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跟姜百川订婚宴的那天，他再次抛下我赶回了刑部。
若是人命攸关也罢了，却是被他的师妹用无关紧要的事喊回去的。
【主角就该这样，追求事业，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男主其实很爱女主的，只是不好意思说出来。】
【其实他也很难过，谁不想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呢？真希望女主能够理解他，好好体谅他。】
我麻木地看着空气里浮现出的字迹。
这么多年，我看着它们骗自己也骗够了，实在是骗不下去了。
既然两情不悦，不如就此了断。
1
从小，我就能看见空气里时常浮现出字迹。
原来，我的世界也跟话本一样，有着两个主角，男主角是姜百川。
好消息是我是女主角。
坏消息是姜百川的脑瓜子有些问题。
八岁那年，我们在长安郊外踏青的时候，别的伙伴在看山看水，就我蹲在小灶旁，看着滋滋冒油的鹿肉串有没有烤好。
那时候正在长身体，怎么都吃不饱。
就在我眼巴巴地等着烤肉的时候，姜百川不声不响地凑过来，有些嫌弃地望着我。
“你真的是一个女孩子吗？这么能吃，一点也不像。”
我张了张嘴，攥紧的粉拳恨不得撞上他的脸去。
偏偏就在这时候，空气里的那些文字又浮现了出来。
【哈哈，男主会说话就多说一点。】
【其实他是在关心女主有没有吃饱，就是嘴巴太笨了。】
【好可爱的幼年男主！激动！翻滚！阴暗爬行！】
【......】
我早就识字了，看着那些发疯的文字扯了扯嘴角。
虽然姜百川确实开始帮忙，想要多烤几份鹿肉给我，但他刚才说的话，被我记在了心里，居然敢骂我没有女孩子的样子。
我能吃你烤的东西？
接过姨娘递过来的鹿肉，我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这时候，那些文字再次变化。
【现在的女主还胖乎乎的，果然吃多了就会长肉，好在长大后就会蜕变了！】
【看看旁边的男主，眼睛不断往女主身上瞟，就等着她吃完，把手里的肉串递上去呢。】
【面无表情，实际上心里早就开始蠢蠢欲动了。】
【我看老婆吃东西，欢喜，但就是不说。】
【......】
我一边咀嚼着，一边暗自观察姜百川。
冷淡厌世的脸上哪有什么欢喜，也没有迫不及待，更没有在偷看我，他烤好的肉怕是准备自己吃的。
我放慢了进食的速度，等待姨娘把剩下的鹿肉烤好。
回去后，没有多久，我们再次出城踏青。
这一次，我特意多喊了府上几个姨娘一起，带的鹿肉和烤炉的数量也是翻倍，而空气里的文字剧烈变化起来。
【卧槽，女主是真吃不饱，这次带了这么多肉，还有这么多人，男主准备的烤肉怎么办？】
【完了完了，辛辛苦苦串了一晚上的签子，小男主太可怜了。】
【明明是最甜的剧情啊，怎么被改成这样？早就说了，版权就不该出售啊！！】
【......】
等到其他人会合，我特意去找人群里的姜百川。
他果然带了一大包鹿肉串，怔怔地望着我身后准备精良的人马。
要是早跟我说，我不就不用喊这么多人来了吗？
可惜，姜百川不会。
他跟我说话，永远是那种嫌弃、冷淡的语气，责备着我这不好那不好，他是不会说人话的，闹出这种事也是活该。
姜百川的目光黯淡下去。
【好可怜啊，男主一夜的努力全白费了。】
【要哭了要哭了，可惜男主的喜欢全埋在心里，女主这时候说不定还不知道呢。】
【我感觉自己要跟着男主一起碎掉了。】
我看着浮现出来的文字，皱了皱眉。
这些背后的人怎么好像很喜欢姜百川，世界上真的有人喜欢时不时嘲讽自己、辱骂自己的人吗？
只要内心的出发点是好的，做的所有事就能是对的？
不见得吧。
2
上学堂的时候，鹅毛飘雪，整个长安素装银裹。
远远就能看见姜百川站在学堂门口。
是在等我？
我忍不住凑近了，却见他面无表情地看过来，忽然开口道。
“你这么笨，到学堂也没用，女孩子也不用学那么多的东西。”
【他是担心女主上学太冷吧？不过嘴巴里说出来完全是另外的意思了啊！】
【明明起床后就迫不及待地出门，一直在外面等到现在。】
【又好笑又好哭，等到人来了，居然说成这样，女主的眼睛都红了。】
【笑死！】
我看着空气里浮现的文字，好一会儿才把气给憋了回去。
一大早见到姜百川，果然就没有好事！
“你一直站在这等我？”
我怀疑那些文字的真实性，试探地问道。
可能是我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但否认了。
“我等的是教谕，天地君亲师......你不懂。”
我半信半疑地进了院门。
那天，姜百川也确实站在雪中等到教谕才进来，也因此在长安有了些名声。
几乎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夸他。
唯独我不喜欢他。
谁让他每次见到我都冷嘲热讽地说着怪话。
直到我在一个歹人手下，差点遇害，他带着侍卫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救下了我，还因此身受重伤，我才相信了空气里浮现的那些文字。
或许，他真的喜欢我？
然而，哪怕是躺在医馆，他仍然说道。
“如果你没有在外面乱晃，我就不会受伤了。”
那些文字再次剧烈变化起来。
【明明每天跟在人家后面，看着女主回家才放心，居然不说，多好的机会！】
【是个男人！】
【男主就是因为这件事，后面才会选择进入刑部的吧？】
原来是这样，还进了刑部吗？
我偷看完文字的变化，重新看向躺在地上的姜百川，心情忽然好了起来，面对他的责怪，甚至有些高兴。
真是奇怪，我为什么要高兴？
3
从那件事以后，我和姜百川的关系融洽了许多。
时常腻在一起，那些莫名其妙的感情好像也发生了些变化。
直到我从那些文字里得知了一些事。
在不久之后，我爹会因为朝中的一些纷争被贬扬州，到时候，家里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只能跟着离开长安。
姜百川会放弃继承父亲的爵位，同样选择离开长安，跟着我前往扬州。
哪怕机缘巧合之下，我们还会回来。
但是不拖累他才好。
于是，我开始在感兴趣的织染一道上拼起命来，以求在老爹失势前，借把力在长安扎下根来。
一连数日没有出门，姜百川就找了过来。
他不理解我的行为，可是问起来却又变成了：“你学这个有什么用，能学得会吗？”
“长安有三大布商你知道吗？”
【不会说话真的可以不说！】
【女主当然不知道了，男主说明白些，自己费了多大的劲跟温家搭上了关系，准备请温家布行的师傅来教女主。】
【没错，你快说啊！】
【恨不得把男主毒哑，要是他不会说话，说不定早就跟女主成了。】
原来是这样。
我忽略掉姜百川的声音，从那些文字里提取出他的行动和想法。
那也成，一起努力留下来吧！
老爹被贬的那年，我终于进入了尚方监，掌管一间供皇帝、太子、百官冠冕与锦织物的织染署。
有了身份和地位，自然是可以留在长安。
依依不舍地送别了老爹和姨娘们，姜百川站在我身侧，看着我没走，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结果，话到嘴边又变成了：“你独自留在长安，可能活不下去。”
我知道。
长安居，大不易嘛。
“到时候你会帮我的吧？”
我几乎不再理会他的嫌弃语气，抬起头，期待地看着他。
姜百川嗫嚅了两声，没有听清他在说什么。
但是看着他再次脸红起来，已经让我对未来有了些底气。
那天，残阳如血，但是明艳的紧。
我对姜百川有着信心。
然而，我发现自己错了。
姜百川成功进入了刑部，也就是盛传的六扇门。
他展现出了很强的逻辑能力和判断力，再加上波澜不惊的情绪掌控力，立即就让他成为了刑部的红人。
在我去刑部找他的时候，听到他的同僚提起了我。
“听说姜大人的未婚妻在织染署，长得跟天仙似的？”
姜百川摇了摇头，平静地解释。
“她没有长得那么好看，也不太聪明。”
其他人明显不信。
“能进入尚方监的，岂有蠢人？”
而我第一次听他说起这件事。
“进入尚方监是闻大人的助力，我爹也在其中说了几句话，她平时比较贪吃好睡，以前跟现在是不一样的。”
我躲在院墙的后面，忍不住笑了起来。
专供皇帝、太子和百官冠冕及锦织物的织染署，没有那份能力，再多人说情也没人敢去，我在他心底好像从未变化过。
一直是年幼的样子，一直是......那么不堪。
那些浮现在空气里的文字变动着。
【女主在男主心中一直是这么笨笨的，太宠了，太好磕了，谢谢，kdl！】
【其实谈到女主，男主心里不知道有多甜呢，只是没有表现出来。】
【不过男主也很厉害啊，完全是凭着自己的努力在刑部扬名的！】
【......】
我不解地看着这些文字。
它们为什么总会在我觉得难过的时候，那么开心？
反而觉得这是姜百川在对我好呢？
他或许从小就喜欢我，但一直喜欢的是小时候的我，不愿意、也看不清现在的我，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等到姜百川出来，我直接问起了他这件事。
他抿了抿嘴，却说道。
“我，不会说谎，婉清你确实是这样的。”
“如果没有闻大人和我父亲，你也进不了尚方监，这是事实，如果惹你不舒服，我也不想说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