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玳安去王家巷将文嫂请来与西门庆在书房相见。西门庆令左右闲杂人等都出去,只有玳安躲在暖帘外边,小心偷听里面说话。
西门庆开门见山问文嫂认不认得王招宣府里。文嫂道:“是小媳妇(偌大年纪还在西门庆面前自称小媳妇,恐怕不是装嫩,就是自降身份,显得谦卑一些)定门主顾。太太和三娘常照顾小的花翠。”
西门庆一听,这文嫂常年在王招宣府里走动,便说要央烦文嫂一件事。说罢先从袖子里掏出五两一锭的银子给文嫂,悄悄说道:“如此这般,你却怎的寻个路儿,把她太太吊在你那里,我会她会儿,我还谢你!”
文嫂常年干着专职媒婆兼职拉皮条的生意,有这等好事,当然是来者不拒,收下了西门庆的五两银子。西门庆一出手就是五两雪花花的银子,当然是志在必得。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文嫂说快的话就这一两日就可以给西门庆答复。
文嫂前脚出门,后脚玳安就跟在后面,问文嫂要一两银子的好处费,也想要利益均沾,分她一杯羹,毕竟这文嫂还是他请过来的。
没想到文嫂撂下一句“猴孙儿,隔墙掠筛箕,还不知是仰着合着哩!”言下之意,还不知道这事能不能办得成。说罢,骑上驴扬长而去,留下玳安在风中凌乱。这个文嫂可不简单!
文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拿了西门庆那五两银子到家后欢喜无尽。到了后晌时分,就走到王招宣府里见着了林太太。
文嫂要帮西门庆拉皮条,总不能直接开门见山地直接说吧,林太太毕竟不是王六儿,这两人彼此情况不同,身份更加不同。
所以,对一般的人来说,这的确是一个“impossible mission”,但是,你别忘了,文嫂可不是一般人。
文嫂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林太太的儿子王三官儿是否在家,引来林太太的一阵抱怨:“他有两夜没回家了,……只眠花卧柳,把花枝般媳妇儿丢在房里通不顾,如何是好?”
文嫂见林太太已入她彀中,便道:”小媳妇有个门路儿,管就打散了这干人,三爹(指王三官儿)收心,也再不进妓院去了。太太容小媳妇,便敢说;不容,定不敢说。“文嫂装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正是文嫂这等人说话的套路,此前郑爱月儿向西门庆打李桂姐的小报告,分明也用的是这个套路。
林太太果然上套,便说道“你有话只顾说,不妨”。文嫂这才将她的大金主西门庆闪亮推出:“县门前西门大老爹,如今现在提刑所做掌刑千户(没说是副的),家中放官吏债,开四五处铺面……东京蔡太师是他干爷,翟管家是他亲家……今老爹不上三十四五的年纪,正是当年汉子,大身材,一表人物;也曾吃药养龟,惯调风情……。”
文嫂将西门庆的身份和身体作了特别的介绍和强调,接着话锋一转:“昨日闻知太太贵诞在迩(偏偏这么巧,真是无巧不成书),又四海纳贤(居然能将林太太的私生活紊乱,跟不同的男人上床,说成是“四海纳贤”,真乃妙不可言),一心要来与太太拜寿。小媳妇便道,初会怎好骤然请见的?待小的达知老太太,讨个示下,来请老爹相见。今老太太不但结识他来往相交,又央浼他把这干人(指王三官儿身边的那些帮闲)断开,须玷辱不了咱家门户。”
林太太假装客气一番,便欣然同意与这位西门大官人会上一会。文嫂出马,果然是一个顶俩。
顺便提一下,这个王招宣府就是小说开场的第一回提到的,潘金莲九岁被卖入、习学弹唱的地方。在这里潘金莲从九岁待到十五岁,少女潘金莲在这完成了她最初的性启蒙。
也就是在这里,潘金莲学会了描眉画眼,傅粉施朱,做张做势,乔模乔样,很难想象这背后没有这位王招宣的夫人——林太太的影子。后来王招宣死了,潘姥姥才将她领出来转卖了给了张大户。
这条伏脉千里的线索,在小说的这一回——第69回终于接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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