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丢弃在一个与世隔绝的部落,为了活下来,我处心积虑攀附他。
结果,他一脸慈悲的警醒我:「你不该来这里,快离开!」
可没想到,半夜他又抱住我,眼神狠戾:「林羌,不是要嫁给我吗,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好吧,他逃我追,我插翅难飞……
1
「林小姐,如果受不了可以告诉我,早点离开少就受一分罪。」
我睁开眼,就算将近两米的深坑周围密不透风,只有无尽的黑暗将我包裹。
我也能分辨外面出声的人正是陪同我熬过快五天的人,是给我部落里身份最崇高的喇嘛佛——阿择歌木。
见我没回应,阿择歌木继续劝说,「依照正常人的身体,坚持这么久已经算很好,你不累吗?」
累,怎么不累。
我无力的扯开一抹笑。
连续五日我被关在这暗无天日的深坑滴水未进,盘腿打坐的身体因虚弱就快要快倒下,此刻他的话犹如念咒的经文吵得我耳鸣。
可这些对于我这个死而复生,在阎王那里走过一遭的人来说,算不得什么。
知青下乡的政策没过几日出来,我被从小重男轻女的母亲要求顶替大我三岁的亲哥名额下乡西北。
六十年代末,大西北还没开发,我是被调到矿区。
手被磨出血泡是常有的事,每天灰头土脸,脸也被晒伤多次。
所以在接到母亲紧急电报说要来看望我,我是真的欣喜万分,甚至开始希望她能带我走。
但她始终将我最后一点期待母爱的火苗亲手湮灭。
当天见面,她给我下药迷晕,将我嫁给一个行商世家的高家瘸腿的儿子来换取我哥前途,以及继续享受她的小洋楼和锦衣玉食。
高家势力在西北区庞大,我醒后拼死一路逃脱高家抓捕,最后昏死在荒原就此丧命。
……
2
我的思绪从回忆中拉回,头顶上禁闭五日的木板终于被打开,月光和新鲜氧气透了进来。
我缓缓睁开眼适应光亮,深坑之上,是守着我洗礼的阿择歌木举着微弱的蜡烛。
微弱的烛光在黑衣里让他脸半明半暗,他一身藏红佛衣,半阖双眸,像庙堂的神佛一样慈悲。
「洗礼结束,你成功了。」
闻言,我嘴角却扯开一抹笑,再也支撑不住狼狈的瘫软在地。
因为洗礼是在部落的边界上的密室佛堂将我这个外族人的罪孽洗去,看着我和接送我的人始终只能是部落里身为喇嘛佛的阿择歌木,因为部落世代族人都认为只有喇嘛佛的地位崇高,能镇邪恶。
这会儿他将我放在牛车上带回部落去。
在我眼皮沉重的快阖上时,我似乎听到一个声音朝我由远及近的传来。
「林羌,欢迎来到地狱,别死了。」
我想说,地狱于我而言何尝不是天堂啊。
因为我的确是死在荒原,最后被一个系统的机械声音唤醒,它说我寿命只有两个月。
系统问我要不要复活自己。
我那时像抓住救命稻草,只想活下去,全然答应。
然后我被当地一个县城政府工作人接到医院休养几日,调离了原先下乡的矿区,将我送到远离人群海拔将近四千多的一个高山部落。
明面上我是政府第一个送到这里下放的知青,为了让我这个外来人去打破这个部落的守旧,让他们接受新中国的到来。
而实际是,我需要灭杀高山部落的喇嘛佛阿择歌木,来换取我的复活机会。
这里常年与世隔绝,不接受外族人,但也不能不给送我来的县政府情面。
只要我能在无光亮的庙门殿里不吃不喝挨过五日满期洗礼,就能够留在部落。
显然,一个渴望求生的人,命都硬。
3
再次见到阿择歌木在我醒来后的第三天。
此时我还有五十二天活命日子。
他的黑化值还稳稳当当停留在百分之九十九。
洗礼还有最后一步,经过身为喇嘛佛的阿择歌木用圣水洒在我头顶,以此点化开智。
我跪坐蒲团双手合掌放于胸前,他慈悲的低念经文,周围是他的信徒。
在他抬手给我在眉心点红,离我额间堪堪只有不到一厘米距离时,我抬眼望向他。
「你杀过人吗?」我开口问。
我实在好奇这样一个严于律己的佛,要是疯了,又会是什么样。
阿择歌木的手停在半空,周围的人对我皆是不满在神佛面前不敬畏,脱口而出就是杀孽。
我假装没看到,依旧和阿择歌木一仰一俯,谁也没有开口。
半晌,他神色平静道,「这是最后洗礼仪式,林小姐该认真点。」
「躺在床上三天,活跃活跃气氛。」我耸肩打着哈哈。
他继而在我眉心处点了红。
看着他身披佛衣,端得是清冷决绝。
可又有谁知道,就是这样一个被部落尊称的喇嘛佛,在几十年后,世界崩坏,他这个僵尸王会让全人类给他陪葬。
我始终忘不了系统传输到我脑海的画面。
男人立于城市废墟之上,那里只有麻木和恐惧的死亡,人类的哀嚎,以及成千上万的僵尸匍匐在男人脚下。
系统是时空管理局最高端的数字生命,它从时空裂缝回到现在,找到我这个已死之人。
我必须在阿择歌木还未完全黑化到百分之百前将他感化,让黑化值归零,最后一举将之灭杀,以此改变几十年后的人类被僵尸群屠杀末日。
4
从佛堂出来,我亦步亦趋跟在阿择歌木身后。
像是要早点打发我离去,阿择歌木驻足转身看我,「林小姐,有别的事情吗?」
我点了点头,胡说八道,「找你要样东西。」
他皱眉,觉得我的话在戏弄他。
「阿歌择木,他们说你可以庇佑这里所有人,这里常年风调雨顺,无灾无难,」顿了顿,我仰头望向长空,「那你庇佑我吧。」
「为什么?」或许觉得我在没话找话,他将话题拉回开头那句,「所以你到底要什么?」
「我是人啊,」察觉到他十分不解的视线,我侧头于之四目相对,扬起笑。
「人,七情六欲,怕死,怕活,佛不是万能吗?」
「所以我想求个保命符。」
「我不是佛,」他眼神晦暗的看着我,显然觉得我没话找话,「最后问一遍,林小姐要什么?」
本来想来一句「要你成不」,话到嘴边又头皮发麻。
我转而道,「听说你可以娶妻,你看我行吗?」
他眼睛紧紧盯着我,来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
「要下雨了,回去吧。」
看着他头也不回走掉的背影,我站在原地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系统嘲讽道,「美人计没用,他只想赶你下山。」
我嘴角扯了扯,「就你屁话多。」
扯皮的后果就是系统奖励我电击两次,疼得我直接倒地不起。
5
阿择歌木的话说的也准,我走半路就下起暴雨,淋了雨,这副半死不活的身体羸弱的直接当夜发起高烧。
我借住的地方是部落的族长家,同房间的是族长孙女德吉。
女孩儿皮肤黝黑,是健康的麦色,性格豪爽,对我格外不待见,但心思不坏。
晚上起夜见我躺在木床上脸色惨白,德吉立马跑去叫来阿择歌木。
等我意识回笼掀开眼皮,床边正蹲着撑下巴打瞌睡的德吉。
闭眼打坐的阿择歌木听到我翻身的响动,睁眼淡淡看我。
「既然醒了,就喝了吧。」
我坐直背接过他端来一碗黑乎乎的,一股中药味窜进鼻腔,胃里一阵翻涌。
他一言不发,我也只能憋着气仰头喝完。
我被药味苦得龇牙咧嘴,开口问他,「你不是喇嘛吗,怎么还身兼多职当药师了。」
「那可不,我们喇嘛可是熟读药草古籍,部落里的疑难杂症都是喇嘛诊治救活,认识的草药比你们山下这些土包子还多。」
抢先回答的是醒过来的德吉,实在困得厉害就去隔壁和她阿姆挤挤睡。
一个喇嘛会医术,倒也没多大骇人听闻,我也没放心上。
我躺下,满腔的苦味久久散不去,头晕沉沉的。
连带着看向阿择歌木要走的背影时,也脑胀的厉害。
我抬手扯住他单薄的衣服。
他回头顺着紧绷的衣角一寸一寸往下看向我。
我抿了抿唇,「讲个故事吧,睡不着。」
「没有。」他一口回绝。
我神情萎靡,「……不是吧,我就白天调戏你一回你就记心上了。」
他看我良久,明白我是真的难受,才坐回原位道。
「我没有听过故事,你要是想听,我可以讲药草名字试试看。」
草药就草药吧。
我盖好被子,闭上眼。
没多久,房内传来轻缓沉凝的低语。
「紫菀,卷柏,杜衡,远志竹沥,山奈,忍冬,广白……」
我的眼皮在他一字一句和拨动佛珠的动作下渐渐阖上,在我呼吸渐渐平缓,周围安详宁静。
阿择歌木想抽出我攥紧他的衣服,我沉浸在梦中攥得更紧,连带着他的小拇指。
他想抽离,我蹙眉嘴里呓语,「别闹。」
他果然停滞下来,看了眼说梦话的我。
「我来救你了。」
我身体温度还没下去,满脸红意,砸吧砸吧嘴,自言自语。
过了好久,他低低出声,「救谁?」
「救……阿择歌木,救他。」
「……」
在我翻身松开他衣服和手,房门再次被关上。
系统出声道,「他目前的黑化值为百分之九十八。」
啧,才降一点,美人计果然不行。
6
那一整夜的雨没能侵扰我的梦。
这一觉就是睡到第二天中午,醒来就是德吉那一双愤恨的眼睛盯着我。
「你最好给我小心点,别让我逮到你不怀好意,不然我让阿翁把你赶出去。」
她口中的阿翁就是族长。
她两手叉腰,牛气哄哄的威胁我。
我来了兴致,问,「你觉得我有什么不怀好意?」
「你一整晚都在叫喇嘛佛的名字,不是看上他那是什么?」
她一脸笃定,孩童的天真还未尽散,所有情绪一览无余。
「你喜欢他?」我反问。
「要你管!!」
她红了脸,恼羞成怒的一跺脚跑了。
我也没计较,收拾好去外面转了一圈儿,却没能找到阿择歌木,显然是避着我。
半夜,我辗转反侧依旧睡不着,干脆披着和我身形一样的德吉外套出门透透气。
部落很广,我一直往前走,却不见一个人心,显得寂寥。
这里白昼温差较大,到了晚上就是几度,一股冷风窜进我袖口,冷得我直打哆嗦想回去,却看到最高地方有火光在亮,还有持续而来的几十只秃鹫盘旋在空。
「回去睡觉。」系统突然出声。
我压根儿没听,跟着飞过去的秃鹫而去。
到了地方,我站在巨石之后怔愣在原地,眼睛全是骇然和惊恐。
不远处,几个部落位高权重的长老围坐在高台之下。
高台上是被截肢成块儿的人,大部分皆是女人。
秃鹫成群的叼起尸块吃下,残余的肉碎从空中掉落,血腥,杀戮。
直到一只手掌遮盖住我双眸,「看到什么了?」
我脊背发凉,有些呆滞,面色惨白。
听到他的话,本能的颤声道,「肉,人肉,她们死了。」
他一把拽我离开,到了别处,他将我抵在树干上,掐着我脖子警告。
「林羌,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过了今晚,你最好全部烂在肚子里。」
我挣扎着从他手里逃开,跌坐在地上,
那吃人肉的一幕幕不断浮现,我胃里翻江倒海,再也克制不住吐了出来。久久才缓过神来。
「林羌,我现在在给你一次机会,你要是选择离开这里,我可以帮你下山。」
难怪从一开始就劝诫我下山离开,这里信仰神佛,却不是圣洁之地,是炼狱的屠宰场。
可想到我也只剩下几十天的寿命,我心里那残留的惧意又赫然消失。
我四肢无力的瘫倒,仰头躺在草地里。
我自嘲的笑了,「怕是怕,可我也走不了啊。」
「你以为你看到的是什么,那是被卖到这里来的外族女人,外来入侵的人是污秽有罪的,为了延绵子嗣,为了不断部落后代,和文明。」
「那些女人是繁衍的工具,直到她们生下孩子,再将其在祭司上焚尸,以此来祷念他们自以为的功德。」
他站在我旁边,对我留下来的意图显然不满,「要想活命,就离开。」
「阿择歌木,」我摆了摆手,随即看着他,「我来救人的,你信吗?」
「你有认识的人被卖到这里?」
「倒也不是。」
我没多说。
他拽起我回去,德吉睡眼朦胧的给我开门时吓了一跳。
阿择歌木问她,「你没告诉林羌今晚各家不能出门?」
「我忘了,原本我要给她说的,谁知道下午她——」话戛然而止,现在有些欲言又止。
我却知道,她是白日里被我戳穿爱慕阿择歌木有点羞于唇齿。
当晚,不管我再问系统为什么那时阻止我去,为什么不告诉我这里怎么危险,它依旧装死没反应。
7
我是打着知青下乡的名义,所以白日里我还是要干活放牧的。
阿泽歌木身为喇嘛佛,经常在部落最高的那座神庙礼佛,神庙周围有人密不透风的看守,只有部落的长老才能靠近,我极少见到他。
就在我琢磨怎么拉进关系引导他心存善念黑化值下降,傍晚我正在找牛群为什么少了一头时,密林里传来声响。
是阿泽歌木,他竟然在生吃一头耗牛。
他身体扭曲,脸上青筋浮动,像是有什么要从他的血管破出。
我无意踩到枯叶发出声响,他闻声往来。
我被他双眼的赤红,有血流出,给吓得没敢动。
他一步一步朝我走进,我想逃,却被他沾满血腥的手抚上我的脸。
「林小姐,你不是要救我吗,」他扭曲着脸,喉咙发出森寒的笑,「现在还觉得我有救吗?」
我一言不发,因为此刻躲了我好几天的系统在我脑海说他正是身体里的尸毒发作,精神状态根本不能算人,让我快跑保命。
见我迟迟不回,他嗤笑,语气尖锐,「怕了?」
沉默良久,我往后退的脚步在他脸上的讥笑时顿时止住。
我上前,他愕然。
我抬手戳在他可怖的脸上,反问道,「那你怕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