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娘娘,皇上又送来上好的夜明珠。”
侍女芽儿端着偌大的夜明珠凑到我身旁,一脸的不可思议。
我摆弄着手里的剑,淡淡得瞥了眼,轻嗤一声。
“他向来如此。”
那日刺伤谢沉后,我本想离开皇宫,却被他强留了下来,安了一个姜妃的身份。
记忆中的谢沉,总是喜欢给我寻来各种玩意。
南海的夜明珠,北海的扇贝,还有东海的天然水晶……
作为先皇最不受宠的儿子,谢沉没有争权,而是整日与我嬉玩,护我喜乐。
我本以为他无心权位,直到先皇驾崩那日,他连同我父亲发兵,一举夺下至尊之位。
那时我才明白,谢沉,从来不是心思单纯的人。
他曾许诺我父亲,云家独女云姜蕴,会是姜国尊贵的皇后。“阿蕴,朕来同你用晚膳。”
直到谢沉的声音响在耳侧,我才从回忆中抽来。
我连眸都未抬,声音冷淡:“皇上请便。”
说罢我起身就要去偏房,却被他一把扯入怀里。
谢沉身上还是从前的檀香,只不过夹杂了一些胭脂水粉的味道。
我微微皱眉,想到他和皇后深夜缠绵,我的心便疼的如同蚂蚁啃咬。
“放开。”我厉声呵斥,俨然不把他的皇帝尊严放在眼里。
他的江山,是我云家打下来的。
谢沉没有松手,而是抱的更紧,他把头埋在我的脖颈处,似乎在闻我的味道。
我便这般让他抱着,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屏风上。
良久,谢沉才松开我,摆正我的身子面对他,低哑出声:“阿蕴,朕娶她,只是权宜之计,你也知道,丞相在朝中……”
好一个权宜之计!
“想来,皇上对我的种种,也是权益之计。”
我出言嘲讽他,谢沉,只会利用女人来巩固你的江山。
他急忙辩解:“不,阿蕴,我对你是真心的。”
似是怕我不相信,他从腰间摘下那枚凤凰玉佩递到我眼前。
“这是你及笄那年送给朕的,朕一直带着。”
我一把拿过,“物归原主。”
望着那面白狐屏风,我正视谢沉,语气释然:“谢沉,你放过我吧。”
谢沉画的一手好画,我喜欢白狐,他便亲自画了一面屏风送予我做及笄礼。
七年。从相识到今,被谢沉困了七年,足够了。
谢沉看出我的决然,猩红着眼:“不可能,阿蕴,你再等等我,皇后之位一定是你的。”
他深怕我再说出刺激他的话,拂袖离开。
望着他微微颤抖的背影,我摇了了摇头。
谢沉,你以为我在意的是空有虚名的皇后之位吗?
我姜蕴要的,不过是那个眼里只有我的谢沉罢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沉对我的自称,从我换成了朕……
谢沉,我不爱你了。
应该是,我爱的那个少年,早就死了。第2章
谢沉为帝的第五年冬天,皇后生了太子。
皇帝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这两年来,我夜夜拒绝谢沉的留宿。
有次他酒意上来,粗暴地想要扯掉我的衣衫,我一剑抵在他的脖颈处,红着眼眶瞪他,最后还是他妥协离开。
从前他舍不得碰我,如今他却是想方设法得到我。
本质早就已经变了。
太子百日宴当天,我正在寝宫悠悠喝茶。
去看热闹的芽儿匆匆跑来,眼泪汪汪。
“娘娘,大事不好了。”
我爹谋反了。
我赶到门口时,宫殿之上,我爹被五花大绑的跪着,身上的衣衫被麻绳勒破。
“谢沉,你恩将仇报。”
我爹云大将军怒视着龙椅上的天子,眼中满是后悔和不甘。
先皇与我爹乃是结拜之交,他从未疑心我父,如今我云家,却被自己亲自推上帝位的天子赶尽杀绝。
谢沉转动着他的扳指,眸色幽冷,声音晦暗不明:“云大将军,朕念你对姜国有功,便发配边疆吧。”
我娘离世的早,如今的云家只剩我与父亲二人。
“谢沉,你残害忠良,枉为天子。”
我一身白色留仙裙,提着剑一步一步走过去,无人敢拦我。
这还多亏谢沉给的特权。
谢沉肉眼看见的震惊,他封锁了消息,却还是被芽儿偷偷听见了。
皇帝还未开口,皇后倒是按捺不住了。
“姜妃,你这是要同云将军一同谋反!”
“住嘴!”谢沉厉声呵斥皇后,吓得她只敢恨恨的的瞪着我。
“阿蕴,你回去!”
我知道,谢沉要保我,可我偏不。
莫须有的罪名,我云家不担。
“蕴儿,回去!”我爹也在赶我。
我举剑公然指向龙椅上的男人,一字一句道:“谢沉,你也不怕遭天谴。”
“大胆!一嫔妃竟然敢出言不逊,给我拿下。”丞相眼见时机已到,派人上前将我和我爹团团围住。
啧!
“住手!”谢沉踉跄从龙椅上跑下来,撤开侍卫。
“皇上……”丞相还想说什么,被谢沉一个眼神打住。
谢沉慌了,他试图哄我回去。
“阿蕴,你先回去会好不好,我会给你一个交……”他话还没说完,我爹猛然吐血倒地。
“云将军。”
“爹!”
我和谢沉同时出声。
满地赤目的一片鲜红,嘴角还不断溢出血,我蹲下抱着我爹手足无措。
我鲜少落泪,此刻眼泪却决堤而下。
“爹,爹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我看着谢沉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谢沉,传太医,谢沉我求你了,传太医,救救他。”
“好,太医,快传太医。”
……
我爹还是死了。
被冠上个畏罪自杀的名头,我的侍女芽儿,护主不利,被杖毙。
我一病不起,整日精神恍惚,照顾我的宫女日日掉泪。
谢沉每日来看我,一直同我道歉。
后来,不知他哪根筋不对,减少了来看我的次数。
我云姜蕴,成了孤家寡人。
冬去春来,我整日躺在榻上,窗前的柳树都发起了嫩芽。
春风似乎暖了些。
谢沉派人找了许多曼陀罗种子撒在我院子里的小空地,想以此来哄我开心。
可惜,他从三月等到五月,连个芽尖都未曾见到。
第3章
同年七月。
我一把火烧了寝宫,孤身一人离开了姜国。
与此同时,皇帝寝宫遭遇刺客,皇帝危在旦夕。
本来我就不是笼中鸟,更何况家破人亡,姜国于我,不过是悲伤之地。
被困在宫里的前两年,因是顾及到家人,如今孑然一身,已然没有什么顾忌。
我去了南国,那里有我最喜欢的曼陀罗花。
听闻,谢沉不相信我已经死了,一直派人寻找我的踪迹。
真是可笑,如今他权倾天下,佳人在怀,喜得爱子,找我作甚?
我在南国开了一家酒楼。
取名今朝碎。
即使远在他国,我还是听闻谢沉唯一的儿子不幸夭折,他履次纳妃,皇后郁郁寡欢。
一日,酒楼来了一位男子。
身着上好的绫罗绸缎,一身玄色,眉眼俊郎,黑发如丝,腰间挂着一枚上好的龙形玉佩。
那玉佩,我总觉得莫名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来。
“老板,来一壶清若空。”
清若空是楼里的招牌。
自那日起,他便两日一来,每次都点一壶清若空。
他醉意起时,我方得知他叫宋清若。
还真对了这酒名。
看着熟睡中的男人,我呢喃着他的名字。
宋清若,宋清若。
原来是南国皇帝。
南国皇帝生辰宴,城中百姓恭贺,宋清若遇刺,我偶然替他挡了一箭。
一月之后,宋清若再来酒楼时,朝我递了橄榄枝。
他挑眉,认真道:“姜蕴将军骁勇善战,怎可在此埋没一生。”
看来,他早就算好了一切。
“宋清若,我讨厌被算计。”被谢沉算计了前半生,我已然身心俱疲,“我只想过安生日子。”
宋清若愣了几秒,随后凑近我耳边。
在我充满震惊的神情中,他唇角微勾,摘下腰间的龙形玉佩在我眼前晃动。
此时此刻,他的声音极具魅惑:“不,姜蕴,没有算计,”他顿了顿,接着道,“前朝公主,我的皇后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