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incess Therese of Bavaria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夏洛特·玛丽安·奥古斯特

好的爱情会让你的人生变得更好。

那么，爱上了一个疯子呢？

或者说，爱的人疯了呢？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的爱情注定无法见光，她却没有自怨自艾，反倒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人，穷尽一生，把名字刻进慕尼黑名人堂。

巴伐利亚国家地图

巴伐利亚王国的历史并不悠久。

1806年，拿破仑打败神圣罗马帝国后，命除奥地利和普鲁士外16个德意志小邦退出神罗加入亲法联盟。随后神罗境内的其他小邦也效仿这种行为，组建莱茵邦联，巴伐利亚王国就此诞生。

维特尔斯巴赫的巴伐利亚选帝侯成为第一位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

马克西米利安一世·约瑟夫

1825年，第一代国王去世，他的长子路德维希一世继位，这位维特尔斯巴赫刚刚登基便显露些许“癫狂”之态。

路德维希一世是古典艺术爱好者，他花费大量钱财购买古希腊、古罗马的艺术品，并将慕尼黑建设成为一个艺术城市。

故事至此并没有什么槽点，然而高税收和审查制度逐渐引起国内民众不满，路德维希对艺术的狂热和对女人的追求激化了国内动荡局势，经历洛拉·蒙特兹丑闻后，路德维希一世退位，将王位交给长子马克西米利安。

洛拉·蒙特兹

马克西米利安二世·约瑟夫是个有着很高亲和力和知识素养的人，无奈身体不好，经常需要出国疗养，国家事务常常会交给三弟柳特波德代为监管。他与妻子普鲁士的玛丽生下两个儿子：长子叫路德维希，次子名叫奥托。

次子奥托·弗里德里希·路德维希在希腊独立后成为希腊的国王——奥托一世。娶妻奥尔登堡的阿玛莉，两人一直没有子嗣。

奥托·弗里德里希·路德维希

三子柳特波德·卡尔·约瑟夫·威廉·路德维希是马克西米利安最喜欢的弟弟。他与妻子奥古斯塔女大公婚后有三子一女，唯一的女孩儿便是巴伐利亚的特蕾莎·夏洛特·玛丽安·奥古斯特公主。

这个女孩儿就是本文的主人公。

奥地利的奥古斯塔

巴伐利亚公主特蕾莎，1850 年11 月 12 日出生于慕尼黑，是柳特波德与妻子奥古斯塔唯一的女儿。

与那个时代绝大部分王室成员不同，柳特波德与妻子奥古斯塔的结合完全出于爱情。

柳特波德·卡尔·约瑟夫·威廉·路德维希

奥地利的奥古斯塔是奥地利-托斯卡纳的利奥波德二世和他的第一任妻子萨克森的玛丽亚·安娜所生。奥古斯塔的母亲是个优雅、知性、略带点神经质的美人，33岁便死于肺结核。而她本人一直被夸赞是个高大美丽又自信的女人，肺确实不太康健。

柳特波德在一次旅行中遇见了奥古斯塔，他被虔诚又可爱的女孩儿迷住了。两人都对自然科学和语言非常感兴趣，没过几天便尝到了两情相悦的滋味。

奥地利的奥古斯塔

柳特波德小心翼翼将心上人护送至罗马，回来便向父亲路德维希一世请求娶奥古斯塔为妻。

路德维希不乐意：“她身体不好，恐怕无法为你带来健康的子嗣。”

柳特波德却坚持道：“父亲，我爱奥古斯塔。而且我仅仅是第三顺位继承人，兄长已婚，嫂嫂也已经怀有身孕，请允许我迎娶心爱之人。”

路德维希一世

对浪漫柔情毫无抵抗力的路德维希被儿子的痴心打动，他同意了柳特波德的请求，并高兴地见证4个孙辈的降生。

特蕾莎和她的三个兄弟在音乐厅广场的洛伊希滕贝格宫长大。 奥古斯塔是贵族圈子里难得的慈母，她亲自照顾孩子长大，强调责任感、守时和秩序，坚决培养孩子们的独立性和意志力。

乔治·拉布绘制：女孩与洋娃娃，推测为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按照当时的习俗，柳特波德为孩子们请来著名的教师和学者在家授课，男孩儿和女孩儿分开教育。但夫妻两人都是开明之士，他们允许特蕾莎与弟弟阿努尔夫一起上课。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特蕾莎从小就对人类没什么兴趣，反倒将精力都投在植物、动物和文学方面，并表现出非凡的语言天赋。

父母纵容她，任由特蕾莎喂养鸽子、金丝雀、土拨鼠、乌龟等小动物，每天去观察，写观察日记。

小姑娘认认真真在观察笔记中写道：动物以其无私的忠诚，往往比人类对人类灵魂做出更多的善事。

特蕾莎与母亲兄弟

特蕾莎的语言学习能力非常恐怖，学语言仿佛吃饭喝水一般容易。她会说十一种欧洲语言：意大利语、法语、英语、西班牙语、丹麦语、现代希腊语、俄语、葡萄牙语、瑞典语、荷兰语和捷克语。当父母问她为什么要学这么多门语言的时候，特蕾莎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不是有这些地方的亲戚和朋友吗？”

奥古斯塔好笑道：“可我们没有葡萄牙亲戚啊。”

特蕾莎回答：“我想去那里旅行，所以先学习他们的语言。”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她还上过钢琴课，但天赋一般。特蕾莎似乎没有遗传到家族的艺术细胞，她更喜欢“实用技能”，比如绘画和地理，并且还有计划的锻炼身体，学习体育项目，例如：体操、滑冰、骑马或游泳。

特蕾莎也有求而不得的“课程”，数学和拉丁语，这两门课只为贵族男性们开放，特蕾莎再受宠，也不被允许学习。

“我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让那些想学的人学。”特蕾莎板起脸吐槽道：“不想学的人完全在浪费这个机会。”

马克西米利安二世

她是个内向又安静的孩子，讨厌社交，偶尔毒舌，喜欢读书，喜欢旅行。奥古斯塔不许孩子们读小说，觉得会移了性情。于是，特蕾莎如饥似渴地阅读游记和历史著作，小小一个女孩儿捧着大部头看得津津有味。

然而，特蕾莎无忧无虑的童年结束的过于早了一些。

年幼的巴伐利亚的奥托

奥古斯塔的肺确实有问题，而巴伐利亚冬季的恶劣天气则令她的健康状况变得愈发糟糕。

自 1857 年起，她就只能窝在洛伊希滕贝格宫过冬。房间烧得暖暖的，特蕾莎依偎在母亲身边，听母亲给她讲故事。

时间来到1864年4月，奥古斯塔的身体油尽灯枯，卧床不起。

洛伊希滕贝格宫

13岁的特蕾莎仿佛在一夜间长大，原本就安静的女孩儿变得更加沉着稳重起，她抱着书坐在母亲床边，就像曾经母亲为她所作的那样，轻声细语为母亲念书。

乍暖还寒的夜晚，特蕾莎刚睡下没多久，忽然有女官进来，对她的侍女低声道：“殿下想见孩子们，请快一些。”

特蕾莎的全家福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头顶，特蕾莎只觉得手脚冰冷，四肢都在颤抖。这是……她的脑子仿佛不转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坐了起来，在侍女的帮助下迅速套上衣服，飞奔下楼梯来到母亲房间。父亲柳特波德已经坐在妻子身边，垂着头，牵着奥古斯塔的手。

特蕾莎跪在母亲床边，三个兄弟也齐齐跪下，一边流泪一边听母亲最后的遗言：“特蕾莎，我的孩子，从今天起你要承担起兄弟和父亲之间的调解重担，你要让他们知道，你们永远是一家人。”

柳特波德与妻子奥古斯塔

特蕾莎流着泪拼命点头，很多年之后她才坦诚：“十三岁的时候，我面临着一项几乎让我难以承受的人生任务。”

从此之后，她充当家庭润滑剂，宽慰老父，安抚兄弟，直到柳特波德去世为止。

母亲早亡，另一桩令青春期少女酸涩难言的事无处倾诉——特蕾莎爱上了堂兄奥托。

路德维希和奥托兄弟

路德维希与奥托是巴伐利亚国王马克西米利安二世·约瑟夫的儿子。

路德维希从小就表现出对文学和建筑的热爱，他性格沉静，喜欢思考，深受祖父的喜欢。但对于马克西米利安夫妇来说，他们更宠爱性格开朗，爱玩爱笑的奥托。

年幼的奥托

比起性格沉静不爱说话的大堂兄路德维希，特蕾莎也更喜欢温柔善良又细心的奥托，她与奥托成了非常好的朋友，会相互吐露心事的那种。

她偷偷在日记中写道：

如果你找到了一个朋友，

就不要放开他，

如果你已经把你的心与他联系在一起，

直到坟墓都保持忠诚，这是我们的上帝给你的一生的财富。

年幼的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彼时，特蕾莎还不明白，这种不离不弃的感情叫做爱。但当她的好友俄罗斯的奥尔加·康斯坦丁诺夫娜来探望她，却与奥托一见如故的时候，特蕾莎尝到酸涩的滋味。

奥尔加与奥托坐在草地上，不知道聊些什么。奥托纤长的手指在空中飞舞，奥尔加笑的前仰后合……阳光忽然暗淡下来，手中的点心为什么尝起来有些苦涩？

路德维希与奥托兄弟

特蕾莎端起茶杯，凝视着茶汤中黑魆魆的倒影，难道，我对奥托的感情已经超过了朋友之情？

随着奥尔加回国，那点子年轻男女间的暧昧烟消云散。特蕾莎呼出一口气，我努力为他们俩感到高兴，但为没有任何结果感到更高兴。

但是，特蕾莎并没打算让第三个人知道这份情感，因为她与奥托的堂兄妹关系，注定这段感情永远无法袒露于阳光之下。

俄罗斯的奥尔加·康斯坦丁诺夫娜

所有皇室家族，经过多年近亲结婚后都会出现属于自己的怪癖和“家族特征”。比如哈布斯堡家族的鼻子和下巴，以及西班牙和西西里波旁王朝过度活跃的性欲……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古怪没有让身体扭曲，而是完全投射在了精神上。这个家族世世代代都有行为古怪的家族成员诞生。狂热追求艺术和自我毁灭的倾向都体现在怪异的行为中，许多成员被认为是古怪、神经质的人，甚至被称为疯子。

茜茜公主

茜茜公主的父亲喜欢看马戏，他买下一个马戏团，跟着马戏团走街串巷表演；

茜茜公主本人抑郁症缠身，仿佛一个美丽的幽灵，游荡在欧洲大陆上；

路德维希二世将全部心力放在了建造新天鹅堡上，他逃避接触活人，被称为“童话国王”；

路德维希二世

最糟糕的是特蕾莎的姑姑巴伐利亚公主亚历山德拉，她认为自己年少时吞下了整架玻璃制成的大钢琴……

巴伐利亚公主亚历山德拉

很遗憾，尽管奥托像是正常人一般长大，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开始展现出著名的“维特尔斯巴赫怪癖”。

巴伐利亚的奥托

奥托是个早产儿，自小体弱多病，但却仿佛托斯卡纳艳阳一般开朗热情。特蕾莎第一次接触到奥托时便觉得，他与自己一点也不一样。

反反复复陷入低落情绪，心头似乎总是压着一块大石，彼时特蕾莎不明白，这是家族遗传基因带来的抑郁倾向，她只知道，奥托灿烂的笑容能够冲破一切阴霾。

路德维希与奥托兄弟

特蕾莎将爱情藏起来，只要能看到奥托的笑容就已经足够。可，一切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是什么时候开始，太阳渐渐被乌云遮蔽？

或许一切都要从奥托进入巴伐利亚军校学员军团接受军事训练开始说起。

年轻的王子与同年龄的贵族子弟们混在一起，吃喝嫖赌，无所不敢，就连深宫中的特蕾莎都听到过奥托招妓传闻。特蕾莎咬着唇，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拿出信纸想写点什么，却放弃了。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又过了两年，有传言说奥托精神出了问题，特蕾莎不肯相信，她问奥托前几天庆典发生的事儿，却见男孩儿双眼无神地望向虚空，对自己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特蕾莎的心往下沉了又沉。

“奥托，奥托，你在想什么？”

奥托仿佛如梦初醒一般，转头看向特蕾莎努力露出一个笑容：“你刚说什么？”

年轻的奥托‍

随着奥托作为军官走上前线，接连参加了1866年的普奥战争和1870年的对法战争，他的精神状态变得更加糟糕起来。奥托给特蕾莎的信中写道：“我无法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肢体残缺不全的士兵鬼魂就会出现在我的梦里……”

特蕾莎忧心忡忡，却无能为力。

1871年，奥托与叔叔柳特波德代表路德维希二世参加典礼。仪式结束后，奥托写信给兄长：“……哦路德维希，我无法向你描述我在那个仪式上感到多么难以置信的痛苦和痛苦……一切都是那么冷酷，那么傲慢，那么刺眼，那么浮夸。浮夸，无情和空虚。”

年轻的奥托

普法战争结束后不久，奥托的精神状态迅速恶化。

他躲在床角，不愿与人接触。如果强迫他从角落里出来，他就开始大声尖叫，用头不断撞墙……不得已，玛丽王太后请来医生.

1872年，24岁的奥托被正式认定患有精神疾病，并被隔离在宁芬堡宫的南亭中。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特蕾莎对父亲说：“我想接受培训成为一名护士去照顾奥托。”

柳特波德满脸的不可思议，“你在想什么，你想干什么？”他愤怒的团团转，不可思议地看向女儿：“什么时候开始的？”

特蕾莎不说话，她不知道怎样向老父亲解释。“那我，我就去看看他行吗？”特蕾莎搓着衣角对柳特波德道。

奥托王子

“不行，你打消这个念头吧！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不要将心落在错误的人身上。”柳特波德一口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当普鲁士的玛丽来看她的时候，长期压抑的情感仿佛洪水一般喷涌而出。特蕾莎跪在奥托母亲的面前哭泣道：“我爱他，我真的爱他。”

玛丽将特蕾莎搂进怀中：“如果奥托身体健康的话，我很愿意你称呼我一声母亲。”她轻轻拍着女孩儿的背，就像奥古斯塔曾经做过的那样：“现在不一样，特蕾莎，去找属于你的幸福吧！”

普鲁士的玛丽

父亲和兄长开始她安排相亲对象，催促她从一大堆候选人里找出一个“如意郎君”。

“或许我应该牺牲自己，这样就不再是家人的负担。但谁想要我？我长得不好看，也不喜欢傻瓜。我不会把我的自由出卖给一个我无法爱的人。”

她顶着压力，一直熬到几个兄弟接连结婚。他们的婚姻巩固了维特尔斯巴赫-哈布斯堡联盟，特蕾莎联姻的压力终于小了很多。

维特尔斯巴赫家族四代人：柳特波德与儿子路德维希、孙子和曾孙，1905 年左右

柳特波德不得不再次询问女儿的意愿，看着老父花白的鬓角，特蕾莎还是咬了咬牙：“如果不能是奥托，那就不结婚。”

奥古斯塔去世同年，马克西米连二世也离开人世。大堂兄路德维希登基，是为路德维希二世。

新任国王对治理国家毫无兴趣，他资助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推广音乐剧《尼伯龙根的指环》，还将绝大部分精力投入到建造新天鹅堡中。

路德维希二世‍

由于国王长期不在首都，柳特波德实际上成为巴伐利亚摄政王，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她的疯子堂兄。

柳特波德是个疼爱女儿的父亲，在照顾奥托和出门旅行之间，他选择了放女儿自由。“维特尔斯巴赫家不缺疯狂的人，冒险家并不是最出格的那一个。去吧，出去走走，去见识一下广阔天地。”

既然没有爱情，那便实现儿时梦想，走遍天下。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特蕾莎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与母亲一起去意大利，漂亮的教堂，宏伟的壁画让她几度梦回。

21 岁时，她和哥哥利奥波德一起去了趟南欧，25岁时她又跟着哥哥和嫂子花了5个月穿越葡萄牙、西班牙和北非。

这一次，她踏上前往斯堪的纳维亚国家丹麦、瑞典和挪威以及俄罗斯的旅程。回到巴伐利亚后，特蕾莎撰写了两本书：《穿越北极圈》和《俄罗斯旅行印象和素描》，她亲自绘制插图，并以 Th. von Bayer 的笔名出版。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两本书一经出版便收到大量好评，就连她那个“自闭”的堂兄路德维希二世也从新天鹅堡写信给她，说他非常喜欢读这本书。

特蕾莎化身“埃尔彭伯爵夫人”再次出发，每一次出行，她都会花费大量时间研究地图，并且做出合理规划。她不怕辛劳，对世界充满好奇，什么都愿意尝试。

特蕾莎曾驾着独木舟渡河，爬上高高的山巅，或与蒙古西部草原的游牧民族卡尔米克人一起蜷缩在毯子里睡觉。她最喜欢在风雨交加的海上航行——汹涌的大海、海浪和海风让她着迷。

维特尔斯巴赫王朝

“海浪越汹涌，船越颠簸，我的心情就越高。”

自从开始浪迹天涯，特蕾莎在慕尼黑停留的时间就越来越少。1883年和1886年，她前往希腊看望朋友奥尔加，并绕道东欧各国；1885年，她又去了荷兰和英国住了三个月。

在路上，她写信给最喜欢的弟弟阿努尔夫：我很高兴你要和爸爸一起离开慕尼黑一段时间。如果你不想陷入困境并最终陷入极其狭窄的视野，那么生活中的多样性是绝对必要的。我一直想送所有只追求教会利益和想法的人到广阔的世界去旅行。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30岁时，特蕾莎成为慕尼黑圣安妮女子修道院的最高院长和女修道院院长，根据传统，该修道院由未婚的维特尔斯巴赫公主经营。

1886年6月8日，路德维希二世被医生诊断出严重精神病，需要疗养。他被带离新天鹅堡，送至慕尼黑。

5天后的下午 6 点，路德维希与古登医生出门散步，再也没有回来。人们在斯坦贝恩湖边发现了两人的尸体，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故事，他们说他是自杀，但特蕾莎并不相信。

"我的堂兄是一个虔诚的教徒，他不可能自杀。”

路德维希二世

一片喧嚣中，奥托被推上王座。众所周知，奥托才是真正疯了的那一个，他早就丧失了行为能力，于是，柳特波德正式权倾天下。

特蕾莎对此厌恶极了。她看到太多人为了谋取利益卑躬屈膝将腰弯成一张弓弦，恨不得抓住她的裙角阿谀奉承，这令她感觉很糟糕。

这引起了我对“人”的极大蔑视，甚至厌恶。

父亲变得更忙碌，每天唯一与说上几句话的就是早餐期间。他们不再需要我，我可以放心大胆地奔赴更远的远方。

巴伐利亚摄政王柳特波德

特蕾莎的目的地是巴西。

这是她迄今为止最远的一次旅行，柳特波德安排了几个人与女儿一同前往。除了每次旅行都陪在身边的忠仆马克斯·奥尔，还有身体健康喜欢爬山的弗兰齐斯卡·冯·莱兴菲尔德男爵夫人，以及好朋友的儿子：马克西米利安·冯·斯派德尔男爵。

登上远航的轮船，特蕾莎兴奋不已，她写道：我们在广阔的海洋上航行，看不到陆地，没有船只。放眼望去，洪水阴沉、漆黑。

特蕾莎在巴西

特蕾莎遗传了母亲的哮喘，但她却从未动摇前行。路途险阻，他们有人曾摔断过肋骨，感冒、荨麻疹都曾找上过几人。好在他们对入口的东西比较谨慎，总是会将饮用水过滤之后再喝，所以从未受到痢疾、疟疾等疾病的困扰。

特蕾莎捧着被子慨叹：“如果现在死了，我就不能再做任何事情了。”

她入乡随俗，吃当地的食物，匿名参观当地的社会机构，还参观了棉花工厂、奶酪工厂以及咖啡、茶叶和甘蔗种植园。

布料、所谓的帐篷内衬、棉花、水彩画，画着战士的英勇事迹。北达科他州平原，立岩保留地。约 1880 年

19世纪90年代，特蕾莎为参加芝加哥世界博览会踏上北美大陆。她专门访问印第安部落，前往墨西哥城，尝试攀登海拔 5,462 米的波波卡特佩特……

走过许多地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特蕾莎依然在日记中写下：我再次清楚地感觉到，我的心属于他（奥托），而且只属于他。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每一次旅行，特蕾莎都会有意识地收集动植物标本和化石，她从北美大陆带回了429种植物、929种动物和3种化石。其中6种植物被认定为新物种，植物学家在定义新物种的时候，均在其拉丁语通用名中添加了“Theresiae（特蕾莎）”以纪念发现者。此外还有特蕾莎太平洋鬣蜥（Microlophus theresiae）也是由她的名字来命名。

特蕾莎带回来的植物标本

在旅途中，她还拜访过不少研究资料很少的民族，比如北美的普韦布洛印第安人、巴西的亚马逊印第安人以及秘鲁和玻利维亚的印第安人。特蕾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集结成册，为欧洲民宿学家的研究提供不少切实资料。

1892年，巴伐利亚的特蕾莎被接纳为巴伐利亚皇家科学院荣誉院士。父亲柳特波德非常自豪，捐赠了一座特蕾莎大理石半身像，这座半身像一直矗立在学院的图书馆中。

柳特波德捐赠的半身像

5年后，特蕾莎又被慕尼黑大学授予荣誉博士学位。因其宝贵的地理和科学工作，1908年，特蕾莎荣获法国玫瑰花勋章。

随着年龄的增长，特蕾莎逐渐停止长途旅行，她开始频繁参加国内外会议，去大学听讲座，与学者沟通交流。

普鲁士的玛丽去世后，特蕾莎成为奥托的监护人，被允许一年探望奥托两次。

普鲁士的玛丽

此时的奥托已经不再认识任何人，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一张厚重的皮椅上抽着雪茄。特蕾莎上前两步，却见奥托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投向窗外叽叽喳喳叫着的鸟儿……

特蕾莎轻轻呼出一口气，询问侍从：“陛下最近还好吗？”

巴伐利亚的奥托一世

侍从回答：“陛下一切都好，昨天还与鸟儿交谈了一下午。”

“ 那就好，那就好……"特蕾莎痴痴地看着奥托消瘦的脸颊，这一生，就这样吧！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1912 年 12 月 12 日，柳特波德去世。

临死前他告诉女儿：“亲爱的特蕾莎，请不要为我悲伤。我已经老了，不再感受到生活的乐趣。我一直为你的成就感到自豪，孩子，现在我们可以说再见了。”

尽管悲伤，特蕾莎却不痛苦。摄政多年，父亲却一直都是鳏居一人，现在，他终于能与母亲团聚。

柳特波德·卡尔·约瑟夫·威廉·路德维希

然而哥哥路德维希却给她重重一击。他公开宣布奥托患有精神疾病，正式废黜他的王位，自己登基做了国王，也就是巴伐利亚末代国王路德维希三世。

特蕾莎很生气，她对哥哥道：“我不能祝贺你，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什么都明白，父兄的野心，堂兄的神秘死亡，现在兄长夺取王位……

路德维希三世

“他（奥托）什么都感受不到，但我却依然为他悲伤。”

2年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特蕾莎不得不放弃已经计划好的环球旅行。她不无遗憾地对男爵夫人道：“本想着最后旅行一次……我已经老了，不停地生病……现在看来，没机会了。”

男人们积极投入战争，特蕾莎却对战争持反对意见。“除了死亡，我们还能在战争中得到什么呢？”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她离开慕尼黑，搬至林道隐居。

战争期间，特蕾莎投身人道主义，为林道的红十字会筹集资金并在别墅的附属建筑中建立了一家军事医院。

1916 年 10 月，奥托吐血，侍从们急忙联络特蕾莎。

她用最快的速度奔赴菲尔斯滕里德城堡，陪着心爱的人走完最后一程。

奥托离世

她写道：“现在死亡天使吻了你，我的爱人，你正在进入永恒的睡眠。我在痛苦中跪在你面前，不敢相信是什么击中了我。”

1918年慕尼黑革命爆发，路德维希三世出逃，革命者宣布废黜维特尔斯巴赫家族的所有特权。特蕾莎没有受到影响，林道的人们主动向政府呼吁，帮助特蕾莎保护住所。

她开始自己做日常工作，粉刷墙壁，打理花园，收拾藏书，“除了有点费时间，一切都很好。”特蕾莎一边扫去书上的灰尘一边道。

巴伐利亚的特蕾莎

1920年，特蕾莎被任命为慕尼黑人类学学会的荣誉会员，并且度过了70岁生日。

她身体山河日下，患上肺结核卧床不起。好朋友奥尔加从希腊来到林道照顾她，已经78岁的忠仆马克斯·奥尔也前来探访。

忠仆马克斯·奥尔

“我想穿着修道院女院长的长袍下葬。裙子就穿那条黑色天鹅绒的，还想要白色的花卉和十字架。”特蕾莎轻轻地拍了拍好友的手，“再见了我的朋友，再见了奥尔加。”

1925 年9 月 19 日，特蕾莎在林道去世。

维特尔斯巴赫是个奇妙的家族，而特蕾莎，她是一个真正的维特尔斯巴赫。

他们很轴，爱上不该爱的人，即便对方疯了，也依然爱下去，至死不悔。

她甚至不知道奥托有没有爱过自己，似乎对方的爱并不那么重要。特蕾莎在日记写道：我以为我可以称自己为富有和幸福——因为很少有人能拥有我现在的样子，那么纯洁，那么天堂般的美丽，那么理想。尽管经历了所有痛苦，这种幸福却没有给我留下任何苦涩，给了我一种难以言喻的感激之情。

他们很透彻，因为透彻，所以失望，不愿牵扯进权势斗争中。

爱情是特蕾莎自己的事儿，她无需回应，却在永不可能实现的爱情促使下产生离开宫廷，走遍世界的想法。特蕾莎清晰看透自家这一脉是如何攫取王权，将路德维希和奥托兄弟排挤出局。介于身份，她什么都不能说，鉴于地位，她做任何事都是徒劳无功。

干脆走吧，离开勾心斗角的王宫，奔赴天涯海角。而特蕾莎最可贵的地方是：没有漫无目的地漫游在大地上，像个吟游诗人写下爱情和寂寞的诗篇。她清晰规划路线，跋山涉水，扛着装满标本和笔记的箱子回到慕尼黑，将自己所看到的，所听到的记录下来，进行研究。

天生的抑郁倾向和无法得到回应的爱情没有让她坠入深渊，反而促使她成为民族学家、动物学家、植物学家和旅行作家。

特蕾莎的笔记、日记和遗产几乎全部保存在慕尼黑。她的藏书约 11,000 件，由巴伐利亚州立图书馆接管；动物学遗产赠予国家动物学收藏馆；民族学藏品现在收藏在慕尼黑五大洲博物馆。

或许正是因为奥托疯了，他留在了凝固的时间中，不会变得贪婪，不会变得狠毒，不会变得冷漠……所以，特蕾莎的爱情一生都不会变质。

怀揣这份不变的爱，巴伐利亚的特蕾莎就有足够的勇气走遍天涯海角。

我自爱我的，我的爱情与他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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