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勋在徐州干了些什么

山雁说过去 2024-10-03 16:06:33

童菊南/文

张励从民国二年冬至民国六年夏(即一九一三至一九一七年),以徐州为长江七省巡阅使的大本营,长达四、五年之久。究竟干了些什么?其时我正在徐州读书,耳闻目睹一些情况,回忆所及,略述于后。

一、张勋驻徐经过

民国二年(一九一三年)“二次革命”。又称宁赣之役。由于袁世凯背叛民国,宁(南京)赣(江西)民军奋起讨袁,但因民军与北洋军阀之众寡悬殊,二次革命仍归于失败。当年袁世凯派张勋、冯国璋由徐州分东西两路进攻南京。张勋攻入南京后,放假三天,任其部下官兵敲诈勒索,强买勒赊,搞得南京乌七八糟,民不聊生。袁世凯却以“有功之臣”任命张勋为江苏省督军,统制长江下游地区。嗣因所谓“南京事件”,即张勋的部队进城后伤及了三名日本人,日驻华使馆向袁世凯提出严重抗议。久经交涉,除赔偿损失,勒令张勋本人上门道歉外,日方提出必须罢免张勋江苏省督军职务,袁世凯只得从命。

张勋被免去江苏督军后,袁世凯比即就任命他为长江巡阅使,并兼任安徽省督军。定武、安武两军统帅,实力雄厚。不久倪嗣冲任安徽督军,张勋只任长江巡阅使。张任长江巡阅使后,不驻也不巡沿江城市,反而往北选定徐州为驻地。盖以徐州为津浦、陇海两路之交点,南北交通之咽喉,四面八方之要道,自古以来乃兵家必争之地。

张勋被迫离开南京时,用火车运到徐州的东西,什么都有。珍贵物品,金银财宝,当然很多,但外人无法看到。就一般物品说,桌椅板凳,衣物家具,一应俱全,还有各色各样大小不一的种种盆花、金鱼、文物字画等等,最令人不解的连大商店的招牌也运来徐州不少,说明南京人民受到了一次浩劫。

除上述外,还有一个庞然大物,运到徐州开初无人认识,过了一段时间,人们才听说是一台发电机,是德国人的财产,被“辫子兵”奉“帅令”搬来的。而徐州从那时起也就有了发电厂,用上了电灯,这一点却又由坏事变成了一件好事,当时徐州人对此是颇为高兴的。

二、张勋其人

张勋字少轩,江西奉新人,为袁世凯所属的北洋军阀之一。他年资颇高,袁有重大事件总要和他商量,但他思想固执,迷恋清王朝,不识世界潮流。袁世凯等就是利用他这一点为其卖命。关于复辟一事,本是一群清朝的遗老遗少,文臣武将共谋策划已久的,但都不敢冒天下之不韪,逆历史潮流而动。张勋却趁着袁死后之机,以效忠清室自居,出来充当复辟箭头,贸然策动丁己复辟,以致招来身败名裂的结局。复辟的前夕,段祺瑞的忠实干将徐树铮就说过,“张勋是复辟的脑袋,让他去做,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这是一针见血之言。张勋的部将张文生对此言有所察觉,曾劝阻张勋,要慎重其事,不要上当受骗。他说:“徐州会议赞成复辟的人虽然不少,而且在黄缎子上签了名,但那是假的,是圈套。”张勋也明知可能受人利用,但他抱着效忠清室,至死不变的脑袋,决心挺而走险。

辛亥革命后,百姓和军队,一律剪去了长辫子,军队换上了民国陆军制服,唯独张勋统率的定武军全体官兵仍然拖着大辫子,穿着清朝式的黄色号衣,袖口镶着三道红边,脚穿黑色皂靴,原封不动地保持着清朝遗制。张勋本人更是长辫拖地,花翎顶带,长袍马褂加身。因此当年人们都称张勋的军队为“辫子军”,称张勋为“辨帅”或“辫子将军”。在当时陆军中这样的装束,是独一无二的,这也是张勋时刻不忘清朝,不忘复辟的一个重要标志。

“辫子军”的军风不正,军纪不严是很有名的,每驻一地,都有他们留下的兵祸劣迹。驻徐州时,常有打人骂人,强买勤赊,调戏妇女的现象发生。有的东西只要一看上眼,不管.公私,拿着就走;看戏、坐火车均不买票,管理人员要他们买票,他们把手一指,或把辫子一甩,“老子的辨子就是票。”

张勋以长江巡阅使的头衔从一九一三年冬进驻徐州,直到一九一七年六月,长达四、五年之久。城门要道,岗哨林立,对过路行人,任意检查。遇有金银财物,随便扣留,名则充公,实则肥己;对年轻妇女,百般调戏。来往行人,提心吊胆,唯恐祸从天降。

“辫子兵”的形象大体如此。“辫帅”又是什么样子呢?张勋驻徐,警卫森严,人们畏而远之。他住在道台衙内,大门左右并排四架机枪,子弹上膛。他出入衙门必先净街,禁绝行人,巷口两头设双岗,行人避之犹恐不及,那个还敢去看他。因此,长住徐州的人能见到“辫帅”的,除了当地权贵、士绅、财主外,平民百姓是见不到的,也不敢见他。那时我年

小,在徐州读书,有一次偶然机会,看过一次。只见他威风凛凛,气势凶凶,头戴大红顶暖式帽子,帽后插着一支羽翎,帽底下拖着一条长辫子。咀上八字黑胡,身穿蓝色前后带花边的大袍子,胸前挂着一串所谓“朝珠”,脚穿黑色长统靴子。挺身而坐,闻风不动,两眼前望,活象一尊泥菩萨。我站在轿子旁边,看得一清二楚。警卫见我,过来吆喝。大概张勋见我是个小孩,把手一挥要警卫和轿夫继续前进。我回到学里向同学们一讲,年龄大的同学都大吃一惊地说:“好险啦,你真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呀!”年小的同学天真地说:“怕什么,胆大做将军,你能看一看辫子大帅,也是难得的,早知道是这样,我也去看一看,不是也没有吃人吗!……”你一言,我一语,当作奇谈,全校哄动起来。

三、杀害进步人士周仲穆先生

设在徐州的江苏省立第七师范学校,是辛亥革命后一九一三年春新建的学校,是徐属八县的最高学府,为地方培育师资,发展教育事业的基地。留日多年的刘仁航先生任校长,聘请周仲穆先生为国文教师,校内外均喜得人。周仲穆先生,原名祥骏,自号更生,江苏睢宁县人,清朝贡生。当年在本县昭义书院讲学,他在讲学中新旧并举,反对封建礼教,曾几遭不测之祸。一九O九年入上海宪政讲习所,结识南社名士柳亚子、高纯剑、胡朴安等,参加南社,思想更加进步。一九一〇年下半年,被徐属八县公推到南京学务公所充当议绅。他联合当时进步而有名望的人士,发起组织“补学会”,提倡实学,反对封建礼教。

一九一一年辛亥革命爆发,各省积极响应。这时他尚在南京学务公所。看到清提督张勋顽固备战,对抗民军,便冒险脱身到镇江,上书至镇军都督林达庆和镇军第一镇统制柏文蔚,说明南京的地势险要。“一日不入我版图,则长江上下游不能联为一气,而北伐之师无期……”要求马上“征集重兵,直捣金陵……”林、柏等深以为然,立聘周先生任第一镇军顾问,后升为一级顾问。周随军身临前线,不久,在调集各省状军夹击下,很快攻下了被张勋暂时占领了的南京城。

周先生随军过江,占领浦口、六合等城市。这时他意识到徐州是扫荡群魔的必争之地,民军必须占领。于是密电徐州韩志正,要他立即“凭城响应……”不料由南京败退下来的张勋残部,已狼狈地逃来徐州。因而“凭城咱应”密计不成。这时周先生商得柏文蔚的同意,冒险只身深入徐州,暗地发展民团为驱张迎接民军作积极准备。不久南北和议,战事暂停。周仲穆先生则栖身徐州省立第七师范教书,专心教育事业,以寄胸怀。不幸于一九一四年五月,因反革命分子告密,被张勋逮捕入狱,诬为“乱党”分子,定罪为“敛财招匪,潜通乱觉”,于五月六日杀害于徐州武安门外,时年四十七岁。

张勋杀了周仲穆先生后,疑团未解,余恨未消,竞怀疑第七师范是“乱党”机关总部,教职员"和学生全是“乱党”分子。于是便指令他的部将张文生于六日夜阔,在东城城墙上架起机枪大炮,对准第七师范,妄图把该校师生员工置于死地,以求斩草除根。霎时,全校上下,惊恺万状,躲的躲,逃的选,但因该校四周岗座林立,逃出来的寥寥无几。师生们只好挤在几个偏解一些的教室里,口叫冤枉,坐而待死。幸而张文生对张勋这个命令并未立即执行,而是苦苦地向张勋哀求说:“大帅此事决不能这样做,该校学生都是徐属八县青年子弟的精华,是选拔来校学习的。我是此地人,深知该校情况,教职员也是从各方面择优聘来的,他们决不是乱党分子,请大帅放心。我甘愿以身家性命担保……”这段恳切陈词,才消除了一场即将降临的大灾难。因此徐州人至今对张文生做的这件好事铭记不忘,而对张勋这一米逞的阴谋仍是恨之入骨。

四、建生祠、留“美”名

张勋继取消镇压第七师范师生的奸计后,为了沽名钓誉,称霸徐州,经取得袁世凯的授意,在徐州建立张勋生祠,以标榜张的所谓“功绩”。张的部下张文生、李二柱和地方豪绅段少沧、沈依人等,以感谢“大帅”恩德为由,牵头发起,积极筹备,徐属八县谁政异议。

李二柱在张勋军需处供职,建祠是他一手经办的。俗话说,“地方无鬼不生灾”,没有张、李、段、沈等人的内外勾结,生何是建不起来的。同时,这也是他们一伙别出心裁,讨好张勋。建生柯可谓是世所罕见的事。

建祠的地点选在徐州东城。东望黄楼,西看钟鼓楼,南对户部山顶的马戏台,北依黄河霸王楼,在这一片茫茫的水中央,建立凉台亭阁,真是一派气象万千的好地方。

为了建祠,兴师动众,远从城外担挑车拉土石,填实水中央一片大地,作定祠主,画积约十亩之大。建筑开始于一九一四年七月,完于一九一五年三月,历时仅八个月,真可谓既快且美。这里名为生祠,安际上却成了张勋在徐州的大公馆,他全家大小和佣人,多数人居住在此。

整个生祠的建筑结构,人体上类似皇宮。雕梁画栋,曲径回席,俨似一小朝运。正门前分东西两辕门,东辕门横额书“江南保障”,西辕门横额书“淮邦砥柱”。正门前左右有大狮子一对,大门左右有石鼓,上额横书“奉新张公生祠”。门内是一大庭院,为车轿停放处。前进通过朱红小桥登上大殿阁台丹墀。桥下小溪,流水潺潺,与四周的水池相通。大殿有五个大间,三面全是朱红万寿字格、约一百平方米左右,两边挂满了那些歌功颂德的匾联。正中高悬着袁世凯送的-一块红底金字大匾,上书“褒鄂英姿”四个大字,比喻李世民封赠尉迟恭为鄂国公的故事。该匾的中间上方还盖有“荣典之玺”的大方印,这对张勋是个崇高荣誉。大殿玻璃框内装有张勋半身肖像,两旁有一副张勋自书的对联:“我不知何者立功,何者树德,只缘余孽未清,奋戟连年,聊尽军人本职;古亦有生而铸金,生而勒石,试想美名难副,登堂强醉,多惭父老恩情。”其他匾联虽多,词藻不同,吹捧一样,不值尽录。兹以张的部下张文生一联以概之;“此地当淮海四战之冲,白经斩棘锄荆,仗大帅威名,今成乐土;在下执鞭镫十年以外,不忘感恩知遇,仰益州画像,我亦苍生”。

大殿南有朱红九曲桥,西南两面有暖阁、凉亭;北有奎星阁等配套建筑。阁的南端有大龙碑,记载张勋·“德政”及其建祠的缘由经过……。此外还另造了画舫一只,极为精緻,供勋的少爷小姐姨太太等人,围绕生祠四周水池游乐之用。

总之,整个建筑,由一些办事人员多处参观取样,迎合张勋欢心,集徐州的能工巧匠,不惜一切人力、财力和物力,兴建而成。

建祠所耗的经费从何而来?当然是出白徐属八县的广大人民身上。当时以徐州地方政府的名誉,按地亩摊派,名曰“建祠附加税”。规定每亩附加二分银,大县征三万六千顷(百亩71

为顷)中县征二万四千顷,小县征一万八千顷,八县共征一十八万顷(即一千八百万亩),共征银三万六千两。这个数是指直接用于建祠之数。但是这笔巨款最后落到经办人李二柱手中,却采用了以银两折银元,以银元折制钱(当时发行的一种货币)等手段,几经折算,最终农民缴纳的数目,却是原数三万六千两的几倍。即以李二柱贪污而言,他通过经办这次建祠后不久,接着就在徐州傅新阁西面自建了一幢十分豪华的大公馆。馆内共有十一个完整而又宽大的庭院,全部有走廊相连接,雨天走遍全院不用雨具,面积至少在五,六千平方米,范围不下十亩。他有九个儿女,除每人一个庭院外,自用两院,是徐州城内独一无二的最大最好的公馆,就连当年北洋军阀政府红得发紫的徐树铮在徐州北门的公馆,也是逊色三分。

张勋生建成后,张勋接着又大做六十大寿,除徐州各县地方官员送了许多歌功颂德的匾联和珍贵礼品,金银财宝外,其他各地权贵,上至废帝宣统,清朝遗老以及袁世凯、徐世昌、黎元洪等,下至各省督军、省长道尹镇守使等等,大送其礼。有的亲白登门,有的派专使代表六祝其寿,千军万马,云集徐州,排场之大,乃徐州安无前例,殊不知花费了人民多少血汗。 。

五、把徐州变成了张勋的独立王国

张勋长驻徐州后,但然以徐州太上皇自居。不仅徐属八县的大权集于一身,而且连江苏、安徽两省大权几乎也在他的操纵之中。县官道尹由他任命,省长督军由他举荐。因为他是长江七省巡阅使又兼安徽省督军,拥兵自重,实力雄厚。别的省督军只有万把人,而他却有官兵二万余人,装备非常精锐。从上海到重庆沿江各个口岸,都驻有他的部队。主要任务是缉拿“乱党”分子,因而各地被捕的人都送来徐州,由张勋主持审办,所以在徐州经常以“乱党”罪名刑人于市,无辜被害者甚多,简直把当时的徐州社会造成了一个极为恐怖的局面,回忆起来,至今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项。

(徐州政协文史办供稿,本县文史办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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