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遇到一个长得好看的乞丐,心软把他带回了家。
他梳洗干净后,顶着白净的脸说:“姐姐,等我长大,就娶你为妻。”
可娘亲说过,长得好看的都很会骗人。
我摇摇头,敷衍道:“我不喜欢小白脸,且没有脑子的。”
于是,他为了我白天去做苦力,晚上读书。
他还把每天得来了银钱都给我,说养我。
我只想着攒银子送他上京赴考。
但是,也就是这天,我看见他在酒楼里吃香喝辣,一堆花花绿绿的女人围着他。
1.
这是我第一次进城里的酒楼。
老板花了大银钱订了个屏风,让我亲自送进来。
我都还没进过城里的酒楼,这一次可以赚个十两银子。
我想着完成这一单,加上方逸给我那六十两里,这样我就可以跟方逸说送他上京赴考了。
可我却在这里看到本应在码头搬货背货的苦工,摇身一变成了包厢里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一身墨色暗纹锦袍,袍内露出的银色镂空腾云镶边,旁边还有丫鬟跪在他的脚下给他捶打按摩。
掌柜捧着整整一袋鼓鼓的金子,笑得跟朵菊花一样:
“世子爷,对面醉风楼的清倌美人已经给您送过来了,请世子爷慢慢品味。”
醉风楼就是京城最大的青楼,听说进去听个曲都要二十两。
说着,一个身姿曼妙的青衣姑娘走了出来。
这几步路走的摇曳生姿的,连我都感叹太美了。
方逸被一群公子哥簇拥着起哄:
“不愧是出手阔绰的世子爷,你一出手,最娇媚的清倌都给你送过来了。”
“听说啊,这可是好好调教过的,举手抬足就是美,今晚方兄可享福了!”
说话间,苏红不知道被谁一推,直接贴在了方逸的身上,柔柔弱弱地唤了一声:“世子爷。”
众目睽睽之下,方逸侧了侧脸,搂着苏红亲。
我愣了愣,心里好像进了风,凉飕飕的。
手里的屏风不自觉越捏越紧。
指尖甚至被竹子刺出了血。
原来,他不是什么落魄乞丐。
他是京城那位景王爷最疼爱的风流世子爷。
他骗我说去码头当挑夫,原来天天去酒楼花天酒地。
他曾说,当挑夫弯着腰,弓着背,货物重重的压在身上,累得腰酸背痛,还得让工头骂。
那时候我怜他一个白净少年,为了我竟然受了这等委屈,心里愧疚又感动。
原来,他才是可以随便糟蹋人那个。
他又说有一次他不小心卸货卸错地方,当场就被人打了一拳,身上好疼。
他攥着我的手摸在心上,委屈道:“云娘揉一揉,就不疼了。”
我心乱了,嘴硬的说:“没大没小,叫姐姐,为何不让外面的姑娘给你揉?”
他更放肆了,在我耳边说:“我就要云娘,谁都比不上你!”
的确。
确实比不上。
清倌美人,他掷千金也丝毫不心疼,而我的真心只值几两银子,还说要养我。
呵呵,我真想用竹子抽他的脸。
可我的竹子还要拿来编竹篮,惹不起。
他世子爷就是闲着没事,玩个乐子。
而我,就是那个乐子。
亲了好久,清倌娘子红着脸推了推方逸,然后又整个人没骨头一样,埋在他的怀里。
“世子爷,你真坏,我们换个厢房吧。”
方逸的大手拥着清倌美人,突然往窗外一看,笑容收了起来。
他将美人推到一旁一位富态公子身上,道:“王兄,今晚,她归你了。”
“此话当真?世子爷要的美人,让我捷足先登,这不好吧。”那公子笑嘻嘻道。
方逸只得意一笑,只道:“天快黑了,有人在等我回去。”
姓王的公子一愣,笑道:“方兄,难不成你念着那位?真要放弃这个美人,赶回去跟那卖竹编的吃饭?”
“哈哈,我们只是打个赌,看谁能拿下那个手巧的竹编女,方兄不会被迷住,放不下了吧?”又有一人打趣问道。
那清倌美人一听自己竟然比不上一个编篮子的,轻轻一站又坐在了方逸的腿上。
“世子爷,人家已经是你的了,今晚就在这嘛……”
方逸却一把推开清倌美人,表情冷冽道:“太吵。”
清倌狼狈地倒在富态的王兄脚下。
厢房瞬间一片安静。
世子爷的狗脾气,城里人皆知。
好一会儿,王兄才开口:“苏红啊,我劝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自讨没趣,世子爷向来不受约束。”
是啊。
原来只是公子哥的无聊赌约。
确实是我认不清身份。
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深吸一口气,硬是没有流下。
将屏风放好,我转身就离开了酒楼。
2.
回去后,我匆匆收拾了下其他竹编物,把门关上。
很快,方逸的脚步声传来了。
他敲门,抵着门喊道:“云娘,你今天怎么早锁门了?快开门,我回来了,还给你带了烧鸡,可香了,是你喜欢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冷静的走到门口,开门。
门外的他已经换回了挑夫穿的那身脏衣服,手上拎着个食盒,一脸笑意。
对了,这个食盒也是我给他准备的,是我担心他做苦力容易饿,给他装点心吃的。
如果不是今日亲眼见到他的所作所为,此刻我定会为他擦汗,嗔怪他为何浪费钱买这些有的没的。
可现在我只觉得自己可笑。
他将食盒放在桌上,兴奋的把烧鸡拿出来,道:“云娘,快把碗筷拿来,我们吃晚饭吧。”
我却去里屋将藏在最角落的竹盒拿了出来。放桌上时,不小心碰倒了烧鸡。
“你干嘛?这……?”他有点不悦,又一脸疑惑看着我。
我打开盒子,里面刚好是他给我的六十两。
“你拿走吧。”我冷着脸道。
方逸站了起来,沉声道:“谢云,你说清楚来!”
我冷淡的道:“这些是你之前给我的银子,都在这了,你走吧了。”
他双手紧紧的抓住我的肩膀,忿忿道:“你在说什么?”
我看着他,道:“方逸,你别缠着我了。以后都不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我为了你白天去当苦力,夜里挑灯读书!你不要我了?为什么?你说清楚!”他急急的低吼道。
我闭上双眼,越发心寒。
到现在,他还说谎。
世子爷仰仗着祖辈的功业,荣华富贵加身,还当什么苦力?
我还想着攒银子给他上京赴考!担心他的前程!
真是可笑。
他从头到尾就在骗我。
“为了你,我在码头被人瞧不起,受人欺负!为了你,我最不爱读书都强迫自己去读!云娘,你有没有良心?”他大声质问我。
我表面毫无波澜,懒得戳破他。
我虽然只是个编竹编玩意的,但也至于如此犯贱。
见我不理他,他又软下声音:“云娘,你是不是竹编卖不好,不高兴,还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别不说话。”
我疲惫地摇了摇头。
将装着六十两的盒子放在门口,侧着身让他走。
“从此我们互不拖欠,各走各路,不用见面了。”
他做他的世子爷,我卖我的竹编。
心不疼是假的,但我不能傻傻的被继续戏耍。
方逸一脚踢飞盒子,碎银散落一地。
我直接关上了门。
他突然大喊大叫,着急的捡起碎银子,大手捧着沾满泥土的银子递到窗户面前。
“云娘,别闹了,说好的,我养你,银子还是你收着好不好?”
世子爷真的太入戏了,连我都快要信了。
酒楼里左拥右抱,亲了美人又吃饱喝足,现在还在装对我深情款款。
真是够了,我看到他就想到他肆无忌惮的玩弄人的嘴脸。
我狠心拉上了帘子。
门外传来他的怒吼声:“谢云,我以为你是温柔体贴的,没想到你竟敢……没想到你这么狠心!你会后悔的!”
没想到我竟敢不要他?
还是没想到我耍过的女人不一样?
方逸,我谢云何德何能,让你这几个月装深情,装可怜。
3.
一夜失眠。
一大早,我一如往常地在酒楼最北边支摊子,他红着眼睛出现了。
他还穿着那身脏兮兮的普通长裤加汗禢儿。
“姐姐,你告诉我,我到底哪里做错了?”
我手上不停编着果篮,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做苦工,那你说,你想我做什么,我就去做行吗?”
他想要拉我的手,我立即往后退去。
或许是我一而再的疏离,让他生气了,只见他面色变得冰冷。
我躬身,平淡开口:“方少爷,请自重,我只是穷苦百姓,求安安稳稳生活,你这样纠缠于我,我的意中人该误会了。”
“意中人?你什么时候有的意中人?”他说一句,就逼近我一步。
最后将我逼在角落上,眼中的狠厉让我惧怕。
但我不能后退。
于他而言,我只是赌局的小小乐子,与我而言,却是一生的阴影。
“我的意中人,我的意中人是今年科举考试…的状…”
突然,一只大手将几欲压在我身上的方逸推开了。
“在下赵青,正是我家小娘子的意中人,不知这位挑夫堵着人,是想怎样?”
我瞪大了眼睛,怎么还真的天降了一个意中人过来!
待我细细看去,这不是经常光顾我竹编摊的那位俊公子吗?
他每次来都会买个编织物,不是果篮就是食盒,然后在旁边陪着我,也不多说话。
还好他来了,真巧。
我顿时满脸崇拜地看着他,激动道:“赵,赵公子,你怎么来了,我跟他不熟,还好你来了……”
就方逸会装吗?
我虽然笨但是也不傻,不就装嘛,谁不会呢?
赵青笑了笑,轻咳道:“想来是这位挑夫找错了人,我家小娘子眼里只有我。”
我点头。
“对对对,赵公子说得对。”
这期间,我再也没看方逸一眼。
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寒气却让我难以忽视。
方逸终于冷笑了一声,道:“谢云,你说不喜欢小白脸,我便去当苦力,如今你的意中人是个白净书生?”
“你说得对,我说不喜欢小白脸,只是因为我不喜欢你,但赵公子他皮肤白,我就很喜欢。”我突然冷静了下来,反驳道。
“可你说过我们一起攒钱,跟我好好生活。”他依旧不信,执着道。
我点头道:“是啊,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会真的相信吧,方逸,你走吧。”
好像这样伤了他,我就会好受一点。
不是方逸戏耍我,而是我不要了他。
“好,谢云,你够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