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梦魇斑驳莲花座——谷雨

友绿说小说 2024-07-30 23:41:51

草都这座城市从来都是热闹喧哗的,这样多的人,这样多的楼,从来都是冷的,冬天常下雨,湿气也是重的,但最叫人印象深刻的还是冷。邓义梳与段微在足球场边的跑道上散步,跑道上洒着煤灰,闻上去像是被日头晒干的硫磺。段微脱了浅黄色的仿皮手套,给邓义梳看她的戒指:“他说这是老破的旧东西值不了几个钱。我知道他哄我呢,我爸说这东西抵得我家半套房。”

“你家那房子是分给你妈妈的宿舍吗,本来不能卖,哪里值得几个钱?”

“什么?!”

“那个人,熙奉见过你父母了?这样说来,事情都定下了?”

“嗯,差不多。就等着我毕业呢。”

“那个人,就是熙奉,你认定了他么?”

“我只担心他不能认定我,现在他认定我了,我还有什么怕的?”

“大可惜了。”

“可惜?这话说得奇怪,有什么可惜的?”

邓义梳一边干咳一边笑道:“不是替你可惜,是替我那个同学可惜。”

“什么同学,为什么替他可惜?”

“就是那个同我选修商务礼仪的男同学,我们上课常坐到一处的,你也见过的。我们那时一起吃过牛筒骨粥的,他对你印象很好,说你文静,想通过我给你们搭个线呢。”

“是哪个?我没什么印象。”

“就是长得挺高的那个,有点黑。你说他眉毛厚得能吃进自己眼睛去的那个。”

“哦,原来是他!你早说是他我就明白了。怪有趣的一个人,嘴挺油的,说我的头发好看,又说我的手指甲好看,但没说我的人好看,倒也有趣。”

“他得了好几张海洋馆的票,说要请我们去看大鲸鱼呢。你去不去?”邓义梳问道。

“哦?”

“你就去吧,我们都去吧。我原先应承了他的,定要把你请出来,趁这个机会跟他说明白了,做普通朋友也是能够的,有什么不了的?”

“只是要怎么跟熙奉交待?”她皱起鼻子眼睛来,那张脸突然就变得格外空旷,随后起了风,在那里用劲地刮着。

“有什么好交待的?你的世界可不能光有他,跟同学去玩下就不行么?现在是不是连上个厕所都要同他交待?”

段微红了脸,低下头去,笑道:“也不能这样说。如果不是大不了的事,就更不应该瞒他的。”

“有什么难的?就说跟我同其他几个同学去海洋馆逛逛,又不是我们把太阳弄丢了,什么大不了的事呢?”

那株腊梅不知怎么长的,竟跟路灯杆子长到一块了,于是它的树杆子也是直着往上走,到顶了才往外面不疾不慢地伸出,只结了几只枯黄发黑的花苞在那里,叫下头无意见看到的人眼生冷、脸发冻。邓义梳靠在树杆子上往楼上望,她们房间的窗是暗的,给出一种异度空间的未知感觉,叫人无端端地恐慌起来。她低声叫道:“段微,你睡了么?这样冷的天,开了暖气了么?”她和段微在学校附近的购物街租了房子住,嫌学校的宿舍吵,交友受限制。

草都四处都冷,海洋馆里却是暖的,他们几个人在里头逛了一天,头发根和身上穿的里衬都渍了汗,咬着每个人发咸发烫的肉皮,使人变得异常兴奋,跳得更高,叫得更大声。他们从西门进去,从东门出来。出口前面是个加固钢化玻璃拼接而成的大广场,中间是个喷泉,众人围在那里大声尖叫——如果人声越大,喷泉便走得越高。他们围上去,也都兴致勃勃地凑起这个热闹来。有个卷发男生喊得兴起就要脱裤子冲着那温泉撒尿,被其他人七手八口地劝阻住,又吵着要去酒吧,说那温泉叫他看得口渴,但不敢喝水,怕一不小心将那温泉喝干了,岂不败坏了众人的兴致?他不愿意装乖巧,只吵着要去酒吧喝酒。众人无法,只能陪同着去,只有段微坚持要先回来,便由给她们送海洋馆门票的那个叫作戚星的男生先送回来。

段微下了车,习惯性地往四处看了看,亮堂堂的巷口热闹得很,有衣服摊子、擦鞋摊子及卖摇摇面的摊子等,她理了理脖子上的围巾,就要进楼门。那个叫戚星的男生叫住她:“你先慢一步罢,我有东西给你。”他找了许久,将海洋馆里卖的两个鲨鱼填充玩具交给她:“这东西,我们男生从不喜欢的,你们女生留着玩罢。”段微笑道:“又不是小孩子,谁还玩这个?我们也不要它的。”叫戚星的男生仍笑道:“我是不收回去的,你若不要,就扔了吧。”他与段微道了别后便开车离开,此时巷口更热闹了,不再只是有卖衣服、鞋子及摇摇面的摊子等,那些摊主虽生着不同的眉眼,看上去却是一致的,一张重着一张的陌生的脸拦住人们的去路,人与人之间的距离突然就变得格外夸张起来,远的不远的,却又簇拥到一块。

她等那人的车开走后才转身上楼。房东一家都已回乡下看亲戚,楼梯或者走道里那些灯的开关都在他屋里,他们不在,那些灯便不能亮。段微只能靠手机屏幕上微弱的光探路,走得好慢,她听到身旁有呼吸声,一进一出,一重一轻,拿手机去照,呼了口气道:“原来是你,怎么不叫人呢?吓了我一跳!”

楼下街道旁的消防栓被运垃圾的小货车给撞裂了,白花花的大水柱往上跑,在半空中吊了个弧砸回地上,又溅出整齐的水花和噜苏的聒噪来。邓义梳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小厅里的扇形小地毯上,她明明记得自己昨晚回床上睡了呀,兴许是中途起夜,回来时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了,她见到地毯中间的连花图案上有滩血迹。

“是鼻子流血了么?”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用力吸气,果真闻到一股血腥味。她朝里屋叫道:“段微,你醒了么?我大概病着了,你替我去街角的药房拿些药罢。”见对方没回应,她又叫道:“我要是能去,自己早去了,昨天喝多了,头痛得很。拜托了,喉咙又痛,我给你跑腿费行么?”里头仍是没人应声,邓义梳强撑着从地板起身,摇摇晃晃地走进卧室,那锈铁味愈发重了,不仅堵了她的鼻,更是遮了她的眼,视线所及之处都是跳跃不断的雪花。大概一顿饭的功夫后,散漫的日光被倒进这个小屋子里来,雪花终究敌不过暖意,瞬间蒸个干净。她此时再睁眼仔细瞧,房间仍是原来那个房间,但现在变了格调,像是某个不情愿的学生用水彩笔敲出来的:柜子、书桌及架子都随意描几笔便放在那里,在背景里可有可无;房里正中有两张只够睡一人的单栏床,一张是铁床,另一张则是木头制的,木床的被子堆在床脚,床脚边也是几滩大小不一的血迹,它们成群结队,渐渐爬上铁床上去,那里大概是它们的大本营,有个湖,湖面上浮着光,湖水都是暗红色,崎岖不平的山丘插进水里来,山谷间都是白花花的石头,石头上寸草不生。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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