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确定保小孩，不保大人吗？”
“确定，请尽力保住孩子。”
妻子尚嘉冰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手术室。
身下血流如注，我却没有了丝毫求生的欲望。
我替她承担生育风险，她却要我的命！
1
“你确定保小孩，不保大人吗？”
“确定，请尽力保住孩子。”
妻子尚嘉冰冷的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手术室。
身下血流如注，我却没有了丝毫求生的欲望。
被浸湿的手术床很冷，和我逐渐变冷的身体一样冷。
只有人造子宫内，那团努力往外钻的小生命，拉扯着我最后一丝力气。
恍惚间，我能感受到她的心脏，正在有力的跳动着。
她还没能睁开眼看看这个世界，她还没看见辛苦孕育她十个月的爸爸长什么样子。
我，我也没有看见我的女儿……
我千辛万苦怀上的女儿，我还没有见过我的女儿。
我不能死！
我要亲眼看着我的女儿降生，我要亲眼看着她健康长大。
她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
我怎么能让自己和她的命运，任由一个冷心冷情的母亲支配。
我不甘心，我要活着……
和我的女儿一起，活下来！
不管孩子从哪个洞里出来，身体都像是被千吨重锤碾压过一样。
极致的痛，撕裂了我的盆骨。
每一寸肌肤、每一节骨头都是疼的。
生孩子，真的好疼。
疼的我几乎要失去意识。
但我还是推开了即将扎入脊柱的麻醉针管，哪怕疼死，我也要清醒的看着女儿降生。
我不想就这么两眼一闭，在无知无觉中死去。
“医生，直接剖。”
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我突然有些理解妻子，为什么不愿意生孩子，原来这么疼，还这么危险。
可是，为什么她都知道。
却还要为了孩子，放弃我的生命。
是我替她承担了这些风险啊。
她为什么要放弃我？
我想不通。
说不清是心痛，还是生产的疼痛，让我无暇分心细想。
冰凉手术刀落下，割裂式的疼痛以更快的速度，占据了我仅余的一点思考能力。
痛，真的太痛了。
我肚子里的异物感消失了。
“哇！”婴儿的啼哭声响彻整个产房。
随着女儿的降生，所有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
我再也撑不住沉重的眼皮，合上了眼睛。
意识消失前，门外有一道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
那说出保大不保小的冰冷女声，此时却充满了雀跃。
“太好了，我们的儿子……”
2
我是被剖腹产的刀口疼醒的。
睁开眼，病房里空无一人。
一墙之隔的婴儿房里，却传来阵阵争吵。
紧接着，我的病房门被踹开，妻子尚嘉抱着孩子走了进来。
她抱孩子的姿势十分不走心，只是把孩子勒在怀里。
完全不管孩子的屁股随意的悬在空中，随时都会从襁褓中掉出来。
她对待孩子的态度，就如同她抱着孩子姿势一样，十分不走心。
好像她怀中的婴孩，不是我们的亲生骨肉。
而是路边随意捡来的垃圾。
在襁褓里熟睡的孩子，被她重重的摔在我身上，正好砸中我腹部的刀口。
剧烈的疼痛袭来，我的额头冒出层层冷汗。
但我却顾不上刀口的撕裂，连忙揽住女儿，以免她滚落到地上。
女儿还没睁开眼看清这个世界，就被如此粗暴的对待，吓得哇哇哭出了声。
我的痛苦和女儿的哭声，尚嘉却熟视无睹，脸上怒意不减反增。
“唐松烨，你看看你生了个什么玩意！你之前说你肚子里的是个儿子，为什么生出来是个女儿？”
此时我清楚的感觉到，刀口的疼痛，远没有我的心疼。
明明在我植入人造子宫前，她还为了我的付出而痛哭流涕。
“我上辈子一定是拯救宇宙了，不然怎么会遇上你这么伟大的老公呀~”
在我植入人造子宫后，她就像变了一个人，对我和孩子不闻不问。
甚至越来越冷淡。
自从初次孕检，猜测是男孩之后，她就再也没陪我去孕检过。
之后的每次孕检，尚嘉都说工作忙，让我自己去。
以至于，看清腹中是个女孩的那张B超单。
她看都没看过一眼。
到孩子生下来，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我们的孩子是个女儿。
可是不管是男孩女孩，都是我们爱情的结晶啊。
她原来那么喜欢女儿，还经常在我耳边念叨。
“以后我们要生个小棉袄，长得像我，性格像你，那她一定会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女人。”
怎么生下来发现是个女儿，她眼中的厌恶藏都藏不住。
我一时有些看不透眼前人了，这还是和我结婚五年的妻子尚嘉吗？
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变了呢？
从我植入人造子宫开始，还是从站在她身后的男人出现开始。
尚嘉的身后站着一个男人。
我进产房的时候，他就站在她身边。
现在他还站在她身边。
他的手在我妻子的肩膀上，轻轻拍打，安抚着我妻子暴怒的情绪。
这个男人我也很熟悉。
他叫柯勒，是我们一墙之隔的邻居。
“柯勒！把你的脏手，从我妻子身上拿开！”
柯勒听见我的话，反而嘲讽的笑了。
“连孩子都能生，唐松烨你个半男不女的脏东西。还妻子？别来恶心我们嘉嘉。”
3
说着，柯勒低头吻住我妻子尚嘉的唇。
尚嘉配合的仰起头，脸上同样是嘲讽的笑。
“你们嘉嘉？我和尚嘉才是……”
看见他们甜蜜互吻，“夫妻”两个字生生被我咽了回去。
明明我和尚嘉才是夫妻啊。
明明是我怕妻子遭受生育之苦，为她植入人造子宫，承担生育风险。
可是，为什么她现在却在别的男人怀里，浓情蜜意。
还和外人一起嘲笑我，嘲笑我是个半男不女的脏东西！
这一瞬间，我什么都明白了。
他们早就搞到了一起。
什么邻居，分明就是隔壁老王。
我的心好疼，比刀口还疼，比生产还疼。
这种疼痛，压抑的我几乎喘不上气。
疼的我都不知道该先捂住刀口，还是先捂住胸口。
“嘉嘉，他已经没有什么利用价值了，你们离婚吧。”
柯勒得意的看着我，轻飘飘的声音却像重锤一般落在我耳中。
我看向尚嘉，我想知道，我心爱的妻子，她会作何反应。
尚嘉却没有应声，只是皱着眉头看我。
柯勒见尚嘉没反应，便转头看她。
“嘉嘉，你在犹豫什么？”
尚嘉长了长嘴欲言又止，没了刚才那股嚣张劲儿，当着我的面，轻声哄柯勒。
“咱们不能这么不人道，他昨天才生完孩子，现在就离婚，不合适。”
我嗤笑一声，现在想起来不人道了。
她背叛我和柯勒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人道。
柯勒不知道尚嘉为什么不肯离婚，我却知道。
因为我和尚嘉的所有家产，都在我这。
这是尚嘉感动于我替她怀孕，弥补给我的。
尚嘉的母亲是难产死的，所以尚嘉对于生孩子这件事十分畏惧。
但是她还时常在我耳边念叨，要是我们有个宝宝就好了。
结婚五年，我自然也想要有个属于我们的宝宝。
既然尚嘉不敢生，那我生就是了。
现在科技十分发达，男性也可以植入人造子宫生孩子。
在听到国外有这个技术的时候，我和尚嘉就马不停蹄地奔赴国外。
那时尚嘉好奇的摸着我已经植入人造子宫的肚子，兴奋的像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
“老公，真的看不出来里面多了一个器官诶，可是一想到你以后的肚子要涨的那么大，会孕吐，会浑身水肿，甚至还要在鬼门关走一遭，要替我受这么多苦，我心里就难受。”
我摸着她的头，轻轻抱住她。
“老婆，只要不让你受罪，我都愿意做。”
尚嘉在我怀里感动的痛哭流涕，娇俏的脸蛋上都是泪痕。
“老公，要是我爸当年保的是我妈多好啊。”
“老公，我何其幸运能遇到你这么好的老公，我闺蜜她们的老公都没有像你这样。”
“老公，以后我再也不管你花钱了，家里的钱也都给你，好不好？”
那时候的尚嘉，和现在满脸嫌恶看着我的尚嘉。
判若两人。
她那时流下的眼泪，现在看起来更像是鳄鱼的眼泪。
虚伪的脆弱下，暗藏着阴险与邪恶。
4
我觉得自己很可悲。
我为她付出所有的爱和自己的身体，为她生孩子，到底算什么。
大怨种吗？
“他一个大男人还生过孩子，都脏了，哪个女人能要他？也就嘉嘉你心善。”
柯勒的声音将我拉回现实，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生育如此伟大的事情，到了他口中怎么就成了脏事。
无论男女，都不应该以生没生过孩子，作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
一个有勇气生孩子的人，她有面对生死，承担生命之重的勇气，走到哪里都应该是被尊重的。
但看到尚嘉脸上满意的表情，我知道柯勒的话显然说到了她心里去。
我突然不觉得自己可悲了。
他们才是最卑劣、可悲的人。
从母亲的肚子里降生，却成为刺向来处的刀。
我已经不想听尚嘉会说什么了，结婚五年，我太了解她了。
她嫌恶的表情足以说明一切。
“尚嘉，我在民政局门口等你。”
这次不敢置信的变成了尚嘉，她好像从没想过我会提离婚。
也是，在她的认知中，我那么爱她。
一个愿意为了她生孩子的男人，怎么可能主动提离婚。
“唐松烨，刚生完孩子就要跟我离婚，你把我当什么！”
我听着这话怪怪的。
生孩子的是我，不是她吧。
没等我细想，我兄弟李华就推门进来了。
“我说老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嫂子刚生完孩子，你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气嫂子……”
李华关门的手顿住了。
特别是看清躺在病床上，系着医院的粉色手环，有气无力的人是我的时候。
李华懵了。
我植入人造子宫这件事，除了尚嘉和双方父母，没有告诉任何人。
就连好兄弟，我都没告诉他们。
倒不是怕他们嘲笑我，而是担心他们会对尚嘉有意见。
毕竟男人生孩子这种事，在国内，大部分人还是接受不了。
李华看清楚情况之后，马上转变了战线。
“我兄弟生的孩子，你在这逼逼赖赖什么？不知道还以为你受了多大委屈！”
尚嘉突然被骂，一直把自己放在受害者角色下的她，不服气的和李华争辩。
“你算哪根葱，这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5
李华向来护短，我们谈恋爱的时候，他就不看好尚嘉。
现在尚嘉在我的病床前和别的男人搂在一起，他没上去甩两巴掌，都是给我面子，自然不会让着尚嘉。
“你有份儿，孩子是你的，老公是你的，你跟别人一起欺负你老公，这种傻比份儿我不跟你抢！”
尚嘉被李华气得脸红脖子粗。
虽然我现在很想给李华点个赞，但是被尚嘉砸裂的伤口，正在往外流血。
在他们争执的时候，刀口流出的血，已经把被子浸透了。
我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流失，连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别吵了，让他们滚……喊医生……”
李华这才发现我的状况不对，连忙跑到外面喊医生，还把尚嘉和柯勒推搡出了病房。
“你们这对狗男女，别在这里碍我兄弟的眼，赶紧滚！”
尚嘉不死心，我始终想不明白，她到底在气什么。
气我生的不是个儿子？
还是气我要跟她离婚？
“唐松烨，这事没完！”
尚嘉撂下一句话，挽着柯勒的胳膊走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我看着怀里的女儿，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爸爸的心尖尖啊，你要健健康康的长大，知道吗？”
我强撑着身体等到了医生进入病房，这才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还好，至少我女儿不会从床上掉下去。
我可没办法像她那个心狠的妈一样，对自己的女儿不管不顾。
这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再次睁开眼后的第一件事，我让李华去租了个轮椅。
我又给尚嘉打去电话，尚嘉没接。
我只好让李华推着我回家，尚嘉这个时间应该在家。
“你就别折腾了，等你好了再说呗，人家不都说坐月子生气容易生病。”
我没好气的白了李华一眼。
“只有把尚嘉这事处理完，我才能安心坐月子。”
没想到这句话戳中了李华的笑点，这家伙笑的前仰后合。
“真没想到，这辈子竟然能看到我兄弟坐月子，哈哈哈哈……”
我是真不想理他，要不是不想让父母担心，说什么也得把这货撵出去。
李华笑够了，把我搬下车放到轮椅上，准备去找尚嘉算账。
李华还没关好车门，就看见尚嘉和柯勒从我家出来，气势汹汹的上了车，驱车而去。
没等我说话，李华眼疾手快，直接把我搬上了车，开车跟了上去。
两人七拐八拐，进了一间不起眼的小诊所。
里面迎出来的医生，看见跟在尚嘉和柯勒身后的我，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
我被医生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仔细回想了一下，并不记得自己和这个医生有过接触。
不管是植入人造子宫，还是后来孕检，我一直是在大型的私人医院进行的，并没有来过这个地方。
自然也就没见过这个医生，但这个医生明显是认识我的。
医生没有关好门，我和李华对视一眼，趴到了门边。
尚嘉厉声质问着医生：“我花巨资把你请来，是为了让唐松烨生下个男孩，而不是个女孩！现在是怎么回事！”
医生摆摆手很是无奈。
“当时你们要求替换掉唐先生的小蝌蚪，换成柯先生的，柯先生为了保险起见，多放了一些进去，我又不能保证柯先生的所有小蝌蚪都能生出来男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