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国度
后魏的尚书令古弼,他家族中有个孩子名叫古元之,年少时是由古弼养育的,因为饮酒过量而死去。
古弼非常心疼这个孩子。死后三天殓尸完毕,他又想念这个孩子,打算跟他再次告别。于是他命令家人把棺材砍开。谁知棺材打开,古元之已经活了过来。
古元之说:当他昏沉沉醉酒之时,忽然感觉像做梦一样。有人把冷水泼到他身上。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位神人,穿戴着绛红色衣裳彩霞披肩,仪容相貌威严雄伟。
神人看着古元之,说:“我是古说,是你的远祖。正巧要去和神国,没有人帮忙挑行李做侍从,所以过来带走你。”
随即神人让古元之背一个大袋子,大概有三十斤重,又递给他一根竹杆,有一丈二尺多长。神人让古元之骑上竹竿跟随他身后,飞起来的速度非常快捷。
两人始终在半空中向西南方向飞行,不知飞了多少里地,跨越了万水千山,最后猛然落地,已经到了和神国。
这个国家没有大山,最高的不过几十丈,都堆积着碧色的玉石,石头间有着青彩纹路。到处异花珍果,软草香媚,良禽鸣叫。山顶全都平坦如同大石顶,两三百道清泉同时流下山底。
原野中没有普通的树木,都是百果、相思、石榴这类的树木。所有的果树花卉满枝,果实鲜红,掩映在翠叶和香花树丛之间,满树缤纷,四时不谢,只是一年一度暗换着花卉果实,再生出新嫩枝叶果实,人们只是觉察不到。
田野里全是各种大瓜果,瓜果中长满五谷,甘香珍美,不是中国的水稻高粱可比的。人人足够食用,不需要专门去耕种。
水塘湿地树木繁茂,没有灌木杂草。一年一度,树木枝干间都产出五色丝绸。人们按照颜色需要随时收取,任意编织。锦缎绫罗,不需要养蚕纺织。
四季气候和煦温暖,如同中国的二三月。没有蚊、虻、蟆、蚁、虱、蜂、蝎、蛇、虺、壁虎、娱蚣、蛛蠓这些虫子,也没有枭、鸱、鸦、鹞、鸲、鹆、蝙蝠这些东西,更没有虎、狼、豺、豹、狐狸、蓦驳这些野兽,同时也没有猫、鼠、猪、狗这些扰民害人的动物。
这里的人高矮美丑都完全一样,没有嗜好欲望,也没有爱恨情仇。每个人家都生两男两女,做邻居的则世世代代缔结婚姻。十五出嫁,二十娶妻,人的寿命是一百二十岁。中途没有夭折、疾病、眼瞎、聋哑、跛足的担心。一百岁不到,都能自己记住,一百岁以外,不知岁数是多少。寿命到了就突然消失不见,就算亲戚子孙都忘了这个人,所以平时没有忧愁悲戚。
每天午时吃一餐,中间只吃酒水果实。吃下去的东西也不知去了哪里,所以不用建造厕所。所有的人都不会囤积食物置备粮仓,多余的食物都在田野里,需要时随要随取。不需要浇灌田地种植蔬菜,田野里的蔬菜都能满足人们食用。十亩大小的地方就有一处酒泉,这酒水味甘香美。
国中之人每天相携游览,唱歌跳舞,陶然自得,到了黄昏就散去,不会昏醉。人人有婢女奴仆,全都自然谨慎,知道人的需要,所以不用催促驱使。大家住得很随意,房屋简单而不奢靡。
国家中六畜只有马,所有的马都非常驯服,都是骏马,不用喂粮草,都是自食野草,不需要事先准备。人要骑就骑,骑完就放掉,也没有人看守。
国家中所有的官员都齐备,但是官员都不知道自己是官员,而是夹杂在普通人中间,只有需要处理事情时才做一回官。虽然有君主,但是君主也不知道自己是君王,而是夹杂在官员中间,根据需要随升随贬。
国家又没有暴风骤雨,刮风常常是微风轻拂,温暖和煦,吹动万物而不至于摇落;雨水是十日一降,降雨就是在夜里,细润和畅,不至于地上有积水泥流。
国内所有的人,全都相亲相爱,如同亲朋好友,相互关照,克己利人。没有集市贸易和商贩这种事,因为无人求利赚钱。
古说来到这个国家,对古元之说:“这里是和神国。虽然不是真正的神仙国,但这里风俗不坏。你回去后,应该对世人宣传一下。我既然到了这里,回去的时候另外找人背行李,不用你了。”
说完拿了酒水让古元之喝,喝了几杯,古元之不觉沉醉。接下来醒了,人已活了过来。
从这之后,古元之看淡世事,不想做官,忘怀游行在山水之间,自号知和子,后来竟然不知他去了哪里。
(出自《玄怪录》)
好官陆清献(下)
(接上期)当时尚未设立养廉银。如果接到公文有摊派捐款任务,陆清献一定上文申请说:“本人俸银四十五两,仅够自己生活,所需的捐款,是动用钱粮?还是动用杂税?”去道府祝寿,他只拿十把挂面、一对蜡烛,亲自前去祝贺。
上司都很嫌弃他带的这些东西,于是将他判定为甄别官,赶走了事。他的继任者刚到,就有人来报案,说是有人被斧头杀死在野外,不知凶手是谁。
继任县令找到陆清献,客气地说:“老前辈在这里做县令几年了,监狱空空,桌上没有多余的案卷,可见一县百姓,都在春风化雨中啊。我刚下车,就有疑难命案发生,为什么会这样呢?”
陆清献说:“我正暗自惭愧呢,怎么当得兄台如此盛誉?命案有没有发生,是很偶然的事。命案发生在哪里啊?”对方说:“在某村。”陆清献想了想,说:“作案的,一定是某人。”
继任知县将这人抓来。这人辩解说:“我没作案动机,说我杀人也没有证人证据,为什么抓我啊?”继任知县说:“这是前县令陆县令让我抓的,一定不会错。”
这人说:“前任的陆县令,那是个圣贤啊,他怎么会冤枉人?”继任知县无话可答,只得说:“我带你去见陆知县,他一定有说法的。”
于是押着犯人去见陆清献。这人一见陆知县,当即就有惭愧惊惧之色。陆清献将这人喊到身前,说:“某人,你忘了我谆谆告诫的苦心了吗?我最初到你村上讲乡约时,看到你面有凶横之气,历历开导,你的面色渐渐和缓。到现在三年了,你的脸色又变回了从前,这是不改凶心,才有这件事情。你可知道,杀人是死罪,罪无可逃,与其受尽折磨而后招供,不如照直说出来,身体不吃苦,还有希望减轻刑罚。”
这人磕头,哭着说:“大人真是看透小人的肺腑了!当年我与被杀的某某,一同交往了一个寡妇,后来某某独占了,赶走我,我感到不平。正好大人到村里,劝人行善,人人都洗心革面,不能做到的,就为众人所不齿。当时某某带着寡妇跑了,我听了大人的话也就没有鲁莽行事。如今大人刚刚卸任,某某跟寡妇又回到原来的村子,而且嘲笑村里的人说:‘你们不过是害怕陆青天,他自己都不能自保了。现在还有这样不近人情的官员吗?’小人恨他说这话,又触动了之前的恨意,于是偷偷把他杀了。我以为没人能破了这个案子,没想到大人竟然预先察觉到了。我就算死了也没怨言了!”
继任县令同情这人还有良心,于是轻判了他的罪将他流放。
按照国家法令,凡是甄别官,照例都要引见进朝堂。陆清献进京面见皇帝。皇帝见他岸然道貌,奏对时从容不迫。圣祖非常高兴,公卿宰相又保奏他,于是起用他为礼部主事,荐举提升为侍御,一直到退休回家。
芗厈(作者)说:人之所以不同于禽兽,在于廉耻二字。如果忘了这个,就算圣贤也不能教化他。所以小偷犯了三次偷盗罪,只好给他喝醋了。至于那个杀人者,虽然是起因于奸情,实际上也是由于对方讪笑陆清献而被激怒,这人还是有良心的。那个将陆清献弄成甄别官的家伙,真不是人啊,应该用醋灌他。
(出自《续客窗闲话》)
孙明
唐朝的孙明是郑州阳武人。世代贫穷卑贱,是卢氏的庄客,擅长念《金刚经》。每天念诵二十遍,历经二十年。自从开始念经,就断绝吃荤腥。
后来有一次,他正在念经,忽然看见两个小吏来抓他。孙明以为是县吏,便往县里去。走了大概五六里,来到一座府署门口。
看门人说:“(阎)王已经出巡了。”小吏于是把孙明关在一间空屋里。这屋子有普通房子五六十间那么大,房顶就像树荫一般。
过了七天,(阎)王才到,小吏领孙明进府。(阎)王问:“你造了哪些福?”孙明回答说:“念《金刚经》已经二十年了。”(阎)王说:“这是大福啊!”
说完看着手下说:“昨天收到祗洹家牒,说孙明念诵经书勤恳,阳寿延长二十年。”孙明这才知修道不可思议,延长二十年寿命,是补偿他的功劳。接着(阎)王命令小吏把孙明送回家。
家里殡葬孙明的事情已经办完了。魂魄虽然回到身体,但是家里人不知道。有打猎的人从孙明的殡宫路过,听到哭喊的声音,于是告诉孙明的家人,孙明因此活了过来。天宝末年,孙明已经活了六七年,身体非常健康。
(出自《广异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