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风月」三公的老油坊之13.我帮三公洗了澡

以旋聊小说 2024-04-26 00:51:47

题记:三公,触及我灵魂深处的字眼。从小就一直赖着他,那劳碌一生的老油坊,可是我人小鬼大、顺杆爬墙的童年乐园。时光无法倒流,谨以此文纪念我与三公一起走过的日子!

文/一枕日红 图/老木子

(十三)我帮三公洗了澡

转眼间,别的年级放寒假了,可我们毕业班还得补课。好不容易盼到老师宣布回家过年,我来不及收拾行装,背包塞了几本书,径直坐班车奔向黄圣庙村里。

老远就看见三婆伫立在关口,她见到我后,一把就抓紧了我的手。我分明感觉到三婆消瘦了许多,脸上的皱纹簇拥成老松树皮样,头上的黑发也少得能一根根数清。

我一进屋就喊三公,他斜躺在床上,身上盖着五姨新买的羽绒被,头歪向一侧,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死死地看着我。待我走近时,我分明看见三公是在流泪!一双大眼睛已经深深地陷了下去,他的目光显得黯淡而又呆滞,眼框里泛出汩汩的泪水,滚向眼角,淌过鼻根,笔直地滑过干瘦的脸颊,簌簌得落在发白如雪的枕边,渗入枕布的经纬里。

我从未见三公哭过。此刻,我的身子好似被定住了,胸口犹如压着无形的大石,嘴唇也颤抖个不停,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胡子拉碴,几乎只剩下皮包骨头的,就是我的三公,就是那个爱摸我头的三公,就是那个老往我碗里夹辣椒炒蛋和大排骨的三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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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我蹲身床头前,他提起两只手,悬空伸过来。早已泪眼婆娑的我赶忙一把将他的手稳稳握住,“公,我放寒假了,我回家来陪您过年,您该笑啊!”三公点点头,目光也缓过神来。我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抹眼泪,枕下已一大滩的湿迹。我也赶紧拭干自己的泪,只怕是让他跟着更伤心。

“你三公这辈子太劳了,身子骨用得过度.......你看看,骨头比肉还多呢,瘦得都没个人样了......”三婆在一旁哽咽着。

“毛崽呀,伸手探探你公湿了没?”三婆忽想起自己离开这么长时间了,该给三公换块尿布。于是,我颤抖地将一只手伸入三公的被窝摸了摸,谁料厚厚的被窝里居然是冰凉的。我问三婆这是怎么回事,她说躺在床上不能动,血液不流通,整个冬天都是这样的。我的鼻子猛然一下子酸了,“要不,让我来帮公用热水擦擦身吧!”

“那也好!我难伺弄你公了,挪不动他,都是你大头叔抽空来打理,又不肯接钱。”三婆边絮叨边起身把换洗的衣物放在床头。我赶忙回厨房提了两大瓶热水,再将两个大火桶搬进房去,关好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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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老人抹澡,我还是头一回。我稍稍稳定一下情绪,理了理操作流程。先用热毛巾焐了焐三公的脸与下巴,用剃须刀小心地将枯草般的胡须刮干净,再轻轻地擦拭眼角、鼻翼和耳郭。等把三公脸洗好,房里越来越暖和了,我才微微掀开被角,撸起上衣。真瘦啊,两肋好似层层梯田,嶙峋突兀,整个人活生生一副空架子。

之前,我敢发誓从未正眼窥视过三公洗澡,也不曾帮他洗过脚、剪过趾甲。现在居然要帮他抹胸、搓背、洗下身,要用自己的双手去感悟他的每一寸肌肤。我无法平息自己,只知道自己将面临着一项艰巨却表达不了返哺之恩的重担。

待褪下松松垮垮套在腰间的秋裤时,触碰到三公枯干的双腿也是冷冰冰的,还起了一层白花花的皮屑。那一刻,我瞅见三公干瘪的肚皮随着呼吸,一上一下,幅度很大。不用去猜,三公此时一定与我一样倍感尴尬,但这又是怎样的无奈啊!说实在的,我心里对曾经的好奇已翻不起一丝涟漪,充斥胸膛的满是泛滥成灾的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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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三公着凉,我俯身到床边,每用热毛巾擦抹过一处,立马将被条盖住。帮他洗胯裆的时候,我一手托起被条,一手凭感觉机械地用毛巾扫荡一个个角落,始终不敢直视。前前后后,我费了很大的劲洗这个澡,再换上干爽的衣裤,历时差不多半个小时,才如释重负把盆端了出去。

等到三婆喊吃晚饭了,我先盛饭来喂三公,一汤勺一筷子,三公张嘴吃得有滋有味。大头叔按例来帮三公洗漱,见我正服侍三公用餐,他竖起了大拇指,“你公真没白疼你!”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本该我承欢三公的膝下,是他把朴实的爱都给了我,而我却在他急需要亲人嘘寒问暖、体贴入微照料时,每每把在外求学作托辞,以分身无术来搪塞。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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