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营州,反贼的大本营。安史之乱的原始股东

闲说宇俊星 2023-09-21 07:23:21

天宝14载长安的上元节,盛世的最后一抹荣光

唐代东北的十字路口

营州对于汉地不是一座新城,早在汉代时位于辽西走廊北侧的柳城就是关外的重要治所。曹魏太祖曹操征伐乌桓时就兵临该城。虽然古城因为战乱,数次被毁又被重建,但基本在今天朝阳一带。

到了唐代,营州城是东北防御链条重要一环。在初唐君臣的设想中,幽州(治所位于今北京市南郊)作为河北地区的门户,肩负着抵御突厥及两蕃(契丹和奚)南下的重任。营州作为幽州的臂膀,监视这些南下部落。

此刻辽西的走廊地带还是一片泽国,不能通行。唐代以后,滨海道路才逐渐成为坦途,成为联系华北与东北的主要干线。所以唐代营州的位置在当时更为重要。

营州是制衡契丹、奚监视高句丽遗民的重要据点

营州位于契丹、奚人两部之侧,平时作为吸纳外族归附、统治两蕃的前沿要塞;战时又可与幽州守军相互策应,牵制北狄南下的步伐。而且这里是向东北高句丽进军的重要通道。唐初在此地设置了重兵。太宗、李世绩多次讨伐高句丽时都经过此地。

这套防御体系曾经在唐朝对高句丽的战争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唐初无敌的武力威慑下,契丹和奚归附,也使得唐朝在辽西地区守备不足的情况有所缓解。从太宗到高宗中前期,这个东北的十字路口不单单是北狄南下的缓冲区,也是唐军在东北进行军事行动的前沿基地。

东北地区短暂的安定

唐朝灭亡高句丽后,唐高宗“分其地置都督府九、州四十二、县一百,又置安东都护府以统之”。唐朝通过武力相继击败百济、高句丽两大对手,确立了在东北亚地区的统治地位。

高句丽和百济在很早之前便进入了封建国家的阶段,民众也深受汉文化的影响。加上当时镇守平壤的薛仁贵执政清明公正,对高句丽百姓多加爱护;“抚恤孤老,有干能者,随才任使”。因此高丽士众莫不欣然慕化,其中不少在高宗时期便举族内迁,成为中原王朝的一份子。

高句丽的覆灭

集安高句丽城遗址

安西名将高仙芝的父辈就是此时离开故国到西域去讨富贵去了。

除三韩地区的降户外,唐朝统治下的东北边州内还生活着各式各样的部族。这些部族虽然文化习俗各异、发展水平上也不如高句丽等国;有些甚至还处于较为原始的氏族联盟阶段,比如契丹、奚、靺鞨等,但他们却对之后的历史产生了深刻的影响。

武后时期一片糜烂的北境

在太宗、高宗时期。奚、契丹“两蕃”和大唐也曾出现过小摩擦,但影响都不大,因此,大唐北部边疆进入“殆三十年,北鄙无事”的安稳时期。

如果这种趋势继续保持一段时间,东北也可能像河西走廊一样在几代人汉化之后成为中原文化、制度的样板。但是时间到了680年之后,变天了。

武周时期大步后退的东北区域防线

武皇万岁通天元年(696年5月),松漠都督李尽忠,归诚州刺史孙万荣,因为不满营州都督赵文翙多年的苛刻暴戾,举兵反唐。向来和契丹同气连枝共进退的奚人,也一同起兵,攻陷营州,杀死赵文翙,重新投靠再次强盛起来的突厥汗国。

契丹人南下

东北地区形势迅速糜烂,营州都督府被迫内迁渔阳,辽西广大地区都脱离大唐的实际掌控,大唐对东北几十年的经营成果消弭殆尽,甚至高句丽灭亡后被安置到营州的粟末靺鞨及高句丽遗民,也趁营州之乱逃离唐军的监管,跑回长白山割据自立,成为唐朝东北边患之一。

武周称制后,滥杀边将。守卫北方的重要将领、王方毅、黑齿常之、程务挺等都被杀害。被程务挺等人所遏制的后突厥汗国也死灰复燃。

被酷吏构陷而自杀的藩将黑齿常之

唐朝东北防线不得不回撤到幽州,原本幽州、营州两地互为犄角的防御优势也随之失去。武则天慌不择路之下居然借助后突厥汗国镇压契丹人。结果突厥默咄可汗带着突厥大军一路南下袭扰至幽州。好在幽州都督的张仁愿挺身而出,挡住了突厥人。

唐军坚守幽州

东北边疆的恢复

玄宗即位后开始着手改革军事,并着手恢复东北和西北的防务。唐朝在开元五年复置营州都督府的同时,也开始着手营州城的修缮重建工作。此时营州城已经荒废塞外二十一年,城防设备大多老旧破败。

基础设施的恢复同时,大唐的皇帝和宰相也在抓紧整改边军的军事制度。府兵制已经完蛋了,边军要应对四周越来越紧急的战况。权利必须下放到地方,允许地方长官募兵、练兵,自行开战。节度使制度雏形已现。唐王朝强干弱枝的均势局面渐渐演变为强枝弱干。多年后那场席卷天下的风暴此时已经隐隐在酝酿。

唐玄宗对于东北地区的重新规划中。奚、契丹,又一次进入大唐天子的视线。毕竟两蕃对大唐的态度如何,也是大唐能否顺利经营东北的关键之一。玄宗初年很多方面要革新,大唐一口也吞不下奚和契丹,所以只能对他们一手武力打击,一手怀柔拉拢。

契丹狩猎图

藩镇将领对契丹和奚的反复调戏

玄宗时代在东北的重新起步还是从营州开始。以营州为据点,唐在东北重新建立统治秩序。开元5年开始,唐边军对契丹、奚在军事上开始占据优势。

开元18年5月,契丹的牙将可突于与后突厥汗国勾结,双方合谋杀死了契丹王邵固,奚人也参与这场动乱。

这样的机会,大唐没有袖手旁观,开始深度参与这场动乱,以此为契机进一步削弱这个东北的劲敌。

开元20年正月,唐军与契丹军在幽州以北的白城展开鏖战。据史书记载,当时信安郡王李祎与幽州长史赵含章二人分兵征讨契丹人,幽州以北的白城展开鏖战,大破敌军,“俘斩甚众,可突干帅麾下远遁,馀党潜窜山谷”。

接下来另一位悍将张守珪也来到幽州,开元21年(733年),玄宗遂下令调张守珪移镇幽州。这些从西北鏖战中身经百战的将领来到东北一样砍瓜切菜。昔日嚣张的两蕃开始成为边将升级的经验包。

到了开元20年之后,东北西北的安全局势已经得到了根本好转。而且唐帝国的最杰出的军事领导者王忠嗣也登上了历史舞台。最后一个突厥汗国也将在王忠嗣的打击下在天宝初年土崩瓦解。

如果玄宗和他手下的边将能在开元后期克制自己的欲望,对边疆的民族恩威并施,而不是放任他们成为边将获取赏赐的刀下鬼和经验包。玄宗的国防形势会像太宗时期那样,四夷宾服,四夷军队甚至愿意为大唐驱使。

营州的重新胡化,唐代反贼的大本营

但这一切没有发生,东北的少数民族最终和安禄山南下成了摧毁唐朝核心地带的尖刀。

营州地区的重新胡化和“反贼化”高宗、武后、玄宗都要负责任。

我们熟知的安史之乱的胡人将领,安禄山、史思明、李光弼、王思礼全部都是出生营州。有的是胡人贵族出身有的是底层出身。而成年后这些人全部加入了边军,皆从戎旅。他们为什么要选择同样的人生轨迹。

唐代幽州轻骑 来自微博 “咪咪妈的刘sir”

从唐太宗对高句丽用兵时不少边境民族也作为协军,营州地区成了多路胡人交汇处,有契丹、奚、高句丽、百济、室韦、粟特、靺鞨等民族,早就成了小型联合国。胡人从军也成了他们获取富贵,实现阶级跃升的重要途径。

在东北地区,大量胡人加入唐军的同时。西面黄河河曲一带爆发的叛乱,和这场叛乱引起的蝴蝶效应让营州在之后的岁月里渐渐成了一座反唐之城。

粟特商人

反唐的胡人

唐朝击溃东突厥汗国,将东突厥汗国降户中的粟特胡人安置在黄河曲中一隅,就是现在的鄂托克前旗大部、鄂托克旗南部。

胡人武士

在边境上的六胡州粟特人保持着印欧人原始形态。他们在721-722年叛乱。叛乱平定后,很多叛乱的粟特部落内迁到河南和江淮地区分散管理。但是很多人逃回北方,这些叛徒和叛徒后人也被安禄山收编,他们复国的渴望和对唐王朝刻骨的敌视都带到了东北边疆。

即使在安史之乱爆发后,756年底一部分同罗骑兵脱离了关中安守忠的安史叛军又返回六胡州准备建国。这次建国被郭子仪和回纥人联合剿灭。

六胡州的位置

安禄山造反团队里面的干将安守忠、何千年、曹将军等就是粟特后裔。

客观来说跟着安禄山造反的粟特人并不是粟特人的主流。河西的粟特大族曹、安等大族是在李唐刚建立时就归顺了。因为迥异于中原人的长相粟特人战后饱受歧视。连平定安史之乱的大将李抱玉也上书皇帝请求把自己姓和祖籍改了。李抱玉原姓安,河西人,后来改为京兆户籍。

遍布于大唐各地

营州的粟特人集团还通过自己在渤海国做官的贵族,影响到了渤海国对于燕国和唐朝的外交态度,比如在对日本介绍唐朝的情况时,抬高燕国,贬低唐朝:

“李家太上皇(唐玄宗)、少帝(唐肃宗)并崩,广平王(唐代宗)摄政。年谷不登,人民相食。史家朝义,称圣武皇帝。性有仁恕,人物多附。兵锋甚强,无敢当者。邓州、襄阳已属史家,李家独有苏州。朝聘之路,固未易通。”

营州此时不单单有契丹、奚、粟特人集团。随着后突厥汗国也在680年后重新复国,唐代东北地区是受到侵害的重灾区。兵祸连绵一直到玄宗开元年间才平息,但是本地已经有不少敌视唐朝的人扎根下来。

边地的野蛮生存法则:人不狠,站不稳

几十年的连年兵灾,范阳到营州的底层生存逻辑完全变了。完全的丛林法则,人不狠行不稳,礼义廉耻都丢到一边去。像安禄山、史思明这种底层胡人变成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精。安禄山凭着这股子机灵劲把玄宗捧的晕晕乎乎。

安禄山憨厚的外貌欺骗了很多人

而且自从开元20年后,唐在东北取得了军事优势,基本摆平了两蕃。但东北的边军开始不断的出塞进攻突厥、契丹和奚。把这些边境部落继续当成自己晋升的经验包。

安禄山起兵时虽然汉将和汉兵占了很多,但不能忽视胡人反唐力量。这些人是最坚定的反叛力量。安禄山忽悠了不少同罗、奚人骑兵南下。安禄山私人卫队“曳落河”也主要是边境少数民族组成。这些人在潼关大败哥舒翰,陈涛斜大败房绾的战役中起了大作用。

叛军中的奚族丁壮,背井离乡为叛军厮杀。像规模较大的睢阳之战,都是以勇悍、善射的奚人为主力。这些人把对汉地的仇恨倾泻到中原的百姓身上,全然忘了他们民族悲惨境遇实际就是野心勃勃的安大帅、史大帅造成的。

东北边境不断进行的高烈度战争也吸引着王朝内部的“冒险家”、“不稳定分子”前往。

到了玄宗一朝后期边境勇武好斗的胡人、破产的农民、不得志的读书人,高门中的失意者,内地的逃犯、从内地流放到边地的刑事犯。这些人是天生反唐朝体制的。

而安禄山则是海纳百川,通通收入麾下。这些人的道德底线又低,一旦造起反来,下手极其狠辣。所以到了玄宗一朝,当时的范阳到营州一带更像是今天的缅北,内地犯了事第一时间往北跑。 这里的民间气氛也逐渐异于内地。

一些汉地传统对河朔人民则比较陌生,除了当地人们只知道跑马斗狗,习武斗狠之外,像亲蚕礼,郊祭礼这种礼仪,对于燕地百姓十分陌生:“燕羯之地不闻此礼,看者填街塞路”。这就是当时河朔胡化的真实反映。

天宝10年,大唐在西域、西南和东北接连惨败。安禄山也看透了长安中央的虚弱,东北的各路反贼逐渐统一了认识,开始参股到推翻大唐统治的“宏伟蓝图”中。

冬天里的一把火

安禄山从营州底层的残酷竞争中脱颖而出,后来跟着张守珪多次斩获战功。后来获得节度使则是把养寇自重这一招玩到了极致,反复的屠戮边境民族把自己送到三镇节度使的位置,还精神控制了边地这些精锐武士为他效命。

他效法玄宗,利用高官厚禄、假子以及血统等手段为诱饵,笼络收买诸蕃人为他卖命,“养同罗、降奚、契丹曳落河八千人为假子”,比如后来赫赫有名的藩镇节度使李宝臣、张孝忠等都是奚人。

安史之乱,中华文明的转折

755年冬天,终于不装大唐忠臣的安禄山带着15万精锐范阳大军南下。

被裹挟的汉人,野心勃勃的汉人阴谋家、渴望独立建国的粟特人、突厥人。希望南下汉地抢一把过把瘾的同罗骑兵、奚人射手,契丹勇士踏上了毁灭盛唐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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