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十年了。
每回中元节傍晚，村子里就会响起一阵诡异的哀乐。
紧接着就会有妙龄少女失踪。
村子里的老一辈都说，这是阎王娶亲，要配冥婚了。
也只有我知道，这位传说中的阎王是长脚的。
1
过几天就是中元节了。
村子里但凡有女儿的人家，都抢着到阎王庙上香。
千求万拜，就是想恳求阎王，挑选自家女儿做新娘。
这各中缘由，还得从二十年前说起。
大概二十年前，老村长的女儿秀兰在中元节傍晚，偷溜出门和情郎私会。
结果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后来据几个过路的村民交代，当天晚上村子里的确有诡异。
靠近外河的草丛里时不时就会传出一阵哀乐。
再配上阵阵阴风，那氛围阴森诡异极了。
自然也就没人敢靠近。
然而怪就怪在这里，村长家虽然丢了一个女儿。
却也因此发了一笔横财，举家搬去了大城市。
一时间村子里各种猜忌，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是邪魔妖怪，有人说天神保佑。
直到一年后，中元节当晚。
有人在村头荒废的阎王庙门口，看到了一顶绣有女孩名字的怪异红盖头。
才给这桩怪事扣上了一顶好听的帽子——阎王娶亲。
村子里的人本就迷信，这事一出。
几乎所有人都认定，村子里住着一个阎王。
他会每年中元节这天，挑选合适的少女给自己配冥婚。
可是作为唯一一个从阎王手底下逃脱的鬼新娘。
我却不这么认为。
因为我亲眼见过，那个所谓的阎王是有脚的。
2
因为阎王娶亲，村子里不少穷户发了大财。
眼红的人家不少，上赶着卖女求富。
十八岁也因此，成了村子里女孩们的噩梦。
因为阎王娶亲选的就是年满十八岁的少女。
记得当年，我刚满十八。
我妈整天提心吊胆，生怕我去做了鬼新娘。
结果她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阻止得了阎王把我娶走。
记得那天晚上，我很早就困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
我知道阎王还是来了。
那一瞬间，我的心情很复杂。
害怕中又带了点兴奋。
可是想象中凶神恶煞的阎王并没有露面。
他周身裹着白布，让人看不出一点样貌。
只能从那双宽大的脚，依稀辨认出那是个人。
因为从小我妈就跟我说过，鬼是不长脚的。
后来，我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人连同红盖头被扔在阎王庙门口。
只不过我这顶红盖头跟那些被掳走的女孩不同。
顺着名字正好撕成两半。
照村里巫师的说法，这是阎王没看上我，所以退货了。
说来也怪了，自我之后。
阎王娶走的女孩，没一个平安回来的。
而且有些父母为了赚钱，上赶着把女儿送进阎王庙。
所以近几年村子里，失踪的女孩也越来越多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以为这是天意。
直到前几天，有人在村后山的小河沟里发现了失踪女孩的尸体。
3
是前年被娶走的女孩，万慧。
说来也怪尸体被捞上来几天了，却没有一点腐烂的痕迹。
而且周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万慧的死，让我彻底醒悟了。
所谓的阎王娶亲，就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可是他们花这么大力气掳走女孩，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
眼看着中元节就要到了。
我家是做纸火生意的，尤其中元节生意特别好。
我妈忙得挪不开脚，只能托我把河灯捎给村头的柳婶。
柳婶是个可怜人。
年纪轻轻丈夫就死了，留下她和一双儿女。
后来儿子车祸去世，儿媳改嫁。
她含辛茹苦，好不容易把小孙女拉扯大。
结果女孩儿却被阎王娶走了。
年近六旬的老太太，也被生生磨去了半条命。
剩下半条用中药勉强吊着，多撑一天是一天。
每回到柳婶家，我都会被呛人的中药味，熏得反胃。
这次却觉得分外好闻，甚至还有几分熟悉。
她说之前村里的老中医，因为女儿被人拐走关店了。
这回的药是她女儿，从城里搞来的稀罕玩意儿。
听说只要一剂，就能立刻药到病除。
我打趣说这世上要真有这么神奇的药，恐怕早就被人买空了。
怎么还会落到我们手里。
柳婶愣了一下没有说话，默默从药包中翻出一个黑色的蝴蝶结递给我。
！
这不是柳婶孙女的东西吗？
怎么会藏在药里。
4
回去以后，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我不知道这阎王娶亲背后，到底有什么阴谋。
但冥冥之中，我们仿佛早就是局中人了。
柳婶的女儿说那药在城里的富商圈都炒疯了。
好不容易的一剂，还是托人高价收的。
听说这药贵的不是药材本身，而是药引子。
找到合适的药引子，再制成这灵药前前后后得一年的时间。
可是柳婶却压根儿不关心，这药到底多好。
她真正关心的是这药包中，孙女的下落。
不过由于这药经手的人实在太多了，再加上她女儿本就对这小孙女有成见。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但我到觉得这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既然人能够送东西出来，那是不是就说明被掳走的女孩或许还活着。
我妈回来的时候，去了趟万慧家。
闻着她身上刺鼻的草药味，我才反应过来。
自己之所以会觉得柳婶家的草药熟悉。
是因为那味道跟前一天我闻过的万慧身上的一模一样。
几经波折疑团，又绕回了草药身上。
难道那东西真有古怪？
老中医的女儿是美秀是去年被掳走的，他消沉了整整一年。
平常压根儿见不到人影。
也只是我偶尔一次在河边碰见他，才知道原来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去放一盏河灯。
原本我只想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叫我遇见了。
可是他似乎很抵触跟人接触，瞧见我转头就要走。
结果没几步，又折了回来。
因为我的那句，你女儿兴许还活着。
5
没法大张旗鼓的把人带去灵堂。
我只能退而求其次，用湿纱布来保存气味。
老中医跟草药打了几十年交道，一闻就觉察出了古怪。
老中医说有人把万宁泡在药浴里数月，所以她身上才会有如此浓重的药味。
这些药里除了几味阳性极重的补药，还有一味能保持她尸身不腐败的药引子。
听说这种药引子千金难求，光是一小点就要花上数月功夫。
难道阎王娶亲是假，拐人入药才是真？
还没等我理清楚其中的蛛丝马迹，阎王又开始娶亲了。
可是这回娶走的并不是十八岁的少女，而是年近六旬的老妇，柳婶。
说来也奇怪，以往每回阎王娶亲，村口的阎王庙都会落下一顶红盖头。
偏偏这回却什么都没有。
有一瞬间，一个大胆的假设从我的脑子里一晃而过。
会不会柳婶不是被阎王娶走的。
而是无意间撞破了什么秘密，被拐走了。
通常阎王娶亲都是在傍晚，哀乐一出，而后少女失踪。
如果柳婶失踪跟阎王娶亲没有关系的话，按照惯例今晚村子里还是会有一个少女失踪。
这些年村子里的女孩丢的丢，走的走。
今年的适龄女孩，居然只剩下邻居家的幺女王琳了。
女孩前个才满的十八岁，因为害怕被抓走，已经躲在家里两天没出门了。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她的精神已经恍惚了。
瘦弱的身体害怕的缩成一团，神神叨叨的对着我身后厉声叫嚣着。
我轻声安抚了好一会儿，她的情绪才平复下来。
哆哆嗦嗦的扑进我怀里，嘴里恶毒的咒骂着她的父母。
「吃人肉不吐骨头的黑心东西……你们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王琳的父母是老封建了，平日里就偏心儿子。
现在知道了阎王娶亲能够得到一大笔钱，更是巴不得把王琳往火坑里推。
可是按理来说王琳早知道她父母是这副德行。
为什么转眼的功夫会受这么大的刺激呢。
等她离开我的怀抱，我才发现她的手里捏着一段红绸布。
这面料我见过是阎王娶亲惯用的红盖头。
我原本以为这是王琳她父母心急，提前给她赶制的红盖头。
直到后来看清红盖头上的名字，才让我彻底陷入慌乱之中。
这顶红盖头是柳婶失踪孙女千意的。
可是我分明记得之前柳婶跟我说过这顶红盖头早就丢了。
6
王琳和千意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感情十分要好。
眼看着千意失踪，柳婶日益消沉。
王琳隔三差五也会去柳婶家，陪老人家说说话。
也是赶巧了，王琳上回去，刚好就是柳婶失踪的时候。
她满屋找人不见，正准备叫人，却偶然发现了散落一地的红绸。
因为平日里柳婶是靠缝补衣服贴补家用，所以家里有这些东西并不稀奇。
可是偏偏那团红绸裹着的是，千意丢失的红盖头，还有绣了一半王琳的盖头。
王琳知道自己父母的德行，起初以为是他们拜托柳婶绣的。
后来回家一问才知道，她父母一心等着收钱，不愿意干这冤枉事。
王琳后来越想越不对劲，如果不是她父母授意，那柳婶家又为什么会有她的红盖头呢。
知道她好被娶走女孩家看了她们的红盖头，才发现上面的针法，跟柳婶绣的一模一样。
表面上和蔼可亲的老太太，背地里居然跟阎王娶亲有数不清的瓜葛。
而且极有可能就是把无数女孩推入深渊的罪魁祸首。
这事放谁那儿都没法立刻接受的。
我原本的思绪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了新的方向。
柳婶既然能把药包里的东西透露给我，那至少证明她不是知情者。
这样一来，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的东西，只能是故意陷害。
柳婶又正好在这个时候失踪了。
顺着线索很容易让人推敲出来，她是做贼心虚。
我突然开始好奇，这盘大棋背后真正的主人了。
这么大费周折，换来的定西一定价值不菲吧。
中元节这晚，我在王琳房中陪了她一整夜。
阎王影子没看到，倒是在天亮的时候，等来了一个轰动全村的消息。
阎王娶走女孩的红盖头，都是出自同一个人——失踪的柳婶。
昨晚哀乐一过。
料想中的娶亲场面并没有出现，却在今早的河边散落了两条红盖头。
一顶是万慧的，一顶是千意的。
可是怪也就怪在这儿，那天万慧下葬，红盖头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进棺材里的。
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河边呢？
还有千意这顶，昨晚我在王琳家守了一夜，第二天一醒来盖头就不见了。
原来是自己“长脚”跑到河边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