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界第一仙门重华宫的仙子被魔君掳走。
逃脱后隐匿身份藏在我们村子不愿随他离去。
魔君大怒,威胁她要屠了我们整座村子。
那年我十四岁,亲眼看着仙子不愿屈从,眼睁睁看着整座村子的人被焚烧殆尽。
后来我历经千辛万苦爬仙山,一步步爬到她面前,只为讨一个说法。
她纯白无暇的脸上绽开了一抹笑,转眼却一脚将我踹落万丈悬崖。
身边有人问她,“师妹这是何意?”
柳如烟却扯着那人衣袖嫌弃道,“师兄,她的血染脏了我鞋上的明珠,我不喜欢她~”
彼时她是金尊玉贵的仙子,而我却是崖底一滩血肉模糊的碎尸。
等我再次醒来,重华宫众人大喜:“仙尊醒了!”
这一次,我倒要看看,她柳如烟是否还能踩着脚下累累白骨做她纯洁无暇的仙子!
1
我醒来的时候,恰好是傍晚,霞光万丈。
床榻边蹲着一只白虎,眼看着我睁开眼,那白虎高兴得‘嗷嗷’叫。
看着它眼睛里迸发出的神采,我安抚地拍了拍它的脑袋。
这头白虎,自我陷入沉睡开始,就陪了我五百年,寸步不离。
五百年前仙魔大战,因内奸偷袭,导致我元神破损,陷入休眠状态。
而自我有了记忆开始,就投生成了下界一座村落的贫苦女儿。
第一次爬仙山,是在十四岁。
那时的我是名为永安的农家女。
家徒四壁,却过得简单充实,每日劳作所得尚能果腹。
不成想,变故只在一夕之间。
那日,我与娘亲去镇上赶集。
路上,遇见一伤痕累累的白衣女子倒在地上。
娘亲心善,将人带回了家医治。
那女子醒后只说自己是官家小姐,想在我家借住几日,待到离开之时必有重谢。
我和爹爹娘亲信以为真。
直到一个黑衣男子出现,我才知道那女子骗了我们所有人!
原来那女子并不是什么官家小姐,而是上界重华宫的长老弟子柳如烟。
而这黑衣男子,则是上界魔族的魔君洛衡。
洛衡剑指柳如烟。
“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到底跟不跟我走!”
柳如烟满脸的大义凛然,“我就是死,也不会跟你离开的!”
“好,很好!”洛衡怒极反笑,“如烟,你说错了,你不会死,死的只会是这一整座村子的人!”
柳如烟依旧不愿低头,持着剑振振有词。
“莫说一个村子,你便是屠尽天下又如何?!你休想让我向你低头!”
我躲在村子外的草垛里偷看,吓得脸色惨白。
柳如烟的强硬显然激怒了洛衡。
下一秒,整座村子燃起了熊熊烈火。
大火中,我听到父亲、母亲、叔叔婶婶们的凄厉惨呼。
洛衡的手指还在掐诀,显然只要柳如烟低个头,便能随时停止对整座村子的屠戮。
可那柳如烟脸上无半分动容,只有对洛衡的厌恶。
我紧紧地捂住嘴,不敢发出一丝哭声。
直到整座村子都烧成了一片废墟,一道剑气才挟裹着风将洛衡劈倒在地。
人未到,声先至。
“洛衡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将我重华宫弟子掳走,我看你这次还能往哪跑!”
洛衡猛地吐出一大口血,竟是笑了。
“如烟,救你的人来了,你现在要杀了我吗?”
明明现下是柳如烟占了上风,可柳如烟持着剑的手却开始发抖,迟迟下不了手。
一片沉默中,洛衡瞅准时机得以顺利逃脱。
等一个白衣少年匆匆御剑而来时,废墟前只剩柳如烟一人。
柳如烟望着来人满脸愧疚。
“云庭师兄,都是如烟的错,让那洛衡跑了,只是这村子着实有些可惜,我还挺喜欢这的……”
那白衣少年看着一派仙风道骨,口中说出的话却刺耳难听。
“能为你牺牲,是这些贱民的荣幸,我们庇护苍生,苍生便该为我们付出一切。”
2
好一个庇护苍生!原来仙人竟虚伪如斯!
连下界一个三岁孩童都知道,因天道制约,上界的妖魔是无法来到下界的。
若不是柳如烟为躲避洛衡,将禁制撕开了一道口子,洛衡怎能下的来。
那洛衡又怎能屠了我满村?!
为讨要一个说法,我跟在柳如烟身后爬上了仙山。
可惜,那时的我爬的不够高,才到半山腰便被发现,被踹到山脚。
柳如烟站在我面前,眉眼含笑,却是我噩梦的根源。
她认出了我,冷笑一声。
“怎么,你这是协恩图报来了?”
此话一出,我如坠冰窟,原来她竟是这般想的?她居然毫无悔过之心。
她抱着手,如施舍一般,笑得恶劣。
“这样,为表谢意,我将你许给你们邻村那个屠户可好?这可是一门好亲事。”
她的手指狠狠地掐住我下巴,言语中恶意满满。
她身边那个白衣少年附和她,“如烟心善。”
我知道我完了,白衣少年一道仙术就将我扔到了邻村屠户家中。
屠户很高兴。
因为柳如烟是下界人皇的长姐,皇族的长公主。
入了上界仙门的长公主给指婚,这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我成了一个跛子,柳如烟怕我逃跑,亲自将我的双腿腿骨碾碎。
那屠户比我爹年纪还大,几乎能做我的祖父了。
我既讨厌他,又害怕他。
爹娘还在时,他就三番两次上门让我嫁给他,都被我爹娘打出去了。
如今他的愿望成真,除了落在我身上的眼神淫邪至极,整日对我动辄打骂。
还总是与同村的地痞混混一起探讨如何折磨我更痛快。
怀孕九月,那是我第二次爬仙山。
我难得露出一副笑脸,对我那屠户夫君温柔小意。
等他醉死过去,便用铁链将门锁住,拖着将将临盆的身子一步步往上爬。
柳如烟曾给我下咒,若我登仙山,只会被仙山上的护山大阵压迫致死。
身上传来撕裂的痛,痛到我几乎想要就此放弃。
就在我以为自己就要殒命于此的时候,我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
他的面容慈祥和蔼,“女郎,你为何如此执着入我仙门,可是有所求?”
我心下大喜,眼含热泪躬身跪下磕头,行了大礼。
“永安此行不为入仙门,只为求一个公道!”
见我如此郑重其事,老头脸上的笑消失了,神色变得凝重,正当他想说些什么时。
柳如烟又出现了,她身边一如既往跟着那白衣少年。
她颇为骄纵地挽住老头的手臂撒娇,叫了声师父。
随后看向我的目光鄙夷。
“你这凡人好不知好歹!先前挟恩图报也就罢了,如今更是抛弃夫君,不顾腹中孩子生死!当真是自私自利!”
话音刚落,我便如置身于数九寒天中。
原本慈祥和蔼的老头瞬间变了脸,疑惑的眼神落在白衣少年的身上。
白衣少年点点头。
一刹那,老头的神色变得凛冽阴沉。
“原来竟是这么个歹毒之人!”
他们本想将我丢下仙山了事,却又怕伤了我腹中这孩子,还用仙法隔空传音给屠户,让他将我带回去。
屠户将我接走之后并没有教训我,因为怕伤了他家的根儿。
几日后,我生下了一个女儿。
自此,我的噩梦来降临。
3
之前,我爬上仙山的账都留到此时一并算了。
屠户不喜欢女儿,几次三番想要将她当作两脚羊卖了。
屠户不喜欢她,其实我也不喜欢她,她的出生不被期许。
可如果连生下她的我都不护着她,那她就会是另一个我。
我给她取名平儿。
平安的平,公平的平。
可平儿和我一样,得不到平安,也得不到公平。
她被一只狼咬死了,吞吃入腹。
那只狼我见过,是柳如烟的坐骑,不知怎的,从上界偷溜到了下界。
我瘫倒在平儿的残骸前,流干了泪。
屠户在屋中和几个地痞喝酒,看到我痛哭流涕,冲我啐了一口。
“真是个赔钱货!这下没法儿卖钱了。”
几个地痞闻言,肮脏的眼神落在我身上,目光淫邪的大笑。
“两脚羊是没了,可这还有一个大的啊,卖去花楼,比两脚羊更划算!”
我瞬间就发了疯,拎着柴刀追着屠户砍。
直到屠户鲜血淋漓,再没了生息。
几个地痞流氓被我的行径吓得屁滚尿流。
我以为一切苦难都结束了。
可那之前常在村子附近出现的仙山却再也没了踪迹。
像是刻意避开我一样,我走遍大江南北,总能听到别人说起仙山出现在距离我最远的地方。
足足三十年,我用刀将脸划得面目全非,将自己改造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没有人能认出我。
直到我白发苍苍,满脸皱纹,我才再次看到仙山出现在我面前。
我要为那被野兽吞吃入腹的孩子讨个说法,要为惨死于大火中的家人村民们讨个说法!
终于,我爬上了山顶。
正当我以为可以如愿的时候。
一袭白裙貌美的柳如烟又出现了。
她笑得纯洁无暇,如池中莲花一般。
等我一步步走到她面前时,她一脚将我踹落万丈深渊。
等待死亡的过程并不痛苦。
只是,我听到凛冽的风中传来白衣少年的声音。
“师妹这是何意?”
只听柳如烟娇声嫌弃道。
“云庭师兄,这老妇身上的血染脏了我鞋上的明珠,我不喜欢她,真恶心~这样的贱民也配修仙?”
4
我也在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同样是活在这人世间,我们为什么也得不到公平?
为什么就连修仙都要分出个三六九等!
我已经想不下去了,因为顷刻之间我便成了仙山下的一团烂泥。
昔日所受苦难历历在目,我薅白虎的力气都大了些。
把白虎委屈得直往我怀里挨蹭。
柳如烟是仙门的长老弟子,就可以随意改写他人命运,甚至视人命如草芥。
那我呢,作为重华宫的仙尊,是不是可以把她当成白虎的口粮?
我是在秘境试炼前出现的。
各大仙门佼佼者皆站在山门前,身着一袭价值不菲素白衣裙的柳如烟抱琴立于最前方。
任由在场众人的眼神落在她身上,面上带着骄矜之色。
而我只随意着了一袭青衣,脚踩木屐骑着白虎横冲直撞冲到山门前。
白虎放开了嗓子一声怒号,看来它也在为我抱不平。
“这女子好生嚣张,竟然不经通报就闯了进来!”
“上界何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
“是啊,查探不出底细,今日可是秘境开启,作此打扮简直是荒唐!”
众人目光都落在我身上,柳如烟见状脸都皱成了一团。
旋即委屈不已地看向不远处的顾云庭。
顾云庭当即开口斥责。
“你是哪家的弟子!竟然光脚骑着一头畜生就闯进来!此番就罚你去思过崖思过百年!”
众人的注意力不在顾云庭的狠辣手段上,反倒诸多女弟子纷纷为他的举止倾倒。
“顾师兄对如烟师姐可真好!这可算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了吧!”
“不知道顾师兄和如烟师姐的结契大典什么时候确定下来……”
议论声落在耳边,惹得顾云庭脸都红透了。
白虎对顾云庭的措辞十分不满,好好的祥瑞被叫畜生,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遭了。
将我放下来之后,白虎撒开了腿,一头将顾云庭掀飞出几十米开外。
柳如烟见状嗲声嗲气地惊呼了一声,着急忙慌小跑上前去将人扶起来。
所有人都没想到,堂堂重华骄子在虎爪之下连一招都过不了。
顾云庭恼羞成怒,咬牙切齿放狠话。
“我非杀了这只畜生不可!正好扒了皮给如烟做褥子!”
浑厚的钟声由远及近传来,紧跟着是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秘境试炼在即,你们都在闹什么?!”
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缓缓走出来,视线扫了全场一圈,随即落在我脸上。
“就是你这女娃闹事?”
闻言我扫了他一眼,这老头一如既往的慈眉善目,给人的感觉却如坠寒冰地狱。
老头看清我容貌后有些迟疑地喃喃。
“你这女娃,好生面熟……”
“师父!就是这疯女人,她的畜生打伤了师兄——”
柳如烟满脸不忿,指着我嚷嚷。
我眯了眯眼,没等那老头说话,手里径自掐了个诀。
下一秒,柳如烟手上的琴收到召唤自动飞到我手里。
我也不多话,直接一把琴砸过去,正中柳如烟指着我的那只手。
柳如烟被当头痛击,猛地吐出一大口血,倒地哀嚎。
“人皇和这老头没教过你礼貌二字吗!”
“永安!你醒了?!”
5
出声的人从天而降。
一袭鸦青色广袖长袍,仙风道骨肃然而立。
“是掌教!掌教回来了!”
柳如烟甚是狼狈,满身血污从地上爬起来。
她双目含情望向浮生一派楚楚可怜,妄图浮生能为她做主。
“掌教,这位……这位师姐好生无礼,如烟不知是在何处得罪了……”
浮生眉头都不皱一下,径自走到我身边,攥住我的手腕沉声道。
“你没资格叫她师姐,你不配。”
“整个上界的人都该尊称她一声仙尊。”
慈安这老头,因浮生下山游历许久。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对着怒火中烧的浮生竟还敢为柳如烟打抱不平。
“掌教,如烟可是我们重华宫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你怎能如此下如烟的面子——”
浮生从怀里丢了一块锦帕给我,闻声冷笑了一声。
“我重华宫可没有做小偷的弟子!”
听见这话,人群中炸开了锅,全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柳如烟被浮生一番话气得涨红了脸,很是屈辱地靠在顾云庭的怀里辩解。
"就算您是掌教也不能如此污蔑弟子,弟子乃是下界皇族的长公主,要什么东西没有,怎么会做出偷东西的行径?!"
“好,不承认是吧?那我再说清楚些,金尊玉贵的长公主殿下,请问你为何要偷我的本命武器,还要偷我的法衣?”
我眼底的笑意渐渐消失,轻声质问。
柳如烟还在装可怜,“你是仙尊,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谁会敢质疑你呢?你要冤枉我,我百口莫辩。”
我正要动手将她身上原属于我的法衣扒下来,浮生就先动手了。
“这天地间唯有一人配穿本座亲手炼化的法衣,你怎么敢说我们冤枉你的?”
众人被这反转打的措手不及,看着柳如烟的眼神都不对了。
“原来名满上界的仙尊转世居然是个偷人东西的贼!”
“你糊涂了吧,真正的仙尊都在这了,她哪里算是什么仙尊转世?就是个笑话罢了!”
眼见着被众人嫌弃,柳如烟仓皇得顾不上藏在顾云庭怀里,只嘶声辩解。
“不是我,不是我偷的!都是怪你们!要不是你们说我是仙尊转世,师父怎会把法衣拿给我穿?!”
“我可是下界的长公主!你的法衣能被我穿在身上是你的荣幸!”
看着柳如烟涕泗横流的狼狈模样,我咧嘴笑了。
“虽然法衣和伏羲琴都回到了我手上,但你仍是罪不可恕。”
“就罚你……去做白虎的口粮好了,长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