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张继发
我家住在秦岭腹地的大山深处。1972年在离家30里的区政府所在地读完了高中后,我又回到那贫穷光落后的山旮旯。
我回到了生产队劳动一年后,1973年冬季征兵工作就开始了。父亲为了让我去当兵,给大队支书送了送了一条烟一瓶酒。我在体检、政审都合格后,我便穿上了绿军装,走进了军营。
新兵训练开始后,我刻苦努力,勤奋好学,各项科目成绩都名列前茅。特别是军姿,队列特别突出,经常给所有新兵作示范。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训练结束后,我被分到了警通连当了一名警卫战士。
在警卫排工作的那段时间,我更是高标准严要求,时时刻刻牢记使命全心全意做好本职工作。工作满一年后,我就入了党。第二年我就被提拔为警卫排的一班班长。
就在我满怀希望等待更上一层楼的时候,指导员突然找我谈了一次话。指导员的话虽然说得非常委婉,但我也听出来,指导员是在告诉我,要我时刻作好退伍的准备。
1977年的农历8月,那是一个晴朗的早晨,我出操刚回来,就接到连长的命令,他要我陪同团长去50公里外的汽车连检查工作。
那天除了团长外,还有团参谋长和团政治处主任。
我带着四名警卫排的战士,开着连里的那辆小吉普,紧紧的跟在团领导的小车后面。
一个小时后我们便到了汽车连。连里的领导们陪着团首长在谈工作,我们几个战士就在营区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突然天边亮起一道闪电,接着便一连响了几个炸雷。不一会几位团首长就从会议室走出来,只听团长说:“快走,一会就是大雨!”说完就钻进了第一辆小吉普。
其他几位首长也相继上了车,我们一行四辆小车立即就驶出了汽车连的营区。
刚才还是烈日当空,现在已经是阴云密布了。紧接着就刮起了狂风。
我们见第一辆车没有调头返回汽车连营区的迹象,也只好紧紧地跟在三辆车的后面。
回团部必须要经过一条狭长的河谷地带。这段河谷地带有近20公里的路程。河谷的两边是陡峭的高山,一条大河从两山的夹缝中穿过。一条简易公路就修在河谷左边的半山腰上。
我们紧赶慢赶就下起了大雨,并且越下越大。我让司机按了几声喇叭,前边的三辆车都靠到了路边,我让司机越过团首长的车子走在前边,我们警卫排的车要在前边探路。
雨越下越大,慢慢地视线也越来越模糊。我们不得不一边鸣号一边慢慢前行。
雨还在继续下着,车子却不得不时走时停。突然前方“轰隆”一声巨响一块磨盘大的石块从山坡上滚落下来,我急忙让司机鸣号刹车。车刚停下,那块大石就从车子的前方落入路下的河中。
司机吓得吐了吐舌头:“好险啊!多亏班长提醒,要不然我们和车子已经在水里开始游泳了。”
我们正要启动车子,前方又有几块石头滚落下来。并且还有碎石不停地在滚落,不一会就彻底把前进的道路给封死了。
我小心翼翼的拉开了车门,一股狂风卷着大雨就迫不急待地从外边涌了进来,吓得我立即又把车门关上。
我突然感觉车子在倾斜,急忙对外一看,我的天啊,大水已经快要漫过路面了,并且紧靠河边的路基正一点一点的被大水掏空。这里绝对不安全,我立即命令战士们:“快下车,保护首长,安全撤离!”
战士们听到我的命令后,立即从车上下来去后面的几辆车前保护首长。
一个战士跑到我面前报告道:“团长说什么也不肯下车。”我看到水越涨越大,山上还不停地掉石头,于是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拉开团长的车门背起团长就向后边跑去。
刚离开车没多久,大量的泥石流就从山上呼啸而下。四两小吉普瞬间就被泥石流全部埋没。
团长这时挣扎着从我的背上溜下来问:“你这是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指了指身后不远的地方说:“哪里是一条小沟,坡势比较平缓,我们先撤到哪里再说。”我搀扶着团长,一行人紧紧的跟在我的身后慢慢向前走去。
十多分钟后我们便来到了一条沟岔。从这条沟岔里流出来一股巨大的洪水把我们的后路切断了。刚才开车过来时水还不大,现在已经是大水涛涛巨浪翻滚了。
突然我发现前边有一间破庙,因此我就对团长说:“首长,不如我们就到破庙躲一会雨吧。”见团长点了点头后,我就扶着团长向破庙走去。
破庙只有孤零零的三间正殿,虽然已经破败不堪,但还能依稀看见粗大的柱子上精雕细刻的龙飞凤舞,鸟兽虫鱼。
望着这粗大的柱子,我的心里总算踏实一点,就目前来说,这座古庙还是非常结实的。
参谋长和政治部主任以及几个随行人员都进陆续进了破庙,我便招呼战士们找来几块破砖让首长坐下休息。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离破庙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喊:“求命啊——”
团长立即站起身:“走,我们去看看!”
一条小路上,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姑娘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她看见我们一行人后立即跑过来拉着团长的胳膊跪在地上:“解放军同志,我求求你们,快救救我们一家人吧!”
团长问:“你先别哭,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得给我们说清楚,我们才能想办法帮助你。”
姑娘指了指远处河边的三间破房子说:“我妈,我爹,还有我弟弟妹妹都被闲在家里出不来了。”
团长听完姑娘的叙述后立即就带着我们一行人来到了那三间破房子后边的大路上。
这时我们才看清,原来这三间房子就建在离大河不远的地方。现在突发大水,房子的前边是水,房子的后边也是水,整个房子全都被大水包围了。
姑娘哭着说,她刚跑出门水就把房子围了,一家人除了她以外一个都没出来。水还在不断的上涨,房子随时都有倒塌的危。
团长也犯了难,这么大的水,怎么能把人救出来呢?
看团长半天不说话,我就大声喊道:“报告团长,我可以从上游凫水过去,让姑娘找村子人借根绳子一会扔过来,把他们一个个用绳子绑好拉过来。”
团长用怀疑的眼光看了看我问:“这么大的水,你能游过去?”
我大声说道:“报告团长,我是洛河畔长大的,从小就在河里玩水,这水我能凫过去!”
参谋长与政治处主任也走过来说:“你别逞能,安全第一,我们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我大声说:“除此以处,别无他法,时间不等人,房子随时都有被大水冲塌的危险,你们就让我去吧!”
团长说:“小心点,万一过不去,就撤回来。”
听团长这么一说,我立即就向上游跑了一段路,然后找了一处水势比较平缓的地方下了水。
水流非常急,我只能一边顺流而下,一边向那三间房子靠近。突然一个浪头打来,我沉入了河底。还没等我浮出水面,接着又是一个浪头打来,就在我快被卷入河心的时候,突然我抓到了房子门前的一棵小树。
我牢牢地抓住小树,慢慢地爬到了院子。
院子的水平稳了许多。我趟过齐腰深的水推开了那三间破房子的大门。这时我看到姑娘家五口人全部抱在一起哭成了一团。
年龄大的老大爷见我进了屋,立即迎了过来。我问了大爷一家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后,就让大爷和大娘两个大人保护好孩子待在家里。我就来到房子的后边,看见对岸的团首长还有前来支援的部分群众都站在河边焦急的对这里看着。他们看到我后高兴的跳着。
我示意他们赶快把绳子扔过来。他们那群人里边有好几个人拿着绳子向我这边扔。但是没有一条绳子能扔过来。还有人在绳子一头绑了石头,也有人在绳子上面绑上木棍,反正不管想什么办法,都无法把绳子扔过来。
这时老大爷拿着一条绳子递给我说,咱从这边向那边扔,看行不行?我给上面绑了一根棍子,扔了几次也没有扔过去。
两边人都非常着急,这时我突怨看到房后有一棵碗口粗的大杨树。于是我就把绳子的一头别在裤腰带上爬上了树。
等我爬到一个树杈时,我一手搂着树身,一手把绳子扔了过去。这次居高临下,没费什么力气就把绳子扔到了对岸。
我从树上下来后,把绳子牢牢地固定在树上,这时有几个胆大的战士顺着绳子游了过来。战士们把三个孩子分别捆在腰上,然后再顺着绳子游过去。
三个孩子都安全到达对岸后,我又用同样的办法先把老大爷送过去,然后又返回来把老大娘接过去。
经过两个多小进的奋力拼搏,姑娘一家六口人总算团聚了。
团长高兴的拍着我的肩膀:“太好了,你真了不起,今天你不但救了我们,而且还救了一家五口,你为军人赢得了荣誉,回去后一定会给你记上一功。”
雨终于小了,乡亲们拉着我们的手,非要让我们去他们家里喝点姜汤暖暖身子不可。
正在这时,汽车连的几辆车子也赶来寻找我们了。于是我们与群众一一握手告别。
坐着汽车连同志的车,我们再次返回了汽车连。
在汽车连休息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吃过早饭,汽车连的同志开车把我们送到昨天出事的那块地方。我们搀扶着几位团首长,步行着走过了滑坡地段后就看见了团里派来接我们的车子。
回到连队一个礼拜后,那位姑娘在当地公社干部的陪同下给我们部队送了一面锦旗和感谢信,并邀请我到当地学校去作报告。
姑娘名叫徐晓霞,是杨家洼小学的一名教师。我去做了一回报告后,便被聘请为杨家洼小学的少先队校外辅导员。
一个月后我被组织记了一次二等功。并被提拔为警卫排的排长。
当了杨家洼小学的少先队校外辅导员后,我与徐晓霞的接触也多起来。一年后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
我被提拔为副连长后,我们幸福地走到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