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谷汤圆,是过去三峡地区农村的一道“美食”。对我来说,那味道,仿佛至今还在口里萦绕。
我的家乡在上世纪80年代以前一直是种水稻的,后来由于大力发展脐橙产业,所有的水田都放旱栽上了脐橙。但即使产水稻的时候,坡地里还是要种一些杂粮薯类作物,否则就难以解决一年的吃饭问题。
水稻有粳稻和糯韬之分,大米有粘米和糯米之别。早些年杂交稻还没有普遍推广,同样的肥料,同样的面积,同样投入的劳动力,粳稻的产量要比糯稻的产量高出一倍,尽管糯稻的售价比粳稻要高出很多,但精于算计的农民为了填饱肚子,还是乐于种粳稻。即使家庭条件好的,也只种很少比例的糯稻,主要是用于过年过节做汤圆,做醪糟等。人民公社时,生产队就更少有种糯稻的了。
旧时农村有个说法:“叫花子也有三天年”。过年,没有糯米做汤圆、醪糟一样要过,但没有粳米填肚子,日子就无法过下去了。好在家乡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有了糯包谷这个糯米的替代品。不种糯韬的人家,为了解决过年过节吃汤圆、醪糟的问题,只好种一些叫糯包谷的杂粮来替代糯米。有了糯包谷,在过年过节的时候,自然也就有了做汤圆、拍醪糟、打糍粑的材料了。
糯包谷做成汤圆粉,先要用檑子将包谷退壳,然后用水浸泡数天,有的人家甚至要泡上十几天。浸泡期间要多次换水,以免泡馊了。据说糯包谷泡得久,推出的汤圆粉才柔软。糯包谷泡好后再用石磨推出包谷浆,将包谷浆由过浆布吊干后,就可以用来做汤圆了。一时吃不完的汤圆粉,还可以晒干后保存,吃的时候用水调湿,做起汤圆来方便的很。
推汤圆粉是一件比较愉快的事,因为有希望就无所谓累。大人小孩只要听说磨汤圆粉,都是欢天喜地的。因此,我在16岁当兵以前,只要看见母亲要磨汤圆粉,总是争着帮母亲推磨,还边推边唱着儿歌:“推磨,摇磨,推出汤圆糯不过。隔壁赖汉莫望嘴,想吃汤圆去挑水。包谷汤圆香,糯米汤圆糯,想吃汤圆来推磨。”完全没有山歌唱的那种“汤圆好吃磨难推,山歌好唱口难开,妹儿好乖,她不来”那种失落惆怅的感觉。
糯包谷汤圆做好了,无论从口感还是从柔软度,吃起来并不比糯米汤圆差。相反,它粘糯适度,具有清香散口,回味绵长的特点。同时,糯包谷汤圆还不像糯米汤圆那样,吃多了腻人,出现消化困难等问题。
我母亲做的包谷汤圆,可以说伴随了我的前半生。玛瑙色的汤圆粉,煎豆腐、腊肉丁,外加葱头和少量风豆豉做的馅,吃起来那个香啊,真是无以言表。直到现在,家里每每吃汤圆,我都会想起母亲做的包谷汤圆那种独特的味道。母亲做的包谷汤圆为大汤圆,一碗只能装3个,我当兵时每次回家探亲,母亲总要做包谷汤圆给我解馋,一般我都要吃两三碗。吃完包谷汤圆,再美美地喝一碗乳白色的汤圆汤,打着葱香饱嗝,享受着陪伴父母的快乐,仿佛时间流逝得特别快……
遗憾地是母亲离开我们后,我再也没有吃上包谷汤圆了。
现在,汤圆粉、汤圆馅品牌众多,五花八门,反而吃起来没有了感觉,总找不回记忆中母亲做的包谷汤圆那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