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教育局长领衔编修的地方志中的教育志
也是在地名调查的过程中,好友王益来向我推荐了《民国泰县志稿》,并随之发来了该书的电子版。这部编入《泰州文献》的地方志,此前应该是没有正式出版过,编入时采用的是钞本影印。全书百万字全部以蝇头小楷抄录,整部志书三十卷,一到十七卷为一人笔迹,后面换了人抄录,到第二十三卷又换回前面的人继续抄录,直至三十卷结束,822页,誊录之功令人赞叹。
这部以断代史形式纂修的地方志,始自民国元年,迄至民國十八年,为叙事所需上下或有突破。纪事详略得当,内容包罗广泛,书中插入了很多具有现代统计学意义的图表,对于研究泰东地区的海安历史,追寻海安近代经济、文化、教育发展的踪迹,具有极其重要的参考意义。更有意思的是这部地方志,由曾任泰县教育局局长的单毓元担任主纂,这就让全书中的教育志更有特别的研究价值。
书中小序介绍:“毓元,邑人,江蘇私立法政專門學校華業,曾任南通國文專修學校教師。江蘇通志局分纂,泰縣教育局長。”
想来编修泰县志稿时,单先生可能还在泰县教育局长任上。担任教育局长的单毓元被聘为江苏通志分纂,主修《民国泰县志》,可见其不仅是一个成功的教育专家,而且其史学、文学方面的才华,包括人品道德也同样令人敬服。本文所论及的“教育志”并不是他主修的独立的泰县教育志,而是作为在教育局局长的单毓元担任主纂的《泰县教育志稿》中的第十四卷“教育志”,这是总志的一个部分,也是可以独立成篇的“教育志”,研究它不仅可以对非常繁荣的民国泰县教育加深了解,也对今后我们编写“教育志”有极好的借鉴意义。
民国教育是从晚清教育传承而来的,这种传承可以是一段长长的历史演变,也可以是历代教育的沿革与发展,这样就说来话长,单先生删繁就简,只从清代开始,首先概述本县清朝教育机构设立概况:“民国纪元之前,教育属于私人者曰‘私塾’,属于地方者曰 ‘社学’,曰 ‘义学’,属于公家者曰‘书院’。在我泰县,旧有社学五所,清道光时已废,备载前志,义学有六所,四门义学、海安义学、文会堂义学纯为贫寒子弟无力入塾读书而设。”另外几个义学性质上差不多与书院相同。不着一词,就可以看出整个泰县在民国之前,教育基础极为薄弱,幸运的是这屈指可数的几个教育机构中,海安义学、海安明道书院赫然在列。这让我不禁慨叹,就算是积贫积弱的晚清,海安人也懂得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在详细叙说了胡公书院的历史传承、组织架构、管理人员聘用和经费来源之后,就较为详细的介绍了海安的明道书院:明道书院,在海安凤山,建于清乾隆四年(1739年),计屋二十九间,熟田三百七十五亩,草田四百余亩。生童内外随课各十二名,每年需膏火七十二千文,岁一甄别,知州学官主之。院长由本镇士绅公延。
明道书院就是今天明道小学的前身,在清代明道书院就是公办学校(那时的公办是公众办,不同于今天的公办:公家办),不仅有自己的房屋等校产,还有镇上乡绅捐赠的几百亩田的收益供给学校开支用度。学校的学生也不是随意招录的,学生招录和学校经费用度,每年逐一甄别审定,这个工作当年都是由知州(地方行政一把手)和学官(分管教育的官员)主持,可见其重视程度。而院长的延揽聘用则是由镇上的士绅集体商定从德高望重学养深厚的人才中聘用。
民国之前的泰县教育简要介绍之后,重点就是记述民国泰县教育的发展变化。
改组建立教育会。民国元年九月改组成立泰县教育会,单毓元当选会长,夏惟默副之。(会所设在学正署,事务所设立在察院)评议员复为二十人,干事六人(分管学校教育、社会教育、评议)。
十六年春,设教育协会,由省协会聘邑人组织,县下有区协会,由县聘。区下有支部,由区聘。被聘者均称筹备员。没过多久,按照上级命令全部停止。作为首任泰县教育会会长,并担任《民国泰县志》主纂的单会长除了记载了泰县教育会自成立以后重要的人事变更等情况外,还另页列明了期间收支明细。
教育会,还是一个过渡性教育管理组织,在一定时期行使了部分教育行政管理职能,但归根结底这还是一个群团组织。从教育会,到教育协会,最终归于消亡。
成立劝学所。民国七年,成立劝学所。教育厅委任陈恩洽为所长,劝学所有推荐任用各学校校长的权力。组织构架,设文牍、会计、庶务各一人,书记二人,县视学一人,学务委员六人。劝学所在陈恩洽之后,又有严恩继任,再后有张同恩代理。其后直至民国十二年八月教育局成立,其管理职能被新成立的教育局全面取代。
劝学所,这个组织更接近于行政管理机构,有趣的是这个履行教育行政管理职能的劝学所有好几年是与教育会并行存在的,或许并行期间职能各有侧重。
从劝学所设立、废止,到教育局的成立,这期间与上述机构同时存在,并且也在行使部分教育行政管理职能的还有两个机构。
县公署第三科。民国元年,这个科就已经存在了,当时叫“学务科”,职能就是办理教育行政。没多久就改叫“第三科”,设科长一人,科员若干,每个科员管一个区(其时泰县实行市乡制,后来实行区乡制),民国二年,全境区合并为二十个,就改专员为委员,人数还是一区一人。民国五年划全县第六学区,每区设教育委员一人。民国六年改属劝学所,第三科还存在,直到民国十六年,该科才奉令撤销。
由此可见,当时教育行政还没有专门的政府管理机构,而是由县署的一个科室承担管理职能。劝学所成立后,这个科室一度划归劝学所所属。直至教育局全面履行教育行政职能,该科才彻底撤销。
教育款产经理处。民国三年(1914年),逞巡按使令,由县视学、各市乡(行政管理区划县下设市,市下设乡,不久改为区乡制)学董学务就学、董中举一人为总董,二人为副董,监察员一人,视学兼当。在同仁堂选出总董于殖,副董沈跃、李泽臣呈县委任,后来届满改选过一次,第二届未及届满就撤销经营了。
从“教育款产经理处”的名称看,这个单位重点不是履行行政管理职能,可能更侧重于款产经营,通俗的讲,就是利用教育款产进行经营,获取收益,用于弥补教育经费之不足。相当于校办企业,只是经营项目有限,可能也就是房屋出租之类的为主。因为带有经营性质,该单位后面也同样列明了收支款项,用途去向一目了然。
教育局的建立。(民国)十二年(1923年),厅(应该是省教育厅)委徐藻为局长(泰县教育局),教育局的地址在县署东面的前款产处(前清管理教育的行政机构),设事务员五人,县视学(类似于今天的督学)一人,教育委员六人,组成董事会,董事共七人,由教育局举荐县里聘任,司核预决算、保管款杂营款产与交议(疑为交易)事项。这个时候,教育附税由县支配,一位龙姓知事请求将该款项划归教育局支配,后来又增盐厘近万。
民国十五年(1926年),单毓元继任教育局长。单毓元继任教育局长的第二年(民国十六年)(1927年)春天,他以教育经费独立为由,没有让教育经费挪移军用。这一年秋天,第四中山大学( 1926年孙中山逝世后,各地大学都改名为中山大学。第四中山大学的前身是今南京大学。1927年省教育厅改为大学制,管理各地,泰县教育由第四中山大学即南京大学管辖)委张铸继,迁东公廨图书馆东屋,九月改委王万钟。设三课,课设一个主任,文牍、会计、庶务(总务杂勤)、征收各一人,书记员两个,县督学一至二人,教育委员六个。另组行政委员会讨论改选交议事项,委员九人。时普及教育募捐,岁入骤增,经费十余万元,乃增设前期小学三十处,完全小学九处。十八年(1929年),谢彬继任。
教育局的设立与人员组成情况,包括期间的机构沿革,经费来源记述较为详细。民国以后,泰县教育的快速发展,应该是在教育局设立以后,特别是教育经费实现真正的独立以后。首任泰县教育会会长的单毓元担任教育局长后,第二年就以教育经费独立的理由拒绝将教育经费挪作军用,这在当时的乱世之下,为保证教育的发展,实在是居功至伟。正因为如此,教育经费才能骤增而充沛,新设立了数十所小学,很多百姓子弟才能够入学读书。有人说,南通的基础教育是张謇打下的基础,从这里看,海安的基础教育之所以扎实,除了张謇的功劳外,或许更多的是这个叫做单毓元的局长立下的功劳。
在教育局的词条之后,再次详列了教育经费收支明细。教育经费因为教育附加税的开征、款产经营、社会捐款等等,获得快速大幅增长。钱多了,支用需越加谨慎,因此收入的每一分钱,用于何处,都在教育志中不厌其烦地清楚列明,修志者知道这些经费不仅要向百姓负责,向政府负责,还要向历史负责,向后人负责,要经得起子孙后代的质询查点。更有意思的是,志书编者还在这里加列了教育经费增减的“逐年比较”,这个就是实打实的看到教育发展状况,看到地方政府重视教育的程度,也看到教育管理者的管理经营水平。
民国泰县教育,获得快速发展,不仅体现在教育经费的“骤增”,还体现在各级各类学校的创办与发展。其中,有私立淮东中学、私立初级中学、私立时敏中学、县立师范学校附初级中学、县立女子初级职业中学、第五高等小学、明德中学、美德女学等等,各学区创办的完小、初小更是数以十百计。各学区还有一所中心学校。
当时海安属于第六学区,泰县第六中心学校,在海安凤山。另外在王家楼、王家院(民国二年成立时称“海安市立第五国民学校”)、曲塘、海安镇中街均建立了供平民子弟读书的学校。这仅是海安东区的学校,海安中区还有明道、中坝、崔家楼、新刘庄、戴家庄、郁夏庄、万家楼、早稼庄、丁徐、王家河、白塘都有初级小学。另外还有著名的王氏进业义庄私立进业小学校、章氏顿文初级小学校等等。教育志的最后,还勉为其难地将全县一四四所学校一一列出,校名、学段、所属学区,有的还列明创建时间、创建人。
为了能够更清楚直观地展示当时教育的繁荣兴旺,编纂者在这里插入了一个图表《全县学校数、学生数、经费数》。到民国十八年(1929年),全县学校数是一四四所,学生数是一一四二八人,经费数是一六七.四一六(万元)。从晚清全县(民国泰州改为泰县)屈指可数的几所学堂,经过短短十几年的发展,竟有如此的快速增长,这是一项不可小觑的巨大成就。这还不包括同时并存的三十多处私塾,只是规定私塾不可设立在学校三里之内。
不单是学校教育蓬勃发展,社会教育也成绩斐然。有县立社会教育馆、县立通俗讲演所,这些都是面向社会大众的。为了普及教育,还建立了巡回书库制度,差不多相当于今天的流动图书馆,这个也是社会教育的一个方面。
还鼓励游学。支持家乡学子负笈游学于国内外著名院校。应该是当时的游学人数还不多,教育志将当时游学在外的学子做了统计,并列表载入史册。从留学的国家看,以日本为多。从国内外就读的专业看,以法律政经类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