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碰”的一声巨响爆出，2024年1月5日下午，一架从美国波特兰飞往加州安大略市（Ontario, California）的阿拉斯加航空公司1282航班起飞仅6分钟，机身就被炸开了个大洞。飞机立刻失压，氧气面罩滑落，场面一度混乱。

是恐怖分子卷土重来？并不是，看上去更像是机门掉落。诡异的是，这里压根没紧急出口，只有一个窗户，旁边紧挨着座椅。幸运的是，爆破处旁边的26A座位当时没有坐人，失压只导致很多小物件被吸出机外。飞行员非常冷静，立即与塔台联系，表示“遇到了紧急情况”，需要立即返航。然后飞机成功降落，所有人都安全返回，仅一人需要接受治疗，但并无大碍。

航空公司为旅客提供了饮料和水，及第二天飞往安大略的机票（就问这批乘客的心理阴影面积）。令人震惊的是，这是架去年11月才出厂的新飞机，投入运营不过2个月时间。不放心的阿拉斯加航空，紧急停飞了所有65架波音737max飞机，等待进一步的安全检查。不放心的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跟着停飞了某些波音737Max9飞机，进行安全检查（涉及全球171架飞机）。

波音飞机总出事故？

波音公司目前仍是全球最大的飞机制造商，也是世界上最大的民用和军用飞机制造商之一，运营美国的空间站和航天飞机，波音还是美国最大的出口商，排名世界500强第48。它的737系列已经生产了10000多架，是至今谁也无法比拟的。连同货机在内，全球服役的民用飞机里，波音占据50%以上的份额。波音皮实耐造，备件多且相对便宜，能飞能修的人才也最容易找到。

曾经的波音是安全的代名词，在美国一度有“不是波音的客机我不坐”的说法。许多国家元首都使用波音飞机做为专机。有747，有777，有787，也有很多737。然而在90年代末，当波音收购麦道，麦道总裁出任CEO后，一切都发生了变化（特别是空客出现）。波音更加注重成本、利润、股价，在华尔街上花的时间远比工厂多，为了利润不断削减成本、裁员，导致基层工人苦不堪言。在他们眼里，制造一架飞机和造一台洗碗机没有区别，波音开始成为一家财务驱动型公司。

大伙都知道，一架飞机所涉及到的零部件，足足有十几万个之多，这些零部件大都靠螺丝组合到一起。谁还不会拧螺丝？那你想错了，怎么拧、用多劲去拧，都是有严格规定的。而且给飞机拧螺丝的扳手跟普通的扳手也不一样，它有一个电子扭力器，能显示拧螺丝的扭矩。对于一名熟练的技师来说，就算闭眼不看，也能凭手感把螺丝拧得恰到好处。可如果是一名不熟练的技师，很可能一会拧松了，一会拧紧了，回来几次，这个零件就直接报废了。美国航空管理署在2019年就发现了波音公司的这个问题，因此要求他们对所有机型的螺丝力矩进行重新测量。

波音公司是不可能给返工的，一架飞机涉及的螺丝这么多，重新检查一遍得需要多少人手，材料都得换新的，这成本谁出？只能是听天由命，谁赶上谁倒霉。2020年先后有八架波音787飞机，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驾驶舱玻璃开裂的毛病。事后查明，造成驾驶舱玻璃开裂的原因，一是玻璃胶不合格，强度不够；二是打玻璃胶的手法不够细腻，导致玻璃受力不均（这次飞门事件，也不排除人为情况造成的）。波音公司的内部资料显示，在海外组装的波音机型，质量明显好于美国国内组装的机型。波音海外公司的员工素质，远高于本土员工的素质。

波音折射出美国制造业的“窘境”

第一代737诞生于上世纪60年代，距今已经有五十多年了，波音737，其实是个优秀的产品，故障率很低，但再优秀的产品，也过去50年了，从第一代737，到现在第四代的737MAX，这架飞机的机型其实一直没有变。波音为了节省成本，没有改变737的机型，没有改变气动布局，就直接上了高涵道比的新发动机LEAP，这LEAP发动机的好处，是推力大，还省油。不用修改飞机结构，又能上新发动机，还能省油，多好的事情？

这就好比给一架老旧的马车，换上了一匹烈马，对于737的机体来说，这台新发动机体积太大了，这就导致了飞机整体的气动布局出了问题，影响了飞机的飞行姿态，飞机就会因为仰角过大而失速。于是，波音为了弥补这个错误，就给飞机加上了一个“智能控制”系统，也就是MACS。波音737MAX8还在机头侧面装了一个“攻角传感器”，正常情况下，如果飞机机头被发动机推着仰了起来，就有可能出现“失速”的状态，那么MCAS系统就会控制机头自动下压，波音认为可以靠程序来解决问题。

如果这个“攻角传感器”出现故障，传感器的读数超过一定范围，飞控电脑就会认为飞机又要“翻车”了，于是激活MCAS，强行把机头压下来，在这个过程中，机长无法关闭MCAS智能系统，只能不停地拉升机头，你越拉升，飞控电脑越认为你要“翻车”，于是加劲把机头往下压。这个产品设计是有严重的逻辑错误的，飞控电脑完全依靠传感器读数，而不是飞行员的判断，也不发出警报，而是通过MCAS夺过飞机仰角控制权，强压机头，这就让飞行员失去了关键时刻的自救能力。

2018年10月29日，印尼狮子航空的波音737MAX8飞机发生空难，189名乘客和机组人员全部丧生。印尼狮航在接收737Max之前曾小心翼翼的询问波音，需不需要对飞行员进行额外训练？波音的回复是：绝对不需要（因为这要花一大笔钱）。波音工作人员甚至在内部交流中嘲笑狮航“竟然愚蠢到想要飞行员接受模拟训练”，并声称已经用了“如同绝地武士般的心灵控制”，所有人都无需进行模拟训练。

不到五个月，2019年3月10日，埃塞尔比亚航空公司的波音737MAX8再次坠毁，157人无一生还，其中还有8位中国公民。这两起事故其实非常相似，飞行员在灾难发生之前其实已经发现了问题，并且直到最后一刻都在努力解决，印尼航空飞行员拼命把机头拉起20多次，而埃塞航空飞行员第一时间决定返航，但最终都无力回天。在埃航现场发现了MACS导致坠机的证据后，仅仅30分钟，美国总统特朗普就紧急宣布停飞737Max相关机型：所有737Max飞往指定基地。

波音公司位于北查尔斯顿的组装工厂，是为了组装波音787机型新组建的，波音787被称为梦幻机型，因此北查尔斯顿工厂也被称为波音的梦幻工厂。然而，由于员工素质低下、管理失控、质量问题不断，北查尔斯顿工厂现已经被称为噩梦工厂。2019年4月20日，《纽约时报》头版头条就爆料，在采访十几位现任和前任员工后发现，相较于质量，波音往往更注重生产速度。部分员工曾向波音高层多次反馈生产中的质量问题，但是始终没有得到妥善处置。该工厂的技术工人克雷顿（Joseph Clayton）甚至称，他经常在驾驶舱下方的电线附近发现危险碎片，“我早就跟我妻子说过，我从没考虑过乘这些飞机。”

2020年9月16日，美国众议院成立的调查组在历经18个月调查后发布737MAX飞机事故调查报告。调查报告认定两起空难是由波音公司和FAA一系列严重错误共同所致，两者应对空难事件负责。波音公司刻意隐瞒问题，FAA监管严重不足，“并且在两次空难之间的关键时期拿公众的生命安全做赌注”。

美国想要重振制造业，最大的问题已经不是技术了，也不是钱，缺的是人。对于持续去工业化几十年的美国来说，技师人才严重断档，管理层为了业绩牺牲安全质量……

波音如今面临的困境，也给咱提了个醒：一个国家要想发展，高科技人才不可或缺，同时也不能忽视技师队伍的培养。拧螺丝看似简单、不起眼，但却支撑起了企业的门面和国家的繁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