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路军女战士
王涛,女,莒县北杏村,1921年4月出生。稀世之珍,不是金钱,世上难寻第二件
王涛上中学时,日寇侵华,时局非常混乱,很多青年都在徘徊而不知所措,有的女青年投进了条件较好、军饷较多的国民党军队;有的女青年当了国民党的官太太。王涛受学校进步教师的影响,很早就树立了投身革命、拯救中华民族的志向,并付诸行动。
由于战乱,学校已无法上课,为追求真理,她告别了双亲,离开了家门。经过几番周折,她终于找到了八路军。这里虽然生活很艰苦,但部队风气正派,纪律严明。她坚定地参加了八路军,并于1938年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开始了她的革命生涯。
1941年,王涛于山东抗大分校学习结束后,就被分配到莒县县委工作。
在这期间她先后担任过妇委委员、县委会妇女书记、分区委员、县群委会委员、县妇救会会长。直到1946年10月才调离莒县到山东省粮食局工作。正在这6年中,她把自己的闪光年华奉献给这里的山山水水,这里的乡亲也无私地向他们捧出了全部亲情和爱心。
莒县是敌我争夺的拉锯地区,斗争激烈和残酷,敌人以百倍的疯狂作最后的挣扎。王涛的主要工作是宣传群众,组织群众,发动群众,从人力和物资方面支援八路军抗日,巩固和发展滨海抗日根据地,与日寇展开顽强的斗争。
她与战友们翻山越岭,走街串户,日夜穿梭于日、伪、顽的严格控制的夹缝之中。为了避开锋芒与敌人周旋,他们经常出没于山林荒野。当敌人封山时,炊断粮绝,只好以野菜充饥。鞋底被磨穿了,有时就剩下一个盖儿(鞋面),一双脚打起泡,继而出血,最后变成坚硬的老茧。艰苦的斗争生活对学生出身的王涛来说,既是对她革命意志的锻炼,又是对她革命坚定性的考验。
她时常就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开展工作,经常与敌人擦肩而过,然而每次也都是群众掩护了她。她们把她扮成一位村妇,换上破烂的衣服,梳上假纂,将灰涂在脸上。为了不让敌人看到她那双大脚(只有出来参加革命的女同志不裹脚),她就蹲在草地上装做割草的样子,多次骗过了鬼子。经历的危险太多,在生死关头,她也总能沉着应付,使鬼子看不出一点破绽。
有一次,王涛因长期在阴湿的环境里工作,身上长的疥疮已经溃烂,领导决定将她与另一位同志安排在一老乡的家中隐蔽。晚上夜深入静时,她突然听得远处传来嘈杂的声音,预感情况不好,急忙叫上同志,收拾好简便的行装,在老乡的指点下,忍着身上的病痛,从后墙翻了出去,向着山上拼命地奔跑。
她的判断果然没错,来的就是抓她们的日伪军。老乡为拖延时间,曾巧妙地与敌人周旋,为她们上山赢得了非常宝贵的时间。
敌人在老乡家找不到人,便在叛徒的怂恿下向山里追击。在急速奔跑中,王涛身上的疮面受到剧烈的磨擦,脓与血顺着衣服往下流,疼痛难忍。山下几十个伪军已向她们逼近,敌人边追赶,边向山上开枪,还不时地狂叫着“别跑了,快投降吧”。子弹从她们的耳边飞过,但她们全然不顾,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让敌人抓住。”掉身边所有的衣物,拼命地向山上爬。
跑到半山腰,两人机智地向上高喊:“山上的同志们,敌人来了!”敌人听到她们的喊叫,害怕了,退了回去。后来王涛说起这事,总是开玩笑地说:“子弹好象长了眼,不打八路军,老天都在保佑好人呀!”
王涛常告诫子女说:“你们是生在莒县,养在莒县,是莒县人民养育了你们,千万不能忘记老区的人民。”又说:“没有根据地老区的群众的保护,你妈这把骨头现在还不知埋在哪里呢,你们也不会有今天!”
王涛的两个孩子申远英、申远杰在抗日战争中出生。因敌人经常扫荡,生活条件异常艰苦,王涛没有奶水,也无力喂养,就把孩子放在篮子里,挂在从日军缴获的自行车的车把上,在行军和转移途中到老乡家中为孩子找奶吃。两个孩子不知吮吸了多少位不知名姓的奶妈的乳汁。
为了更好地开展革命工作,王涛将俩孩子分别放在前横山的王、蒋两位可靠的老乡家中寄养。在那个年代,王、蒋两家可是冒着生命的危险来收养孩子,他们把孩子视如亲生骨肉,在生活极其贫困的条件下,用自己的乳汁和血汗哺育着他们健康成长。
1994年,申远英、申远杰姐弟到莒县祭奠王涛时曾到过前横山,看望哺养她们多年的养母崔丽芬和她的家人。养母指着院旁边仍保留下来的一间又矮小又破旧,人都要弯腰才能进去的简陋小房子,说:“当年你父母出没无常,经常在深夜人不知鬼不觉地来了,看望了你们姐弟后,早上天不亮又悄悄地走了。这间小屋就是他们常来住的地方,保留到现在就是想念你们呀!”
解放以后王涛及家人因工作调动而频繁迁移,先济南,后转福建、上海,最后落户北京。王涛夫妻的职务逐渐地升高了,所在城市也越走越大了,但王涛艰苦朴素的作风,一丝不苟的工作态度,不计得失,严以律已、宽以待人的品德却一直没有变。
多年来,王涛一直从事人事、党务工作。她以谦和态度,细微的观察,通情达理地处理每一个问题。她爱护干部关心同志,尽力为他们办实事,解决实际问题。至于她自己的工作,不管如何变动,她总是愉快地服从组织安排,从未有怨言。大凡了解她的人无不有口皆碑,称她是一个人品极好,非常难得的好干部。
中国社会科学院是我国社科理论水平很高的专家云集单位,王涛曾在这里负责党务工作。面对众多的专家,她认真贯彻党的知识分子政策,关心他们,和他们交心。许多著名学者专家都成了她的好朋友。
1955年,王涛从上海调往北京,和丈夫同在财政部工作。她丈夫在中央财政部负责税务总局工作。夫妻二人能在一个单位工作,是很多人求之不得的事,也有人凭借丈夫的职权升官晋级。王涛则向组织提出调离财政部的要求。后经组织批准,她调到商业部工作。
由于工作需要,组织上给他丈夫配备了专用轿车,汽车司机和王涛家还同住在一个四合院内。正是三年困难时期,王涛丈夫工作非常繁忙,不分工作日和休息日,经常整夜开会,向国务院汇报工作。司机的休息时间几乎都被占了,星期天也很少与家人团聚。
王涛非常理解此时给领导干部开专车的司机的辛苦。为了使司机的爱人不到寂寞,王涛经常抽出时间去陪她聊天,做了好吃的饭菜常亲自给他们送去,还经常给小孩送些衣物等。孩子们曾多次听王涛对丈夫说:休息日能不用车就尽量不用,多给他们俩口留点时间。其实她所关心的岂止司机同志一家。
王涛的身体不好,丈夫上班要路经王涛的单位,劝她上班时搭乘他的车,王涛总是拒绝。她说:“我不能坐,这样影响不好。”所以,无论刮风下雨,酷暑严寒,每天王涛都和普通群众一起挤公共汽车上下班。
王涛一生遇事总为别人着想,从不因为自己的事麻烦别人。这一点在她晚年生活不能自理的时候表现得尤为突出。
王涛长年患糖尿病,后期产生并发症导致眼底出血,并于1978年双目失明。从此,光明只是留在她脑海中永久的记忆。这对一个快60岁的人来说该是多么大的打击。她所要面对的困难是可想而知的。然而,大家所看到的是她甚为平和的心态,这让周边人都感到安慰。
这时,她丈夫也因中风生活不能自理。为了减轻子女的压力,王涛顶着病魔的折磨,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虽然子女也为她请了保姆,但只要自己能动,她决不麻烦别人。她摸索着将蔬菜一刀一刀均匀切齐;可以凭着自己的感觉,将自己的衣服洗得千干净净;还摸索了一套自己给自己剪发的办法,并总是将自己的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
王涛的自强,使子女一度忽视了对她病情的了解,病魔渐渐地侵蚀着她的机体,她的心脏和肾脏的功能都开始急剧下降,她被又一次送进了医院。住院期间,她依旧很少麻烦别人,只要能动,她总是让家人领着,凭着感觉,记住通往卫生间的路线,并记住洗手、洗澡的常用设备的方位,以后就自己去寻找了,当然也经常找错了方位,不得不请医护人员帮助。
医生和护士无不敬佩地说:这老太太真不一般,病这么重还不叫护士帮助,在病房里很难见这样刚强的老人。
对子女的教育,王涛有自己独特的方法。她从没打骂过孩子,总是以平等的心态,鼓励孩子的每一点进步。她不爱刻板的说教,而是用自己的言行感染着孩子。但对于孩子走什么样的成长道路,王涛则很坚持。
60年代以前,北京的育才小学是高干子弟集中学习的地方。王涛一家从上海调北京后,组织出面要给孩子们办理上育才小学的手续,被王涛夫妻婉言谢绝了。王涛说:“还是让他们上普通的小学吧,和劳动人民的孩子多接触,这样对他们将来会更好些。”
王家孩子随父母工作变动转过好几次学,但进的都是最普通和最简陋的学校。他们的小学朋友也都是普通人家的子女。孩子们也始终认为长辈为他们选择的道路是正确的,尤其母亲王涛,给了他们一颗善良而普通的心,使他们终身受益不尽。
王涛在病重期间,预感自己的日子不会很长了。她思索着给子女留下什么呢?她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有的就是她革命的一生这一精神财富。她从小爱唱歌,就决定把她曾唱过的歌曲,自唱、自录制成磁带,送给孩子们。
她不顾身体的极度虚弱,用了近半年的时间,凭着自己的记忆、回忆收集着她从小到革命成功以来唱过的歌曲,并一一记忆在脑海中。她要自己独立操作,按顺序加以解说来记录这一难忘的历史。每天早上吃完饭,这也是她认为精力最好的时候,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艰难地摸着操作收录机,一首一首地唱着她最熟悉的歌曲。不满意就重新录制。
半年后,当子女们拿到正反面录满了她唱的歌曲的磁带,热泪盈眶。
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王涛总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念着:“前横山、后横山。”这话让大家明白了,莒县在她心目中的份量之重。她向子女交代,死后要将她的骨灰撒在莒县横山。这事她身体康好时就做过多次交待。
王涛牢记着莒县人民,莒县人民也始终没有忘记她。他们怀着和当年一样的深情,将王涛安葬在群山环抱的横山之上,青松与她相伴,群山与她相伴,大地与她相伴,乡亲们与她相伴,她的英灵在这片热土的拥抱中得到长眠。
孩子们在她的墓碑上刻下这样一段碑文:抗战时期她同这里的乡亲们生死与共建立了她一生最怀念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