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接上篇: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觉得我说得不对吗?”何若姝笑着反问姜小宁。
“何小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观,你坚信的不等于我认同的,所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呢?”姜小宁语气淡淡。
何若姝虽然被怼,阵脚却不乱,“你看过电影‘xiao时代’吗?有句台词特好——没有物质的爱情只是一盘散沙,都不用风吹,走两步就都散了。”
姜小宁笑笑,“’小时代’只是很小一部分人的世界,没有普世性。”
连碰两个小钉子,何若姝不急不恼,“那我给你举个例子,对于一个水要淹到脖子的人来说,你光站在岸上喊加油有意义吗?最大的实惠是扔个泳圈过去。”
2姜小宁点头,“你这例子本身没什么问题,但如果硬拿它往感情里面套,有点牵强了,真正的爱情是不需要附加条件的。”
何若姝的阵脚丝毫不乱,“你那是从女性视角解读爱情,知道男人在乎什么吗?”
她定定地注视着姜小宁,“男人终其一生就在意两件事:面子和被认可,试想一个男生如果一直籍籍无名、平平无奇,你觉得他会快乐吗?”
姜小宁看着她那双红艳妖娆的薄唇,“所以你想说一切感情的存在都是利益筹码的延伸,有筹码就感情,没有筹码就没有感情,是吗?”
何若姝明媚一笑,“我有点喜欢你了,眼下宇喆处在水深火热中,他家的问题不是你谈一个研学游项目就能解决的,任你再包容、理解、陪伴、温言软语都无济于事,唯有大量的资金支持。”
3“何况,”她把头靠近姜小宁,“你越体贴、越懂事、越支持他,他就会越因为自己没有能力扭转乾坤而心生愧疚,你让他怎么面对你?”
这一层姜小宁倒真的没有想到,她沉默的间隙,对方接着说道,“我说qiong人没资格谈感情,你可能会觉得我是侮辱人,可你想想,宝玉如果不是生在大富之家,没有生计烦恼,他怎么可能去谈一场纯粹的恋爱?”
她的声音带着小小的飞扬,“追求利益最大化的行为,是人类生存的本能,在有选择权的时候,人理所当然会选择自己所爱,当生存受到威胁时,他会权衡利弊,先己后人。”
姜小宁打量着她自信的模样,“你既然这么通透,不担心你在他身上下错注吗?”
4何若姝笑得眉目弯弯,“这就是咱俩的不同,你相信感情,而我更相信人性,人性的本质是贪生畏死又欲壑难填,所以我坚信自己是他的最优选择。”
远远地有交JING骑着摩托向她们驶过来。
姜小宁决定结束交谈,“何小姐,感情如果也需要处心积虑地权衡计较,那是一件悲哀的事,也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坦诚地面对吴宇喆,结果什么样我都接着。”
何若姝扬起下巴倨傲地看着姜小宁,“我本好意,可你不领情,那句话说得真对,成年人只能筛选不能教育,等着让现实给你上一课吧。”
她露出一个胜利者的表情,对着姜小宁冷笑一下,不待交JING驶到跟前,“呼”地把车子开了出去。
5被何若姝这么一搅合,原本挺好的心情变得碎糟糟的,姜小宁开着车子沿着主路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最后鬼使神差地去了木工坊。
木工坊的门没锁,姜小宁以为是哪位同事来了,走进办公室一看,里面的人竟然是吴宇喆。
吴宇喆并没有发现姜小宁,他正全神贯注地整理着一些文件,姜小宁倚在门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
初遇时的吴宇喆,论雅致似竹露清风,论风姿如明珠润玉,眼下却不同往时了。
人要经历过一些事情才能成长,可有些人光顾着沉湎当下的痛苦,忽略了过程的意义,她希望吴宇喆是例外。
6姜小宁轻轻敲门,吴宇喆一脸惊诧转过身来,待看清来人,他貌似长舒了一口气,“小宁,是你啊!”
姜小宁走近他,“事情谈完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告诉我一下。”
吴宇喆停止手上的动作,“刚回来,你难得休息,我不忍心打扰你。”
姜小宁打量他握着文件的修长手指,心里有点失落,她没有控制欲,可是事关亲近的人,她还是希望能分享他的点滴。
“宇喆,我方便知道你家到底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7吴宇喆站起来,“怎么想起问这个了?以前不跟你说过了嘛。”
“我想知道得更具体一点,想亲耳听你说这件事情到底多严重,而我又能做些什么。”
吴宇喆走过来扳住姜小宁的肩膀,“操心的女生会提前变成老婆婆,我说过的,我自己可以搞定。”
以往听到类似的话,姜小宁便不再多问,今天被何若姝一闹,心里有一股劲儿往上冲,“何小姐说除了大量的资金注入,没有更好的办法。”
吴宇喆深吸一口气,“她找你了?都说了什么?”
姜小宁看着他忽闪的眼神,“你猜得到的。”
8吴宇喆放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小宁,你相信她还是我?”
姜小宁给他一个眼神。
“好,那就什么也不要再说了,我会用行动证明一切。”他说得字字千钧,貌似全身都在用力。
隔壁民宿的大黄橘来了,扭着柔软的腰身喵呜着向姜小宁讨零食,姜小宁被它憨态可掬的样子萌到。
“宇喆,你看小动物都知道关照自己呢,吉祥说南海一路新开了一家‘焗小鲜’,我请你吃去好不好?”她的语气很温柔。
9皮筋绷得太紧会断掉,姜小宁打心眼里希望吴宇喆能松驰些。
“不行,下午要处理事情,晚上约出去了。”吴宇喆亲亲姜小宁的侧脸,“等过了这一阵子,我会好好陪你。”
姜小宁点点头,无意间瞥到他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公司的营业执照、法定代表人姜老爷子的身份证明和一些交税发票等等。
“宇喆,”姜小宁拿起姜老爷子的身份证复印件端详着,“爷爷的面相真好啊,难怪能创办下这么多公司。”
吴宇喆顺着姜小宁的目光看过去,“可惜他的后辈们太不争气了。”
10找个谈话的间隙,姜小宁讲起了在异地考察木工坊的情况,吴宇喆沉默了一会儿,“小宁,扩容这件事先缓缓再说。”
“为什么?研学机构那边还等回复呢。”
吴宇喆原地踱了两圈,开口说道,“小宁,就听我的吧,先缓缓。”
“宇喆,如果只是费用问题,同事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这个项目是肉眼可见的盈利,耽搁下去是损失。”
吴宇喆闪烁其辞,“小宁,你刚说过相信我的,不是吗?”
姜小宁欲言又止,是啊,自己都看得清的逻辑,他怎么会不懂?看来他是有自己的打算。
11吴宇喆收拾完文件,走过来轻轻地拥抱着姜小宁,“一切都会好的,相信我。”
姜小宁拨弄着他的头发,“宇喆,我知道你又累又难,可是无论如何不要丧失心力,跨越性的成长过程不会舒服,但要坚信人生是流动的,困难不会一直在。”姜小宁温柔地说道。
“对,从小爷爷就教我们兄弟,商业社会是个不确定的舞台,会有各种各样的困难,成功的商人不仅要有商业智慧,还要有强大的心力。”吴宇喆轻轻地应道。
“宇喆,所以我不必担心你了,对吗?”
“对啊,我又不是小孩子。”
12晚上,姜小宁坐在电视机前看中央6台的节目,妈妈诧异地看看屏幕,“这部片子播过很多次了,你怎么还看?”
姜小宁注视着简奥斯汀漂亮的面孔,“妈妈,以看我只看到简的独立勇敢,这次不一样。”
“哦?什么不一样?”妈妈问道。
“贫穷足以摧毁人的灵魂,杰克虽然爱简,最后还是被生存的现实打败了,走上了一条没有自由意志的人生道路。”
她想到白天何若姝说过的话,突然有点心惊肉跳。
13妈妈拿起摇控器换频道,“所以说啊,女孩子们不该恋爱脑,不要把幸福系在别人身上,每个愿意给你撑伞的人都可能中途下车。”
这一句话正中姜小宁的软肋,“妈妈,你可真会火上浇油。”她心烦意乱地躲进卧室去了。
为了分散注意力,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随意翻开,里面一句话映进眼帘——如果一个人在思考方面是优异的,那么在情感方面,肯定不会出众。
姜小宁嗤之以鼻,合上书看看作者,是荣格老头,胡说八道的,她把书放回书架上。
百无聊赖地在屋里转了两圈,她闷闷地扎到床上去,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变得患得患失了?
14自从成立新设计室,姜小宁和几个同事就在木工坊办公,很少再去公司,对于那边的消息知之甚少。
这天,大家正在吃午餐时,组长老蔡来了,几个人觉得既兴奋又意外。
林娜赶紧把老蔡拉到桌子前,“组长,尝尝我们的工作餐,看看比不比咱食堂好?”
老蔡也不客气,扯下一次性筷子的塑料皮吃了起来,“嗯,这肉比食堂做得软烂,西芹比食堂新鲜。”
一时间,大家的视线在他的嘴巴和菜品之间来回切换。
老蔡招呼大家,“吃啊,都看着我干嘛?”
15“组长,你慢点。” 林娜说道。
老蔡置若罔闻,“都快吃啊,吃了这顿不想下顿。”他的腮帮撑得鼓鼓的。
别人被他的话搞得莫名其妙,林娜竹筒倒豆子,“组长,你怎么弄得跟饿…了几天一样?”
她本想说饿死鬼,话到嘴边拐了个弯。
老蔡看看众人,语调颇凄凉,“离挨饿也不远了,你们以后吃干的给要我留口汤。”
大伙听得越发糊涂,一个个大眼瞪小眼,老皮摁住他的筷子,“别卖关子,有话赶紧说。”
老蔡放下筷子,支支吾吾说起公司的近况,“公司要被收购了……”
16不待他说完,众人就异口同声地“啊?”了一声。
老蔡眼睛一瞪,“啊什么啊,对方昨天都来咱们公司了,一群人在会议室了开了一上午的会。”
同事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姜小宁,大华脱口问道,“小宁,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姜小宁懵懂地摇摇头,“不知道啊。”
林娜火燎燎地催问道,“吴助理事先没跟你说过什么吗?”
姜小宁有点不爽,“什么意思?”
顾雨晴赶紧打圆场,“没事,小宁,这个消息太出乎意料了,大家以为你跟吴助理关系近,没准事先会听到些风声。”
17姜小宁摇摇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老蔡愁眉苦脸,“无论是收购并购还是破产,最终承担后果的都是打工人。”他仰头看着棚顶的刨花饰品,“你们这方小天地会是一片净土吗?会逃脱被收购的命运吗?”
听老蔡说得有鼻子有眼儿的,大家顿时凌乱了,连一向沉稳持重的顾雨晴也风度大减。
她推着姜小宁走向一边,“问问他吧,好吗?”
姜小宁惶急地点点头,随即拿出手机拨打吴宇喆的电话,彩铃响过几秒,电话接通了。
“小宁,有事吗?”吴宇喆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样。
18“宇喆,公司要被收购了,是吗?”
“没有的事,公司是爷爷的心血,我不会轻易让别人夺走它。”吴宇喆的语气带点小小的不善。
听他说到爷爷,姜小宁想起那天他在办公室里收拾法人代表身份证明和工商执照的事情。
“宇喆,那天你收拾文件,跟收购这件事情有关系吗?”她没有扑捉到吴宇喆的情绪,继续问道。
“不是。”他回答得飞快。
“可是,有同事说对方都已经到公司去看过了,还开了会。”
“小宁,你今天不依不饶的,你要求证什么?”吴宇喆的声音陡然升高。
19“公司不光是你们这些管理层的,也是我们大家的,作为员工,我们也有权知道真相。”姜小宁的语速变得急促。
有女声从听筒传出来,“宇喆,别跟她一般风识,快点过来啊。”
这女声带着点小小的飞扬,有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和优渥,落到耳朵里很好辨识。
手机突然安静了,姜小宁把手机从耳畔拿开,原来对方已经挂线了。
相识以来,头一次,吴宇喆先挂了她的电话。
她愣怔了一下,随即向顾雨晴勉强一笑,“他说没有的事。”说完,她转身离开了。
20屋外的大太阳明亮得眩目,蝉在树上竞相嘶鸣,楼体的外立面散落着大树筛下的点点光斑,白云纹丝不动,风已经忘了它了。
在同事们看不见的位置,姜小宁拿出手机又给吴宇喆拨了一个电话,回铃声不知疲累地唱了几个来回,始终无人接听。
“宇喆,别跟她一般见识。”姜小宁的耳边反复回响着那个女声,不得不承认,她对这个声音是介意的,很介意。
有些东西可以共享,是品德;有些东西不可以共享,是底线。
顶着正午辛辣狂狷的阳光,姜小宁站了好一会儿,她想理清一些事情,可是脑袋里乱哄哄的,像是钻进一群杂乱无章的蜜蜂。
21身边的行人举着遮阳伞匆匆而过,姜小宁不觉得热,反而有些冷,那种冷不同于冬季风雪的狠厉,而是一种从骨头深处漫溢出来的无边无际的阴寒。
她需要阳光,无穷无尽的阳光,唯有阳光才能逼退那种感觉。
“小宁,小宁。”
分明是有人在喊她,她向四周望去,却没有发现声音的源头,她觉得自己被白茫茫的阳光隔离了,什么都看不见。
有人跑过来拉住她的手,她浑浑噩噩地跟着那个人往前走,直到坐进车子,她才辨出眼前人。
袁鹏飞。
22“喝水,快点。”袁鹏飞递过来一瓶水,语气不乏命令。
姜小宁没有反应,她的手脚麻木,身体不住控地发抖,视物有点模糊。
“小宁,喝水。”袁鹏飞欠过身子把水送到她的嘴边。
姜小宁像被夺了灵识,眼睛一眨不眨,袁鹏飞手腕一扬,把整瓶水向她的头浇了下去。
姜小宁一个激灵转过神来,眼泪并着水流一起滚落,“鹏飞,我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
“鹏飞,我想回家。”
“好。”
车子开出去,凝滞的空气微微颤动了一下。
友友们,这篇就到这里,下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