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南沦陷
魏克,1920出生,济南近郊魏家庄人,中农家庭。魏家庄北靠黄台南临小清河,是个山清水秀,物阜民丰的好地方。
七七事变后不久,黄河又决口,洪水把济南以北大片村庄淹没了。三百多户人家的魏家庄,被大水冲倒了百分之九十五的房屋。无家可归的男女老幼都聚集在黄台山上,用破席烂布搭起暂时栖身的小棚子,风吹雨淋、饥寒交迫的情景十分悲惨。
就在这时,一队国民党的炮兵突然开进了魏家庄,声称为了阻止日军过黄河,要在黄台山周围构筑炮兵阵地。老百姓乍听,得到不少安慰。可是这些兵一住下,就把全村仅有的树木一砍而光,把乡亲冒死从洪水中抢回来的木料和门板全部拿去修了工事。为了免受亡国之苦,群众宁愿牺牲一切。谁知日本兵打到黄河北岸,这些兵不但不敢用大炮阻击,反而钻进地堡里不敢出来。这就激起老百姓们的无比愤怒。
就在这多灾多难的日子里,济南发生了地震。穷困的生活,恐怖和威胁,使人们无法忍受。11月中旬,魏克的妈妈便带着他和姐姐妹妹,弃家出走,到肥城安临站他大哥处避难。
魏克大哥魏麟甫,在肥城安临站盐店当店员,得到地下党同志的帮助教育,思想有很大进步。他回家时曾悄悄同村里的年轻人讲革命道理,说地主和高利贷者完全靠剥削穷人发财,是不合理的封建社会造成的,还教魏克学习拉丁文。1936年冬天,魏麟甫曾秘密到北平,准备去延安。魏家庄人都感到他与众不同,但从没有人想到他是共产党。
魏克全家到达安临站后,得到当地群众的热情帮助,并让魏克进安临站小学读书,这都是哥哥为人忠厚,才有这样好的人缘。小学校长葛阳斋,是魏克哥哥的好友,教员张绍三、辛俊卿等,都和他哥哥来往甚密。其实他们都是共产党员,常在夜晚秘密聚会,后来魏克听说他们暗中筹集枪支弹药,到老聪台、五虎门的山沟里去练打枪,听说是想组织游击队。
进入隆冬,全家挂念留在家乡的父亲,妈妈让魏克回去看望,顺便捎回点棉衣。
12月23日,魏克从安临站骑自行车回济南,看到一路上都是国民党军队,那种惊慌混乱的狠狈相,令人气愤。魏克回到家里时,驻扎在黄台山周围的炮兵部队已无影无踪了。乡亲们悲观失望地木然相对,坐等灾难降临。
魏克回家的第四天,12月26日,天刚亮,就传来日军偷渡黄河的消息。下午五点左右,日本兵从东向西像蝗虫一样扑来。村里没被水冲倒的二十多家房院,全挤满了鬼子兵。这些家伙一住下,到处燃起大火,把全村的鸡和猪都抢去杀了吃,把人赶到村外忍饥挨冻。
第二天,敌人向济南推进时,鬼子兵把他的自行车抢跑了。同时,敌人还四处抓人替他们背东西,一个青年人稍不顺从,便被捅死在河堤上。乡亲们目睹这群魔鬼的罪行,心中无不燃起愤怒的烈火。
1937年12月27日,日军侵占济南后,到处烧杀抢掠。魏家庄更是这些强盗经常洗劫的地方,
乡亲们一见鬼子的影子就四处躲藏,村东的一位年轻妇女没来得及躲藏,便被七八个野兽给轮奸了。两个鬼子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对着父亲和魏克的胸口要东西。父子俩听不懂鬼子话,让他们看了自家破烂家当。鬼子没找到可要的财物,打了他们几枪托才离去。
大家实在忍受不下去了,便纷纷逃到外乡或山里去避难,不少人到洪家楼天主教堂去,以为德国神父会保护大家的生命安全。魏克和父亲也去了。进去一看,德国神父正借机发展教徒。凡参加的人,就住在教堂的走廊里,每天供应两餐稀粥;不信教的人,只准在露天里挨饿受冻。
而且日本兵照样去抓人,有两名爱国志士就被抓去杀了。教堂不但无安全可言,神父反说难民中混进了魔鬼,给他们带来了不幸。魏克和父亲目睹这情景,就气愤地离开了。
亡国奴的日子再也忍受不下去了,魏克和父亲便于1938年3月中旬,逃出鬼子的虎口,经过几天的艰苦跋涉,到达肥城三区贺庄。全家人在大难中重新团聚。
在魏克回家期间,家里发生了巨大变化。各县不愿做亡国奴的学生、教师、工人和农民纷纷拿起刀枪,组织游击队,他哥哥魏麟甫和他的那些好友,都成了各地游击队的领导者。他哥哥除在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工作以外,还是范筑先将军政训处的上尉政训员。后来,又担任地下交通站贺庄站站长,负责延安到山东分局和华中的文件传送和人员往来。
他哥哥还和贺庄的赵文英结了婚,这对工作和家庭都是好事,但又给他哥哥增加了很多拖累。魏克和父亲的到来,使得他哥哥可以把家庭事务和地下交通站的工作中脱身出来,放心地投身到游击队的活动中去。他哥哥隔段时间回家看看,对全家讲讲抗战形势,这对魏克全家后来参加抗日救国斗争起了重要作用。
1938年5月中旬,他哥哥回来,魏克要求跟他去游击队看看。吃过午饭,弟兄二人从贺庄起身,翻过布山,下到泰安西部平原。只见一片绿葱葱的麦田,农民们正在锄草浇水,在敌后能有这样和平气氛实在难得。过了北仇,从边家院传来一阵阵嘹亮的歌声,寻着歌声看去,是一群便装的青年男女游击队员在唱歌唱着。
魏克是亲身尝受过日本兵欺辱的,看到这些游击战士这样纵情地高唱抗日歌曲,就想参加游击队。他激动地问哥哥:“这就是你们的游击队吗?”
“是我们自卫团的同志,他们中间有学生和中小学教师,有农民,工人,还有从敌占区来的人……都是一些爱国志士!”哥哥说。
在自卫团的团部,哥哥带魏克见了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主席张北华。就是他率领六十名游击队员,夜袭界首车站,亲手用大刀砍死了日本兵,缴获了日本的三八式枪和一部分军用物资。张北华同志从此便成了泰西地区传奇式的英雄,大家一致推举他为自卫团的主席。
张北华身材不高,穿着朴素,平易近人,象位中学老师。他哥哥对张北华主席说:“这是我弟弟魏兆埏,才从济南来肥城不久,来看看我们游击队的战斗生活……”张主席亲切地接待了魏克,询问了日军侵占济南的情况,说:“看什么,就留在这里好啦!这里正在办一个青年训练班,都是各县来的青年学生,你先学一点抗日的道理,咱们就一块打日本吧!”
他的话说中了魏克的心愿,魏克也没有征求哥哥的意见,一口答应:“好,我愿意留下来,跟着张主席打日本!”他哥哥听了也很高兴。张主席便派人送他到一座庙里,参加了青年训练班。从这一天起,魏克就成了游击队的一员。
山东西区人民抗敌自卫团,经历近半年的发展,此时已是一支可观的武装力量。到魏克去的时候,已有十八个大队,两千多人。
魏克到青年训练班,正赶上郭洪涛从延安带来一批干部到鲁中去,途经泰安边家院时,为加强泰西和自卫团的领导力量,留下了段君毅、孙光、何光宇、李国厚和张正福等五位同志。他们都到青训班任教。段君毅讲抗战形势,党的任务和抗日救国十大纲领;孙光讲抗日游击战争的战略问题;何光宇讲抗日游击战争的战术等。魏克受到极重要的革命启蒙教育。
经过两个多星期的学习,他便被分配到青年工作团当宣传员了。
1938年5月,青年训练班一、二期的大部分学员组成了青年工作团。团主任左平,队长张有壬,指导员袁振,下设三个小队,男女队员共三十多人。任务是鼓舞部队的战斗意志,担负战地勤务、宣传和动员民众抗日以及瓦解敌伪顽军等工作。工作团同时也是一所没有校址的干部学校,随时为各大队输送政治工作干部。魏克在这年6月由张峰、徐其昌介绍,参加了中国共产党。
工作团成立后,首先在驻边家院的部队和附近群众中展开了宣传工作。工作条件很差,大家因陋就筒,用苎麻扎成笔,把老乡的锅底灰刮下来做颜料,在各村的墙壁上刷写:“抗日高于一切,一切服从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打败日本帝国主义!”等标语。还教部队和群众唱抗日歌曲,到处都可听到抗日救亡的歌声。
工作团还演出了小话剧《父与子》和街头剧《放下你的鞭子》。左平、孙泊和刘朗演出的《放下你的鞭子》很受战士和群众欢迎。各大队和各地群众都要求工作团去进行演出。
6月中旬,工作团到泰安夏张一带的一大队和群众中进行宣传演出,接着到东向、高游和汶河两岸的五、六、七大队,随后又到安驾庄、孙泊、张候一带的十三大队、十四大队和十五大队及驻地群众中进行宣传演出。
这时,自卫团团部移到了护鲁山口,青年工作团住在一座庙里,每天到宁阳、汶上、东平、肥城五县交界地区开展工作。他们走到哪里,就把标语写到哪里,把戏演到哪里,把战歌唱到哪里,把宣传工作作到哪里,也就把抗日救国的烈火点燃到哪里。
虽然条件很差,生活很艰苦。找座破庙、祠堂、破房甚至草棚就住了下来,没有被褥、就借点谷草麦秸,男女同志挤在一起;吃的都是就地筹借,弄到什么吃什么,有时还会饿上一两顿。但同志间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大家的革命热情高涨,心情愉快,生活无比欢乐。
8月初,青年工作团在大董庄见到了山东省政府巡回宣传队的同志们。由于沈鸿烈不抗日,要从鲁西到鲁南去,宣传队里工作的共产党员决定不走了,便从阳谷的张秋镇来到了肥城,在南尚庄同青年工作团合并在一起。合并以后,青年工作团的力量大大加强,工作更加活跃。
在肥城三、四区工作一段时间后,巡回宣传队来的同志多数调到于会川领导的十七支队去了。
9、10月间,青年工作团到东平三区尚庄和四区夏谢一带,东平县的战地青年工作团又编到了魏克他们一起。
东平县土地集中,大地主多,有的大地主土地多到挂千顷牌,甚至双千顷牌。魏克们住过一个名叫响场的山村,当地群众说,这是地主为了夸耀他的富裕,用木板铺成打麦场,板下挂满铜铃,当牲口拉着石磙在上边打谷物时,场上响起铃声,因此而得名。
群众还向他们讲地主荒淫无耻的事,说地主为了寻欢作乐,让使女把红绒线剪成碎屑,从楼上撒到院子里,称作下“红雪”,再让丫环们脱光衣服,赤裸着身体扫起这些所谓“红雪”。这些不拿人当人的奇闻,听了实在令人吃惊。
为团结一切力量共同抗日,工作团在这些地区特别强调“有钱出钱,有枪出枪、有力出力、共同抗日!”的口号,来促使这些地主为抗日多作贡献。
随着抗日战争形势的发展,敌后斗争日趋紧张和复杂,青年工作团的任务也加重了,二、三大队在东西尚里一带同肥城出来的日军作战时,他们就到战场上做救护伤员工作;当国民党的光复军和荣别队同自卫团磨擦时,他们就在枪林弹雨中唱《国共合作》《中国人不打中国人》的歌曲,喊话共同抗日,团结对敌。
武汉失守后,国民党留在敌后的军队加紧了反共步伐,不断制造磨擦。山东第一行署特派员郁仁智,专门进攻我自卫团部队。为了自卫,青年工作团改成教导四连,男女都编成班排,配发了武器。全连在尚庄进行了实弹射击,打的成绩不错,提高了大家的战斗信心。
11月15日,日军攻陷聊城,范筑先将军壮烈殉国,郁仁智的部队乘机向驻在大峰山区的自卫团四大队和范筑先的十七支队、十支队机枪营进攻。我军奋起反击,教导四连也连夜赶到房头,参加反击战斗。顽军被消灭一部,其余逃出泰西地区,我方取得反顽斗争的胜利。
1938年11月27日,泰西地区几支抗日武装在长清县大峰山岚峪地区,改编为八路军山东纵队第六支队。下辖四个团、一个特务营和各县独立营。全支队约有六千多人,成为泰西地区一支坚强的抗日武装力量。从这一天起,魏克也就成为一名光荣的八路军战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