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年,我师范毕业回家赶集与一姑娘发生争执,工作后又遇到了她

风铃泪水奏雨 2025-01-10 10:29:12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和那姑娘还在互相瞪眼。

"你这个臭架子,自以为是师范生就了不起啊?"她气得直跺脚,转身就走,马尾辫在风里甩出一道倔强的弧线。

那是1989年的盛夏,我刚从师范毕业,揣着整整一个月省下的十块零花钱去赶集。

那会儿工资低,我这个实习老师一个月才拿四十块钱,每天骑着自行车上班,省下五分钱公交费,一点点往储蓄罐里攒。

妈患了风湿病,整天腿疼得直抹眼泪,我想着买点肉给她补补。

镇上还没通电,黄昏时分,街道上飘着煤油灯的味道。路边的小摊贩吆喝着"五分钱一个烤红薯",香甜的气味勾得人直流口水。

店铺门口挂着的马灯在风里摇摇晃晃,照得地上的影子忽长忽短。卖瓜子的老张头支着个木头摊子,热热闹闹地吆喝着"新炒的瓜子,又香又脆"。

走到老李家副食店,就看见个扎着马尾辫的姑娘正和老板娘讨价还价。她穿着打了补丁的碎花裙子,脚上是补了好几处的白布鞋,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票子。

老板娘说猪肉四块二一斤,她非要四块钱买,说现在工人工资都不涨,肉价咋能一个劲地往上窜。

我这张嘴啊,真是欠收拾,居然脑袋一热就来了句:"一分钱一分货,便宜没好货。"

那姑娘叫李小美,一听这话就来了火气。那双大眼睛瞪得圆圆的,像是要把我给吃了似的。

"你这种城里来的师范生,住着单位分的房子,有工资拿,哪懂得农村人的日子啊?"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我家里还有三个上学的弟妹,爹前年在砖窑干活闪了腰,现在只能打零工。每分钱都得精打细算,连件新衣裳都舍不得买。"

我心里憋着一股气,这姑娘咋这么不讲理。可看她眼眶都红了,又觉得自己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回家路上,经过打铁铺,那叮叮当当的声音敲得我心烦意乱。三轮车从身边驶过,扬起一路尘土。

路过供销社,看见门口贴着招工启事,说是要招语文老师,待遇从优。我琢磨着,这姑娘说不定会来应聘。

妈见我闷闷不乐,一边揉着发胀的膝盖一边说:"读书人要大度,再说了,日子紧巴的人多着呢。"

说着说着,她又开始念叨:"要不是家里穷,你妹妹也能上个师范,咱家就能多个吃商品粮的。"

我看着妈布满皱纹的脸,心里一阵酸楚。想起妹妹初中毕业就去了服装厂,每次回家都说工作挺好,可手上的针眼却越来越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开学。我被分到镇上的中学教数学,背着那个用了三年的帆布包去报到。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个熟悉的身影。李小美穿着蓝格子裙子,正在整理教案,是新来的语文老师。

"是你啊。"她撇撇嘴,"我还以为你能去县城重点中学呢,原来也只能来这种地方。"

学校是镇上最破的一所初中,教室漏雨,操场都是土的,下雨天就泥泞不堪。每到阴天,教室里暗得连黑板字都看不清。

我俩都是新老师,分在同一个班当班主任。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打着手电筒走半个钟头的山路到学校。

早读课上,经常能听到她带着全班朗读"床前明月光",那清亮的声音飘过走廊,像极了清晨的露珠。

班上有个叫王大力的学生,成绩倒数,上课净捣乱。他老是趴在桌上睡觉,作业也不交,李小美没少被他气哭。

我看不下去,把他留下谈心。这孩子说他爸妈去深圳打工,半年都没回来了,连个电话都打不通。

"我想爸妈想得睡不着觉,白天上课就犯困。"他低着头,声音哽咽。

慢慢地,我和李小美的关系缓和了。放学后,我们常一起走回家,路过的农田里,秧苗散发着清香。

她跟我说起家里的事,每个月省吃俭用往家里寄钱。午饭就啃个馒头配咸菜,自己的工资除了交伙食费,就剩不了几个钱。

有次她发现我中午也是吃咸菜馒头,笑着说:"你这个城里人,也学会过苦日子啦?"

冬天来得特别早,北风呼呼地刮,吹得教室的窗户直响。我看她还穿着秋天的衣服,就把妈给我织的毛衣送给她。

她死活不要,说:"我又不是你啥人。"最后还是让我硬塞给她了。看她穿上那件藏青色的毛衣,我心里暖暖的。

腊月里,王大力奶奶病重,整个人瘦得只剩骨头架子。我们去看望,屋里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床上的棉被都是补了又补。

李小美二话不说,把过年买衣服的钱掏出来。我也把准备给妈买毛衣的钱拿了出来。王大力奶奶抹着眼泪说:"你们是好老师啊。"

王大力红着眼睛说:"等我考上高中,一定报答你们。"李小美笑着摸摸他的头:"好好学习就是报答。"

她蹲在地上,耐心地教王大力奶奶喝药,还帮着收拾屋子。那股子温柔劲儿,跟当初在副食店的泼辣判若两人。

第二年开春,妈的病又犯了,疼得直不起腰。我请了假在家照顾她,李小美知道后,隔三差五就给我带些自己腌的咸菜,说是她奶奶的独门配方。

妈吃着总说:"这姑娘,心眼实在。"说着说着又叹气:"可惜是个农村姑娘。"

我不爱听这话,心想,城里人就高人一等啦?这姑娘比那些娇生惯养的强多了。

到了暑假,我和李小美一起办补习班。她说要挣钱给弟弟交学费,我想着给妈攒点药钱。教室里没有电扇,汗水湿透了衣背。

她总是坐在窗边,月光照在她脸上,安静得像幅画。有时候上课讲得起劲,粉笔末弄得满手都是,她也不在意。

那年夏天特别热,我们常常吃完晚饭,搬着小板凳在学校门口纳凉。蝈蝈在草丛里叫着,天上的星星亮晶晶的。

她给我讲她们村里的故事,说她小时候最爱听爷爷讲古,可惜爷爷走得早。我给她说城里的电影院,说将来有机会带她去看场电影。

慢慢地,我发现自己总是不自觉地多看她几眼。她低头改作业的样子,认真讲课的样子,还有生气时撅着嘴的样子,都深深刻在我心里。

王大力的成绩越来越好,这孩子争气,考上了县重点高中。临走那天,他抱着我们哭得稀里哗啦。

李小美笑着说:"看把你个大小伙子哭的。"眼圈却也红红的。她偷偷抹眼泪的样子,让我心里一阵疼。

站在教室门口,夕阳把我俩的影子拉得老长。操场上,几个学生还在踢球,喊声随着晚风飘过来。

我看着她的侧脸,突然觉得,那个爱斗嘴的姑娘,不知不觉已经成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后来我才知道,那年在副食店,她硬要讲价,是因为家里揭不开锅,还要给生病的爹买药。她总是逞强,从不轻易让人看见她哭。

就像那年冬天,她发着高烧还坚持来上课,直到在办公室晕倒。我背她去医院的路上,能感觉到她在发抖,却还嘴硬说没事。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我们一起改作业、批卷子,为了学生的成绩操心。春去秋来,我们一起走过无数个日落黄昏,一起经历了太多酸甜苦辣。

教室里还飘着粉笔灰的味道,黑板上的字迹未擦,像极了我们年轻时的模样。那些互相扶持的岁月,那些平凡却温暖的回忆,在不经意间,写就了最美的故事。

窗外,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叫着,多像那年夏天,我们年轻时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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