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去二七剧场看了音乐剧《我,堂吉诃德》。
和我一起去的是做电影的朋友。结束后她接了一个电话,骂骂咧咧。她告诉我,对方是短剧制片人,已经三番五次劝她顺应时势赶紧转型去做短剧捞一笔钱。不然就错过风口。
她义愤填膺地表示,自己做电影是为了做出好作品,要拿金鸡奖百花奖,而不是为了去拍降智的短剧收割00后。哪怕身边的电影人都抵抗不住诱惑最终拥抱巨大红利,她也要守护自己最初的理想。
眼前朋友的精神状态跟音乐剧里的堂吉诃德的形象重叠起来,像是加大了我的热血剂量,我也跟着沸腾起来:这才是我熟悉的北京嘛!在商业主义全球化泛滥的时代,依然有人像堂吉诃德一样,选择去做天真的纯粹的理想主义者。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觉得,身边谈论“理想”这个词的人越来越少了,代替这个词的是赛道、风口、时代红利、方法论。
我们都太害怕被理想误终身,以为只要抛下理想主义就能生活得更好。大家都放弃了自己的小世界,企图融入大环境。
看到当年我的学霸同学,过去十几年一直在朝理想努力,如今在短视频上卖9.9一门的课程,教人怎么考试考高分。
真的觉得世界好荒诞。
如果多一些堂吉诃德,在世俗的洪流中逆流而行,那我们的社会氛围应该没那么紧张焦虑吧。
跟很多人一样,我对堂吉诃德的最初印象也是“疯子”。
后来才意识到这其实是一种很稀缺的心态:不遵循既定的规则,有自己的话语自己的体系自己的玩法。
如果你发现自己跟世界格格不入,不愿意靠近功绩主义,哪怕被行业孤立,被朋友冷嘲热讽,也没有屈服于自己觉得不对的事,没有改变自己的信念,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你就是新时代的堂吉诃德。
400年过去了,西班牙作家塞万提斯塑造的堂吉诃德形象一点也没过时,反而像一面镜子让每个人都看到部分的自己。
我们都清楚地体验过现实的残酷,能像他一样敢于在一片质疑声中手持长枪冲向那座风车的,明知道可能不会有结果还是敢于把理想贯彻到底的,少之又少。
但又常常渴望自己能成为这样的人,保留内心的那团火,不是只为了物质生活忙忙碌碌。
《堂吉诃德》的译者董燕生老师,在《我们为什么呼唤堂吉诃德归来》里这样写:
“一旦地球上驱逐了所有的疯子和傻子,只留下聪明人、机灵鬼,那样的世界不只是单调乏味,而且简直是阴森可怖。
再说还没有最终弄明白:究竟谁更疯更傻?是那些追求崇高理想并坚持不懈为其实现而奋斗的人们吗?抑或是另一些把追名逐利看作唯一人生价值的先生们呢?
就我本人而言,更愿认前者为师友,因为不管怎么说,这将有助于提升人品;可是后者只会让人堕落。”
我们可以向堂吉诃德借鉴的,是他在50岁“高龄”的时候依旧有出发的勇气和动力,不惧怕成为别人眼中的疯子。
是他为自己建立起了一个坚不可摧的房子,里面有他的幻想、乌托邦、想要改变世界的信仰和道义,有效地抵挡现实艰难。
是他凭一腔热血和世界对抗,他的清醒发言,他说“我知道做游侠骑士的吃无穷的辛苦,可是也有无限的快乐。美丽的道路窄而险,罪恶的道路宽而平,可是两条路止境不同:走后一条路是送死,走前一条路是得生”。
那天看完剧谢幕的时候,播放世界各地用不同语言演唱《Dream the impossible dream》的片段,最后演员们还带领我们一起唱中文版《不会成真的梦》,大家举着手机的,手电筒发出的光,好像理想主义的火种。
我不知道有多少人像我一样,偷偷地把这个火种放到心里,继承了堂吉诃德精神,打算去求索那颗星。
追梦,不会成真的梦忍受,不能承受的痛苦挑战,不可战胜的敌手跋涉,无人敢行的路改变,不容撼动的错仰慕,纯真高洁的心远征,不惧伤痛与疲惫去摘,遥不可及的星
(《不会成真的梦》歌词)
所以很推荐大家去看看由七幕人生出品及制作的中文版《我,堂吉诃德》的十周年特别版版封箱轮巡演。
这部音乐剧有一个蛮特别的 “戏中戏”设置:
剧作家塞万提斯因查封教堂被关进监狱,在接受其他犯人的拷问时,他用自己写的故事来为自己辩护。
他带着仆人并动员所有囚犯一同排演了一出戏剧,在戏中,塞万提斯化身堂吉诃德——一个沉浸在自己幻想中的骑士,带着仆人桑丘共同踏上冒险之旅。
我们在这个过程中看到了堂吉诃德的疯魔,别人眼中的风车,在他眼中是“食人巨魔”;别人眼中的旅店,在他眼中是城堡;别人眼中地位卑微的厨娘,在他眼中是“至美之女神”,是他的公主殿下杜尔西尼娅。
最后堂吉诃德虽然死去,但堂吉诃德的精神影响了杜尔西尼娅,也影响了监狱里的其他囚犯,改变了他们的内心。
作为观众,在剧场的体验也很像做梦:不管是演员精彩的演绎还是舞台设计,很容易把我们带进另一个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我们跟着堂吉诃德一起去冒险,随着他的眼睛去发现真善美,时而疯狂时而清醒。
在这两三个小时中,获得感动获得视觉与心灵的震撼。
而且,我原本以为汉化本会有一些令人出戏的译制腔,比如“你好老伙计”什么的,没想到完全没有,从台词到歌词都浑然天成,翻译相当惊艳。
大家感受一下我最喜欢的一段台词:
我见过所谓的现实贫穷 饥饿 病痛 残酷到不可理喻我听到过路边小酒馆里的歌声也听到过街上垃圾堆里传来的呻吟我当过兵 见过战友们在战斗中倒下或者在非洲 在鞭挞之下更加缓慢地死去我曾在他们最后的时刻把他们拥在怀里这些人都选择了接受现实而他们却死得充满绝望没有荣耀 没有骄傲的遗言只有他们的眼睛 充满了困惑重复地问着 为什么我想他们不是在问为什么死而是问他们为什么活过如果这个世界本身已经足够荒唐那究竟什么才能算是疯狂也许太过实际就是疯狂寻找着珍宝 可周围却只有垃圾太过清醒 也许正是疯狂但最疯狂的 莫过于接受现实而不去想这个世界究竟应该是什么样子
怪不得很多音乐剧迷都说,这是译配的天花板。后来才知道,音乐剧的翻译是和中国古代的武侠小说结合起来的,两者都有行侠仗义、自由游荡的共同点。
所以听起来有一种熟悉的燃感。
音乐剧嘛,不得不提的就是音乐。简直就是理想主义战歌,感染力十足,几度听得我流泪。
再加上演员的功力了得,让人严重怀疑是不是全中国最会唱歌的人都这个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