱住，有人将我从护栏上拽下。
我砸在地上还未反应过来，一道凉飕飕的声音传入耳中。
“被骂几句就要自杀，这心理素质玩什么电竞啊？”
第7章
我仰起头，这才看清眼前居高临下的人。
“聂琛？”
聂琛垂眸，嘴角含着似有若无的笑：“出了比赛场，聂老板也不叫了？”
我没回答，只是偏头看了眼滚滚江水。
刚才也是昏了头，竟然想将手机捞回来。
被我忽略的聂琛声音不悦：“我在跟你说话。”
掌心被擦破的痛意后知后觉传来，我强撑着起身：“谢谢聂老板，我没有要自杀，只是手机掉了。”
说完我一颔首，转身欲离开。
没了手机，看来今天得走回去了。
突然，手被人一把拉住，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聂琛塞进他的跑车副驾。
“少爷我今天就好人做到底，再免费送你一程。”
我刚要拒绝，可要是这幅狼狈样子被人拍到发出去，估计又要惹麻烦。
想到此，我疲惫地说了地址。
聂琛诧异：“不回俱乐部？”
我摇了摇头。
聂琛一踩油门，跑车呼啸着风驰电掣冲出去。
可能是太久没吃东西了，我的胃灼烧一般抽疼，我捂住翻搅的胃。
聂琛侧过脸看我，眉梢微挑：“受不了这么快的车速？”
这话有些意味深长，我看向窗外深沉夜色：“刚满十八岁那年，我爸也送了我这么一辆跑车，我只要不开心，就喜欢深夜开着跑山。”
聂琛来了兴趣：“后来呢？”
后来？
我嘴角扯了扯：“没有后来，卖了。”
当年爸爸自杀后，遗留的事将我压得喘不过气。
那一夜在盘山公路上，我是真的想就这样结束一切。
就在我要踩下油门冲出悬崖时，电台中传来女主持人的声音：“最强大魔王周凛拿下M-star世界赛冠军，游戏操作视频火爆全网！”
我停住了动作。
第二天，我将那辆跑车卖了，用这钱为妈妈在最好的疗养院交了两年费用，远走国外寻找机会……
不知不觉，车已经到了我的公寓楼下。
我回神：“谢谢！”
刚拉开车门，聂琛扯住我：“我上去帮你包扎吧，毕竟电竞选手的手可是很金贵的。”
“当然包扎完你想留我喝杯咖啡，我也不会拒绝。”
成年人的暗示如此直白。
我装作听不懂，笑了笑：“太晚了，下次吧！”
下车一抬眸，我对上不远处楼道口，周凛的视线。
鸭舌帽下的眼神如刃，将我钉在原地。
聂琛见我不动，也下了车，顺着我的视线望去。
看见周凛，他轻笑一声：“真有趣。”
这当口，周凛已经往我这方向走来。
走到我身边时，他顿住脚步，讥诮声音传来：“姜心漾，我还真是低估了你，这么快就找到新金主，打算转会了？”
原本想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楼下，可所有的话一瞬间全被堵在喉头。
半晌，我哑着嗓子说：“周凛，我已经付出了代价，你何必说话这么难听。”
失约的事是我的错，却也不至于让他这样侮辱我的人格。
周凛神色冰冷：“代价？”
我刚想说话，下一瞬，阴影覆上，我被猛地拽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聂琛身上的清浅男香袭入鼻尖。
一个炙热的吻扑面落下。
我刚想推开他，他却已经退开。
对面，周凛眼底情绪幽深得让我辨不分明。
突然，耳畔响起聂琛带着笑意的声音:“周凛你说话真难听，我们男未婚女未嫁，谈个恋爱怎么叫傍金主呢？”
第8章
周凛没有看他，只是死死盯着我。
我没有解释。
沉默良久，周凛笑了笑，一字一句：“那就祝两位，情比金坚。”
说完他压了压帽子，没有半分犹豫地往前走去。
我眼看着他离开，藏在袖下的手微微发抖。
直到他身影消失，我看向聂琛，平静中带着木然：“好玩吗？聂老板？”
聂琛挑眉，似乎是有些诧异于我的反应。
我继续说：“乐子捡够了就回家吧，我只是个小人物，玩不起你的游戏。”
聂琛一顿，微微侧头，神色带着几分不知人间疾苦的天真。
“真是个死心眼，傍上我不比周凛强，我可以为你专开一个俱乐部，给你找顶尖队友，把你捧上华国第一电竞女狙的位置……”
“我不稀罕。”
他一愣。
我扯出一抹笑：“你们这种人，又怎么会懂得人心的可贵。”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说什么他都不会懂。
聂琛的脸沉下：“不识好歹。”
他说完上车，疾驰而去。
我回到家，打开笔记本电脑登入微信，上面有李哥的信息。
“心漾，之前的选拔赛我们进入了八强，明天记得出现，现在只有用实力让那些人闭嘴了。”
第二天，我出发前往比赛现场，刚下车，一群周凛的狂热少女粉就冲了过来。
“姜心漾，你还真是贱啊，蹭不上周凛就马上换人了，和聂琛当街拥吻，真有你的！”
有个小女生喊道：“还喷什么喷，直接上手啊！”
“她在高中时期就被中年老男人包养，穿名牌坐跑车上学，能是什么好东西啊！”
她们个个言辞犀利，甚至直接动手推搡我，打我掐我，而我被挤着，连反抗都反抗不了。
这时，轰鸣的引擎声传来，聂琛的跑车也到了。
一群小女生看到捏琛来了，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是聂琛，聂老板好帅！”
刚刚喊人对我动手的那个女孩子立刻冲过去：“聂老板，你和姜心漾真的在谈恋爱吗？”
“谈恋爱？”聂琛摘下墨镜，看了我一眼，笑得浪荡，“不过只是一分钟的恋人罢了。”1
随即潇洒地离去。
那个女孩立刻朝我身边的人挥手兴奋道：“听到了吗？姜心漾已经被甩了！”
“笑死，还真以为自己能嫁入豪门，就是人家公子哥的玩物而已！”
我在人群中，像个笑话，无法辩驳。
直到会场的安保赶来，那些人才被驱赶离开。
我低下头，平静地拉了拉凌乱的衣服，走进比赛场。
大厅的主办方位置，周凛坐在中间。
我们之间像是隔了一条银河。
他万众瞩目。
而我，千夫所指。
看到我，主办方负责人朝我挥了挥手。
我走到徐总身边：“徐总，我……”
道歉还未出口，他说：“姜心漾，我们是想让观众看比赛，不是让观众来看娱乐新闻的！”
“你争议太多，私德有亏，不符合我们举办比赛的初衷，你被退赛了。”
我拉着设备包的猛然攥紧，看向周凛。
这是主办方的意思，还是……周凛的意思？
毕竟，现在的他有足够的话语权。
周凛眼眸微垂，看着手机上的比赛视频回放，像是我这个人不存在。
我试图开口说话，可喉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地扼住，什么也说不出来。
片刻后，我深深弯下腰：“我接受这个结果，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
见我如此识趣，大赛负责人露出满意神色。
我又越过他，走到周凛几步之外。
“凛神，祝您今后，一路坦途，余生再无风雨。”
周凛抬眸看我，良久，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你后悔过吗？”
我一时怔愣在原地。
我后悔什么？
后悔遇见他，还是后悔当初主动放弃他？
好半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
“不后悔。”
我清晰看着周凛的眼睛里一点点凝聚成冰，像是要将我冻结。
他说：“我永远不想再看见你。”
这时，和我对接的工作人员接了个电话，快步跑来：“心漾，你俱乐部经理打你电话打不通，让你立刻回去。”
手机昨天掉入江里，还没来得补卡。
我回头最后看了周凛一眼。
我不后悔。
人生，除了爱情，还有太多的责任。
我不愿成为任何人的拖累。
俱乐部。
我原本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可张总却只是眯着眼看了我一眼，似乎在思忖着什么。
我心里升起不安时，他抬手将一个文件扔过来：“这是我给你新找的俱乐部，王坎王老板的俱乐部。”
我垂头看着那文件，心脏骤缩，四肢百骸都窜进寒意。
这人是圈里出了名的下流，他根本不懂电竞，他的俱乐部对实力无所谓，专收漂亮女选手。
不过是借着电竞俱乐部的名头，糟蹋那些不懂事又对电子竞技着迷的小女生，还在圈子里干一些不法勾当。
在他手底下，不知道糟蹋了多少女选手。
我放下文件，断然拒绝：“张总，我不去。”
“姜心漾，你现在还有得选吗？”
张总笑容嘲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要真有本事傍上金主也就算了，可你没有，你上网看看，你现在只是一个在所有人眼里被玩烂了的花瓶而已。”
“一个电竞垃圾，你真以为你是个实力强劲的超级新星？趁年轻漂亮捞点钱得了。”
话落，李哥推门而入，看我的眼眸中带着一丝同情。
“心漾，疗养院联系不上你，你妈妈看到新闻导致心脏病发作。”
“你去医院……见她最后一面吧！”
第9章
这话像是一击重锤，砸得我脑子发晕。
“最后一面？”我有些不明白，强撑着笑意，“李哥你在跟我开玩笑对吗？我妈一直神志不清醒，又怎么会看到……”
李哥摇摇头：“赶紧去吧，晚了，怕是连最后一面也见不到了。”
冲出办公室时，张总森冷的声音传来：“她妈死了又怎么样，我转会费都收了，她不同意就让她下辈子都去牢里度过。”
我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
几天前照片上还笑容温柔的人，此刻静静的躺在那里，浑身上下都插着不少管子。
我呆呆的站在重症监护室外，浑身上下都冷得颤抖。
有医生走近我，许是见惯了生死，神色毫无波澜：“你是病人家属吗？进去看看吧，像是有什么心愿未了，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
这话刺入我的心脏。
血液仿佛化作眼泪，从我眼眶里不断冒出。
我拖着沉重步子走入：“妈，我是心漾，能听到吗？”
我小心翼翼的开口，连声音都是沙哑的。
妈妈睁开眼，一滴泪从她眼角滑落，她抬起手，轻轻抚摸我的脸：“心漾别哭，哭花了就不漂亮了！”
我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看见神志清醒的妈妈了。
这久违的温柔让我眼泪涌得更凶。
下一瞬，我抬起衣袖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让自己尽力扬起笑意。
“我不哭，我不哭，妈，你一定要好起来，我现在赚了好多钱，欠下的债很快就可以还清了。”1
“爸爸不在了，我也可以让你过上好日子……”
妈妈没有回答，神色漾着浓浓愧疚：“瘦了……这几年，是不是很辛苦？”
我握着她的手，摇头：“妈……没有，没有……”
“是妈妈拖累了你。”她朝我温柔的笑了笑，语气却越来越急促，像是喘不上气，“以后，去过……自己的人生吧……”
我就这么看着我妈妈，满是眷念的闭上了眼。
“妈，妈——”我声嘶力竭。
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心电监护仪上的线条，瞬间变成一条直线。
妈妈的手，也终于从我手中重重滑落。
一直紧绷着的弦彻底断开，心口止不住的痛意，再也无法遏制。
我弯下身，重重跪倒在地。
……
墓园。
妈妈葬礼这天，来的人寥寥无几。
天气也并不如电影里那样，下起一场哀戚的雨，反而艳阳高照。
李哥来看了一眼，放下花束，对我道：“心漾，如果你执意不接受转会的话，俱乐部会对你进行起诉，索取高额违约金，年纪轻轻的，没必要让自己以后的人生寸步难行。”
他的语气看似无奈，却又暗藏警告：“你妈妈没了，但咱们活着的人还是得往前看，只是转个会而已，依旧能打电竞，只要活着，总有出头日。”
阳光晃得我有些睁不开眼，我抬手遮住，语气平静：“我知道的，李哥。”
李哥松了口气：“那行，明天跟王老板见个面，好好聊。”
他离开后，我仍跪在墓碑前，轻轻的擦着妈妈的照片，照片上的她仍旧温柔的看着我笑。
身体的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疼痛与空洞，可我却流不出眼泪。
这世上，真真正正的，从此只剩我了。
离开墓园的时候。
我注意到马路对面停着一辆黑色的商务车，像是周凛常开的那辆。
下一秒，我又自嘲一笑，一定是看错了，绝不可能是他。
他说过，永远不想再见到我了。
回到家一推开门，空旷又安静。
这里整洁干净得像是酒店，而我是随时会离开的旅人。
我翻出好几年不用的行李箱，挑出喜欢的衣服换上，又仔仔细细化了个妆，从未有过的认真。
待一切收拾好，我坐在电脑前，用手机打开微博。
每天都有周凛的狂热粉在我账号下谩骂，我的互动量甚至比许多三四线明星还高。
刚打开直播，便有无数网友涌入了直播间。
弹幕上密密麻麻全是恶评，我忽略掉，对着镜头挥手：“大家好，我是姜心漾。”
“今天之所以开直播，是想给大家讲个……关于Angst的故事！”
第10章
随着我的话落下。右上角的观看人数爆炸一样增长，直冲百万而去。
“从前，有一个家境富裕，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小公主。”
“在她的生活里，最大的烦恼也不过是大学期末的考试，和游戏里能不能买到喜欢的皮肤，拿到MVP。”
我说着，将手机放在一旁，打开了电脑点进绝处逢生后，输入了烂熟于心的账号和密码。
光芒闪过，Angst的人物在屏幕上跳出。
我把游戏链接到直播屏幕上，操控着人物点开王牌局等待游戏，一边自言自语诉说。
“后来，小公主在游戏里遇见了一个被打压的电竞选手，那个人每天都在游戏里大杀四方。”
“有时，有时候，他为了练好一个简单的操作，要在电脑前坐上整整一天，偶尔疲劳了，就用别的游戏打发一下时间，于是两人成为了队友。”
游戏开始，我在地图上开始收集物资，拿到了一把狙击枪。
“电竞选手打游戏很厉害，带着小公主跑遍了地图里的所有地方，带她吃鸡，她水平飞速上涨一跃成为榜单上有名的高手。”
“小公主投桃报李，用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支持电竞选手，她会在他需要的任何时候出现陪他谈心，无论是深夜，还是清晨。”
“她去玩他玩的所有游戏，偷偷去游戏里围观他训练的样子，会在他直播自己训练的时候默默陪伴，哪怕是只有五六个人的直播间，她也会一直守候。”
说到这里，我哑然一笑。
“她甚至还偷偷注册了好几个小号关注了他的微博账号，每天和他说早安晚安，一人精分演好几个铁粉，只为了鼓励他坚持下去。”
一边说，我一边操纵着游戏人物，一枪下去，又一个对手被爆头。
“无话不谈之下，两人从队友变成了情侣。”
“就在他们约定见面的那天，小公主家里发生了变故……”
说到这里时，我眼前浮现爸妈的脸，喉咙哽了很久才能开口继续。
“她爸爸破产，从公司顶楼一跃而下，妈妈也因此受到刺激，精神失常。”
“公主自此跌落云端，变成彻头彻尾的丑小鸭。”
说到这里，随着我在屏幕上轻点了几下。
游戏中的人物猛地抬手，扔出了手中的手榴弹，准确的扔进了一栋楼中。
弹幕上接连弹出多人死亡的提示。
毒圈越来越小，我抬起手中狙击枪，最后一个对手倒地。
屏幕上顿时弹出庆祝烟花！
我停下动作，抬眸看向弹幕。
【谁说她不是Angst的，这手甩狙太帅了，姜心漾就是Angst本人！】9
【我查到新闻了，三年前的确有一个姓姜的老总欠下巨债，跳楼自杀。】
【我听说姜心漾所在的俱乐部很恶心，帮她还了点债，就一直疯狂压榨她，而且也没有对她进行任何培养，合同很苛刻。】
还有更多人在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
【那个电竞选手是不是周凛？】
将一切都说出来后，我再看到这名字，淡然到几近麻木。
“故事的结局，女孩连最后一个亲人，也失去了。”
我说完，操纵着人物已经走到了游戏中的深渊绝境。
这是销号的地方。
游戏中的机器人不停的问：“您是否确认销号？此操作不可撤销。”
我没有丝毫迟疑地点下确认键，人物化作一缕轻烟，屏幕上缓缓出现一行字——
【玩家Angst，永久退出战场！】
我放下手机，看着屏幕。
弹幕飞速滚动，我什么也看不清。
茶几旁边，治抑郁症的药瓶倒在地上，里面空空荡荡。
“故事讲完了……”
我眨了眨眼，缓缓攒出一个笑来。
“我知道大家一直以来都很讨厌我，不过各位放心。”
“从今天起，我会彻底退役。”
“祝各位，都能拥有幸福。”
“再见了。”
……
比赛现场。
刚刚看完一场比赛的周凛坐在评委席，拿着手机在看姜心漾的直播回放。
屏幕上，她神色平静，像是在诉说着别人的故事，
姜心漾已经打败对手取得了胜利，却按下了销号按钮。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铺天盖地而来的窒息感将他淹没。
他极力想要将那股感觉强压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一切，早就时过境迁了。
谁知道是不是她骗人的新把戏。
他这样告诫自己。
这时，俱乐部的经理走过来，神色兴奋。
“周凛，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姜心漾今天宣布彻底退役，就连微博都注销了。”
“她的俱乐部现在要起诉她，索要天价赔偿，她没时间再来烦你了，被这种人缠上真是恶心得够呛……”
比赛场里，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个八卦。
有人说：“你们看微博，有不知名人士曝光了聂琛包养姜心漾的录音。”
“快放出来听听。”
带着些杂乱的录音中，有人问道。
“琛哥，你跟姜心漾没关系了，我能试试吗？”
“我还没玩过这一款，尤其她打游戏的样子，又冷又辣。”
聂琛独特又慵懒的嘲讽声传来：“想包养她？我送她个俱乐部她都不要，看得上你们？”
“那女孩多少钱都搞不定，你们别想了，说不定她会把钱砸你脸上，实在喜欢就当追星呗！”
录音结束，又重新播放，所有人面面相觑。
周凛脑海中有片刻空白。
好像有无数丝线同时绞入他的神经，让他理不清思绪。
他好像，错过了什么……
下一秒，旁边的一位选手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天啊——！”
周凛醒神，有些恍惚地看过去，只见那小男孩拿着手机，嘴唇微抖。
“凛神，刚传出来的视频，姜心漾……自杀了。”
“电竞选手被网暴自杀，这新闻太大了。”
“现在好多记者，都疯了一样往那边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