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上篇《冯巩，是中管干部吗？》，我们讲了著名相声表演艺术家冯巩是民革中央副主席，还是位列副部级的中国文联副主席，同时，更重要的是，他还是一名中国共产党党员，所以也是一名档案材料由中央组织部保管、人事安排受中央组织部决定、接受中央纪委国家监委监督和中央巡视组巡视的中管干部。

不出所料，主修党史的博士师姐何茜曦和主修哲学的硕士师妹李静萱同时发现了我上篇故意留下的一个“bug”——冯巩可以既是民主党派成员，也可以同时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吗？这是我在上篇未解读的要点，因为本着一文写一事的原则，这个要点特地单列出来，独立成篇。

冯巩可以既是民主党派成员，也可以同时是中国共产党党员吗？——答案是，可以的！

其实，从中国共产党建党初期，直到现在，双重党籍现象就从未消失，一直存在。

1.国共合作：共产党员加入国民党

那还要追溯到1923年，那年6月，中共三大在广州召开。为了即将开展的国共合作，在共产国际的协调下，中共通过了国共“党内合作”的决定，即全体共产党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但仍保持共产党组织的独立性。

当时，面对党内有些同志抵触加入国民党，陈独秀甚至批评这些同志是政治不正确的体现。同时，也是在中共三大上，还不到30周岁的毛泽东当选为中共中央执委。

半年后，1924年1月，国民党一大在广州召开，决定改组国民党，国共两党开启了第一次合作。大会通过了国民党新的党纲，同意共产党员以个人身份加入国民党。自此，双方党内文件都正式为双重党籍开了绿灯。

而刚刚担任中共中央执委仅半年的毛泽东在国民党一大上当选为国民党候补中央执委，而后又担任国民党中央的代理宣传部长。

（第二排右三即为青年毛泽东）

所以，毛泽东虽然不是我党历史上第一个双重党籍党员，但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一个。

大革命时期，双重党籍的身份确保了共产党能够在不影响国共合作大局的前提下，利用国民党的资源，在国民党内外发展共产党员，宣传共产主义思想，是一种主动出击，发展壮大自身的举措。

开国十大元帅的贺龙元帅，就是在国共领导的北伐战争中，作为国民党高级将领，逐渐接触并最终信仰共产主义，并在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用脚投票，冒着杀头的危险，坚决站在共产党这边。

四个月后，与周恩来一同领导了“八一”南昌起义，并担任起义总指挥，而此时他还不是中国共产党党员。

在起义失败，南下途中，经谭平山介绍，贺龙握起了右拳，宣誓，入党，与国民党彻底决裂，踏上了红色征程。

再见了，蒋介石！你索我贺龙的命，我诛你老蒋的心！

（1927年8月1日，周恩来、贺龙领导南昌起义）

在我党的历史中，如果论哪一年入党的人意志最坚定，毫无疑问，我首推1927年。那是白色恐怖最严重的一年，是红色革命面临被绞杀殆尽的一年，所以也是最考验入党动机的一年。在看到共产党员的鲜血染红黄浦江，却依然坚定入党的人，我想此后不论遇到什么境况，都会誓死跟随中国共产党，无怨无悔。

于是，就这样，随着1927年“四一二”反革命政变的爆发，第一次国共合作破裂。国民党反动派纷纷开除共产党员的国民党党籍，共产党员纷纷退出国民党，国共双重党籍不复存在。即便之后存在第二次国共合作，但那时已经有了人民武装的共产党，是以斗争促团结，再也不用加入国民党的方式来求团结了。

2.肝胆相照：共产党员加入民主党派

解放战争后期，民主党派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的五一宣言，自愿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抛弃对国民党的幻想，跟随共产党，成立新中国，组建新政府。

这些民主党派的创始人或者重要活动骨干，便有中国共产党员的身影。

（宋庆龄、李济深、张澜均为民主党派代表）

他们，有的是地下党，秘密潜伏，在收集情报时，不忘传播共产主义，力争将民主党派拉到工农大众这边来；

有的则是公开身份，以共产党员身份正式加入民主党派，帮助民主党派开展组织和宣传工作，扩大民主党派影响力。毕竟，在论组织和宣传上，共产党说自己第二，便没有其他党派敢说自己第一。

比如，民盟的创始人胡愈之同志。1933年9月，胡愈之经中共中央组织部批准，成为由中央特科直接领导的特别党员，主要任务是为党做情报工作，直到1979年中央统战部公开他的党员身份。

建国前胡愈之是默默无名的谍报人员，建国后又担任了《光明日报》总编辑，该报后来回忆这位总编时这样评价他——“他一生的大部分时间以民主人士身份活动，做的却是共产党的事”。

（鲁迅的学生——胡愈之）

还有一些人，是在中国共产党发展不成熟时期被错误开除的党员，以及因社会动乱或一时迷茫脱离党组织的党员，在日后因各种原因继续坚定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自愿以党外人士身份组建民主党派。这群人，我们应该将其称之为组织上脱离党但思想上回到党的怀抱的同志。

比如，民革的创始人谭平山，南昌起义领导人之一，也是贺龙的入党介绍人，就是中共早期领导人之一，是中共广东支部书记。南昌起义失败后被错误开除党籍，遂南下香港，后1947年在香港，联合国民党左派和与组织失去联系的中国共产党人，成立了民革。

（《建军大业》剧照，保剑锋饰谭平山》

所以，这个时期的民主党派大多在成立之初，就带有红色血液，和中国共产党真正做到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肝胆相照、荣辱与共。

3.原则不能：共产党员一般不能加入民主党派

以上两大部分均是处于战争年代，中国共产党为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为了团结能够团结的一切力量，为了革命的胜利，双重党籍是面临不同境况，做出的权宜之计。

但建国后，中国共产党成为执政党，民主党派成为参政党，双方都有自己的党派特色，且民主党派也大多制度完善，运转规范，双重党籍的现象已经大大减少。而且参政党也有要求，一般不从中共党员中发展会员。

根据党建读物出版社出版的《组织员工作手册》阐述，共产党员一般不能加入民主党派。其实，这句话也可以这样理解，将“一般”提前，阐述为“一般的共产党员不能加入民主党派”。

因为根据中央有关文件规定，为了积极帮助民主党派加强领导班子建设，进一步健全、巩固和发展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多党合作制度，对个别适合做民主党派领导工作的中共党员，在民主党派要求和同意的前提下，经上级党委批准，可以加入民主党派组织，调到民主党派工作。而这种人，一定不是一般的共产党员，一定是具有很大能量、在共产党和民主党派都有威望的同志。

我查了一番，始终无法找到在建国后先是共产党后是民主党派的案例，我想也可能是基于下面这个原则吧。

4.不登报，不宣传：民主党派成员加入共产党

根据共产党员网载述，对要求加入共产党的民主党派的一般成员，只要他们具备共产党员条件，就可以按照党章规定为他们办理入党手续。注意，这点就与上部分反过来了，上面是一般党员加入民主党派，一般是不能的；但一般民主党派成员加入中国共产党，则一般是可以的。

那对不一般的民主党派成员呢？有这样的规定：担任民主党派负责人要求入党的，应适当加以控制，注意鼓励一部分人留在党外工作。对于那些确已具备入党条件而又不能吸收入党的民主党派先进分子，我党负责和他们联系的主要领导人应当亲自对他们做好思想工作，说服他们留在党外。

（中华人民共和国名誉主席宋庆龄）

比如，民革创始人宋庆龄先生，生前就多次表达出加入中国共产党的意愿，但被毛主席劝留在党外，毛主席亲笔回信道：

回信

“庆龄同志，你是孙中山先生的夫人。曾经是我和中国共产党敬爱的偶像。你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对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光荣。因为你在政治上是完全够格的。在革命战争的时期，实际上你已经是我党优秀的领导者之一。今后还有许多工作需要你，有些事情我们党内的同志做不好，你做却很合适。我在党内已经说了：党的高级干部都要向宋庆龄同志学习，学习你的革命坚定性。对新中国的贡献，你的作用比李济深、沈老（指沈钧儒）还要大，所以还是留在党外好。”——毛泽东

直到1981年春，宋庆龄病危。中央为了满足宋庆龄的夙愿，5月15日，中央政治局紧急会议作出接收宋庆龄为中共正式党员的决议。而且，还在《人民日报》头版头条登报宣传，我想，这是中共中央向宋庆龄先生的致敬。14天后，宋庆龄以一名中共正式党员的身份，溘然长逝。

（当时的人民日报头版头条）

在宋庆龄的追悼大会上，邓小平代表中共中央致悼词：“宋庆龄同志逝世前不久，被接收为中国共产党正式党员，实现了她长时期来的夙愿。这是宋庆龄同志的光荣，也是中国共产党的光荣……”

需要保留在党外的主要对象

1.县以上人大常委会、人民政府、人民政协领导成员中的民主党派人士；

2.省级以上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中的民主党派人士；

3.民主党派和工商联各级组织的主要领导人。

回到我们的主人翁冯巩同志，我们来看看冯巩入党的时候是一个什么身份。

冯巩，2000年加入民革，2005年入党。

2005年的冯巩还不是全国政协常委，不是民革中央副主席，更不是中国文联副主席，唯一的体制内职务是中国广播艺术团艺术总监。这个组织虽然大咖云集，并且极有可能接受中宣部主管，但毕竟不是宪法规定的正式群团组织，所以冯巩这个艺术总监的身份不符合上面所说的需要保留在党外的主要对象身份。

所以，冯巩，是作为一般的民革成员，加入的中国共产党。按照规定，一般民主党派成员入党，只要符合入党条件，即可吸收。

但同时，因为冯巩当下已经是民革中央副主席、全国政协常委、中国文联副主席，是具有一定影响力的人物，所以对于冯巩同时是中共党员的身份，官方有相应规定：不登报，不宣传。所以，我们只在民革官网的领导简介，看到冯巩中国共产党员身份的字眼，其他无相关报道。

（冯巩简历关于共产党员身份的描述）

话又说回来，冯巩既然作为党员，就应该缴纳党费，过正常的党组织生活，那么冯巩的党组织关系在哪呢？答案是中共民革中央机关党支部。一定不要忘了前面加“中共”两个字。这就是执政党和参政党的区别，这就是党的全面领导的体现。即便是在民主党派，只要这个组织党员超过3人，就要成立党支部，超过100人就要成立基层党委。

（民革机关支部也要开展主题教育活动）

“冯巩系列”完结

不知不觉“冯巩系列”写了3篇，今天第3篇写完，这个系列也就完结了。其实，原本没有打算写3篇，最开始只是单纯地想写一写无党派人士的事情，谁承想在撰文查资料过程中，发现了冯巩的民革中央副主席身份，进而又发现了冯巩中国共产党员的身份，于是才有了后面的中管干部篇和双重党籍篇。

（冯巩获聘中国农民丰收节推广大使）

这3篇“冯巩系列”短文，希望大家能够从中了解到多党合作的政治协商制度、参政议政的人民政协平台，记住那些虽然没有在党内工作但同样为党做出巨大贡献的先辈，那些虽然流量不及当红小生但却心系国家和底层的“过气”面孔。

那些扎根人民的人，人民会永远铭记他。

（扎根人民的艺术家——冯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