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嫦的口述：

十一假期都过去一天了。今天也要过完了。婆婆打电话过来，说：你真的狠心，十一都不带孙子回来过节吗？

我说我真的不会回去了。过年的除夕我都是连夜回来。那天下午我在这么多人面前，我都已发誓了，每年过年公公婆婆做的事情太过分了。事不过三，已经超过三次了，我还有什么理由腆着脸去婆家。

没有拉黑公公婆婆的手机电话，是因为老公还是他们的儿子。我不想公公婆婆的死讯会是最后一个知道。

在刚过去的春节，不，八个月前的春节，在公公嫌弃我包的饺子小，掀了桌子的那一刻，我就不会再回婆家了。

我不会阻拦着老公去尽孝，但是婆家我是不会回去了。除非公公死了或者婆婆死了，死一个我就去一次，没死，我不会回去。

我和老公是自己谈的恋爱。我娘家和老公家相差300公里。当时老公大学毕业的时候来到这边打工，而我也在这厂里打工。

当时公司里有个内部论坛，有个贴子：本地女孩嫁不嫁外地郎？

有很多同事说出自己异地婚姻的幸福。

我就看到了吴刚，吴刚在那里也回复了帖子：如果遇上自己合适的女孩子，我也愿意娶当地女孩，地域距离不是问题。

我一看到居然有个人叫吴刚，我叫小嫦。都是说月宫里的嫦娥身边有一个吴刚，在寒月宫相守，还有一只兔子。

也有人在那里起哄，说嫦娥和吴刚是天作之合。

我们就谈恋爱了，吴刚比我想象中长得帅多了，比我大两岁。我只是中专毕业，他是大专毕业。

我的父母也没有多大的要求，只要吴刚一直在这边工作。远嫁也只是一个名声上的远嫁。

何况吴刚上面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的事情基本上不会叫这个最小的儿子去做。

然而，当我们谈婚论嫁的时候，婆家的表现真的是很打脸。

婆婆是不支持她的小儿子娶外地的女孩子。他们都指望着吴刚挣钱给他们花，因为只有吴刚是大学毕业，其他的哥哥姐姐都是初中文化，高中都没有读。

可吴刚说他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穷得连他的房子都没有，在老家相亲，给人家当上门女婿，人家都嫌弃原生家庭太穷了，会拖累女方。

所以他想着在上班的厂里自己谈一个不要花钱的更好。当时恋爱脑的我觉得吴刚说这些话都是很真诚，很坦率，不像别人藏着掖着骗人。

所以我嫁给他，彩礼没有，三金没有，甚至连酒席也没有，吴刚就带着他的未婚证明，还有户口本，身份证和我就在女方这边领了结婚证。

领了结婚证，娘家父母让我住在娘家，当时我也不愿意，因为我娘家也有哥哥有弟弟。吴刚又不是上门女婿，干嘛要住娘家？凭白无故让人低看一眼。

我们就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租了一个老房子，也清静。

我怀孕生儿子了。我生了儿子，小名叫兔子。

婆婆过来伺候我的月子，婆婆说不能结婚都没有给我们任何帮助，我生孩子，她出个力气还是可以。

婆婆伺候我的月子，还不如不来伺候我呢。我上厕所只能拿一张纸巾，如果因为是上大号拿了三张纸。婆婆就说我浪费纸。

娘家给我送了6只老母鸡，圈在了院子的一角，让婆婆有空的时候给我炖老母鸡汤喝。

没想到婆婆说她不敢杀鸡，就将6只老母鸡都卖掉了，钱是婆婆拿着，我也不过问，只要婆婆给我照顾月子，她做什么我都感恩着，我都给她捧着。

晚上的时候孩子哭了，婆婆就是睡着了，听不到。吴刚起来泡奶粉，婆婆又说我使唤了她的儿子。

兔子满月的时候，婆婆要我给她月嫂费。我就给了她5000块钱月嫂费，就叫她回去了。

兔子三个月的时候，娘家母亲过来帮我照顾孩子。

兔子的户口就登在我的户口下面。他还是姓吴，户口登在我的下面是方便在这边读书。

兔子三岁的时候，我和吴刚省吃俭用，在公司附近的一个小区买了一套房子，这小区是我们公司合作开发出来，我们公司员工买房子有优惠，并且可以贷款。

我们就有了自己的第一套房子。

公公婆婆给大哥二哥他们带大了侄子，大嫂，二嫂不愿意跟公公婆婆住一起了。

可是公公婆婆他们也没有房子啊。本来公公婆婆家也就是四间地基，两个哥哥一家两间就没了，不用说公公婆婆没有地基了，连我老公吴刚也没有村里的房子。

我和吴刚结婚后，过年回家基本上都是借宿别人家，刚开始那几年我都不愿意回婆家过年。

吴刚有个堂伯没有儿子，是他侄子给他伺候养老，堂伯去世后，堂伯的宅基地，就给他的侄子继承，可是他的侄子也就一个儿子，觉得村里的地基要两处也没什么作用，就放出来说将堂伯的那处宅基地卖掉，当然，宅基地也只能是本村人做买卖。

吴刚知道了，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宅基地上是两间瓦房，也就一万块钱。

于是，吴刚回家一趟就买下了堂伯家的宅基地，又花了一万块修缮，就让公公婆婆住进去了，毕竟我们都没有回家住，那房子空在那里容易坏。有人住着，天天有人打扫，有点人气，房子也不容易坏。

这是我们花钱买的第二处房子，也算是吴刚的宅基地了。这样我们过年也愿意回婆家了。毕竟有我们自己的房子了，虽然是两间瓦房，给公公婆婆住了一间，还有一间给我们自己住。

第一年我们回家过节的时候。我和吴刚大包小包买了很多很多东西，过年的年货都是我们买的。

我们想着公公婆婆住在我们的房子，这过年也过得热闹些。

我是有一手好厨艺。所以我一回到家里。很快就进了厨房，每天炒菜做饭，除夕的时候，两个大伯哥家都会过来一起吃年夜饭。

我没有感到多少劳累。我觉得这个氛围非常好，公公婆婆他们也觉得理所当然。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过完年，我们要回来上班了。

公公拿出一个小本子。和我们算账。

说我们回家过年，这20天水电费要花多少钱？这不能让他们去付这个水电费呀？那时候水电费又没有绑在手机上。

我听了公公的话，非常尴尬。直接拿出2000块钱给公公。你不要算这些东西了，这2000块钱给你们留着，也不要算买菜了，过年期间基本上都是我们买菜的。

我们就头也不回地回来了，平时公公婆婆要钱花的时候，我们都会给他们钱花，这过年了，他们还住的是我们买的房子。居然还算我们水电费，还算我们买菜费，这过年还都是我炒菜做饭呢。

又一次回婆家过年，我也是义无反顾地接过厨房的活，每天炒菜，做饭，和公公婆婆一起在大厅里吃饭，噢，村里不叫大厅，叫大堂。

两间瓦房差不多也有80平吧，后面一个院子一半做卫生间，一半种菜，两间瓦房有前后间，一前间给公公婆婆住，一后间给我们住，有一前间是大堂，有一后间是厨房。

这次过年，我坚决不让公公婆婆买任何一次菜，哪怕一根葱，也不会叫他们买。

我还是给公公婆婆做好饭菜，一起吃。

过完年回去我留下2000元的时候，公公又说了水电费的事情，我心里比较生气。

但是呢？我想我跟他们一起过日子，也就过年这个20天，想想就不计较了。

又一次回婆家过年了。还是我买菜下厨，因为公公婆婆的饭菜实在不好吃，我家兔子也是正长身体的时候，我也希望过年20天，让兔子吃好。

我是非常用心地炒菜做饭。公公婆婆却开始嫌弃了我的厨艺了。说香菜只是用来点缀的，不是用来撒在汤里的，说他们年纪大了，不想吃炸鸡腿，说我炸些鸡腿让他们眼馋，心里不舒服。

那天我身体不舒服，我就下了一锅面条，放了小黄鱼，放了蛏子，放了虾，放了青菜，撒了点盐，没有放味精，也没有放油，其实这是我喜欢吃的三鲜面。

我把面条盛好给公公婆婆，婆婆在那里吃着，公公吃了两口，突然把那个筷子往桌子上一摔，骂道：这是做给死人吃的吗？淡不叽歪的是没有盐啊，还是没有味精，还是没有油啊？家里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吧？

婆婆说：你少说几句，儿媳妇给你做好吃的都不错了。

公公说：儿媳妇做吃的，有什么不错就不错，这本来就是她的事，谁家的儿媳妇不侍奉公公婆婆啊？这搁在以前，儿媳妇还不能坐在桌子上吃饭呢。

吴刚生气道：你爱吃就吃，不吃就别吃，也见过大嫂，二嫂给你做过吃的。你也会在我家里耍威风。这是我家呢，我买的房子呢。不就是柿子拣软地捏吗？

公公见吴刚生气了，就没有话讲了，还是把那碗面条吃了。

这让我心里有个疙瘩了。这每年过年，我炒菜做饭都这嫌弃那嫌弃。我想不就这20天吗？熬熬就过去了。

除夕的时候我想包饺子。我就一大早上骑着电瓶车去集上买了肉，买了韭菜，自己和面擀的饺子皮。

我包饺子，馅子的肉很少叫机器绞肉。我都是用手剁肉，我觉得自己剁的肉就香一点。

我剁了一个小时的肉馅，洗了韭菜，切碎，又剁在了一起，浇了两个鸡蛋，包了两个小时的饺子。

中午的时候我就煮饺子。

煮好饺子，就招呼公公婆婆吃饺子了。

公公一看饺子，这么小，就开口骂道：谁家的饺子这么小？这一个个饺子也就一个硬币大小，是给人吃的吗？都不够人在牙缝啊。这大过年的，就这么寒碜吗？不想给我们做吃的，你就别做啊。

公公又在那里骂道：做儿媳妇，你都得伺候老的，你得给我们做吃的，还得合我们的口味，以前包的饺子大的呀，一顿吃五个饺子就饱了。你这饺子小的一顿下来20个饺子，还没塞肚子，你这大过年的不是很寒碜人吗？

我听了没吭声，我想再差也就这个20天熬过去了。回去上班了，就眼不见为净了。

没想到公公觉得他的话好像是砸在棉花上面，没有力气。他直接把桌子掀了。我们正在吃的饺子，哗哗哗全部倒在地上了。

吴刚就生气了，道：爸爸，你不要那么作了。你三个儿子，哪个儿子让你住了？妈妈带大了几个侄子。哪几个嫂子让你们两个人去他家吃饭了。几个侄子想着爸爸妈妈，给他们送吃的了？也就我家的小嫦，一年四季的衣裳买好给你寄过来。每个月你要1000就给1000，你要2000给2000。你不要蹬鼻子上脸了，还这嫌弃那嫌弃。你就敢在我家耍耍威风，你敢在两个哥哥家说大声一点吗？

公公火了，骂道：滚，你们给我滚。

吴刚说：要滚，也是你们滚，这房子是我买的。

父子俩吵架，我就出去了。我去叫 大 队 里的书 记，叫了大哥，二哥，大嫂，二嫂，还叫了侄子，还给大姑姐两口子打电话，叫他们都过来了。

我跟他们一五一十地说公公要撵我们走，我要他们给我们做个见证。

大家很快就到了。

我已经跟吴刚说好了。我们一家三口下午就回300公里外自己的房子。

我对着众亲戚朋友，父老乡亲道：我自认为我这个儿媳妇做得不差。大家也看得见，人在做，人看不见的话，天也看得见。但是公公还是要撵我们走。

我说：我没家了，这房子是我和吴刚买的。那时候是从堂哥手里买过来，当时堂伯去世的时候，堂哥卖这房子的时候，街坊邻居都有见证，是我和吴刚拿的钱。现在这房子我们也不要了。就算这公公婆婆生养了吴刚一场。以后，我再也不过来了。除非两个老的死了，谁死一个，我就回来一次。我只能做这样了对吧，两老的不死，我是不回来了对吧？两老死一个，那我回来，然后送他上山。

大姑姐在那里说：也就你能忍了爸爸那臭脾气。这么好的儿媳妇，爸爸眼睛就不开眼。还撵我滚，是我就撵两老滚，那个你呢？他们死还送他们？如果是我，他们死都不要送他们。死了，回去一趟，不死就不回去了。

书 记 说：这小嫦做事都是深明大义，我们大家都看得见。人家过年在他们自己那里过得不香吗？可他们年年过来，不就是孝敬你们两老吗？可你们这年还不让过。

说过后我就一声都不吭了。我也不吵，也不闹，我也不动肝火。

家里什么东西都不要了，就和老公带着兔子三人一起开车就回家了，现在我不怕了，我们自己有车，自己可以开车，随时回家，除夕也不怕，连夜赶回自己的窝。

清明节我们也没回去，端午节我们也没回去。婆婆打了好几次电话，说公公知道错了，说不该掀了桌子，不该嫌弃我包的饺子小。

我说：既然公公婆婆都看不起我，我就没有必要再腆着脸去了。总之，你们的赡养费每个月1000块钱不会少给一分。

婆婆说：谁说看不起你呀？我也就你这个儿媳妇最知书达理了，最有文化了，最孝顺了，我们以后还是跟吴刚一起过日子，我以后还要到你们那里养老呢。

我就呵呵呵。

中秋节我们也没回去。婆婆又打电话说我们中秋节怎么不回去？我说两个老的没有死一个，我就不会回去。

婆婆说：冤家宜解不宜结。你还是要为孙子着想。你们还是要孝敬老人呐。

我说：老人无德，儿女就不孝。人还是自私一点好一点，自私一点，过得愉快一点。太善良了，都受人欺负，谁都找我。

这不，十一了，婆婆又打电话说想孙子了，想兔子了，问我们十一回不回去。我说不回去。今天二号，都过完了，婆婆还是打电话，我就是不回去。

婆婆就说我狠心，说兔子还是她照顾了一个月呢？她想兔子了。

我说：你想兔子了，那你就过来，我不拦着你。想着我回去。公公掀掉饺子的那一天。我都已经心死了。我满心喜悦地做好吃的给你们，你们却把它掀掉了。

人与人交往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都把我踩到尘埃下，我何必再仰望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