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里人满为患，却异常安静。

只有被我紧锁的卧室里传来于玲的声音，我看了看墙上的表，从咒骂到哀求，她用了四十五分钟。

出乎意料，孟川倒是沉得住气。

我爸妈和于玲爸妈难得没起争执。

我爸就一句话，“什么时候办手续？”

她爸就一句话，“先让我把她打死。”

我妈和她妈，一个哭自己的儿子遇人不淑，一个哭自己的女儿丢人现眼。

其他几十位亲戚全都低头不语。

我站起身，握住卧室门把手，“那我开门了。”

1

如你所想，门后是于玲和孟川的赤身裸体……

我和于玲的婚姻走到尽头，我早有预感。

从她开始频频出差，从她忘记重要的日子，从她越来越高的消费单，从他抗拒我的拥抱……都足以说明她出轨了。

最接近真相的一次是我们在聚缘饭店碰到。我和男同事，她……也和男同事。

她很不自然的松开了原本挽在男同事胳膊上的手。

“我就当他是姐妹儿。”她回家是这样跟我解释的。

我笑笑，看着她锁骨上的“红草莓”信誓旦旦的的说：“我相信你。”

我不会闹着离婚的。

我想再等等……

我跟她在一起八年。她人生最艰难的五年都是我死心塌地的陪着……我掏出自己一整颗心，押上自己的前途去爱她……

所以！她不配好聚好散。

我忍着心痛和无奈，又拖了一年……

这一年，只要她回家，我都像过去那样搂着她，“老婆，我爱你。”这话，我每次都说。

我有时候想，一旦她愿意回头呢？

“衣服呢？顾远帆你特么……”于玲涨着酱紫的脸没骂完，被我扇了一巴掌。我没用力，她却懵了。因为这是我唯一一次打她。过去，她无论多么过分，我都受着。心甘情愿的受着！

等她恼羞成怒想还手的时候，我已经退开了几步。

她光着，下不了床。

今天这个场面，是我预想的最坏的结果。可猜到是一回事，真摆在面前，愤怒和绝望瞬间裹挟了我。

本来我今天出差。临时回家拿落下的文件，一开门就听见卧室内的呻吟和喘息声。我蹑手蹑脚的轻轻穿过客厅，迅速推开房门。于玲和孟川正尽兴于各种动作，冷不丁被我惊吓的反应就是钻进被里。

我机，捡起地上两人的所有衣服，转身关门反锁。

卧室没有衣柜！

接下来我平静的给我爸妈、她爸妈以及双方亲戚、好友都打了电话。毕竟这种事，我身为受害方，还是要闹得人尽皆知更有利。否则，就凭于玲和她妈颠倒黑白的本事，我恐怕清白难辨。

“远帆，要不先把衣服给他们吧。这么多人看着……”我丈母娘去衣帽间发现打不开，回头求我。

“做的时候不觉得丢人，现在觉得难看是不是晚了点儿？”我转脸怼了一句。

近一年，我给他们的钱不如往年多，她对我就没个好脸色。无论我怎么做，她都阴阳怪气。

“她丢人也是你丢人。”丈母娘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她又不是我女儿，我丢什么人。我俩离婚了就是陌生人。”

我莫不关己的语气测底激怒了他。

“你……离婚就离婚，弄成这个场面……你还算不算个男人。全世界都知道你带绿帽子，你脸上有光？”

没用我怼她。周围人就怒了。

她二姨说：“话不是这样说的。大姐，远帆这八年来对玲子、对你们的好，就不必说了。就是对我们这些亲戚也没得挑。去年，我家李军做手术，钱都是人家远帆出的。”

她大舅接口：“可不。我家大儿子的学校也是远帆帮忙联系的……”

她三舅妈说：“反正我是说不出远帆一个不字。逢年过节，家长里短。远帆多忙啊，但哪次不出钱出力？玲子没有他，现在先不说能不能站起来，能活着都是奇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爸站起身，“这就是你选的人。”我妈追着我爸出去了。

我老丈人低头叹口气，“从今以后，我没她这个姑娘了。”

看着他的背影，我红了眼睛。我岳丈对我挺好的。事情演变到这样，对他，有些内疚。

2

于玲在房间内吼，“顾远帆，杀人不过头点地。你把衣服拿过来，我们去办手续……”

我丈母娘过来拉扯我，在我身上翻找衣帽间的钥匙。

我挥开她，把角落里的衣服丢进去。她妈赶紧上前关门，想给于玲留最后一点脸面。

两分钟后，于玲略带尴尬，“顾远帆，他……的衣服呢？”

我站在窗边，看着墙上大幅的结婚照只觉得讽刺。

“他就剩一条内裤。别的我都扔楼下了。他出去如果还在垃圾桶边就算他运气好。不然，只能那么走。”

于玲：“顾远帆，你非把事情做绝是吗？”

现在是夏天，于玲只是一件连衣裙，想给他件衣服遮丑都不能。

我扯扯嘴角，“你们做的时候，考虑过对我绝不绝吗？想要衣服也行，让我暴打一顿。你让他选。”

片刻，卧室门开了，孟川低着头只穿着一件粉红的内裤匆匆往外跑……我冷笑一声，真怂！

“孟川，咱俩的账另算。”

孟川一走，众人一哄而上。

“玲子啊！你说你怎么这么糊涂。”

“玲子，远帆多好的人啊。你这么做还是人么？”

“你说咱么这一整个家族，谁不受远帆照顾。你这么做，我们都以后只认他……”

“你看远帆要模样有模样，要钱有钱，对你又好。你看那个……什么玩意儿？”

我丈母娘挤了半天终于挤到于玲身边，辨无可辨，最后用手锤了于玲一下。

“死丫头，你说你也是，好好的日子不过，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转过头去看她，其实我也想知道原因。

于玲说的底气十足，“顾远帆再好，他不能生孩子。”

所有人都转头看着我。

我恍然大悟，原来因为这个。

“行！”我苦笑一声，“明天上午九点民政局，咱俩把手续办了。”

好戏散场。众人离去。

家里只剩我和于玲。她要分割财产。

我点了根烟，狠狠吸了一口。“咱家的存款都在你那，分吧。”

这是我第一次在家里抽烟。以前怕二手烟对她身体不好，所以只要一进家门，我就不抽烟了。

于玲翻了个白眼，“没了。你都一年没给我大钱了。每月就几万。早花光了。”

我咬着烟，“我前两年，给你那张卡里存了两百万。这一年间，给你也有四十万。都没了？”

“没了。”

我把烟按在茶几上，拿了车钥匙。

“那就没的分了。”

3

车停在江边。

夏日的夜风带着江面的潮气，吹的我心冷。

手机不停的响……

我发条朋友圈，让他们安心。“今晚想一个人呆着。有什么话，明天说。”

想把于玲拉黑，意外点错，她也刚发了朋友圈“明天就是新的开始。更好的爱情，更好的生活。”

“艹！”我骂完，心还是揪在一起狠狠疼了一下。

于玲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得女人，我爱惨了她。

大一，我出去跟我爸吃晚饭，回来下大雨，我往学校跑，没注意转弯的时候撞倒了她。

一身白裙，短马尾，大眼睛里都是慌乱。

我手足无措了半天，才去扶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我……”

她的眼泪滴在我的手背上，流进我十八岁的心里。

很久后才知道，那时候她男朋友以大学异地为由，跟她断崖式分手了。

她的前男友就是孟川。

再遇见是在篮球场。我传球砸到了于玲。很自然的留了电话，买了慰问品，请了饭，看了电影……然后在一个电影散场的大雨天，我牵住了她的手，她拴住了我的心。

她成了我的公主，我的宝贝。

暑假时我提前回学校，本想给她个惊喜，没想到在食堂里，我看到她吃米饭喝学校的免费汤。我心疼的红着眼、皱紧眉。她笑眯眯的从帆布袋里拿出个蓝色的小盒子，“我给你买了礼物，生日快乐。”那是一枚细细的金指环。

我喉结动了一下，“那个……都是男生送女生戒指吧？”

她瞬间红了脸，“不要算了。”

我一把抢过去，正好戴在中指上。“送我的就是我的了。”

后来我揶揄她，“想拴住我啊！那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她翻个白眼，露出好看的小白牙。

也是从那时知道她家庭条件很差，爸爸身体不好，妈妈做零工……

所以，每个月都会送她件漂亮裙子，帮她充话费，充饭卡。每次寒暑假分开，我都会去超市买很多食物，在她的课本里偷偷放钱……

我们度过了三年美好的时光。大四时，一切都毁了。

于玲生病了。脑子里有良性瘤，但是位置不太好。已经开始影响她走路了。

医生说只能手术。她妈说：“她是你女朋友。治不治随你。”她爸偷偷塞给我一千块钱，我没要。

于玲一身病人服，手上血管泛青，针眼密布。

“阿远，你会救我吗？”她眼中都是害怕和小心翼翼。

我握着她的手斩钉截铁，“会。一定会，我发誓。”

“嗯。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