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森林原创新作:罗曼提克(2)

杨森林文化 2024-10-15 04:20:15

“政治明星“读小学时写出了万字作文,引起全县小学生排队观摩。读中学时与一帮同学夺了县委县政府大权。新县委书记到任,他对其大谈如何治县。县委书记问他多大?他回答:“16。”

县委书记感叹:“我的个天呐!我16岁时还在银川北塔跟前捋牛尾巴呢,你16岁就能告诉我如何治理一个县?“

高中毕业回农村“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他拟写了篇《论列宁主义》“长篇文章,投给《红旗》杂志,因论点与当年政策相佐,被列为”一号现行反革命大案”。上级派工作组严查,以为是隐藏的反革命集团所为,结果刚到他所在大队,他主动拿出草稿要工作组鉴定,自以为对马列主义有重大贡献。工作组看其年幼而又能独立思考动了恻隐之心,安慰他:“你还年轻,这些深奥的理论最好以《红旗》杂志为准。”当工作组撤离之时,他拦住了工作队员:“你们走了,我咋办?”

工作队员安慰他:“你是个有志青年,我们给公社说建议:有招工招干机会,首先考虑你。”

他反问:“那公社领导换了,我还不是个‘不是反革命的反革命’吗?”

工作组一想——对呀,当年公社领导调动如同走马灯,换一任领导,这年轻人真的就成了不是“反革命”的“反革命“了。一时想不出更好办法,反问他:“那你说怎么办?”

他胸有成竹拍着自己的胸膛:“你们让我现在入党,就是谁当领导我都是组织里的人。”

工作组觉得这个年轻人非平庸之辈,建议公社将他发展为中共党员。国家开始招收第一届“工农兵学员”,尽管他已经在农村结婚成家,还是如愿上了大学。身为中共党员的他,在校期间正赶上工农兵学员“上大学、管大学、用毛泽东思想改大学”高潮,他以学生党支书身份修改办学方针方案,一时风光无限。

班上当年有位来自才女同一草原女同学,不仅相貌出众,诗作还常常在省级报刊上连篇累牍发表。“政治明星”体贴有加,夜不能寐,给其写了一份万字情书,倾诉了自己的爱慕之情,写着写着,自己被自己感动得泪流满面,打湿了稿纸无法继续下笔。他自以为这封感天动地的情书一定能够洞开黄花少女的芳心,万没想到女诗人看完,瞬间感到天崩地裂——她最最仰慕的正人君子、一向以大哥哥信赖的已婚党支书,原来是个如此污浊的伪君子!她卧床不起,返回家乡养病期间,向才女展露了心扉。

才女看完情书感慨万千,开导女诗人:“你有权拒绝他,也有权接纳他。他同样有权向你表达爱慕之情。依我看,你不要在乎几分钱的社会议论,如果你能像他一样抛开世俗,勇敢接受他的真情,他离开没有共同语言的前妻与你结合,‘政治明星’配现代诗人,你俩就是天公作美的一对‘天仙配’!在哪里寻找这样的罗曼提克?”

才女向我叙述过程中,连比带划,抑扬顿挫,富有动感和激情。

大学有关方面在已经决定将“政治明星”等几位首届工农兵学员作为“掺沙子”留校,一些老教师担心他这个造反派一旦留校自己可能没有安稳日子,谁也没有想到他为了实现更大的政治抱负,出人意外地宣布“大学毕业,重新回乡当农民!”作为“反潮流”斗士,再次成为轰动社会的“新闻人物”,广播报纸接连宣传。

表面上各级组织欢迎他回乡重新当农民,实际上只给他安排了生产大队副大队长——相当于现在的副村长。

当稀稀拉拉的一队少先队员敲锣打鼓欢迎他荣归故里,他老婆却堵在家门口不让他进门,她一边将老公公老婆婆铺盖从三间旧房子扔向院子,一边破口大骂:“你妈我一个人扛着你这个家八张嘴——四个娃娃、两个老人、还有你我,供你三年大学拉了一屁股债,指望你大学毕业挣工资还账,你倒好——你给你妈回来当农民!你家里穷得干球打得炕响呢,干逼煽得灰淌呢,你砌个猪圈墙都东歪西倒塌掉了,你是当农民的料吗?你除了谝嘴投机捞名声,还有啥逼球本事?”

公社只好派公安张干事去家里协调。一时传为老家人们饭后茶余的笑谈。

往后的日子里,谈起这段经历他老是追悔莫及:要是当时顺从女人意愿离婚,就不会有后来那么多麻烦了!

他当年来公社找领导告女人不给老爹老妈好好吃饭的状,领导们推辞说要下乡,连门都不让他进去。他多次到我办公室说东道西,探寻领导们动向,谁谁谁对他到底是什么态度。

我真情相告:“我发现公社院子里的人,有的专门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从公社走向县委高升了的人士,有时候只做不说,有时候只说不做。”

他连连点头。我俩逐渐成为莫逆之交。

我上大学后,按照政策,他被招干。此时已经是一个乡党委书记,前途一片阳光。

我去乡党委找到他,诉说原委。他听后对我说:“这么矜持自以为是的女人,将来就是真的成家了,怕也是个问题。”语言间流露出不想去见之意。 我对他说:“这个人,你值得见一见。”接着向他叙说了她开导女诗人间的“秘闻”。

他静静听完,一改政治家含而不露的做派:“我再也写不出那样的文字了……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我与他赶回学校宿舍,他俩果然一见如故:才女双眼放光,他也神采飞扬。他俩似乎相见恨晚,你一言我一句,根本没有我插话的机会。我自觉多余,借故到街上另一位大学同学家里,告诉才女来了的消息,意在请她招呼招呼。

同学家饭后,才女心情大好,自己提着水桶到学校院中水井打水——这是她来我这里第一次有这么好的心情。

她哼着歌曲,穿着高跟鞋,一步一个“咯噔”地走向水井。

这是一所比共和国还早的老校。围墙四周的倒柳树枝倒挂下来飘曳着,婀娜多姿。校园中心的花坛里正盛开着万紫千红的花朵。暑假期间,学校失去了往日人群熙熙攘攘的繁闹。工字房门前右侧有口供全校师生饮用的水井。为了便于打水,物理老师们在井口旁立了个高高的杠杆,杠杆底部靠近地面的地方用铁丝捆绑着两块大石头,朝着天空的头部拴着一根长长的绳索,一直掉到井口上方,绳索底部拴着个挂桶子的铁钩。

才女将挂钩套入手里的铁通,使劲一拉绳索,杠杆带着铁桶先是往井下沉下去,接着朝空中反弹起来。才女连人带桶一下被悬挂在半空中,打起了秋千。她吓得失声大喊着我的名字:“快快快——快快快——”

我一个蹦子跑过去,先将绳索拉向坏里,再拉着她的衣服将她从空中接到地面。

她被惊吓得瘫倒在地上。

现在想起,如果我当年不拉绳索,借势将她一把搂在怀里,一同坠入爱情的深井,我俩是否能够真正的罗曼提克一回?

但没有,当年真的没有!就连手都没拉一下。与她的接触就是个能够谈得来的同学、朋友,从来没用过“放电”的感觉。

第二天,我送她坐上班车。先到银川南门汽车站,给她买上前往巴彦浩特的班车票,看着她坐着的班车开动后,重新给自己买回家的班车票。

此次我俩南辕北辙。

后来我常常想:才女与“政治明星”日后演绎出了一系列爆炸性绯闻,成为社会上不断发酵的谈资,最早的起因是否就因我当年的引狼入室?

(未完待续)

2024年10月14日草于北京世华泊郡

0 阅读: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