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霜叶红于二月花。今天是农历十月初一，我国传统的祭祀节日寒衣节，我不由想起去世的三叔。

三叔孙汉国生于1962年农历11月22日，在7个兄弟姐妹中排行第五，男性排行第三。

有意思的是，三叔兄弟三人，祖父兄弟三人，高祖父兄弟三人，我们这个辈分同曾祖父的兄弟三人，我儿子一代同曾祖父的兄弟也是三人。

二

1980年农历9月6日，祖父去世，作为长兄的父亲，力主把奶奶名下的财产，全部分给单身的三叔。三叔的婚事，一直是父亲的心病，多次托人介绍。甚至动了“买”一个的念头。父亲去世前，嘱咐我照顾好三叔。父亲走后，三叔婚事的接力棒传给我，我也想过办法，但由于三叔“性格决定命运”等原因，老人家单身一辈子。

三

有一年，我父亲因病在市区住院，出院后，我们搭乘一辆出租车回到老家。老家有一个狭窄的胡同，出租车无法开到我们家门口，只能背负行动不便的父亲。但父亲身体较为肥胖，我身单力薄。

恰巧，三叔路过，他对我说：“我来。”从停车处到我们家有几百米远。三叔背一会，歇一会，我在后面也助力，一直把父亲背送到家。

四

我从军16年，2013年底退役后，一天到晚为了生计而奔波，与打工在外的三叔见面的机会不多，偶尔电话联系。有一年，我参加族人的婚礼，三叔也在其中。三叔在人群中，忽然看到了我，就像看到了救星。顿时，他浑身直打哆嗦，眼里的泪花直打转，哽咽着向我诉苦：“我这只耳朵也听不清了……”并对亲戚朋友说：“每个月工资四五千元。”三叔向人炫富的目的，当侄子的心里清楚，是怕人看不起单身的他，怕将来老了没人照顾。实际上，自从侄子和外甥相继娶妻生子后，打工在外的三叔，基本上与家人失去联系，有什么红白公事通知他，也以各种理由不参加，换个角度想一想，这是自卑啊！

五

2023年11月（户口小一岁），三叔年满60周岁，需要办理城乡居民社会养老保险，也因单身多病，符合办理“五保户”的条件。12月24日，我和堂弟专门去看望打工在外的三叔，督促提醒他办理，尽我们当侄子的义务。

三叔多年不见，还是那个样，白白的，矮矮的，胖胖的。见我们兄弟俩来了，很是高兴，当即从口袋里掏出200元钱，让我们到餐馆吃个饭。我们怎能要他的钱？我和堂弟在餐馆要了些水饺，并给三叔打包回来。三叔对我们说“晚上可以凑合一顿了。”同时，我们与三叔相约，春节过后到医院查一下身体。想不到，这一见，竟是我们叔侄的永别。此后，我多次给三叔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

六

2024年3月26日早上6点57分，堂弟打来电话，焦急地说：“三叔在打工的地方忽然晕倒了！”我当即拨通了表哥的电话，予以证实。表哥说：“人可能不行了！”正在送往某医院进行抢救。

我第一个赶到某医院，随后，其他家人也陆续赶到。尽管回天无力，我个人坚持，其他家人也同意，尽量让三叔在花费昂贵的重症监护室抢救，尽一下人道主义，让一个人有尊严的离去。

按照分工，二叔负责守护三叔，并找了一个陪护。我主动提出第二天轮班。2024年3月26日，我在单位值夜班。晚上10点左右，陪护打来电话，得知三叔已被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

刚与陪护通话完毕，我又接到一位推销寿衣的人电话。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他怎么知道我三叔去世的消息？我想，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医院内部人透露，他们相互间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利益链。

我火速赶到某医院，一位30多岁的男子异常热情与我套近乎，表示就是与我通话的推销寿衣人。他身着制式服装，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透露着精明，也给人以不安分之感。他通过关系，把我带到重症监护室，再看三叔一眼。老人家已经离我们而去，睁着双眼，一脸和蔼，不让我们害怕。

随后，男子给我报出寿衣、穿衣的全套服务价格，我和二叔嫌贵，把价格压了一下。旁边也有一个和事佬，不时插话。男子不同意，离我们而去。

我与二叔商量后，准备到院外商店询问寿衣的价格。刚走到楼下，向我推销寿衣的男子打来电话，表示同意那个价格。我们达成了交易。那名和事佬与男子一起为我三叔穿寿衣。两人竟然是搭档，合伙给我们唱了一出双簧戏。

两位搭档建议，三叔的遗体放到医院太平间收费，不如连夜送到火化场，3天内冷冻免费，我们谈好了200元的运送价格。

出了某医院，天上繁星点点，

大地空旷，路人行人稀少，坚持营业的商店门可罗雀，显得我渺小无助。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无助感倍增。同时，我也感到欣慰，一个人为三叔送终，也不枉叔侄一场的缘分。

很快，我们把三叔送到火化场，工作人员帮着我把三叔抬到冰柜内，做好登记，择日火化。

事后，我才知道，上当受骗了！火化场免费接送，200元的运送费花得冤枉。更令人气愤的是，陪护没有尽到义务，没有帮我抬运三叔，也没有转告另一家较为便宜的寿衣店老板的电话，白白让我们多花了几百元钱。

七

火化这天，我们在外等了很长时间后，工作人员让我和堂弟进入火化场。工作人员用硬器把三叔的大块骨头逐一敲碎，装在一个骨灰盒里。我抱着骨灰盒，堂弟打着伞，搭乘专车驶向老家公墓，经过家乡的淘河。

此时的淘河，静静流淌，水天一色，烟波浩渺。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远处徂徕山如黛，气势恢宏。淘河啊，淘河，家乡的母亲河，承载三叔梦想的母亲河，在外打拼多年的游子回来了！

无论你身处何方？是衣锦还乡，还是遍体鳞伤。家乡的母亲河都不会嫌弃，毫不犹豫地接纳拥抱你。

八

三叔一辈子单身，无儿无女，不求回报地走了，没有给我们添任何麻烦走了，很亏地走了。世间没有一个多余人。三叔就像上天派来一个使者，帮了我们一把走了，让至亲都想他的好。扪心自问：我们平时关心他的太少，甚至把他当作累赘，疏远他，躲着他。

九

前不久，我来到三叔的故居。说是三叔的故居，实际上是我们的祖宅，祖父祖母一辈子生活的地方。祖宅一排坐北朝南，另一排坐南朝北。坐南朝北那排，依次是饭屋、南屋、厕所。当年，那间南屋，是我父母的婚房。

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后，第二代陆续从祖宅走出，成家立业，开枝散叶，日子都过得都不错。如今有了第四代，出了好几位大学生。还有我这个才高半斗的老侄子撰写纪念三叔的文章，让老人家的生命得到延续。

随着祖父祖母、父亲、三叔的先后离去，宣告一个时代结束。

走出祖宅，我反复思考着，三叔的去世，给我们带来不少启示：一是人在年轻时要努力，争取有个退休金，尽量不给儿女添负担；二是尽可能多要孩子，养孩防老；三是教育好子女要孝顺，同时也要做好表率；四是给孩子择偶一定要慎重，尽量不要选择有家族遗传病史的人婚配，尽量父母双全，甚至爷爷奶奶、外祖父外祖母双全，说明有长寿基因；五是人要重亲情。在这个社会，没有牵扯利益，爷们还是好爷们，娘俩还是好娘俩，哥们还是好哥们。但在利益面前，人变得那么虚伪，那么丑陋，亲情变得那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