耄耋之年的梁波罗,感念赵丹孙道临等前辈,仍愿在艺海中徜徉

石坊青斜说娱 2024-09-09 12:18:44

梁波罗在电影《51号兵站》(1961)中的影像

梁波罗从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毕业后,分配到上影演员剧团。当时,孙道临(1921-2007)在导演话剧《家》,让梁波罗扮演觉新。

觉新这个角色,孙道临在话剧和电影中都演过,颇有研究。梁波罗是新手,一下要抓住人物本质,完美地体现出来,颇有难处。

1982年10月1日,在上海市各界隆重庆祝建国33周年的文艺晚会上和孙道临合影

在排练中,孙道临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表演的经验传授给梁波罗,使他得益甚多。第一次在长江剧场公演,孙道临因事不能前来亲临压阵。

于是,他托人带条子给梁波罗,叮嘱他要“镇静、沉着”,注意几段“独白”以及与瑞珏交流中的细节,并鼓励他、相信他“一定能演好!”

梁波罗在电影《51号兵站》(1961)中的影像

梁波罗很受鼓励,在孙道临指点下,初战成功,迈出了表演艺术的可喜一步。

接着,梁波罗在影片《51号兵站》(1961)中扮演小老大梁洪。那年他才22岁。这个角色难度较大,而梁波罗本人“文有余武不足”,缺少军人风度。

梁波罗为拍摄电影《51号兵站》(1961)专门在部队中体验生活

为弥补他气质上的不足,导演刘琼(1913-2002)准备找一位气质上也文一点的演员来扮演影片中的政委,可以衬托一下小老大梁洪。

孙道临欣然接受了为梁波罗配戏这个任务。著名演员为第一次上银幕的青年演员配戏,这是小事,然而却是一般难以做到的小事。

电影《51号兵站》(1961)剧照,左为温锡莹,右为孙道临

在拍摄时,孙道临经常提醒梁波罗,掌握好“凛然正气,必胜信念”的人物性格核心,该文则文、该武则武,使小老大富有立体感,并督促他“边拍戏、边总结,边提高”。

《51号兵站》中的小老大梁洪,是梁波罗的成名之作,至今他还记忆着孙道临为他浸透的辛劳汗水!

《51号兵站》(1961)电影连环画封面

而如今85岁的梁波罗更是以坐拥演员、歌手、作者三重身份出现在大众的视野中。

【缺少军人的威严与风度】

梁波罗是广东中山市人,1938年12月31日生在西安,从小生活在上海,在上海师大一附中读书时,就对文艺产生浓厚的兴趣,课余学习过京剧和昆曲。

4岁时的梁波罗

1955年秋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上海戏剧学院表演系。在学院里,就参加过《吝啬鬼》(饰法莱尔)、《敢想敢做的人》(饰娄总工程师)和《雷雨》(饰周萍)等话剧的演出。

1960年他被分配到上海电影制片厂,在拍摄电影的间隙,积极进行各种形式的表演艺术锻炼。

小鲜肉时代的梁波罗

他到上影演员剧团后就参加了一些话剧的演出,在《战斗的青春》中扮演胡文玉,在《年青的一代》里扮演林育生,在《南海长城》中扮演靓仔,在《星火獠原》里扮演陈子平。

他生活情趣十分广泛,喜爱文学、诗歌,也爱好打球和游泳。有时还到广播电台、电视台参加演播小说、朗诵诗歌和演出广播剧的活动。

梁波罗不仅外形上象个“小生”,而且在气质上也靠近“小生”。他自己略感不足的是缺少军人的威严与风度。

有趣的是,他的戏却和“兵”结下了不解之缘:他在银幕上的处女作就是一个“兵”——《向海洋》(1959)里的一个海军战士;他的成名之作——《51号兵站》里的“小老大”梁洪,出身也是一个“兵”;他最拿手的戏——党的地下工作者形象,还是都和“兵”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梁波罗(右)在处女作《向海洋》(1959)中的宣传照

那么,梁波罗扮演过哪些角色?怎么形成“小生”般的气质?平时如何苦练基本功?又是怎样演好这些“兵”的呢?

【赵丹孙道临等人帮他分析角色】

梁波罗被导演刘琼选中,在《51号兵站》中主演“小老大”梁洪,是在20世纪60年代初期,刚出校门不久。

梁洪是新四军干部,冒充商人身份,又是党的地下工作者,影片中他的三种身分交潜出现,表演的难度比较大。

不论阅历或演技,他与角色都存在较大的距离。在准备阶段,这部影片的编剧之一张渭清,就亲切地告诉他:“要演好地下工作者梁洪,首先就要了解梁洪,热爱梁洪”。

梁波罗(中)为拍摄电影《51号兵站》(1961)专门在部队中体验生活

他还特别给梁波罗指出,剧本中梁洪接触的人和事排成表,提出对每个人、每种场合应该是什么态度,怎么做的设想,哪怕是对仅仅是来开了一下门的老大娘,梁洪见面时应是怎样的表情和动作,也进行了认真的分析和设计。

走了这一步,他心里就踏实多了。

《上海电影》封底,《51号兵站》(1961)剧照,梁波罗和李纬

在思考如何解决角色的形似与神似的问题时,老演员李纬(1919-2005)让他先穿起长衫,戴起礼帽,从外形上先适应起来。

排练时,赵丹(1915-1980)为他设计了“静如处子,动如脱兔”的人物贯串动作基础。

晚年的梁波罗在赵丹铜像前回忆他与赵丹合作出演电影《51号兵站》的往事

拍摄过程中,刘琼、高博(1918-1992)和张翼(1909- 1983)等许多老前辈都给他许多启发和帮助。

特别使人感动的是孙道临对他的关怀和帮助。

当时导演考虑到梁波罗的状况,决定找一位气质上也“文”一点的演员来扮演影片中的政委,以免对比强烈,显出其气质上的不足。

孙道临欣然接受这个任务,来为梁波罗配戏,并且自始至终手把着手教他演戏,让他掌握好“凛然正气,必胜信念”的人物性格核心,督促他及时总结经验教训。

邓楠、李纬和梁波罗在电影《51号兵站》(1961)中的影像

影片拍摄完成后,事实证明梁波罗塑造的“小老大”梁洪的形象是动人的,他的表演得到了许多观众的好评。

【三个不同的地下工作者】

20世纪60年代,梁波罗除了在《向海洋》和《51号兵站》中担任角色外,先后还在《小足球队》(1965)、《枯木逢春》(1961)和《白求恩大夫》(1965)等影片中,扮演各种不同身分的配角。

电影《枯木逢春》(1961)剧照,梁波罗

1976年后,又在《沙漠驼铃》(1978)中扮演地质考察队员范志杰;

在反映粉碎林彪政变阴谋的影片《瞬间》(1980)里,主演不畏艰险,英勇献身的空军技术员石峰;

电影《沙漠驼铃》(1978)剧照,左起:潘虹、陈鸿梅、梁波罗

在《蓝色档案》(1980)里,扮演以银行出纳员身分出现的党的地下工作者李华;

在《小城春秋》(1981)中,主演领导监狱难友大暴动,最后英勇牺牲的党的地下工作者吴坚;

他还在《子夜》(1981)里,扮演国民党参谋雷鸣。

电影《子夜》(1981)剧照,梁波罗和程晓英

从他塑造的这些银幕形象来看,他扮演了三个——党的地下工作者给观众留下较为深刻的印象。

梁洪是以闯江湖做买卖做掩护,冒帮会“小老大”的身分出现的传奇性人物。他多谋善断,很好地利用了目伪间的矛盾,纵横捭阖。

邓楠、李纬和梁波罗在电影《51号兵站》(1961)中的影像

梁波罗在表演中,既表现了他那风度翩翩,潇洒俊逸的外形,又展示了其处变不惊,胆识过人的内涵。

李华是沈亚奇“经理”的助手,在执行任务中,是看她的眼色行事,不是唱的主角。

电影《蓝色档案》(1980)剧照,梁波罗和向梅

梁波罗在表演中,准确地展示出他:在银行里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带有点谨小慎微,在执行任务中,英气勃发,身手矫健;一旦在敌营扎下了根后,又显出倨傲和標悍等儿个不同的层次,表现出这个形象活而不浮,勇而不鲁的特色。

电影《小城春秋》(1981)剧照,梁波罗

吴坚是20世纪30年代知识分子出身的革命者,对手国民党侦缉队长赵雄,又是他昔日的结拜兄弟,因此,他们的斗争另有一番景象:既有“叙旧”,又要“讽今”。

梁波罗在表演中,不是一味绷紧每一根神经“横眉冷对”,而是在唇枪舌战中“礼尚往来”,表现了他的柔中有刚,很好的开掘了他的思想、道德、情操的深度。

电影《蓝色档案》(1980)外景地,左起:梁波罗、向梅、叶志康

一个演员,先后扮演三个同样是党的地下工作者的角色,能够使观众们的脑海里,留下三个不同的形象,感受到他们不同的个性和色彩,可以说明这位演员在表演上是有一定的功力的。

在“史无前例”的岁月里,还发生过这么个“插曲”。

那是个寒风呼啸的傍晚,梁波罗带着个大口罩,匆匆走过高楼林立的上海大街小巷,举目尽是铺天盖地的大字报,灌进耳朵的全是此起彼伏的“打倒”声。

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喊“小老大”!他顿时心里如触了电似地为之一震。既心酸,又兴奋。

电影《51号兵站》(1961)剧照,梁波罗

这句叫声使他感到,尽管《51号兵站》被禁锢了,电影统统被从银幕上抹掉了,但自己塑造的形象,已经在人们内心里生了根。

这声叫喊给了他多么大的鼓励呀。这也说明,梁波罗在塑造一些银幕形象中,还是扮演梁洪给人留下的印象较深,怪不得至今人们仍然把他的名字和“小老大”连在一起。

电影《51号兵站》(1961)剧照,梁波罗

【《小城春秋》背后趣闻】

1980年底,梁波罗应邀到福建电影制片厂,参加根据高云览同名小说改编的故事片《小城春秋》的拍摄。摄制组里,有好几位是年青的业余新演员。

在影片中扮演敌侦缉处文书、吴坚背后的恋人书茵的徐佳音,就是一位从未上过舞台、银幕的新人。

电影《小城春秋》(1981)剧照,右为梁波罗,左为赵之连

影片中,吴坚和书茵需要有许多交流。然而,在摄制组里,徐佳音见到梁波罗却很拘束,有时甚至躲着他。

梁波罗想,这恐怕是自己演过一些电影,年龄也大一些的缘故,并联想到自己主演第一部影片时诚惶诚恐的心情,和当年老一辈对自己帮助的情景,感到自己有责任给新人托一托。

电影《小城春秋》(1981)剧照,左为梁波罗,右为徐佳音

开始,每天吃过晚饭后,他就主动跑过去,和徐佳音她们一起去散散步,聊聊天,增强互相了解,消除其惶恐心理。

后来,从几次排练中,他发现徐佳音非常用功,台词都背得很熟,动作也有设想,但往往感情变化缺少过程。

电影《小城春秋》(1981)剧照,中为徐佳音

为了促使她进一步思索,增强其临场表演的才干,有一次,他们两人排对手戏时,他就有意把戏演反了:书茵拿来薛嘉黍的字条,按剧本规定,吴坚开始有怀疑,不接受,而他却演成见到字条很高兴,问她是怎么搞到的?

给她来个“突然袭击”,使她原来准备好的一套用不上,逼使她要根据新的变化临时作出反应,而这种反应往往是即兴的、真实的。

经过这样不拘形式的排练,互相帮助,他们在拍摄中的感情交流就自然多了,徐佳音的表演技艺得到了逐步提高。后来,她还能自己设计一些动作,运用眼神来展示角色的内心世界。

电视剧《浣纱女的传说》(1984)剧照,梁波罗和吴海燕

此外,梁波罗在演电影的同时,也积极参演上影厂投拍的电视剧,他不仅在《人之初》(1983)、《浣纱女的传说》(1984)、《洋场歌星 》(1985)等电视剧中塑造过许多令人难忘的角色,而且一直活跃于歌唱、主持和朗诵的舞台上。

【勤学苦练说学逗唱】

平日里,梁波罗特别重视基本功的训练。戏剧的表演手段,主要是“唱、念、做、打”四个方面。而电影的表演舞合更加广阔,上天入地,纵马飞车,真刀真枪,无所不有。

对于电影演员来说,需要掌握的技艺更加复杂。当然,有一些只能“现炒现卖”。梁波罗平时主要的也是在“唱”和“念”上下功夫。

作者:刘澍 出版社:中国电影出版社 出版年:2007-1

许多观众都已发现,梁波罗在舞台演出中,他的朗诵有悦耳的音乐韵律,他的歌声柔和、爽朗、铿锵。

他唱的一曲《卖汤圆》,简直可以和专业的歌唱家演唱的相媲美。这不完全取决于他天赋的音色美,主要还在于他常年的刻意求工。

他追求的就是歌唱般的朗诵,朗诵般的歌唱。有人把艺术分为不同等级,认为电影是最神圣的。

1984年梁波罗就应邀中国唱片社等音像单位,录制、发行了《梁波罗独唱歌曲》三辑,成为新中国成立后电影演员出版歌唱专辑的第一人。

梁波罗认为,艺术只有水平高低之别,而无贵贱之分。他不仅用心琢磨电影表演的特殊手段,而且虚心向其他各种姐妹艺术学习。

有一次,江苏淮阴京剧团来上海演出,他就趁机去向该团的著名演员宋长荣(1935-2022)学习、请教,并和他同台演出了《红娘》中“传柬”一折,宋长荣扮演红娘,他扮演张君瑞。

梁波罗和吴海燕下基层表演

他认真向上海市泸剧团的行家们学习沪剧,曾经和沪剧新秀马莉莉同台演唱《庵堂相会》中“问叔叔”一段,和韩玉敏同台演唱《苗家儿女》中的“送别”,得到了著名沪剧演员丁是娥(1923-1988)、石筱英(1918-1989)的赞誉。

梁波罗和唐国强

在一次春节电视台点播大联欢会上,石筱英还对当时的上海电影演员剧团团长张瑞芳(1918-2012)说:你把梁波罗借给我们吧,这样我们就多出一个演员了!

当然,这话是说着玩的。但,却可说明,梁波罗唱出了沪剧的韵味,象个沪剧演员。

梁波罗和猫

有几次梁波罗参加演出的京剧、沪剧,还在电视台上播出呢。这一切,都是他平时勤学苦练获得的丰硕果实。

【耄耋之年仍愿在艺海中徜徉】

各种艺术都是互相渗透的。舞台表演与电影表演既有区别,又相辅相承。

梁波罗感到,一个电影演员学一点戏曲,会点朗诵,对于锻炼字正腔圆,音色优美,真实感情的流露与表达,很有帮助。

梁波罗和朱逢博

就连懂一点京剧的锣鼓点,对电影表演中掌握节奏,也是有裨益的。

通过各种形式的艺术实践,可以从各种不同的侧面,丰富自己的语言表达和表演能力。积累多了,艺术上就会产生质的飞跃。

作者:梁波罗 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出版年:2018-9

除了戏剧,文学同样是他一生的梦想。2018年出版的《艺·述》收录了他当时那几年写的文章,也是继2008年的《艺海拾贝》和2015年的《艺海波澜》后,梁波罗出版的第三本著作。

梁波罗说,他是在演戏的过程中又不断地写文章,只要一有时间他就会动笔,这已然成为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

作者:梁波罗 出版社:上海百家 出版年:2008-1

也有很多人希望他能像上影的蓝为洁(1928-2014)那样,多写一写上影厂那些他所经历过的真实内幕,以及曾经在上影厂“挣扎”过的那些老演员们,包括上影厂内部的争斗。但这些都是读者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作者:梁波罗 出版社:人民交通出版社 出版年:2016-01

20世纪90年代,梁波罗正式退休。但他一直没有闲着:“我一直在寻找继续发挥自己力量的舞台。”

他是上海市文联领导下的首批“社区文化指导员”,义务培训文艺骨干;他不仅开办表演班,他还举办了近200场公益讲座……2017年,他被授予第16届中国电影表演艺术学会金凤凰奖“特别荣誉奖”。

梁波罗夫妇

梁波罗从事表演已整整63年,他说:“如今,我年已耄耋,依然会想,人生的道路上总是会有惊喜在等待你,我愿意永远做文艺界的一名志愿者,无涯的艺海中继续徜徉。”

梁波罗在电影《51号兵站》(1961)中的影像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