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 祖 坛*文
一九一九年，贺龙编属澄州镇守使王正雅（王子斌）任独立营长，驻防桑植，进行整训。一九二〇年七月，王正雅在石门猫儿峪被他的副使卿衡刺杀，其子王育寅率部为父报仇。这时，贺龙部被改编为桑植守备队，应王育寅之请出兵向慈利县城进攻。我因王正雅开办的九澧文学专修科停办，辍学回大庸，路过慈利县城，见到贺龙正在向部队训话声讨卿衡，英武激昂，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一九二二年，同盟会员石青阳奉孙中山先生命令回到川东，组织力量讨伐北洋军阀，被任为川东边防军总司令。我堂兄汤子模任石的第一混成旅旅长，黔军周西成任第二混成旅旅长，贺龙来川协助讨伐，任石青阳的警卫团团长，接着又升任川东警备旅旅长，驻防丰都。贺与汤都是湘西人，又都服膺孙中山的政治主张，情义相投，曾结成金兰之好。他们两人有共同之处，又各有特点，例如在枪林弹雨的激烈战斗中，都能一往无前，指挥若定。贺龙回忆过这样一件事：一九二三年在成都东门外牛市口指挥部队与北洋军阀的军队激战时，他俩正在吃饭，一颗子弹飞来打碎了贺龙手上的饭碗，两人若无其事，一笑了之。但汤为人严肃，不苟言笑，贺龙则和蔼可亲，风趣诙谐。当时部队中就流传有“贺是冬日可爱，汤是夏日可畏”的评议。这时我在汤子模部任连长，曾与贺部同住涪陵。三年前在慈利见到贺龙那种英武激昂的形象不禁浮现在我的眼前，很想马上结识贺龙。于是，我以世谊乡情的关系去拜见他。他亲切地接待了我。他比我大五岁半，既是上级，又是长者，我热切地向他讨数，他对我备加鼓励，我深受感动。
一九二三年夏，孙中山先生任命熊克武为四川讨贼军总司令，石青阳为新编第一军军长，汤子模升任第二师师长，周西成升任第十二师师长，贺龙为第九混成旅旅长，誓师讨伐依附吴佩孚的川军刘湘、杨森和黔军袁祖铭等。同年十月，贺部溯江而上，攻占长寿，继之与周师进攻重庆，节节胜利。此时，汤师由涪陵进攻重庆的南岸黄角桠、铜元局，也取得很大胜利。
十月十六日，南北两岸的讨贼军会同进攻重庆。这时熊总司令已攻占成都，军威大振，北洋军往川东万县一带败退。贺龙率部转战数月，战绩辉煌，在讨贼军中有“活龙”的颂称。
讨贼军攻克重庆后，本应猛打穷追，歼灭贼军，但只派少数部队追至梁山，使贼军东逃，给杨森、袁祖铭等以喘息之机。
一九二三年秋北军由川东大举反攻，讨贼军防地梁山失守，贺龙旅长同友军余际唐、刘伯承、汤子模、周西成等部扼守垫江、张关、铁山一线，地势窄狭，部队运动困难，历经激战，重庆、成都相继沦于敌手。这时，孙中山在广州重建大元帅府，暂师北伐，军次韶关，电令讨贼军总司令熊克武由川入黔转进湖南会师。石青阳赴粤，熊通电告别四川人民，四川讨贼之役暂告结束。
一九二四年初春，大元帅府命令汤、贺两部从合江经赤水进入贵州。可是原是黔军的周西成早已退踞赤水，他已不愿再跟孙中山革命了。同时他对贺龙在涪陵成功地扣留日轮宜阳丸一事，早已嫉妒在心，现在既已分道扬镳，就企图利用有利的地势和比较优势的兵力，阻截贺部，不准通过他的防地。汤子模从中调解无效。于是，汤、贺部与周燮卿等部只好改道走另一条路，当晚宿营川黔边境的玉皇场；周西成竟然派王家烈以四个团的兵力夜袭贺旅，大喊“活捉贺龙”，“活捉湖南佬”，“二师（指汤部）弟兄们不要打”等恶毒口号，企图挑拨离间，分化瓦解汤、贺各部。汤子模义愤填膺，与贺亲临前线，指挥各部队，奋勇冲杀，战斗异常激烈。我连因为担任前哨，首当其冲，没料周部夜间偷袭，在双方肉搏中，我头部被刀刺伤，黎明，担架送我就医，路过指挥部，汤、贺两位指挥看见是我，勉慰有加。这次周西成的阴谋彻底破产，贺旅长仍按原计划于一九二四年八月率部胜利进入贵州铜仁。
我们安全进入铜仁时，湘西周朝武、田义卿、李吉宇等率部来归，他们与贺龙都是老同事，现在重新会合，队伍更加扩大，十分高兴。这时，熊克武总部也进驻思南，孙中山大元帅来电慰勉。熊克武派代表与湖南省长赵恒惕协商，假道湘西，以便出兵荆沙，从左翼包围武汉讨伐北洋军。赵迫于大势，不得不同意借道。
一九二四年秋，孙大元帅任命熊克武为建国联军副总司令、建国川军前敌总司令，余际唐为建国川军第一军军长，汤子模为第二军军长兼前政总指挥。贺龙亦于一九二五年二月升任建国川军第一师师长。
当时，我们全军由贵州铜仁出发，经过麻阳、芷江、沅陵直达常德、澧州一带。湘军蔡钜猷首先响应，任建国湘军第一军军长。原驻常澧的唐荣阳部队退踞石门，其残部被林支宇收编，加上沿途收编的，共有十多万人马，控制了洞庭湖西岸。贺龙率部进军澧县，矛头指向荆沙，武汉震惊。冬天，孙大元帅应段祺瑞邀请北上，会商国事，一九二五年三月十二日在北京病逝，全国哀悼，我军在常德、澧县举行长达一周的吊唁会。
广州国民政府决定暂停北伐，并电熊总司令赴粤共商今后大计。贺师原是湖南援川军队，熊同意留驻湘西。赵恒惕拿贺龙没有办法，就委任他当澧州镇守使，企图把他的势力限制在澧水一带，不使向外发展。当时，我给汤子模当侍卫，离开澧县时，听到汤军长给贺师长打电话说：“我们走后，他们（指赵恒惕）就会打你，要注意。”从此，贺龙对赵恒惕提高了警惕。
贺龙在镇守使任内励精图治，除暴安良，给九澧人民办了许多好事。但是，赵恒惕见川军一走，果真就纠集重军进攻贺部，贺龙为保存实力，主动退驻铜仁。此时汤子模军长在广东连县一带，因总司令熊克武等被蒋介石扣押，正率领建国川军迎击合围的湘、滇、桂军，辗转退至黔东南，贺龙闻讯正派员迎汤会师，不幸汤被叛徒罗觐光刺杀，贺龙闻此噩耗，深为痛惜。
一九二六年五月，贺龙第二次离开铜仁。八月在常德就任国民革命军第九军第一师师长，通电参加北伐。这时北伐军总政治部派来共产党员周逸群任师政治部主任，开展政治宣传工作，军队面貌焕然一新。接着攻克临澧、澧县，又乘胜攻克公安、石首。直下荆沙和宜昌重镇，军威赫赫，敌人闻风丧胆。
汤子模军长遇刺后，我因大腿负伤，即回老家大庸岩口休养。一九二六年秋天，我到常德，贺师长已去湖北，他行前向彭汉章军长推荐我任该军独立团团长。我的第一营营长汤子林是汤子模军长的四弟，贺师长爱屋及乌，赠给他几十支枪，以壮声势。我团进驻澧县时，贺龙的团长谷青云（贺龙的姐夫）正居住在此，畅谈之下，他深知贺师长既爱护又器重我，当面送我两支手枪，嘱咐我加强警卫。贺师长、谷团长对我如此爱护，真使我一生难忘!
一九二七年春，北伐军第九军军长彭汉章被武汉政府枪毙，留在湘西一带的黔军纷纷退向黔边，我就乘机辞职，经过武汉到鄂城。这时，贺龙改任独立第十五师师长，部队正在整编，见我不远千里而来，十分高兴。我因行走不便，他要我在军官教导团任军事教官，驻西山训练部队。
这年五月，贺师奉命出师河南，在逍遥镇、临颍和许昌的沙河大败奉军，攻占开封，与西北国民革命军冯玉祥部会师郑州。贺龙因战功卓著，晋升第二十军军长。当时由于蒋介石公开叛变革命，贺部奉令调回汉口。七月间，贺龙与周逸群正确分析了当时形势，决定率领部队进入南昌，在周恩来同志领导下，担任起义总指挥，于八月一日同朱德、叶挺、刘伯承等高学义旗，举行了震惊中外的南昌起义。
*汤祖坛当时任汤子模连长，汤子模侍卫，是汤子模的堂弟。因此当时与贺龙来往较多。现任全国玫协委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