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姑母为后,表弟为皇,父慈兄善
奈何继母越来越疯狂,姐姐一心爬龙床
生于外戚之家
顺心或者不顺心
都拦不住她尽享这一世荣华
精选片段:
庆元八年,帝欲封萧美人之兄薄嵪为侯,丞相周恒当庭驳斥,曰:农夫岂可为侯,众臣皆默。
相府幕僚白琦闻之,懊恼不已,言“宫中尚有皇后,丽妃,陛下却只封萧美人之兄为侯,丞相竟不慎思。”
相言“帝以一己喜好,定朝堂之爵位,臣下岂可不劝。”
白琦摇头叹道“灭族之祸瞬息可至。”遂离。
齐朝宫殿借悬云山地势而建,延绵三百余里,宫阙高二十余丈,上有铜凤,迎风而立,栩栩如生。宫室之间以飞阁相连,如飞龙起舞,尤为壮观。
安乐宫以玉为阶,内设宝案,上挂各种珍奇玉石,不时发出玲珑的声响,最为太后所喜。御和长公主依偎在太后身旁,轻声低语,间或笑上几声,终于哄的太后舒心。
“阿旻一向聪慧,萧美人性情又好,哀家怎会不同意。”太后年近花甲,头上却无一丝白发,眼睛亦无丝毫浑浊,浑身上下透着坚毅,雍容之气。
长公主肖似太后,却多几分柔美,芙蓉红的绣凤宫裙曳于阶上,端是华贵无比,一笑更能动人心魄“还是阿母疼女儿,阿语那性子除了阿旻还真没人能镇的住。”
太后道“这么说,倒是委屈了我那乖孙。”
长公主并不担心,亲自献上太后最喜欢的茶汤,笑道“我看阿旻可是喜欢的紧,哪有半分委屈的样子。”
太后遂不再提,长公主又道“萧美人家里不甚光鲜,先前我总有顾虑,怕人说道,听闻陛下欲封其兄为侯,才放心定下婚事,谁知此议竟遭丞相驳斥。他五岁的儿子亦有爵位,皇子的舅舅却不能封侯?”
太后因诸王叛乱时周恒未率兵解救其幼子汉王赵梁,一直对他心有芥蒂,虽心中并不认同长公主的话也没未言驳斥,反而道“一个并无实权的侯爵,皇上喜欢就封了,值当这个老匹夫如此。皇子的舅舅是个农夫,说出去好听不成。”
长公主顺势火上浇油道“丞相家的二公子不学无术,整日流连花舫,寻衅滋事,皇上封其不更,丞相尚未推却,薄嵪老实本分,封个侯爵,他却拦的这般厉害,也不知安的什么心。”
太后对长公主的心思已了然于胸,皇帝欲封萧美人为后,是同自己商议过的,秦后常年无子,丽妃性情实不能母仪天下,萧美人本性纯良,兼素来柔顺,并育有赵旻,抬举了她,也是无妨,便顺着长公主的意道“此人虚伪,不堪大用。”
长公主已达到目的,便岔开了话题,又捡着趣事说给太后听,待了一两个时辰,方告退而出。却不出宫,而是径直去了蘅信殿,蘅信殿的布置极为简朴,着碧湖色绘玉兰花的宫裙的萧美人,正站在织布机前纺织,另有两三婢女从旁协助。
长公主上前笑道“你总是这般勤俭。”
萧美人转过身来,素丽的脸上尚挂着几滴汗珠,如雨中的茉莉,淡雅透着一丝娇艳,既不损本身气质,又多了几分别样的韵味,说出的话更是温婉和煦“匈奴年年犯边,国家艰难,每每见陛下露出愁容,总是于心不忍,我原也做不了什么,只求不成累赘便好。”
长公主见她如此,心中越发欢喜,陛下言丽妃跋扈不堪为后,又欲封萧薄嵪为侯,其意已然明朗,萧美人品性贤柔再有自己相助,皇后之位唾手可得。旻儿素来聪慧,深受陛下宠爱,子凭母贵,将来承继皇位,语儿就是皇后,母仪天下,没有比这更好的了。思及此,笑意更深“怎么没看到旻儿?”
听长公主提起自己唯一的儿子,萧美人脸色愈发温和“他呀,整日恋着玩,一大早就跑出去了,现在还不见人影。”
长公主跪坐于席上,道“男孩子顽皮一些才好,陛下小时候也好动呢,你也坐,我们说说话。”
萧美人示意婢女们退下而后跪坐下来欲亲自为长公主煮茶“我这儿素来简陋,难为长公主不嫌弃,常常过来陪我说话。”
长公主净了手,自取出茶包,入沸水“我唯一的女儿都给了你家儿子,你还同我客气。”
萧美人笑了笑“能娶到阿语是旻儿的福气。”
长公主执起萧美人的手道“可别说这样的话,旻儿的福气大着呢,你放心,周恒这个老匹夫同陛下做对不会有好下场。”
萧美人微低了头,眼里闪过一丝光亮,又很快隐去,不露丝毫痕迹“兄长原也不在乎什么爵位,只是怕旻儿面上不好看,才不好推拒,想来是我出身微贱,牵累了旻儿。”话未说完就忍不住落下泪来,长公主忙取了帕子,亲自帮她擦拭“说的什么傻话,高祖亦出身寒微,何曾微贱。你得宠,陛下才看重旻儿,子凭母贵,眼光放高一点。”
萧美人不能肯定长公主此举是试探还是怂恿,幸而她们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也不需太过顾忌,便道“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事事为孩子打算。”
长公主轻叹“皇后一直无子,也该让位了。”
萧美人不语,长公主将帕子交到她的手上“你啊,只管拢住陛下的心,旁的有我。”
送长公主出门后,萧美人打了个哈欠,斜倚到榻上,缓缓放松手指,任帕子飘落于地,婢女清歌恰好进来将其拾起,轻声低语“美人,丞相家的二公子已入套。”
萧美人轻笑“汉王与丞相素来不和,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会放过。平襄侯常为太子奔走,汉王在一旁虎视眈眈,我不费心怎么行。”
清歌道“丞相大祸临头,就算日后查出真相,也是汉王推波助澜,美人算无遗策。”
萧美人闭上眼睛,掩去所有光华“做母亲的心总是如此,想把最好的给自己的孩子。”
庆元八年五月初八,廷尉都译奉召入京,他接手的第一件案子就十分棘手,因涉及丞相周恒,遂早早入宫求见。
昭阳殿,殿高三丈,玉阶朱梁,以杏木为柱,高大宏伟,门扉刻有神兽睚眦,肃杀之气浓烈,使人望之生畏。都译拾阶而上,步履平稳,入门便行大礼。
景帝坐于御座之上,有十二旒冠遮挡,越发显得莫测“平身。”
都译再拜,方起,呈上奏本,由内侍楚睢转呈。
景帝接过奏本翻阅,眉头不时皱起,终将奏本合上“周恒这是要谋反。”
都译一愣,他的奏本只是陈述周家二公子周竣私购皇家殉葬用的铠甲、盾牌,追究下来是谕制,此罪可大可小,大了可抄家灭族,小了可以钱抵罪,皇上问也不问,就要定丞相谋反,并且语气如此平静,实在难以捉摸。
“查抄相府,羁押周恒,替朕问问,他的心是什么做的。”
都译眼睁睁的看着景帝的背影消失,心中蓦然升起一丝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景帝回到暖阁,换上常服,将奏本重新打开,半晌低喃“汉王。”
庆元八年五月十六,丞相于都尉府自尽,帝令廷尉议相府之罪,拟满门抄斩,夷三族。六月封萧薄嵪为长侯,八月废皇后秦氏改立萧美人为后。
齐人好酒,睢安为皇都,酒楼众多,最负盛名当数秋水阁,相传高祖与舞女璇玑有过一段情缘,甚至欲接其入宫,奈何皇后坚决不允,只好在宫外与其私会。云夫人入宫后,获高祖独宠,为了弥补璇玑,高祖助其在东市建下秋水阁。璇玑终身未嫁,痴于舞乐,曾亲自编排破冰舞,盛极一时。如今的秋水阁主唤作宝黛,原是阿琼部公主,其部被匈奴所灭,流落睢安。宝黛在舞艺上的天赋极高,尤擅空中飞旋,百圈亦不落地,王公贵族为求一舞,不惜千金。
秋水阁共三层,一层设圆形高台,铺毛织地毯,高台一周围水,可借之起舞,二楼设观台,以珠帘相隔,三楼为雅间,用于招待贵客。
汉王入京半年有余,常流连此处,邀朝臣相陪,威胁拉拢,受邀之人皆苦不堪言。
初六,赵梁与太宰李霖,祭酒张盛,及几位郎将在秋水阁饮宴,酒到酣处,隐约听人言“汉王当为太子。”顿时酒醒,竖耳细闻。
“太子懦弱,陛下早已不喜,汉王文武兼备,又是陛下嫡亲兄弟,当取而代之。”当下欣喜不已,却又听另一人言“西楚怀王死后,其弟卞犒继承皇位,怀王之子不忿,发动叛乱,终使西楚亡国,陛下有数位皇子,其中不乏聪慧者,岂能传位于汉王。”
赵梁转怒,恨不得亲自上前辩论,又听先前那人道“公羊传·昭公二十二年,不与当,父死子继,兄死弟及之辞也。南燕成王死后传为于其弟沐深,使南燕强盛数百年,汉王之才可比沐深,皇位由汉王继承,再合适不过。”
赵梁立时引为知己,欲相交,又听另外一人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只要本官同朝中众臣反对,汉王就休想当太子。”
赵梁深恨之。
不日,朝中大臣陆续被刺,谏议大夫杨永,中散大夫萧尹身亡,车郎将孙护重伤,另有轻伤者数人,朝野震动,矛头直指汉王,汉王惶恐,求救于太后。九月,帝逐汉王于藩,非奉召不得入京。
萧皇后搬入仪元殿后依然勤俭,连衣物亦是自己纺织,穿在身上并不雍容却更显清雅,清歌不时换水,备皇后擦拭。
“娘娘何苦委屈自己,连块冰也不用。”
萧皇后接过手巾拭去脸上的汗珠道“已经忍了两个多月,哪里还在乎这么几天。”
“汉王今日回藩,娘娘也该放心了。”
萧皇后轻语“尚差一步。”
清歌随即有所悟,道“太子。”
睢安地处北方,降水稀少,整个夏季的雨水都是一阵一阵,少有急促。不想入秋后竟下了一场大雨,叫人淬不及防。风刮着雨伞飘了满地,尚来不及拾起,衣衫就被淋透,狼狈不已,住的近的,或许还能跑回去,住的远的就只能寻客栈或者酒楼容身。
秋水阁早已人满为患,依然不断有人欲往里挤。由于其中参杂着不少达官贵人,护院们也不敢拦的过于厉害。原本华丽的厅堂已全是泥泞,打扫们恨不得生出八只手来。
入座的客人,喝着热汤,总算解了几分寒意,尚未坐热,看到某位相识的上官只好让出位子,许久雨势也不见减弱,便三五成群,集于一处,喝酒闲聊,稍解烦闷。
吵杂间,有辆马车经过,车夫穿着厚厚的蓑衣,看不清面貌,体形倒是魁梧,他轻拉缰绳,马车立时停住。从车上走下一青衣姑娘,十二三岁年纪,生的很是俊秀,风明明很大,她执伞的手却稳的很“李叔,爹爹还在后面,我们且进去等等。”
车夫点了点头,就要上前,却被人挤着连连后退,一旁的几个登徒子弟,见车夫这样狼狈,就想去调戏青衣姑娘,不想还未近前,就被车夫一个接一个摔在地上,蹭了满身的泥,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客人中有那怜香惜玉的,争着邀青衣姑娘进来,青衣姑娘也不扭捏,从人群中穿入,早有人让开位子,青衣姑娘将衣袖卷起,喝了口热汤道“看吧,京城的酒楼都比我们那的大多了,爹爹还不肯来,说舍不得他的地,真是没见识。”
车夫笑了笑,又听她道“说起来还多亏了二娘,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眼光就比爹爹放的长远。”
车夫只一个劲的笑,邻桌有觉青衣姑娘可爱的,出声询问名字,青衣姑娘也不隐瞒,当即回道“我叫卫儿,萧卫儿。”
那人赞了好名字,就听外面有人高声喊“卫儿,卫儿。”
青衣姑娘脆声应了。就见一妇人从人群中挤进来,离的近了,才发现她还算年轻,虽不美,却也看的过去,且无市井之气,正是卫儿姑娘口中的二娘冯氏。
萧卫儿姑娘早早迎上去“啊呀,二娘,你们怎么走的这样慢哦。”
“你爹一个劲的念叨要回去,想方设法的拖延,我可是费了心了。”冯氏理了理鬓发,由萧卫儿迎着一同坐了。
“我爹呢?”
冯氏轻声在萧卫儿耳边说了两句,萧卫儿点了点头,又听她道“这次进京可得给你寻个好亲事,林县令家的儿子,你没看上也罢,那时尚算我们高攀,如今却是他配不上你了。”
萧卫儿脸渐渐红了,小声道“二娘说什么呢,姐姐还没定亲,哪里就轮到我了。”
冯氏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那个丫头,心比天高,一心想学她姑姑,她哪里有那个命。我想好了,给她在县里找个老实本分的嫁了,大不了多陪些嫁妆,也算对得起她。”
萧卫儿不敢再多话,姐姐少儿是二娘所生,心气极高,二娘先还惯着,有了嘉哥儿后,就渐淡了,但还是宠的,这话不过半真半假罢了,哪里能真舍得。
“快些点了菜,吃完好走。”
萧卫儿“哎”了声,顺手接过跑堂递过来的菜单,交到冯氏手上。
冯氏翻了翻,皱眉道“诶呦,这都是些什么,花好月圆,步步登高,燕草如碧丝。”
跑堂耐心在一旁解释,冯氏摆了摆手道“烧羊肉,多放辣,红烧肉,蒸蛋,再来个汤,添两碗米饭,去吧。”
跑堂一愣,继而应下,跑着去后厨了。
秋水阁人虽多,上菜的速度却绝不慢,据闻秋水阁厨师人数可以超过御膳房,而且个个都是百里挑一,萧卫儿用筷子戳了戳蒸蛋,竟是滑嫩非常,忍不住道“京城酒楼的菜做的就是比纾县好,瞧这蛋蒸的。”
冯氏却没品菜的兴致,她娘家几代行商,生活虽富足,却始终低人一等,嫁到萧家后,也不过守着些许田地过日子。如今一跃成为侯夫人,管那许多庄子,田产,仆役,想想就有惴惴之感。
两人吃完饭,就匆匆离去,冯氏虽急,也不敢让马车疾行,京都多权贵,一不小心磕着碰着都是大事,所以等他们到府门前,天已经黑了。门口有二三人影四处张望,见了马车立刻迎上来。
“可是夫人和二小姐到了。”
萧卫儿掀了帘子,扶着冯氏一同下车,那几人见了礼,报上名字,便一同簇拥着冯氏入府。
萧卫儿只觉得这府邸大了离谱,竟是一眼望不到边,不由有些眼晕“这可比县太爷家的花园大多了。”
冯氏笑了笑“你爹如今是列侯,岂是县太爷那芝麻绿豆的小官可比。”随后又吩咐管家“今儿也晚了,你先安排小姐去休息。”
管家躬身应下,派人领着萧卫儿去她的居所,随后禀报道“娘娘命人布置了粹钰堂给夫人住,小人领夫人去。”
冯氏想了想,大晚上的也不宜理事,便点了点头,管家随即安排几个侍婢在前提灯,自己跟在后头,走了许久才到。
冯氏看不清院中布置,只觉得十分宽敞,随口问道“老爷也住这吗?”
管家回道“侯爷尚有长清苑可住,但夫人这才是正房。”
冯氏想了想,王公贵族似乎都是如此,便没放在心上,房中的布置自是件件精致,连灯都好看的紧,仕女托盘,栩栩如生。她心里念着夫君,无困意,便取了绣活来做,婢女白息见了忙上前道“夫人,交给奴婢做吧。”
冯氏摇了摇头“老爷挑剔的很,你哪摸的准他的心思。”
白息便不再多话,只又添了几盏灯过来,这一做就到深夜,冯氏加了披风,仍有寒意,不免有些担心“老爷怎么还没回来。”
白息忙遣了兰杏去问,一炷香后进来回话“侯爷回来了,说累了,就不过来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冯氏心中一痛,放下绣活,睡了。
朝霞染红了窗纸,空气中弥漫着轻纱似的薄雾,一缕阳光透过薄雾撒在床上,萧卫儿打了个哈欠,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猛的揉了揉眼睛,直接从床上跳下来。
婢女昭碧听见声音,忙敲门道“小姐怎么了?”
萧卫儿看着这屋里的一应摆设,心中想着县令家林大小姐的香闺也没这般奢华,不由嗫嚅,吞吞吐吐道“没什么,不小心磕了一下。”就见门猛的被推开,昭碧疾步走到近前,轻声细语的问“磕着哪了?可要找大夫。”
萧卫儿有些不好意思,后退了两步“不碍的,你看我还能跳呢。”说完作势欲跳,却被昭碧拦下,将她扶到床上,蹲下身子,轻手轻脚的服侍她穿鞋袜,萧卫儿低头看着昭碧,只觉得她比林大小姐更像大家闺秀,更加不好意思。
“小姐的身子金贵,哪能赤着脚在地上跳,着凉了可怎么得了。”
萧卫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金贵,她五岁已经能跟着下地帮忙,天天赤着脚,身上全是泥泞,还经常和隔壁的巧姐在地里打闹。不过来之前二娘已经告诫过她,富贵人家有富贵人家的规矩,乱不得,所以她也没有反驳,任昭碧服侍。
套上浅红流彩暗花云锦袄裙,头发挽成双髻,只点缀些许花饰,对镜而照,很是欢喜。
“昭碧,快带我去见爹爹。”萧卫儿原地转了一圈,就要跑出去。
昭碧忙道“侯爷上朝去了,小姐先用膳吧。”
萧卫儿只好点了点头。
冯氏刚从宫里出来,只觉得心被攥住,疼的喘不过气,皇上赐下的美人想必各个都是国色天香,难怪老爷一整天不见人影。
皇后娘娘说有了身孕,想卫儿入宫陪伴一段时间,又说浔哥儿也该转到京城念书,却完全不提自己的一双儿女,实在让人心寒。
翻着侯府的账册,心却越发的乱,继室这两个字,牢牢的压在她的心口上。
“今儿入宫了?”
萧薄嵪年逾不惑,脸上略有风霜之色,却依稀可看出年轻时的俊朗,穿一身广袖的晋袍,也不显违和。
冯氏将账册合上,看着面前熟悉又陌生的夫君,笑着道“去了,皇宫还真大,若不是有人领着,非迷路不可。”丈夫成了侯爷,自己待他便不能如往日那般随意了,冯氏心中叹息,脸上却笑不减“皇后娘娘越发高贵了,待我却和善,真让我受宠若惊。”
“她一向和善,往日在家邻居们都是夸的。”萧薄嵪还不太习惯身上的衣服,不时甩着袖子“陛下封我了个郎官,是个闲职,妹妹让我多读些书,说以后用的上,你知道,我不过是幼时陪着妹妹看过几本书,如今再叫我看,哪里看的进去。”
“夫君自幼聪慧,若非家中贫困,必成大才,娘娘在朝中没个亲近之人,夫君以后若能帮衬一二,娘娘必定欢喜。”在大齐,空有虚爵并不受人尊重,冯氏对此十分明了。
萧薄嵪想了想,也觉有理,便放在心上,随后又道“大齐有定例,皇后有孕,可宣家中女眷入宫陪伴,妹妹选中了卫儿,我觉得挺好,她那性子正该有人管教。还有浔哥儿,也大了,让他过来,一则京中书院更好,二则方便议亲。”
冯氏咽下张口欲出的悲愤之言,张了张口,干巴巴的道“老爷说的是。”心中万分不甘,终于忍不住补上一句“让少儿和嘉哥儿也一同进京吧,相互之间也好有个照应”
萧薄嵪一愣,道“你不是想在县里给少儿定门亲吗,至于嘉哥儿,毕竟还小,何必让他来回奔波,等大些了,再接过来就是了。”
冯氏心中苦涩,卫儿入宫有皇后教导,日后,礼仪规矩必不会差了,定能高嫁,少儿那样心高,总要为她打算一二。嘉哥儿还未入学更应给他找个好书院,将来才能出息,于是斟酌着道“卫儿毕竟还小,怕是有照顾不周的地方,不如让少儿也一起入宫,帮衬一二。嘉哥儿自幼是我亲自带大,如今交给乳母,我怎能放心。”
萧薄嵪在冯氏对面坐了“妹妹和我说,她也想少儿和卫儿一起入宫,只是朝中艰难,她若这般奢靡,岂不落人口实,再者,少儿已是该议亲的年纪,不好耽搁。至于嘉哥儿,让他太早接触京中奢华,未必是好事。你往日过于宠他,如今正该让他吃些苦。乳母们都是妹妹亲自挑的,你有什么不放心。”
冯氏当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皇后滴水不漏,自己如何能是对手,可终究不甘心,垂死挣扎道“那至少先让少儿进京,她嫁的太低,侯府也是无光。”。
萧薄嵪点了点头“你说的很是,我找个机会同妹妹提提,让她帮着相看相看,少儿倒也不急着过来,浔哥儿还未成亲,也轮不上她,嘉哥儿也需她照料。”
冯氏还想说些什么,萧薄嵪已经起身“我那还有些事,晚上再来看你。”
冯氏看着萧薄嵪背影渐远,只觉得一阵无力,似乎一切都要脱离她的掌控,京城,真的该来吗?
萧卫儿入宫不过小住,并不需将规矩学的如何透彻,大致上不出差错即可。宫里派来的两个教导嬷嬷皆是皇后一手安排,待萧卫儿极为和蔼。
嬷嬷唯一的告诫是尽量少走动,待在仪元殿里,有皇后护着,总错不了。不说宫中规矩多且杂,遇到那喜欢挑刺的,便是你做的再好,她也能寻出错来,叫你难堪。虽说萧卫儿是皇后嫡亲的侄女,也背不住有些人就喜欢折腾。
萧卫儿对此自是谨记,以至于颇为无聊,跪坐在萧皇后身侧,不时揪着衣袖,弄出一个又一个的褶皱。就见从门外走进一个人来,看上去比萧卫儿还小一些,粉琢玉雕,乌黑的眼睛有几分剔透,在萧皇后面前行了一礼,就地坐了。
萧皇后眼中含笑,指着萧卫儿道“旻儿,这是你卫儿表姐。”
赵旻盯着萧卫儿看了一会,笑的很是狡黠“卫儿表姐比阿语好看呢。”
萧皇后轻拍了他一下“这怎么能比。”
萧卫儿起身向赵旻行礼,因不甚熟练又有些紧张,这礼行的就不大好看,赵旻笑的前仰后合,萧皇后虽口中埋怨,自己也抑制不住嘴角带笑。
萧卫儿低着头,红透了半边脸。
“卫儿快坐吧。”萧皇后自幼受萧卫儿生母沈珂照料,对这个侄女是既喜欢又亲近。
萧卫儿慢慢挪回去,又惹赵旻一阵笑,萧卫儿朝他瞪了一眼,赵旻笑的更欢。萧皇后轻咳了两声,赵旻才止住了笑。
“老子可背熟了,庄子学的怎么样?”
“母后,我更喜欢论语,左传。无为而治不能让齐朝强大,儒家学术才更利于加强集权,巩固统治,国家强盛。”
萧皇后皱眉“你和谁学的这些话,以后不许再说。”
赵旻撇了撇嘴,就听另一人道“难得旻儿有此见识,皇后何必束着。”
赵旻立刻跑过去,叫了声“阿父”随即被景帝搂在怀里。
萧皇后拉着萧卫儿行了一礼道“陛下也太宠他了。”
景帝面目俊朗,穿深青织锦袍子,挂羊脂玉饰,行走之间自有霸气,浑然天成,萧卫儿不由退了一步,引起了景帝的注意“这是卫儿?”
萧卫儿忙又行了一礼,礼虽行不伦不类,景帝也没有追究,问了些家常话,萧卫儿一一答了,皇后在一旁道“这孩子刚从乡下过来,若有什么不妥,还望陛下不要怪罪。”
景帝笑道“瞧着还好,并无世俗之气,像皇后。”
萧皇后脸上泛起一片红晕,透着少女般娇羞,让景帝有些心痒,碍于皇后有了身孕,不好再待,便言前朝尚有事务需处理,皇后心思剔透,并不阻拦,只道“陛下也顾着点身子,勿要太过操劳了。”
景帝点头,起驾。
萧皇后的脸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伸手将赵旻召到身边,嘱咐道“旻儿,方才那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你皇祖母不喜欢,朝中老臣也不喜欢。”
赵旻眨了眨眼睛“我只是说给阿父听罢了,其他人想听我还不愿意说呢。”
萧皇后轻轻抚摸赵旻额头“好孩子,去睡吧。”
萧卫儿打了个哈欠,被赵旻瞧了个正着,临走时朝她做了个鬼脸,萧卫儿还未来得及反击,赵旻已经跑远了。
自下过一场大雨后,天气渐凉,冯氏念着嘉哥儿,整夜整夜的做衣裳。萧薄嵪虽非好色之人,到底初到京城,事务缠身,难得空闲自然更喜温香软玉,皇上所赐女子,皆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更善乐舞,其中乐趣远非冯氏可比。
冯氏日日独守空房,对儿女越发思恋,不几日竟发起热来,来来回回请了几个大夫,皆是一样的说法,忧思郁结,邪风入侵。并无大碍,却总不见好。冯氏在病中仍不忘念叨一双儿女,萧薄嵪看在眼里,便答应叫他们与萧嘉一同进京,冯氏这才渐好。
萧卫儿跪坐在厚厚的地毯上,用勺子轻轻搅动碗中的药水,另挑了数枚蜜饯,摆放入盘,仪元殿里早已停了所有香料,仍有似有若无的香气萦绕,想必是那些妃子身上带的。萧卫儿起身将窗户开的大些,清歌道“有些人就喜欢耍些小聪明,注定上不得台面。”
萧卫儿朝她看了一眼,清歌笑了笑“姑娘快进去吧,仔细受了寒。”
萧卫儿端着药和蜜饯进了内室,一入门,就有婢女接过去,服侍皇后用了。
萧皇后躺着床上,面色有些许苍白,仍撑着坐了“卫儿,你替我去丽妃那走一趟,就说陈美人刚诊出有孕,请她帮着照看照看,李夫人那也这么说。”
丽妃容貌淑丽,因眉目间藏着戾气,常使人生畏。
萧卫儿入宫月余,规矩礼仪已算熟稔,仍被丽妃挑剔多处,她谨记忍字,并不言语。
丽妃觉着无趣,才放过她,萧卫儿抬头,平述皇后旨意。
丽妃当场砸了一个青瓷花瓶,碎片差点溅到萧卫儿身上,她略恼,却仍不作声,退出云光殿。
李夫人就温柔多了,由始至终都语气平和,甚至亲自送萧卫儿至宫外。
“你觉得丽妃和李夫人哪个更难对付。”皇后将一粒蜜饯放入口中,随口问道。
“李夫人。”萧卫儿斟酌着道。
“丽妃育有太子,李夫人无子,空有心计,也是无用,太子这个称号已经足以聚拢很多人,李夫人输了这一步,就会一直输下去。丽妃嘛,无脑的很,两人不过半斤八两。”皇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有些疲累,闭上了眼睛。
萧卫儿悄悄退出内室,皇宫的生活和她想像中的实在差太远,她的人生仿佛与从前远远的剥离开来,再也不会有半分交集。
陈美人有孕,皇后赐下绸缎,美玉,丽妃并不踏足陈美人所居兰林殿,唯有李夫人日日守在陈美人榻前,嘘寒问暖,关怀备至。皇上去李夫人那就渐多了,丽妃听说了此事,又摔了几个花瓶,却依旧不肯去兰林殿。
皇后据此道“丽妃心高气傲,赵荣刚当上太子,她便以皇后自居。如今看来竟没有半点改变。”
一日,萧卫儿扶着皇后走过淋池,池中的荷花已经枯萎,还余几片枯叶,皇后指着一片残叶道“我记得那日,荷叶如骈盖,丽妃对长公主说太子与阿语不相配。”皇后笑了笑“她似乎忘了,长公主是太后唯一的女儿,陛下嫡亲的胞妹,她又是什么呢?陛下的小妾罢了,相不相配,哪里轮到她来说嘴。”
皇后的语气并没有多么嘲讽,甚至还带着淡淡的惋惜,萧卫儿并不接话,皇后忽而转了话题道“你姐姐该议婚了,平襄侯家的二公子也正是适婚之龄,虽是继室所出,总不算委屈了她。”
萧卫儿一愣,想了想回道“姐姐怕是不想这么早成亲呢。”
“她这个年纪还嫌早吗?平襄侯位列九卿,又是太后的亲侄子,哥哥如今才是郎官,平襄侯若肯应下这门婚事,是她天大的福气。”皇后漫不经心撒下鱼食,引来一群锦鲤。
萧少儿的的婚事,卫儿实在不便多言,少儿一向心大,十二岁偷跑出去找相士算命,也不知那相士说了什么,让她惦记上了皇后之位。
此话并不能提,遂不作声。
“倒是浔哥儿的婚事要细细思量,他若再小些就好了。”皇后轻叹,若他小些,等旻儿做了皇帝,名门淑女便可随他挑,如今就有些难办。“林祭酒家的嫡长女和王博士家的嫡次女,都到了适婚之龄,他们虽然官位不高,但素有清名,学问又好,教出的女儿想必不会差,你觉着如何?”
萧卫儿知道姑母对他们是真好,爹爹虽是列侯,官位实在不显,家族也和显赫沾不上边,自古结亲都是高嫁低娶,姑母的安排已经十分周全。
“有这样的嫂子,卫儿心中也欢喜。哥哥弱不经风的也不能干活,以前还怕他找不着媳妇。”
皇后捂着肚子,指着萧卫儿道“你这促狭的,说的什么话。”
皇后刚准备再撒些鱼食,就见一个婢女走远远过来,听她在耳边说了几句,便将鱼食放下,拉着萧卫儿走了。
一入仪元殿就见一着绯红绣金牡丹宫裙的貌美女子,跪坐于席,长长的裙摆曳于雪白的毛毯之上,煞是好看。皇后忙迎了过去“你要来,也不先让宫人先通报一声。”
貌美女子转过身,就注意到站在皇后身后的女孩有些陌生,细细看来,秀美可人,很是招人疼的模样,不由叹道“可惜了。”
皇后面露疑惑,貌美女子又叹“可惜我家须儿已经娶亲,这美人儿要便宜别人了。”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对萧卫儿道“还不快给长公主行礼。”
萧卫儿忙屈膝,却被长公主扶起“这是卫儿?”
皇后点头“这孩子很是懂事,一听说我有了身孕,就求着让她入宫照料,她自幼失母,我便格外怜惜。”
长公主拉着萧卫儿道“可怜的孩子,往后有什么委屈尽管找我。”
萧卫儿忙屈身谢过。
长公主朝皇后使了个眼色,皇后摆了摆手,殿中婢女都退了出去,萧卫儿还未起步,已被长公主拉到近前。
“太子日子可难熬了。”长公主捂着帕子笑道“皇上近来对他诸多挑剔。”
皇后淡淡勾唇“子以母贵,丽妃不得陛下喜爱,难免连累太子。”
“皇上不过需要一个锲机,我这里到有一个,丽妃善妒,陈美人有孕,定设法加害,此事便可牵连太子。”
皇后略作踌躇“丽妃已经忍了这么久,怕是不会对陈美人下手。”
长公主抿一口茶水,美丽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微笑“那是她不知道陈美人如何怀上的孩子,她若知晓自己费心做的局却便宜了陈美人,还还能忍的住?”
皇后执掌后宫,陈美人如何有的身孕自是瞒不过她,就算长公主不提,她也打算利用一番。长公主既提了,由其牵头也不无不可,便道“还是长公主思虑周全。”
长公主冷哼一声“丽妃辱我之仇,我必是要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