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闻溪,是个孤儿,我是被杀猪的叔叔养大的,叔叔婶婶虽然给了我一口饭吃,却把我当奴婢使唤,心情不好的时候,对我动辄打骂。
我会嫁进季家,也是他们从中搭桥牵线,收了季家一大笔彩礼钱,给堂弟娶媳妇用。
季白是江城首富季家大少爷,两年前他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季母四处遍寻名医却丝毫没有起色。无奈之下,季母只能听从白化观高僧给出的办法,找到了我给他冲喜。
我是五月初五丑时出生的,高僧说,这个时辰出生的女子福缘深厚,最适合冲喜。
然而,我嫁进季府两年了,季白没有一丝要醒过来的痕迹,我愤愤不平:“哪里是得道高僧,分明是个骗子。”
丫鬟采月通知我季白醒过来的时候,我正在为他熬参汤。这两年伺候人的经验,让我学会了煮饭,按摩的技能,就连厨娘都夸我炖的参汤格外好喝。
就是这炉子不大好使,烟气太浓,熏得我泪流满面,鼻涕一把泪一把。
丫鬟采月打趣我:“少奶奶都激动地哭了,您终于熬出头了,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我想告诉她,我不是激动的,是被烟气熏得。
采月说:“少奶奶,您赶紧去看看少爷吧。”
我说:“参汤马上好了,我将汤倒出来就去。”
我将参汤倒进碗里,端着汤走出厨房,却在门厅处看见了两个眼生的丫头,季白的小厮阿福告诉我说,是沈家小姐沈溶月来了。
沈溶月是季白未出事之前的未婚妻,家里是做卖茶叶的生意,在江城也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同季家才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如果当时她愿意嫁给季白,现在季白一醒,岂不皆大欢喜?
可惜,当时,沈溶月愿意,沈家父母不愿意。
我其实挺能理解沈家的,我要是有个女儿,我也不愿意她嫁给一个昏迷不醒的病人,再有钱也不行。
季家还算通情达理,也挺能理解的,和沈家生意照做,一点没受影响。
不过,理解归理解,心里完全没有疙瘩是不可能的。
季伯母就很不待见沈溶月,见我进了屋内,马上对我使眼色,悄声对我说:“溪儿啊,你赶紧上楼看看,那个沈溶月进去有一会了,你去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阿白心肠软,别叫那个沈溶月花言巧语骗得旧情复燃了。”
我心中不由苦笑,我以什么身份去阻止他们呢?我和季白有名无实,就连成亲都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
严格说起来,他可能连我是谁都不知道。
而且他没生病前,和沈溶月的感情很好,俩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当初,沈溶月为了能嫁给他,也是绝食与父母对抗过的,对他也算有情有义,沈溶月年纪也不小了,至今未嫁,可见心里还是有季白的。
我这时候凑过去不是自取其辱吗?想到这里,我转身离开,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汤,又转了回去,这参汤凉了就不好喝了。
我只好硬着头皮上楼敲门,听到季白清淡的声音:“进来。”
我推开门的进去的时候,看见季白正半躺在床上,沈溶月坐在床边的凳子上,她微低着头,眼睛红红得像是哭过。
季白伸着胳膊,手里捏着雪白的帕子,正在给沈溶月擦眼泪。
我深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只是也不好再退回去。
于是,我把参汤搁在床头案几上,迟疑着如何开口,是说“恭喜少爷终于醒了”还是“少爷,你好,我是你的冲喜小娘子”?
思忖间季白抬了头,目光落到我身上,微怔了一下。
沈溶月也抬头看我,以前,我还真没有如此近距离地观察过沈小姐,今日一见,不愧是江城有名的美人,巴掌大的小脸,白皙透亮,因为刚才哭过的缘故,两颊微红,一双水盈盈的大眼睛,一头洋气的卷发,一身黄色小洋裙,真是让人赏心悦目。
听说,沈小姐还是刚从德国留洋回来。
我低头瞧了瞧身上的淡蓝色宽袖上衣,黑色及膝长裙……在沈溶月面前,就像个老土冒。
季白除了脸色苍白,还是那副英俊的模样,只是此时眉目清冷,整个人看起来很冷淡,看起来没有昏睡时好相处。
沈溶月落落大方地向我点头打招呼:“你好,闻溪。”
我点点头:“你好,沈小姐。”
不知为何,我有些紧张,身上肌肉发硬,嗓音有些发颤。
沈溶月冲我笑了:“这两年,照顾阿白...辛苦你了。”
我:……
我心里有些发酸,虽然我贴身照顾了季白两年,但是他那时昏迷着,我对于他来说,终究还是个陌生人啊。
我的目光落在房间最右边的铁艺小床上,想起这两年来,为着方便照顾他,我每晚都睡在他房间的小床上,也许,睡得时间久了,睡出感情来了,想到以后再也睡不到了.......
我心口发胀,鼻尖酸酸的,想落泪.....我低头吸了一口气,再抬头就换上了明媚的笑容:“不辛苦,季伯母不仅给我出了学费,每个月还给我打八百块钱生活费,算下来我不吃亏的。”
沈溶月微微吃惊,估计没料到我会如此坦白。
世上爱财者多不胜数,季家要找五月初五出生的女孩冲喜时,即使是季白昏迷不醒,前来“报名”的姑娘也如过江之鲫。我虽然是被叔叔骗过去的,但了解情况后就动了心思。
我能在众多女子中脱颖而出,不是因为我长得漂亮,而是因为我跟季家约法三章:第一,季家要替我缴清大学四年的学费。第二,彩礼给叔叔,自此我和他们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瓜葛。第三,只要季白醒过来,我就和他离婚,如果他一直不醒过来,我就照顾他一辈子。
第三条打动了季母,我顺利嫁入“豪门”。
2
气氛一时有有些尴尬,还是沈小姐反应快。
她端起床头柜上的参汤,对着季白说:“光顾着聊天了,汤都凉了,快喝了吧。”
季白抬眼定定地看着我,瞳眸暗沉,他淡淡道:“让她来伺候我就行了,你该回去了。”
我:……
我就是丫鬟命呗?
沈溶月微微一愣,随后展颜笑了:“那好吧,我改天再来看你。”
她站了起来,将参汤递给我:“又要辛苦你了,闻溪。”
我笑笑:“沈小姐慢走。”
沈溶月走后,屋内的气氛更加压抑,从前季白睡着的时候,我很自在,如今他醒了,我虽然很高兴,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我一咬牙,心一横,暗自给自己打气:他光身子的样子我都看了,有什么难为情的?
想到这里,我鼓起勇气,坐在沈小姐刚才坐的凳子上,一勺勺的伺候季白喝汤。
只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面对季白那双深邃的眼眸,我还是没出息的脸红心跳,手发抖……
季白看了我好一会,轻轻道:“怎么?我是洪水猛兽不成?你怎么怕成这个样子?”
我说:“没有的事,我,我哪有怕?”
季白的目光扫了一眼我的手:“那你哆嗦什么呢?”
我还在嘴硬:“没哆嗦。”
季白突然就伸出修长的大手,覆在了我的右手上……
“啊……”我大叫一声,右手如触电般迅速抽离,然后参汤都撒在了季白纯白色的睡裤上,而且,撒汤的部位还挺尴尬。
我嗖的一下站起来,下意识地拿起毛巾就去擦。
我一边擦,一边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季白伸出手,紧紧攥住了我的手,哑声道:“别擦了,换条裤子就成了。”
他的嘴唇就在我的耳边,温热的气息烫红了我的脸颊。
我赶忙闪开身子,低声道:“那个,我,我去叫阿福来帮你换衣裳,我再去帮你盛一碗参汤。”
说完,我就低着头跑了出来,不敢再看他。
我隐隐约约好像听见床上传来一声低笑。
我很挫败,他肯定是在嘲笑我笨手笨脚了。
3
阿福很快帮季白换好了裤子。
我顺手将参汤也交给了阿福,没敢再进去。
我磨蹭到晚上才蹑手蹑脚地推开季白的房门。
没想到,他还没睡,他正半躺在床上看书,全神贯注,听见我进来眼睛都没抬一下。
我稳了稳心神跟他打了个招呼:“少爷,您还有什么需要的吗?没有的话,我就先睡了?”
季白从鼻腔里“嗯”了一声。
我转身,呆愣在原地:我床呢?
我揉了揉眼睛,又仔细看了看,还是没有。
我很郁闷,难道他醒了以后,我就连床都不配睡了吗?
就算睡地上,也得给我条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