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很神奇。它把犯傻的时光,转化成阅历;把愚钝的东西,打磨为锋利。存在感发自于内心的煎熬与挣扎,安全感源于上岸之后获得游泳技术的自信。成熟这件事不能一蹴而就,没有漏洞百出,人是不可能滴水不漏的。
如果人的一生有八十年,倒过来看成熟会是什么样子呢?
八十岁那年,你身边的亲友已经所剩无几,孤独已经麻木你的心智,偶然在镜子中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面容,悲痛欲绝。年少时疯狂追求的衣装与打扮,现在看来,哪怕赤裸裸地行走在城市中央,也会觉得是最美好的存在。你终于长途跋涉回故乡了,在早已殁了的父母坟前跪拜,说心里话。医院里有婴儿的哭声,路上有孩子飞奔,工厂里机器在永不停息地转动,连耳边都是脆生生的鞭炮声……一瞬间,你老泪纵横,突然明白了成熟的意义:它是惋惜时光,它是渴望重来,它是鲜有理解不了的世事,它是对一切充满了溺爱,怎样也讨厌不起来。它其实就是你的名字。
六十岁的生日刚过,你迎来了退休生活的第六次聚餐,曾经与自己并肩作战的同事,终于大家坐成一排,松一口气,天南海北地聊家庭琐事。回家你看到路边抽烟的青年,你会劝他们捻灭香烟,好好做人。偶遇儿孙冲突,大骂不可开交,你会选择闭目塞听,因为你明白解铃还须系铃人。你喜欢看电视,电视里有战争,有灾难,有尔虞我诈的江湖,有悲苦唏嘘的人生写照,你对此有评价,你把战争看作是自作自受,你把灾难看作是珍惜拥有,你把一切纷纷扰扰看作是生活的考验,你对成熟有了更好的解释:它是不计较、不耽溺、不伤害、不自寻烦恼。
四十岁是男人美好的时光,你风流倜傥,似一块温润的石头。你白天在高速发展的城市中横扫千军,手段老道,晚上你可以参加舞会、酒会,丰富自己的社交。你遇见了紧急状况,脑海中可以迅速闪现一百个解决方案,即使一夜倒台,你也能抽根香烟,很快杀出重围。你教导孩子先吃苦,后享乐。你面对诱惑,告诉自己哪些人是陪你终老的,哪些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的。你把成熟当作一种成功的体现:它是睿智,是开阔,是无坚不摧,是视失败为起点、视纸醉金迷为生活的本质。此时的你,成熟是莫逆之交。
二十岁的自己是单薄的,一切都是零起点,你胸中的经验大多是纸上谈兵,你眼中的事物只有对与错那么简单;你为爱情沉醉痴迷,为一个破碎的理想彻夜不眠,忧伤绝望。你对一切有挑战的事物充满干劲儿与冲动,你面对失败斤斤计较,能由为自己掩饰。但你不屈服于权贵,不惧怕重担,不相信做不成的事儿,不清楚真正想走的路。此时,对于你,成熟是陌生的,是不完善的,它像人海中多次与你擦肩而过的恋人,你注定会跟它相濡以沫,只是你不得不选择先强大自己,它才会来到身边。
……
成熟无关年岁,那是心境臻于完善的结果,心境越大,照出的事物越多,心境越干净,容纳的东西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