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天和四年(569年)八月,北周的大冢宰宇文护收到了一份紧急奏报:和州新城郡孔城(位于今河南伊川县西南)发生了叛乱,孔城的防主能奔达被杀害,当地的豪强势力已带领全州投降了北齐。
这一消息让宇文护怒不可遏,他立即命令军队前往镇压。此次平叛的主将被任命为齐国公宇文宪,这位年轻的皇族将军曾在洛阳战役中遭遇挫败,但随后在多次边境冲突中展现出了卓越的军事才能。
冉冉升起的北周军界新星天和四年(569年)八月,北周的孔城失陷,标志着周齐之间的大规模攻防战逐渐转变为边境冲突。两国的战争形式从大规模军团决战降级为边境拉锯战,这主要是由双方的实力和形势所决定的。
孔城的失陷并非偶然,而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要刺杀镇将并裹挟整个城市叛入敌国,不仅需要像本地豪强这样的强大内应,还需要敌国军队的配合。尤其是像和州这样位于前线的州郡,一直是北齐垂涎的目标,他们随时都可能采取行动将其占领,使用一些诡计也在情理之中。
面对孔城失陷,北周的反应中规中矩,迅速派遣部队前往宜阳一带加强防备,以防河南方向的边境州郡出现连锁反应。如果放在十年前或更早,北周本不必从关中调兵到河南。因为当时河南方向的重镇以弘农为核心,该地有王思政筑城在前,李远镇守在后,这两位都是北周的顶级名将。只要有他们在,除非北齐发动十万人大规模进攻,否则边境地区的防御足以应对各种情况。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虽然坚城仍在,但名将已经凋零。
截至天和三年(568年)年底,北周历史上著名的八柱国和十二大将军大多已经离世或年迈,不再活跃在战争前线。具体来说:
- 李虎在西魏末年已去世。
- 李弼在北周建国后不久因病去世。
- 赵贵、独孤信和侯莫陈崇三人被宇文护处死。
- 于谨在天和三年(568年)五月以75岁高龄去世。
- 原八柱国中的成员已全部离世。
在十二大将军中(三位元氏大将军通常不直接领军,暂且不论),情况同样不容乐观:
- 宇文导、贺兰祥、杨忠、侯莫陈顺、豆卢宁、宇文贵均已因病去世。
- 李远被宇文护所杀。
- 王雄在战场上阵亡。
- 达奚武是唯一幸存的大将军,但年事已高,无法再上战场。
在这种背景下,北周急需新的军事人才。正是在这个时候,被令狐德棻誉为“智勇冠世、攻战如神”的宇文宪逐渐崭露头角,成为北周新的军事支柱。
宇文宪,胡名为毗贺突(在北周和北齐时期,鲜卑族人物常以其胡名的字来称呼),是北周太祖文帝宇文泰的第五个儿子,非嫡出。他出生于西魏大统十年(544年),降生地点为华州(现今的陕西省大荔县)。由于幼年时期的某些忌讳,宇文宪与其四哥宇文邕一同被送往原州刺史李贤家中抚养,这一段生活持续了六年之久。
在李贤的悉心照料下,宇文邕兄弟二人不仅得到了良好的成长环境,还与李贤建立了深厚的情感纽带。这种情感联系如此之深,以至于成年后的宇文邕在诏书中表达了对那段生活的怀念之情:“食用那里的桑葚,尚且会怀念那里的美好味道,更何况是这样的恩惠,又怎能忘记呢?”
李贤出身于陇西李氏,这个家族具有浓厚的汉文化背景,这无疑对宇文宪兄弟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宇文宪日后展现出的宽宏大度及对文人的尊重态度,很可能与他在李贤家中的这段经历密切相关。
宇文泰凭借战争建立了自己的基业,因此非常重视对儿子们的军事训练,常常教导他们行军打仗的知识。
一次,宇文泰赏赐给儿子们马匹,宇文宪却选择了一匹毛色斑驳的马。由于这匹马的颜色不纯正,宇文泰询问宇文宪为何选择这样一匹马。宇文宪回答说,毛色斑驳的马可能体质更为强壮,且在战场上更容易被识别。宇文泰听后十分赞赏,认为这是长期行军打仗积累下来的经验。
宇文宪的这种见解,充分体现了宇文泰在教育上的成功。
武成元年(559年),周明帝宇文毓任命年仅15岁的宇文宪为益州刺史。自西魏废帝二年(553年)尉迟迥平定益州以来,考虑到益州地理位置特殊,容易形成割据,中央政府一直不敢派遣功臣宿将来管理,而是由宗室成员担任刺史,以确保忠诚。
当时,宇文宪年纪尚轻,毫无行政经验,赴任益州更多的是代表中央政府震慑地方势力。在处理政务方面,宇文宪以谦虚谨慎的态度虚心学习,赢得了蜀地官员和百姓的好感。他主要依靠隆州刺史陆腾的帮助。武成元年前后,益州多地爆发叛乱,陆腾负责指挥平叛,最终稳定了蜀地的局势。
在保定元年(561年),宇文宪被召回朝廷,担任小冢宰及雍州牧,标志着他结束了短暂的地方任职生涯。小冢宰一职为天官府冢宰的副手,而雍州牧则是长安城的地方长官,两职均象征着极高的荣誉与皇帝的信任。
当时,宇文宪的几位兄弟命运各异:长兄宇文毓与三兄宇文觉皆被宇文护杀害;二兄宇文震因病去世;四兄宇文邕登基为帝;六弟宇文直与七弟宇文招则被派往外地担任州牧,其余弟弟们年纪尚轻,尚未涉足重要职位。
对于宇文氏家族而言,维护宇文泰的正统地位至关重要。在宇文护接连废黜孝闵帝与明帝之后,若继续打压宇文泰的后代,将极大损害皇室的威信。因此,宇文护不得不重新考虑给予宇文宪、宇文直等皇族成员重要的职务。
作为家族中最年长的一员,宇文宪以其宽容的性格、谦逊的态度以及处理复杂事务的能力脱颖而出,加之他曾有地方官的经验,使得他在担任小冢宰后迅速展现出了卓越的才能,深得宇文护的器重,并最终被晋升为柱国大将军。
纵观宇文宪的一生,他在军事上的实际经验并不丰富,仅参与过一次洛阳之战。按照常理,这样的背景似乎不足以让他成为一位杰出的将领。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宇文宪在北周与北齐的最终决战中却展现了超乎寻常的军事才华,几乎如同“魔王”般横扫敌军。这不仅是北周的一大幸事,也成为了北齐难以忘怀的噩梦。
走向衰败的北齐北齐天统四年(568年)十一月,太上皇高湛去世,后主高纬开始亲政。与北周武力增强、国力上升、政治清明的形势相比,北齐的政治局势却逐渐恶化。在武成帝及其子的治理下,北齐逐渐显露出末世王朝的特征。
第一是北齐腐败问题,这是北齐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
名臣杜弼在东魏立国之初就提出了整治贪污腐败的建议,然而,随着高欢发表了一番著名的言论之后,贪污腐败逐渐被朝廷默许。这种现象不仅没有得到遏制,反而在北齐政坛上逐渐成为一种普遍现象。结果,贪污者逍遥法外,而那些坚持廉洁的人反而被边缘化,正如俗语所说:“劣币驱逐良币”。这一状况对当时的政治和社会产生了深远的影响。
北齐朝廷中官员普遍存在着严重的贪污现象,涉及的人数众多,令人震惊。据《北齐书》记载,有明确贪污腐败记录的官员多达32人,不仅勋贵大将几乎无一幸免,中级官员中也存在大量腐败行为。
其中,许多官员的事迹尤其能够反映这一时期贪污腐败的严重程度。
以能干和改革著称的高澄心腹崔季舒,竟然也涉及贪贿行为,这无疑给北齐的政治核心重重一击。
出身于河东名门的薛循义,在北齐任职期间大肆贪贿,而他的同族在北周却鲜有劣迹。正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北齐似乎成了培养贪污犯的温床。
高欢的儿子高湝,历任多个重要州郡,所到之处无不贪贿横行。然而,当时的人们对他的贪婪并不在意,反而因为他的宽容仁慈而对他抱有好感,这种社会风气令人唏嘘不已。
更为可悲的是那些在国家危难之际大发国难财的人。侯景之乱时,王则出任徐州刺史,一边抵抗梁军的北伐,一边在州内大肆贪污。洛阳大战中,太尉娄睿击败北周将领杨标后,追击权景宣至河南南部边境,沿途所经州郡无不被他搜刮一空。大厦将倾,内部的腐败如同蛀虫般侵蚀着国家的根基,北齐的衰落也就不难理解了。
更令人哭笑不得的是,北齐的贪腐大军中还有一些像葛朗台、严监生那样的人物。例如,后来官至中领军的厍狄伏连,将贪污聚敛的财物藏在一个专门的仓库里,家中上百口人每天只能吃2升米,连盐菜都不允许食用。家中来客时,妻子只能从喂马的草料中捡些豆子做成豆饼招待,结果被厍狄伏连发现后,将管马和做饭的人狠狠打了一顿。妻子生病需要花钱治疗,他也气得不行。最终,厍狄伏连去世时,身上仅穿着一条破裤子,其吝啬程度在北朝堪称一绝。
其二是佞幸用事。
武成帝去世后,当时朝廷中最有权势的大臣共有八人,被时人称为“八贵”。这八位大臣分别是尚书右仆射和士开、领军将军娄定远、录尚书事赵彦深、尚书左仆射元文遥、开府仪同三司唐邕(掌管中兵)、领军将军綦连猛和高阿那肱、度支尚书胡长粲(后主的舅父)。其中,和士开是武成帝临终前托孤的头号重臣。
和士开因擅长握槊而常出入宫中,与胡太后关系密切,据后来的史料推测,他似乎与胡太后发生了不正当的关系。这样一位不学无术的佞臣身居高位,对朝政极为不利,因此引起了以赵郡王高睿(高欢之侄)为首的朝臣们的强烈反对。
高睿指责和士开弄权擅政,大肆贪污受贿,且秽乱宫廷,要求将和士开贬出中枢,否则朝野难以安宁。
在几位重臣的压力下,胡太后与后主被迫先将黄门侍郎冯子琮(胡太后的妹夫)外放,以安抚重臣们的情绪。然而,和士开却反咬一口,称高睿等人此举意在剪除皇帝的羽翼,担心济南王之事会再次上演(指孝昭帝废黜高殷为济南王)。
不幸的是,胡太后与后主这对昏庸的母子信了和士开的一面之词,并与和士开密谋发动政变,将高睿骗入宫中杀害。
娄定远首先被和士开用贿赂手段分化,高阿那肱原本就与后主关系密切,元文遥则被外放到地方担任刺史。胡长粲作为外戚,反对和士开的力量很快便土崩瓦解。
然而,仅凭和士开一人还不足以完全控制朝局。齐后主的乳母陆令萱,凭借其善于逢迎的态度,深得胡太后和后主的宠爱,被封为郡君并担任女侍中,她在后宫独断专行,滥施权威。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和士开和高阿那肱不惜拜陆令萱为义母,这种无耻的行为令人不齿。北齐的朝政几乎被这些奸佞之辈所掌控。
与政界的混乱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北齐军界在段韶、斛律光、高长恭等名将的主持下,依然保持了与北周的均势,没有暴露出明显的弱点。段韶通过晋阳之战和洛阳之战,进一步巩固了自己在军中的超一流地位。尽管已是年迈老将,段韶从不涉足政界纷争,有意无意地远离政局的核心。在和士开事件中,身为左丞相的段韶竟未采取任何行动。同时,他严格约束家人,避免骄奢淫逸,以免招致朝野非议。
斛律光在老一辈战将逐渐凋零之后,逐渐成为了军中的中流砥柱。在洛阳和晋州这两个重要的战略方向上,几乎都是由他主持,而且几乎从未有过败绩。
长期的军旅生活,使斛律光形成了典型的军人作风。他极为严厉,稍有不满就会施以鞭挞,因此当时的人们常批评他过于暴虐。这种急躁的性格不仅影响了他的军事指挥,还延伸到了政界,导致他积攒了不少怨恨。
斛律光家族显赫一时,他的两个女儿嫁入了皇家,子侄辈中有三人娶了公主,兄弟们也都身居高位,封侯封王不断。在北齐的四个朝代中,斛律家族的显贵达到了顶峰。然而,斛律金在世时,常常感到忧虑,认为斛律家族以战功起家已经非常显赫,再通过联姻来巩固地位未必是好事。斛律金有这样的远见,但斛律光显然不及父亲,尤其是在掌握军权的情况下,依然保持粗犷的作风,这为他日后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高长恭在洛阳迅速崛起,一夜之间成为了皇族子弟中最擅长用兵的人,并因其铁面无私的形象成为军中的传奇人物。但由于他出身于高澄一系,威望越高,就越容易引起后主的猜忌。
在后主初年,三大将的威势正盛,北齐军队也保持着强大的战斗力。从客观上看,北齐仍然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强大国家。
北齐文宣帝时期,虽然皇帝昏庸,但朝政相对清明;而在后主时期,则是“内政腐败,军队强大”。相比之下,高洋时期的国家基础较为雄厚,还能承受一些折腾,但到了高纬时期,国家已处于末世,尽管军队依然强盛,但支撑它的政局日益败坏,前途十分危险。
北周北齐争衡宜阳与汾北北周与北齐的国境线,大致沿着黄河从南至北延伸,从内蒙古到河南这一带,与今天的山西、陕西交界处相重合。然而,在晋南、豫西地区,北周的领土形成了一个突出部,包括勋州、南晋州、邵州、中州、和州和熊州(今河南宜阳)等地。
如果以晋阳、邺都、长安为顶点画一个三角形,这个突出部几乎位于三角形的中心,任何一方控制这里,都会对对方的首都构成严重威胁。
563年,宇文护率军讨伐北齐,主要进攻方向集中在熊州洛阳一线,意图通过这个突出部的中心地带,向东北方向直取北齐的邺都。然而,由于双方军力相当,周军未能突破洛阳防线。
无论是北周的宇文宪还是北齐的段韶,双方高层都对这一战略要地有着清晰的认识,并且都在积极寻找机会蚕食对方的土地。孔城事件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发生的,这一突发事件使北周的熊州面临了极大的威胁。
熊州的州城宜阳位于洛阳东侧,与之隔洛河相望,南面则与和州相对。如果北齐同时从洛阳和和州出兵进行两面夹击,那么熊、中、邵三州将面临被北齐势力渗透的严重威胁。
面对这一紧急情况,北周迅速做出反应,派遣宇文宪和柱国大将军李穆率军前往救援。尽管李穆已经年过六旬,但他的随军出征主要是为了辅助宇文宪。
然而,实际上宇文宪已经不再需要这种辅助。
在洛阳之战时,宇文宪还只是一个只知逞一时之勇的年轻将领,而现在他已经成长为一位沉着稳重的青年将军,对宜阳的局势及东西对峙的特性有了深刻的理解。
首先,宇文宪认为大规模战争不会爆发。洛阳、宜阳一带双方都驻扎了重兵,且各自拥有坚固的城池作为依托,深入敌境作战难以取得决定性胜利。北齐此次只是利用了一个小机会占据了熊州的一部分,对双方的整体实力并未产生重大影响。
其次,关于作战方法。宜阳、孔城、洛阳一带地形复杂,山川阻隔,不利于大部队展开行动。更何况对手独孤永业素以狡猾著称,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捕捉这条“狐狸”,其难度可想而 知。
基于这两点考量,宇文宪决定采取谨慎策略,不主动发起战斗,而是率领5万多部队驻扎在宜阳。此举旨在对洛阳的北齐军形成威慑,阻止其向北进犯熊、中、邵三州。同时,宇文宪还采取了在关键交通要道上筑垒的策略,切断洛阳向孔城的增援通道。
在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周军在宜阳以南陆续修建了武申、旦郛、慈涧、崇德、安民、交城、鹿卢等七座军镇。这些军镇规模虽小,但专门用于屯驻军队,各城之间距离较近,便于相互支援。通过这种逐步推进的“打桩”战术,周军不仅有效缩短了后勤补给线,还能在遭遇敌军进攻时迅速撤回城内,固守待援。
这一战术取得了显著成效。北齐在洛阳的兵力有限,既不敢轻举妄动,担心被这些军镇牵制,又因和州远在境外,眼看着即将得而复失,心中焦急万分。
北齐坐不住了,当年年底派遣大将军斛律光率领四万大军前往洛阳救援和州。
斛律光率领的大军刚出洛阳没多久,便遭遇北周鹿卢镇守将梁士彦的部队。大战一触即发,斛律光身先士卒,凭借一股锐气,迅速击溃了这支北周军队。
斛律光威名远扬,早已成名多年,这次初战告捷,使北齐军士气大振,纷纷期待斛律大将军带领他们乘胜追击,直捣北周。然而,面对败退的周军,斛律光却表现出了不同寻常的冷静,他果断下令:停止追击,开始筑城。
北齐军将士们面面相觑,心中满是疑惑。学习北周的方式打桩?放弃眼前的胜势,去做这样耗时费力的事情,究竟有何用意?难道要一路打桩打到长安吗?
但一代军神斛律光对此不以为然,命令士兵在洛河南岸修建通关、丰化两个军镇,以确保通往宜阳、和州方向的道路安全。
英雄所见略同!
若从东魏天平元年(534年)算起,周齐两国在洛阳附近已经进行了四次大规模战役,双方均未取得决定性的优势。
洛阳如同一条结冰的河流,看似容易破冰而入,但短暂的胜利之后,随之而来的是刺骨的寒冷。原因在于洛阳地形易攻难守,尽管位于中原腹地,曾是北魏的旧都,但却是一块容易占领却难以长久控制的“肥肉”。
宇文宪选择在此筑城以缓进,既务实又简便,使北齐难以应对。斛律光在鹿卢城一役后也认识到这一点,若率重兵步步为营,虽未必无法攻克这些据点,但必然会被拖累得狼狈不堪。与其让士兵流血开路,不如效仿对方针锋相对。
通关、丰化二城筑成后,洛阳至和州的道路暂时得以保障。
北周北齐两军相互对峙,谁先动手谁就会吃亏。
在这种情况下,两方军队只能形成对峙局面。宇文宪派遣属官刘雄前往齐军营地,当面指责北齐违背了两国互不侵犯的盟约。
斛律光久经沙场,深知宇文宪此举意在打击齐军士气,因此他并未反驳,而是礼貌地将刘雄送回宜阳。
双方均谨慎行事,未有交锋,对峙持续了10个月。最终,斛律光率军撤退,宇文宪随即追击。然而,老练的斛律光迅速调头反击,俘虏并斩杀了2000余名周军,随后带着战利品返回。战线依然稳定在洛阳与宜阳之间,而和州则被北齐占领。
不能苛责宇文宪,面对斛律光,北周鲜有人能占上风。年轻的宇文宪能够打出如此有声有色的战局,已属难得。
同年年末,北齐再度兴兵,意图逐步蚕食北周的突出地带。此次行动的突破口选在了南汾州。
南汾州西濒黄河,东邻平阳,南靠汾河,北接晋阳,尽管地域不大,却成为双方争夺的战略要地。
南汾州正南方是勋州,勋州刺史乃赫赫有名的守城名将韦孝宽。
在北齐出兵攻打南汾州之前,韦孝宽凭借多年在边防与北齐交手的经验,迅速向宇文护建议:在勋州汾河北岸筑垒固守,逐步推进防线,进一步增强汾河北岸各城尤其是南汾州的防御能力。
这一建议直击要害,然而宇文护却一口回绝,并带有讽刺意味地说:“韦公子孙虽多,但不足百人。汾北筑城,派谁去固守?”
天统五年(569年)十二月,北齐将领斛律光率军从晋州出发,直逼勋州北部,从华谷城(今山西稷山县北)开始,由东向西迅速构筑堡垒,直至西端抵达龙门(今陕西韩城龙门黄河渡口)。这条堡垒防线横贯汾河北岸,切断了南汾州与勋州的联系,使南汾州的局势变得极为危险。
宇文护得知消息后忧心忡忡,没想到韦孝宽的预言竟然成真。他向宇文宪询问对策,宇文宪建议,宇文护应亲自率领大军前往同州,作为勋州前线的后援,同时由他自己率领精兵前出黄河进行攻势作战,以扭转汾北的不利局面。宇文护采纳了这一建议,于是宇文宪率兵2万,从龙门渡河进攻斛律光。
不得不承认,宇文宪的选择非常巧妙。按照常理,如果宇文宪直接从勋州出兵,依托玉壁这座坚固的城池作战,既可以进攻也能防守,确保安全。
然而,斛律光的主力部队集中在华谷,若在此地交战,难免会陷入持久战。而选择从龙门出击,虽然会直面斛律光在汾北布下的重重防线,但以主力大军攻克这些小城,取胜的可能性较大。
此外,韦孝宽在勋州的牵制作用,使得斛律光不敢轻易离开华谷,这样周军两面夹击,胜利的机会自然大大增加。
大军渡过河流之后,北齐的龙门镇守将王康德未敢迎战,选择弃城逃跑。北齐朝廷得知宇文宪再度出兵的消息后,派遣段韶和高长恭率军前往晋州支援。
宇文宪不费一兵一卒便占领了龙门镇,声势大振。北齐的伏龙等城随即加强防御,并向主力部队请求支援。然而,周军却突然收缩兵力,停止了进攻,表现出一副见好就收的态度,这让齐军感到十分困惑。数日后,周军主动撤出了刚刚占领的龙门镇,并且挖开了汾河,使河水改道从龙门镇北面流过,形成了隔河对峙的局面。
齐军见龙门镇已成为空城,试探性地发起进攻,发现周军确已全部撤离,于是认为周军不再有东进的意图,防守也逐渐松懈。
这一情况传到斛律光那里,他暂时放下了警惕,计划将主力部队调往南汾州,以夺取这座孤立无援的州城。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宇文宪的计谋。龙门镇的先吃后吐,汾河水道的改移,全都是为了战役中的欺骗,目的是让齐军放松警惕。
宇文宪的主力部队仍然驻扎在龙门以西,待机而动。得知斛律光按兵不动后,宇文宪迅速渡过汾河,在短短两天内接连攻克了龙门、伏龙、张壁等城,不仅抢走了齐军留下的粮草,还将这些城镇彻底摧毁。
这一系列的欲擒故纵之计让斛律光目不暇接,眼睁睁地看着几个月来辛苦筑建的城池化为乌有。无奈之下,斛律光只能收缩兵力,全力防守华谷,以防周军打通勋州向南进入汾州的通道。
宇文宪深知斛律光虽然失去了几座小城,但主力部队并未受损,此时硬拼并无益处。因此,他留下大将军辛威和韦孝宽共同牵制斛律光,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北上救援南汾州。
斛律光终于意识到宇文宪的真正目标是南汾州。看到周军主力已经北上,继续扼守汾北通道已无实际意义,斛律光遂率部北撤至晋州平阳郡。周军从勋州紧随其后,但由于兵力有限,未能有效阻止斛律光的行动。
此时,南汾州已被齐将段韶、高长恭重重围困。宇文宪则从两乳谷北上(位于今山西乡宁县西约70里),并在姚襄城(今山西吉县西约50里)与齐军相遇。
姚襄城虽小但坚固,且与南汾州州城相距不远。宇文宪的兵力仅有2万余人,不敢贸然越过姚襄城继续前进,因此派遣大将军宇文盛向南汾州运送粮食以支援,同时包围姚襄城,并沿途挖掘深沟,以防齐军前来解围。
斛律光得知消息后,立即率领5万大军直抵南汾州。这样一来,双方实力悬殊明显,齐军不仅在兵力上占据优势,主将的质量和数量也远超宇文宪。
齐军凭借人数上的绝对优势,采取了强硬的攻势。斛律光部继续围困南汾州,而段韶、高长恭则率主力部队前往救援姚襄城。宇文宪率部奋力抵抗,但由于兵力不足,加之连续数月的作战疲惫不堪,最终未能抵挡住齐军的强大攻势,不得不撤退。
随后,齐军再次包围了南汾州。南汾州刺史杨敷(隋朝开国功臣杨素之父)竭力抵抗,但因外援断绝、力量薄弱,经过30多天的艰苦战斗后,南汾州最终被攻破,杨敷本人被俘虏,后来在北齐去世。至此,汾北之战暂告一段落。
回顾这场战役,宇文宪的战略目标是稳定勋州突出部的国防形势,战役目标则有两个:一是打破斛律光封锁汾北的企图,二是巩固南汾州一线的防守。总体来看,除了南汾州失陷之外,其他目标基本达成。
从个人表现来看,宇文宪对战略形势的判断非常准确,战役指挥灵活高效,战术行动干净利落,独自承担起了周军的重任。面对北齐的三大名将,他毫不畏惧,尤其是将号称北齐第一名将的斛律光搞得措手不及,充分展现了其名将的风采。
南汾州落入北齐之手后,带病出征的北齐头号大将段韶在军中病逝,短暂的“三杰对一杰”时代随之结束。北齐不乏像高长恭这样的突击将领,但缺少像段韶这样的智将。段韶的去世,意味着北齐的衰败已成定局。孝先(段韶的字)一去,天亡齐也!
逐年打雁遭雁啄北周天和七年(572年)三月,一场如同地震般的宫廷政变在北周爆发,天官府大冢宰宇文护被武帝宇文邕所杀。此时,宜阳汾北的战火刚刚平息,北周的政治焦点迅速转回长安城内。一场酝酿了十余年的政治风暴已蓄势待发,只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来临。而这场风暴的核心人物,正是那位名义上至高无上、实际上却备受掣肘的武帝宇文邕。
皇权在他手中流失已有十年,或者更准确地说,皇权从未真正掌握在他的手中。天和七年(572年)的春天,30岁的宇文邕心中的复仇之火终于无法再被压制,犹如火山般猛烈喷发。
此时,宇文护的声望已从巅峰逐渐下滑。连续四次对外战争的失败——对北齐的晋阳和洛阳之战,以及对南陈的湘州和沌口之战——不仅削弱了他的军事威望,还使他在朝中的支持率大幅下降,显得更加孤立无援。
此外,宇文护两度废黜皇帝,用人不当,其子侄辈倚仗权势胡作非为,这些行为进一步加剧了朝臣们的不满。包括领兵大将如李穆、韦孝宽,皇室姻亲重臣如窦炽、于翼,以及中层干将如柳庆、令狐整等人都对宇文护积累了深深的敌意。
在宗室成员中,齐国公宇文宪和蔡国公宇文广虽曾是宇文护的支持者,但目睹其专横跋扈的行为后,也开始感到不安。
尤其是宇文宪,因其卓越的才能和武艺被宇文护任命为大司马,掌管军权,并经常代表宇文护向皇帝汇报军国大事。每当宇文护处理事务不当或态度不敬时,宇文宪便会从中调和,缓和了许多潜在的矛盾。
尽管宇文护对这些矛盾视而不见,但他长期执掌大权,逐渐变得傲慢自大,不再像过去那样谨慎。宇文邕看准了这一时机,开始与身边的一些年轻幕僚秘密商议如何铲除宇文护。这些幕僚包括内史下大夫王轨、小宗师宇文孝伯和右宫伯宇文神举。
宇文护的府邸戒备森严,主要将领多是他的心腹,因此公开对抗显然行不通。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刺杀。宇文邕深知这一点,毕竟12年前孝闵帝谋刺未遂反而丧命的教训还历历在目。然而,现在的宇文护已经不像12年前那样高度警惕,宇文邕装孙子装了十几年,终于让宇文护放松了警惕,认为他不过是一个胸无大志的傀儡皇帝。
就在这个时候,卫国公宇文直因沌口之战失利被宇文护责罚,心生怨恨,前来向宇文邕诉苦。宇文邕对这个弟弟本就有所不满,因为他曾作为同胞兄弟却支持宇文护,如今失势了才想起自己的亲哥哥,这让他觉得宇文直心术不正。然而,宇文邕的目标远大,宇文直手中仍有兵权,如果能拉拢他,将大大增加刺杀宇文护后的掌控力。于是,宇文邕暂时放下成见,向宇文直透露了自己的计划,兄弟俩一拍即合,共同策划刺杀宇文护的大计。
三月十八日,宇文护从他的封地同州返回。同州不仅是他的领地,还驻扎着他由世子宇文训统率的蒲州总管府的直系军队。
宇文护此行至这个相当于北周副都的地方,主要是进行例行性巡视,并无其他图谋。
得知宇文护归来,宇文邕迅速行动,将原本只有大致轮廓的刺杀计划细化为具体方案。这个详细的计划,他只告知了自己的亲弟弟宇文直。
并非宇文神举、宇文孝伯、王轨不可信,但皇宫禁地若一下子聚集太多人,难免会引起宇文护的怀疑。而宇文直作为叱奴太后的亲生儿子,进宫探望母亲有天然的理由。
刺杀地点选在了叱奴太后的宫中。武帝对宇文护说,最近老太后经常酗酒,这么大年纪了还如此,实在不成体统,老太太脾气又倔,怎么劝都不听,只好请宇文护屈尊到宫中劝一劝。
宇文护毫无戒心,在朝会结束后便随皇帝宇文邕前往太后处劝说。他如同往常一样来到皇宫的含仁殿,拜见叔母叱奴太后,并手中拿着宇文邕递来的《酒诰》。
这位权倾朝野的大臣心中暗自嘲笑,觉得这对母子真是有趣。他坐在太后赐予的座位上,装模作样地开始宣读《酒诰》,而宇文邕则以家臣之礼,恭敬地站在他身后。
一切似乎都很正常,唯一的不同之处是宇文邕站的位置显得有些过于靠后。然而,宇文护并未对此产生任何警觉。长达15年的专权使他坚信,这位皇帝已经完全被驯服成了一只绵羊,即使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反抗。
正当宇文护滔滔不绝地朗读《酒诰》时,突然感到后脑一阵剧烈的疼痛,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扑倒在地。在一片混乱中,他回头看见平时温文尔雅的宇文邕此刻满脸凶相,手持玉珽,如同一头恶狼般扑向他。
太监何泉紧随其后,拿起御刀,挥刀砍向宇文护,宇文护躲开,但由于何泉过于紧张,竟未能伤及宇文护分毫。
这时,预先埋伏在屋内的卫国公宇文直跳了出来,带着愤怒和怨恨,举起刀乱砍,霎时间,宇文护鲜血四溅,一代权臣宇文护就这样命丧黄泉。
北周武帝宇文邕仅凭借两人之力,成功除掉了专权15年的宇文护。
随后,宇文邕下令让宫伯长孙览外出,通知宇文神举、宇文孝伯和王轨,紧接着迅速发布诏书,揭露宇文护废黜并杀害先帝的罪行,并逮捕、处决了宇文护的儿子及其亲信。宇文护的11个儿子无一幸免,其势力被彻底铲除。
作为宇文护的重要助手,宇文宪感到极度不安,担心自己也会受到牵连。因此,在武帝召见时,他摘下帽子请罪。
幸运的是,武帝宇文邕是一位英明的君主,他从国家大局出发,并未对宇文宪进行严厉的责罚。武帝不治宇文宪之罪,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宇文宪是一位久经沙场的将才,不可或缺;二是兄弟相残会削弱皇室的力量。然而,这场政变引发的巨大动荡,宇文宪也无法完全避免。
诛杀宇文护后,武帝迅速采取行动,巩固自己的权力。
首先,他撤销了中外府,这个机构负责统管内外军事事务,撤销它意味着军权直接归皇帝掌控。
其次,武帝停止了五府总于天官的制度,这意味着皇帝之下不再设有类似宰相的职位或机构,进一步加强了中央集权。
最后,武帝进行了大规模的人事调整,除了宇文盛继续担任大宗伯外,六官府中的其他五个实权部门的长官全部更换,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宇文宪的任命。
宇文宪从原先的大司马升任为大冢宰,不再负责军事事务,其职位由年迈的陆通接替。陆通长期在中央担任文职,几乎没有实战经验,显然不适合担任大司马这一要职。不久之后,这位谨慎的老文官因病去世,武帝便任命才能平平的七弟赵国公宇文招接任。
表面上看,正如《周书》所述,武帝此举是因为忌惮宇文宪的声望和能力。当时,齐、卫两位皇弟分别率军出征南北,宇文宪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声名远播,而宇文直则战绩不佳,狼狈不堪。宇文宪已成为宗室中的顶尖人才。
然而,回顾武帝亲政后的一系列举措,其意义远不止于此。自宇文泰去世后,北周实行的六官制逐渐暴露出诸多问题。尽管北周试图仿效《周礼》推行六官制,但这一制度从未完全落实。除了中央文官系统在表面上略具雏形外,军队和地方行政系统依然沿用汉魏时期的旧制。明帝改称“天王”为“皇帝”,已经开启了这一变革的先河。
到了武帝时期,北周的政治和经济形势都有了显著的发展,六官制的缺陷愈发明显,亟需进行相应的调整。尽管受制于《周礼》六官制的框架,难以进行全面改革,但武帝仍决心通过人事安排逐步动摇这一不合理制度的基础。
武帝推行的改革,旨在消除大冢宰独揽大权的制度基础,从而确立皇帝作为北周唯一统治者的地位,实现一元化的行政体制。同时,武帝逐步推行各部门各司其职、避免机构重叠的行政模式。这些改革为隋朝后来建立三省六部制奠定了重要的基础,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此次政治变革不仅影响了政府机构,还波及了皇室内部的权力分配。宇文宪被提升为天官府冢宰,但因五府不再统一由天官府管辖,他的职责主要限于皇宫内部事务,实际上被剥夺了军事权力。
在诛杀宇文护的过程中立下大功的卫国公宇文直,请求担任大司马一职。然而,武帝认为宇文直野心过大,且有投靠宇文护的前科,因此只任命他为大司徒。
在建德二年(573年),北周武帝宇文邕为了巩固政权,先后册封了8位弟弟和7位子侄为王。其中,宇文宪被封为齐王,而他的六弟宇文直则被封为卫王。尽管宇文直在帮助武帝夺权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但他心术不正,一直不受武帝的器重。宇文直曾请求担任大司马一职,未果后便心生不满,经常抱怨,并且无端嫉妒宇文宪。
武帝的母亲叱奴太后去世后,宇文直向武帝告状,称宇文宪在母亲去世后表现得毫无孝心,日常生活与平时无异,应当受到严惩。然而,武帝看穿了宇文直的险恶用心,当面斥责他说:“齐王与我们同父异母,他没有义务像我们一样尽孝。而你作为太后亲生的儿子,不仅不守孝道,反而诬告他人,你认为该治谁的罪?”
宇文宪深知宇文直对他怀有敌意并暗中陷害,但由于宇文直是武帝的同母弟弟,他选择忍耐,避免与宇文直正面冲突。正如古语所言,“天作孽,犹可活;人作孽,不可活。”宇文直的恶劣行径和不知收敛,最终将自食其果。
果然,宇文直多次遭到武帝的打压,心中积怨愈深。建德三年(574年)七月,武帝出巡云阳宫时,宇文直趁机发动兵变,率领部众攻打皇宫外城。皇宫卫队长官尉迟运拼死守住了皇宫的章肃门,并带领卫队与叛军展开激战。武帝闻讯后,立即派遣宇文宪率军火速赶往长安平叛。
由于兵力不足且名不正言不顺,宇文直见造反无望,仓皇逃往荆州。不久后,他被追兵生擒,押解回长安囚禁。不久,武帝以宇文直再次图谋不轨为由,下令将其及其10个儿子处死。
关于宇文护,北周官方在他去世后迅速对其做出了负面评价,将其视为“无君逆臣”,几乎完全抹杀了他在历史上的贡献。然而,如果我们抛开北周主相之争,从更广阔的历史视角来看,宇文护的功绩显然超过了其过失。
一、稳定政局。宇文护在宇文泰去世后,作为强有力的领导者,成功地带领宇文氏度过了这一段危机时期。他有效地防止了老将重臣之间的分裂和内战,确保了政权的平稳过渡。尽管宇文护实际上是北周的实际掌权者,但他并没有对反对势力进行大规模的镇压和屠杀,这使得第一代创业者和第二代领导人之间的权力交接相对平和,维护了国家的整体稳定。这一点符合关陇政治集团大多数人的利益。
二、保持发展势头。宇文护执政期间,大政方针基本上延续了宇文泰的政策。例如,他继续推行周礼,但并不拘泥于形式;进一步扩大府兵制度,积极发展关中的经济。在他的治理下,北周逐渐巩固了新占领的地区,经济实力显著增强,成为三国对峙中的一方强权。
三、集中军权。宇文泰设立的八柱国、十二大将军制度,虽然在立国初期因长期对外征战而未显现出明显的分治问题,但在外部威胁减弱后,各领兵实力派开始觊觎最高权力。宇文泰本人在世时未能有效解决这一问题,仅兼并了李虎的一部分兵力。宇文护则利用权力更迭的机会,将其他几部分兵力全部集中起来,彻底改变了八部兵制。这一举措不仅消除了鲜卑部族式政权的痕迹,还极大地推动了北周的汉化进程。
综上所述,宇文护在北周历史上起到了重要的积极作用,他的贡献远远超过了他的过失。
当然,宇文护的错误不容忽视,其中之一便是导致宇文氏统治基础的狭窄化。能够支持宇文氏统治的主要有三大势力:一是宗室,二是以武川军事贵族为主的关陇政治集团,三是汉人豪强。在宇文护的集权过程中,不可避免地与这些势力发生了冲突。
在宗室方面,宇文护强化了自己这一支的力量,大力排挤宇文泰诸子这一支,同时分化了宇文邕与其兄弟的关系。例如,宇文宪受到猜忌,宇文直最终被杀。这些举措严重削弱了宗室内部的团结和支持。
在关陇集团方面,宇文护的兼并行动过于激烈,特别是对赵贵、独孤信、侯莫陈崇、李远兄弟等各派势力的打击,或杀或废,使得这些势力人人自危,逐渐对宇文氏产生了疏离感。尤其是李远的弟弟李穆,作为开国功臣,直到北周灭亡前夕才勉强恢复大州总管的位置,这在同辈中显得极为落后,后来还不断被尉迟迥、于翼、王轨等新兴后辈超越。
在汉人豪强方面,宇文护一直采取打压政策。例如,韦孝宽长期被限制在边镇守将的位置上,权景宣始终未能进入中央决策圈,田弘尽管奋斗一生,最终也只获得了一个小小的郡公爵位。虽然许多汉人豪强被编入府兵系统,但在政治待遇上却明显低于其他势力,这无疑削弱了统治的基础。
后世对宇文护的评价大多与北周政府当时的论调一致,认为他是一个弄权废主的乱臣贼子。甚至有人以偏概全,津津乐道于他“史上屠龙第一人”的谑称,这无疑是对一个重要的历史人物的不公平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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