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9月王排长提升为汽车连指导员。他入伍七年竟然连升三级，从一个新兵走到了连队的主官岗位上，成为全团二十多个基层连队中最年轻的指导员。

12月9日凌晨，一场大雪笼罩着湖北大地，天空弥漫着飞舞的雪花，地面的气温达到了零度以下。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湖北的第一场雪，连队在武汉去黄石运送矿渣的车辆，返回时途经大冶矿区铁山镇时，其中的两台车发生了前后碰撞，老司机胥万明腿部受伤，入伍不满一年的跟车副司机葛炯当场身亡。

噩耗传到团里，机关立即成立善后小组，由顾副团长带队，油运股助理员、军务股参谋、卫生队副队长和王指导员立即赶往出事现场。

现场勘查这次交通事故，是路段弯道靠山一侧塌方堵车，走在前面的司机胥万明带副司机葛炯，他所驾驶的一主一挂运输车停下等候时，两人下车来检查车辆，胥万明发现固定在挂车车箱尾部备胎螺丝有些松动，就叫葛拿扳手把螺丝帽拧紧。

胥蹲着用力托举备胎，葛拧螺丝，两人聚精会神一上一下相互配合中，后车驾驶员应芳带副司机吴文斌开的车转弯，看到前面车辆及两人时，立即踩下刹车，因两车距离太近，地面湿润路滑，瞬间就撞了上去。

司机葛炯头颅撞开当场死亡，胥万明左大腿被撞断。悲伤之中他们将葛的尸体抬到肇事车上放着，把胥送往就近医院被诊断为左腿粉碎性骨折。

一大天的时间耗过去了，眼看天在渐渐地黑下来，考虑到事故车上遗体要转移到被撞的车上来，胡助理让王指导员去和前方修路的几个地方师傅商量，给他们点钱请帮忙搬一下。

那几个人答应得很好，待他们将其中的一辆车启动靠上另一辆车后，那几个人早已收工不知去向，无奈之中只有他俩自己动手往搬了。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站在寒风凛冽中的胡助理员和王指导员要等顾副团长他们从医院回来，见不副团长，他们又不好先返回武汉。

在那个没有手机的年代，无法电话联系，只好等着。

顾副团长他们终于回来了，相互通报情况后，把人员作了分工就往回走。

返回时，王指导员开事故车拉着遗体走前面，驾驶室里只有他和应芳两人，其余的人坐大吉普车跟在后面。

由于天冷驾驶室内没空调，后面又是个死人，心情是又沉重又害怕。

王指导员上车后，脑袋都是懵的，看到坐在自己旁边的应芳，恨不得想一脚把他踹下去。

一路上王指导员一言不发，两眼紧紧盯住车前方的道路，右脚死死地踩住油门踏板，他想把车开快点，可是油门怎么也踩不下去，车子怎么也开不快。

雪还在不停地飘着，路面还是湿漉漉的，道路上依然有冰冻和积雪，王指导员眼里全没看到，只想一门心思，聚精会神地往前开车。

到汉口殡仪馆已是第二天凌晨两点多钟了，王指导员在门口等了好长时间，后面的车才到，顾副团长打开车门下来，就冲他大声吼叫道：“王指导员，你不要命啦！车子开那么快，还嫌闯祸闯得不够呀！你再快点，把车当飞机开好了，回部队后我再找你算账！”

随后，冯副队长也立马下车去办手续，其他人站在那里，也许是天气太冷，也许是心里害怕，也许是晚上没吃东西肚里太饿，大家在不停地跺着脚、搓着手，没有再说话。

深夜里的殡仪馆漆黑一片，只有值班室亮着灯，一个穿黑色衣裤的小伙子在值班，等到冯副队长和他办完交接手续后，穿黑衣的小伙子一边走，一边让王指导员把车子倒到停尸房的门口去。

那黑衣人打开铁门，进去推出一辆两轮的运尸车，让王指导员把尸体从车上搬到运尸车上。

王指导员站着没动，朝着站在殡仪馆大门口的顾副团长喊话，让他们来帮忙。他们见状都慢慢走了过来，王指导员和应芳爬上大车，两个人搬不动，冯副队长也上来，三个人也搬不动，那个工作人员见状也上来帮忙，四个人才把尸体弄了下去。

存尸房里一盏白炽灯亮着，显得昏暗，地面上尸体横七竖八，有白布缠绕的，也有盖着一块白布的，看了实在是毛骨悚然，觉得恐怖。

王指导员他们租了一个抽屉式的冰柜把葛抬放在里面，冰冻他的右手还弯曲地抬在半空中，像是举着扳手的姿势，抽屉合不拢，王指导员把他压下又弹了起来，压了几次都不行，那黑衣人过来试试也不行，于是用力将他那只抬起的胳膊骨头扳断后，抽屉才合得上。

大家一前一后走出停尸房，王指导员在后面拐弯时，突然一只手从身后拉住他，吓得他脸色煞白，猛然回头发现是那黑衣人用右手示意他往挂在墙壁上的小黑板上，写上尸主的名字。

此时，大家都出去了，存尸房里就剩下王指导员和那些尸体，他胆颤心惊地走过去，拿起放在旁边的半支粉笔，怎么也写不出字来……

第二天上午，胡助理绘声绘色地还在和王指导员提昨晚回来一路上的事情。说他们在后面特别担心他，万一把车上的尸体颠下车了，小车又装不下怎么办？

王指导员在前面跑，他们在后面拼命地追赶，想超过他的车让他开慢一点，哪里知道他们在后边加足油门，始终追不上，简直让人不可思议。

王指导员和胡助理争辩说：“当时战友离开世界，我头皮都是麻的，手脚不听使唤，总感觉车子怎么也跑不动，也有可能是我被吓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