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中短篇小说连载浮生梦魇斑驳莲花座——完结

友绿说小说 2024-08-01 18:26:36

她终于清醒些了,大叫着跑出房去,在走道间来回跑着,等腿酸了才去拍打房东的门:“死人啦!来人啦!死人啦……”房东屋里并没人来应门,不免叫邓义梳又想多了去。她皱着双腿坐在地上哭道:“难不成都死了么?世上就剩下我一个还活着么?”

警局的审讯室里虽开着暖气,但还是冷,邓义梳抬头看灯管,认为屋里的冷都是从那里来的。“它不仅发着光,还发着冷呢。”她自言自语道。一个理平头的便衣警察问她道:“想喝什么呢,是茶还是咖啡?”

“你们这里也有咖啡么?”

“唔,是速溶咖啡。”

“那茶呢,也是速溶的么?”

“茶不是,是茶包。那你是要喝茶么?”

“我不喝速溶咖啡,你是知道的。”

“这么说,是喝茶么?”

“给我喝白开水罢。有凉的么,再放点盐。”

警察出去倒开水。邓义梳走到正对着审讯桌的镜子面前,用手指试了试,是否真如人们说的镜子内外的指尖不能碰到一处去,哦,好像是说能碰到一处去,总之,她记不清了。一个身穿制服的女警送水进来,命令道:“别乱走动,快坐下!”

面前的开水透着热气,邓义梳极为认真地观察起那杯水来:“不是说了么,我要喝凉的,不要热的。”

对面的警察应道:“是温开水,不热的。”

她喝了一口,果然不热,却又把水吐回杯子里去,重新喝了一口又吐回杯子里去。

警察急得直敲桌子:“做什么,发什么神经?”

“可不是这话?”她嘻嘻笑道,“我就是在发神经。我要疯了,我想我已经疯了!”

……

段微开门开灯,顺手就把鲨鱼公仔扔在小厅里的二人座沙发上。她从洗手间里接了水倒在富贵树的盆栽里,发起噜苏来:“这东西,好没意思的,种它做什么?买了回来就扔在那里,再不管的,都是给别人添麻烦!”她见熙奉坐在沙发上把玩那个鲨鱼公仔,笑问她道:“真看不出来,你倒是喜欢这个?”他问她:“哪里得的?”

“在海洋馆顺手买的。不是跟你说了么,今天去海洋馆,要不是你忙,定要叫上你的。”

“你扯谎!”熙奉大声喝骂道,将鲨鱼玩偶丢向她,“我都瞧见了,你还想诓我?”段微没料到他也能有这等张牙舞爪的狰狞,愣在那儿,说不出话来。他站起来,步步逼近:“那个送你回来的是什么人?你们背着我做的是哪样的勾当?”

“就是普通同学而已。你明知我对你的一片真心,又怎么会?”她的眼泪素来是不值钱的,每每不自在就哭,但这次是真的吓住了,只站着干嚎。

“一起去海洋馆了么?不是说都是女生么?不是做了亏心事,好好的做什么扯谎?”

“不是怕你多心么?”

“怕我多心?!我看是你们女人都一样,都花心!”那人嘴快手更快,扯过她的头发来大力地往地上砸下去。

“头好晕,鼻子也酸,唔,难受。”段微整个人趴在小厅的地毯上,她的额头破了,有些痒意,用手去抓,挨到黏糊的一片。熙奉蹲在旁边,对她笑道:“醒了么?”

“有话好好说,做什么动手动脚的?”她叹口气问道,“几点了,义梳回来了么?”

他问她:“口渴么?”又喃喃说道:“她回来就回来,我还怕她?多一个也不算什么!”段微没心力理人,只盼着这是一个梦,也许只需闭眼再睁眼,一切都能散尽。他见她闭眼装睡,挺了脚尖去踢她的脸,又骂道:“你们女人都一样,都不是正经东西!原以为你不一样呢,那样可怜隐形的一个人,至少是安分守己,哪想也是差不离的,我看错了你!”

她脑袋里盛放的染缸被他踢破了,红的黄的绿的紫的颜料流得到处都是,糊了她的眼,塞了她的鼻,填了她和耳,还埋了她的嘴, 使她看不见,闻不到,听不清,喊不出;但好在她手脚还能动,求生的本能让她挣扎着起身,朝空旷处跑,但是全身实在难受得紧,只瞧见头上尘土飞扬,黑乎乎的一片,好脏,好臭,好黑……

段微这次是在自己的床上醒的。全身还是痛,只是意识稍微清醒些。熙奉并没走,正坐在床边削一个苹果。她问他道:“几点了?我渴,能喝水么?”

“都什么时候了,还喝水?渴也渴不了多久。”他冷笑道。

“你这是什么话?是当真的么?”她问道。

“这话该我问你,对我是当真的么?”他仰头笑,“我问也是白问,你们都没把我当真,不管是姓张姓林姓卫姓赵还是姓段,都差不离的货色,都没把我当真!只不过是浪费时间耗费心力罢了!”他放下苹果,却仍拿水果刀,刀刃上闪着利落且湿潮的光,是寒冰透骨的冷漠,她现在痛得麻木了,疼是不怕的,只是怕冷。

……

“我是邓义梳,我是邓义梳……”我现在逢人就要念叨这句话,现在的记性越发差了,就怕哪天把自己给忘了。我可不是危言耸听,那天我整晚都不睡觉,只顾着找我的翡翠雪花胸针,后来室友劝我不要找了,说看见我亲自把那枚胸针给了我侄女。照理说不能呀,那女孩一年才来看我一次,又没有嘴,不懂得说好听的话,常惹我生气的,我怎么舍得给她胸针呢?一人姓金的女记者倒是隔两三周便来看我一次,每次都带手信来,后来得知我只喜欢吃芝麻心糍粑软糕,就都给我带那个圆滚滚的玩意儿,却害得我连着好几天干坐在马桶上,便不出来……虽如此,我仍是中意她些,我还没临死呢,怎么就开始乱给东西了,就算要给,把胸针给那姓金的女记者还强些。她高高的个子,乌黄的肤色,算不得漂亮,但对我是上心的。果真要给,我宁愿把那胸针给了她去。

我喝尽了餐后吃药剩下的凉开水,原来开水凉透时也是有股腥味的,像吃了一碗打成糊的鱼皮,又像不小心吸进了许多铁锈粉,酸咸混合着在六感上兴风作浪。那姓金的女记者与我非亲非故,凭什么常来看我,又凭什么给我捎零嘴,唔,她想给我做独家专访,关于二十年前的那个凶杀案……

趁着现在意识还算清晰,我就多说几句。我近来是越加糊涂了,听说时常去别人那里偷得夜壶来泡脚,因为用的是凉水,冻脚,就一直在喊:“现在的灯光都长了刺或生了针,扎人怪疼的。疼!疼!疼!”

要是二十年前的平常事,我是记不清的;但那毕竟不是二十年前的平常事,自然是有人将它记得清清楚楚的,而我便是其中一个。案发后,警察找我谈了几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叫他们去找那个飞行员,他们却问我哪个飞行员;我说就是给死者那个大戒指的那个人,他们问我什么戒指,断指倒发现一个;我吓到了,再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后来听说他们又去找段微的父母了,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得而知,自那以后,因为我夜夜尿床惊惧尖叫,便被亲人们送到这“疯人院”。

当然,他们对外头的人都说我身体不自在,才送到这“疗养院”来休养,但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心照不宣,笑着敷衍几句就过去了,下次再碰到了再问又是用相同的话敷衍。唔,天黑了么,天黑了就该洗漱上床睡觉。在那之前,先泡个脚吧,找个人给我分个装水的盆子罢。

本篇完(2020年12月5日星期六)

未完待续,隔天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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