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阎鼎护驾 司马邺西入关中自从洛阳陷落晋怀帝司马炽被俘后,西晋群龙无首,为了延续晋朝统治,一些逃亡在外的朝廷重臣和割据势力相继建立了多个行台,也就是临时中央政府,最多时达六个。其中幽州刺史王浚还无中生有,以一个根本不存在的虚幻太子为名建立行台,而苟晞的行台则实实在在地立了原太子司马诠的弟弟司马端为太子。
皇帝虽然活着,但事实上无法处理朝政,太子本质上就是晋朝的皇帝,控制太子就控制了朝廷。
当初,王弥、刘曜等人冲进洛阳的时候,年仅十一岁的抚军将军、秦王司马邺在属官和侍从们的保护下侥幸逃出洛阳,后来辗转到了密县(今河南郑州市新密市境内),投奔了河南尹华薈。当时华薈和弟弟、中护军华恒在密县也建了行台。
司马邺原本是晋武帝司马炎的第二十三子、吴王司马晏的儿子,后来因为晋武帝的第三子、秦王司马柬病逝后没有子嗣,朝廷便将司马邺过继给司马柬,以继承司马柬的秦王爵位和封地。司马柬很多年前就病逝了,而吴王司马晏则是在这次洛阳沦陷后死于刘曜的屠杀。
另外,司马邺的生母是贾充党羽荀勖的女儿,而此时已在阳城(今河南郑州登封市东南)建立行台的司空荀藩则是荀勖的儿子,所以荀藩是司马邺的舅舅,司马邺则是荀藩的外甥。
得知司马邺到密县后,荀藩立即带着自己建的行台班子赶往密县,和华薈的行台合二为一,准备遵奉司马邺为太子,结果就在此时苟晞在蒙城宣布立司马端为太子,荀藩等人只能作罢。
这次汉军南侵,经过石勒和刘曜的连番屠杀,司马懿的后代已经所剩无几。坐镇扬州的琅琊王司马睿是司马懿第四子司马伷一支,坐镇关中的南阳王司马模是司马懿四弟司马馗一支,这两人都属于旁系远支。和司马炎、司马衷血缘关系最近的差不多也就剩司马邺和司马端了,所以,拥立这两人为太子最能服众。
当时,曾做过豫州刺史的阎鼎在密县境内聚集了一支数千人的流民军,这些流民都是西北各州逃难过来的百姓,阎鼎本人也是西北秦州天水郡人。阎鼎认为自己这点势力留在中原早晚都是死,不如早点回西北老家,说不定还能割据一方。所以,阎鼎正打算带着这帮西北流民返回秦州。
乱世中枪杆子就是王道,荀藩和华薈很快就盯上了阎鼎手里这几千杆枪,于是以行台名义下诏拜阎鼎为豫州刺史,拉阎鼎入伙。而阎鼎也正为自己只是普通草寇,师出无名而发愁,于是两情相悦、一拍即合,阎鼎就成了临时政府里的地方大员。
当然了,在这个流亡政府里,谁的拳头最硬,谁的话语权自然就最大,所以,阎鼎的话语权自然相当高。
不久,众人觉得密县太靠北,离汉军太近,于是又往南逃到了许昌、颖川一带。流亡流亡,只有不停的流起来才能名副其实。
又过了几个月,到了年底十一月,安定太守贾疋组织义军收复了关中大片领土,并将坐镇关中的汉国始安王刘曜团团包围在长安城内,形势一片大好。消息传到中原,掌握枪杆子的阎鼎就开始动起了心思,打算带司马邺前往关中,再拥立司马邺为太子,然后就能以司马邺的名义号令天下了。
于是,阎鼎先去找司马邺的亲信属官,抚军将军长史王毗和抚军司马傅逊两人商议。二人自然希望司马邺将来能继承皇位,当即应允。然后,阎鼎便召集众人,商议如何去往关中。
这时,河阳令傅畅派人送信过来,也建议众人带着秦王尽快去关中,等拿下长安后就以长安为都城,建立宗庙、复兴晋室,同时还建议先去洛阳,祭拜先帝陵墓后再向西进入关中。
傅畅是司徒傅祗的儿子,司马懿父子的心腹重臣傅嘏的孙子。傅祗之前曾在河阴建立行台,苟晞立司马端为太子后,傅祗便将自己的行台并入苟晞的行台。苟晞被石勒诛杀后,傅祗一直带着一支小股军队驻扎在盟津(黄河古渡,今河南洛阳孟津区东北)。
苟晞被杀时,史书并没提太子司马端的下落,之后司马端也再未出现,所以司马端大概率是和苟晞、王赞一起被石勒杀了。司马端下落不明,司马邺几乎就成了晋武帝司马炎这一支的独苗了,所以傅畅才极力主张尽快带司马邺前往长安,寄希望于司马邺能重振晋朝。
但是,荀藩等一批中原人却对关中没有任何兴趣,相比之下他们宁可去江南。不过,因为阎鼎掌握着枪杆子,所以这些人表面上不敢反对,只能先口头答应。
至于前往长安的路线,阎鼎打算按照傅畅的建议,先去洛阳拜谒帝陵,然后再一路往西。但众人考虑这条路太不安全,沿途被汉军俘虏的可能性很大,于是商议后最终决定,先南下至宛城,再由宛城向西,由武关进入关中。武关位于今陕西省商洛市丹凤县境内,自古就是由荆楚进入关中的要道,秦四关之一。
阎鼎还特意给司马邺找来一辆牛车,于是,众人就赶着这辆牛车,簇拥着司马邺上路了。
走了没多久,荀藩那些不想去关中的人便找个机会脱离队伍,各自奔逃。阎鼎大怒,立即率军追击,不过目的并不是把这些人抓回来,而是就地处死。中书令李恒、司徒左长史刘畴、太傅参军邹捷等人很不幸,被阎鼎追上后当场斩首。荀藩和镇军司马李述等人则侥幸逃脱,后来辗转到了开封县(今河南开封市祥符区境内),之后就一直留在开封县城。两年后,荀藩病逝。
这些成功逃脱的人里,还有一个担任镇军长史的人,名叫周顗(音yǐ)。镇军长史即镇军将军长史,当时镇军将军是司马越嫡长子司马毗,几个月前死于石勒的屠杀。
周顗的字是“伯仁”,听着应该很耳熟。没错,他就是后来东晋开国元勋、丞相王导说的那句千古名言:“吾虽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晋书.列传第三十九.周顗传》)中的那位“伯仁”。
一个月后,周顗逃到了建邺,被司马睿任命为军谘祭酒。
和周顗前后脚到达建邺投奔司马睿的,还有原骑都尉桓彝,周顗和桓彝多年前就在洛阳相识,互相很熟悉。骑都尉是守卫都城的禁军骑兵将领。
桓彝比周顗早几天先到,也先一步见到了司马睿。等周顗来的时候,桓彝立即跑去见周顗,失望地说:“我因为中原战乱频繁,才不远千里来到这里避难,可我前两天见了司马睿之后却后悔不已。司马睿这个人各方面太孱弱了,我们怎么能把希望寄托给这种人呢?”
几天后,桓彝又见到了王导,和王导促膝长谈了一番,探讨了很多时政大事。谈完之后桓彝心情大变,相当兴奋,又立即跑去找周顗,见面就说:“我刚才见到管夷吾了,这下我彻底放心了,可以安安心心留在这里了”。 管夷吾即管仲,春秋时期齐国的相国,被齐桓公称为“仲父”。
通过这个小插曲我们也能看出,即便是东晋的开国皇帝,司马睿的能力却相当有限,完全倚仗王敦、王导兄弟才得以搞定江南,登基称帝,靠他自己完全是不可能的。开国皇帝竟然都这样,你又能指望他的子孙能干出什么大事呢。
对了,这位桓彝身份也不一般。桓彝是谯国龙亢人(今安徽蚌埠市怀远县龙亢镇),后来的东晋大司马、权臣桓温就是桓彝的长子,不过桓温现在还没出生,要一年后,即公元312年才降临人世。
闲话少说,回到阎鼎和司马邺。
众人一路上虽然没有遇到大的麻烦,但却经常遇到劫匪和盗贼,多亏了阎鼎手下那几千流民军,否则根本到不了关中。一个多月后,众人顺利通过武关进入蓝田境内,阎鼎立即派人通知安定太守贾疋。
此时贾疋仍在围攻长安,和刘曜相持不下。贾疋便让部下先将司马邺等人接到雍城(今陕西宝鸡凤翔区境内)暂住,命扶风太守梁综率军保卫雍城。司马邺便任命贾疋为雍州刺史、骠骑将军,赐爵酒泉郡公,梁综为辅国将军、京兆太守。
这时已是永嘉五年(公元311年)的年底十二月。
司马邺在雍城前后住了四个月,到了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四月,刘曜放弃长安,带着城内八万百姓撤回平阳,贾疋随即入城,不久便将司马邺迎入长安。此时,长安城早已残破不堪,百姓所剩无几,百废待兴。
时间很快又过去了近半年,到了九月,辛巳日这天,城内主要宫室已修缮完成,尤其新的宗庙和社稷都已建成,南门外的祭坛也已设好。贾疋、阎鼎等人便选在这一天率领文武群臣簇拥着秦王司马邺来到南门外,登坛祭天,正式宣布建立长安行台,尊司马邺为皇太子。
此时司马邺年仅十二岁,无法亲理朝政,因而朝廷大权实际由贾疋和阎鼎两个辅政大臣掌握,阎鼎身为太子詹事,总摄百官,主持朝廷政务。贾疋则在雍州刺史基础上加封征西大将军,主持朝廷军务。
朝廷同时还下诏,命中途溜走如今正驻守在开封县的司空荀藩“督摄远近”,就是总体负责中原地区事务,同时任命和荀藩在一起的荀藩弟弟荀组为司隶校尉、行豫州刺史,让兄弟二人共保开封。
由阎鼎和贾疋一文一武分管朝廷,这当然是权力平衡之后的结果。从贾疋和阎鼎会合的那天起,朝廷就已经分成了两派,即以贾疋、梁综等人为代表的关中本土派,有收复关中的大功,另一派自然是以阎鼎为首的外来派,有成功护送司马邺进入关中的功劳。虽然阎鼎是秦州人,但其在西北并没有根基,所以只能算是外来户。
其实,除了阎鼎和贾疋之外,在这个新政权里还隐藏着一位实力人物,他就是刚被朝廷任命为大司马的秦州刺史、新南阳王司马保。
司马保是原南阳王司马模的长子,早前被司马模派去镇守上邽城(即秦州治所,今甘肃天水市清水县境内),因未在长安而侥幸逃过和司马模一起投降后被刘粲所杀的噩运。
司马保最初因被秦州刺史裴苞阻拦一直未能赴任,直到后来司马模派都尉陈安率军赶跑了裴苞,司马保才得以进驻上邽。后来司马模撤了裴苞的职,改让司马保担任秦州刺史,延续至今,并让陈安留在司马保帐下为将。
裴苞先是逃到安定,倚仗贾疋躲过了司马模的讨伐,后来贾疋组织义军攻打刘曜,已被撤职的裴苞索性联合原东羌校尉贯与等人,也聚集了一批人马,在秦州境内靠近凉州的地方,找了一处险要之地割据自立,做起了山大王。
受裴苞影响,西平人王叔和曹祛余党麹儒等人很快在凉州酒泉郡福禄县(酒泉郡治所,今甘肃酒泉市境内)聚众起兵,俘虏了福禄令麹恪和酒泉太守赵彝,还逼迫麹恪做了叛军首领。曹祛就是先前在凉州起兵、企图推翻张轨的凉州大户张镇的部下,曹祛在西平举兵后被张轨的儿子张寔剿灭。
王叔和麹儒占据酒泉后便宣布向南进军,要和裴苞东西呼应,最终合兵一处。
当时,凉州刺史张轨一开始听说众人拥着秦王司马邺到了关中,于是便以保卫司马邺、收复长安为名,任命亲信大将宋配为前锋督护,率两万步骑兵先行向长安进发,随后命长子张寔率三万兵马,武威太守张琠率两万胡骑,作为后继,一共七万大军进驻关中。
对于七万大军入关中,张轨对外宣称的目的是“翼卫乘舆,折冲左右”(《晋书.列传第五十六.张轨传》),就是保卫司马邺,保卫长安,保卫朝廷,目的光明正大。
虽然咱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因为张轨一直就对朝廷很好,进贡不断,而且一直就有派兵勤王的习惯,北宫纯就是张轨当年派到洛阳的。但是,毕竟这次阵仗太大了,以前勤王最多就是几千人规模,包括后来刘曜二攻长安,张轨也只是派了几千兵马。可这次既没有威胁,也没有入侵,张轨却大手一挥就是七万人,连长子和亲信都派上了。真正需要打仗的时候只派几千兵马,不需要打仗的时候却来了七万人,这确实也不好解释。这七万大军一旦开进长安,那张轨无疑就是新朝廷里绝对的老大,贾疋和阎鼎都得靠边站,所以,这次张轨是否有别的意思也确实不好说。
不过,这七万人最终并没有进关中,因为恰好就在张寔和宋配行军的途中,裴苞、王叔和麹儒等人就相继举兵了。
于是,张轨急忙下令调张寔回军,改道北上酒泉,征讨王叔和麹儒,最终将二人斩杀。张寔的副将、左督护阴预负责南下攻打裴苞,双方在狭西(具体位置不明)大战,最终裴苞大败,孤身逃到了柔凶坞(今甘肃天水市西南)躲避起来,彻底偃旗息鼓。
这么一折腾,好几月就过去了,加上后来张轨身体一直不好,需要张寔留在身边协助处理政务,所以最终这七万凉州兵进驻关中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说了这么多,都是关于凉州张轨的,这和司马保又有什么关系呢?
当然有关系了,别忘了裴苞的叛军就在秦州境内,而裴苞又是司马保的死对头,张轨平定裴苞就等于替司马保除掉了宿敌。司马保早前曾派大将陈安陆续平定了境内一些不服的羌人部落,对裴苞一直无暇顾及。这次,司马保无意间借助张轨的力量实现了对秦州的完全控制。
司马保作为晋朝宗室,自然不甘心让贾疋和阎鼎两个外人来把持朝廷,于是就倚仗自己对秦州的控制而成为朝廷第三极,完全不受贾疋和阎鼎约束,本质上也成了割据政权。晋朝在西北本就只有雍、秦、凉三个州,如此一来,司马邺的长安政权实际仅仅只能控制雍州一地。
说起来真是让人无语,尽管此时晋朝已经住进了ICU,处于最后的续命阶段,势如累卵,危在旦夕,但是派系之间争权夺利这些痼疾却已深入骨髓,仍旧还在不断上演,令人大失所望。
这不,只有弹丸之地的长安新政权马上就又要内战了。
2、 怀帝罹难 晋王朝续命长安
西晋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十二月,也就是司马邺在长安被立为太子仅三个月后,主持朝廷军务的贾疋在讨伐叛军彭天护时战死。
彭天护是安定卢水胡新任首领,其父亲就是贾疋当年的拜把兄弟彭荡仲,曾派兵协助贾疋击退过司马模的军队。
刘曜镇守关中期间曾大举招安西北各地胡人,彭荡仲虽然和贾疋私交很好,两人结为兄弟,但彭荡仲对于一向喜欢欺压胡人的朝廷和司马模却无任何好感,于是积极响应刘曜号召,带领卢水胡归顺了汉国,被刘聪任命为梁州刺史。贾疋和彭荡仲这对把兄弟也因此分道扬镳、各为其主。
贾疋组织义军反攻刘曜时,彭荡仲也奉刘曜之命率军增援长安,这对把兄弟于是就在战场上刀兵相见。结果贾疋大获全胜,彭荡仲战败被杀。彭荡仲死后由其儿子彭天护继任卢水胡首领,彭天护便将贾疋视为死敌,屡次率军侵扰关中。
十二月的某一天,贾疋在讨伐彭天护时,因夜间行军,仓促间不慎失足坠落山涧,被彭天护俘虏后杀害。事后,彭天护因功被刘聪任命为凉州刺史。
贾疋,这位硬生生从刘聪虎口夺肉,成功收复关中,使西晋得以续命几年的大功臣,结果在拿下长安后八个月就死了。贾疋的死不但让西晋这个偏居西北的流亡朝廷痛失了一位优秀的军事将领,也打破了新朝廷内部的权力平衡,这也意味着一场权力争斗不可避免。
贾疋死后,经众人商议,决定推始平太守麴允(麴音qū)接替贾疋担任雍州刺史,可麴允还没赴任,内战就爆发了。
新朝廷建立时,由阎鼎总领百官,主持朝政,这在当时就引起很多关中本土派的不满,其中表现最激进的就是跟随贾疋一起组织义军反攻的辅国将军梁综。梁综一直认为当初是自己这一派拼了性命才拿下关中,朝廷才有了立足之地,不想却被阎鼎这个外来户摘了桃子,心中一直不满,但因为之前有贾疋压着,矛盾才没有激化。贾疋死后,同样手握兵权的梁综按捺不住怒火,彻底爆发,率军攻打阎鼎,结果却出乎意料,梁综反被阎鼎所杀。
梁综的死反过来又彻底点燃了其他关中本土派的怒火,于是,梁综的弟弟、冯翊太守梁纬和北地太守梁肃两人联合抚夷护军索綝、新任雍州刺史麴允等人率军包围长安,讨伐阎鼎。
势孤力单的阎鼎连战连败,最终弃城而逃,跑到雍州一处偏僻之地躲避,结果没多久就被当地的氐人首领窦首杀害。
阎鼎的死意味着当初护送司马邺到长安的这一支外来派彻底失势,关中本土派大获全胜。此后朝廷大权便掌握在麹允、索綝、梁综这些本土派手中,权力重新达到平衡,流亡政权这才安静下来。
就这样,新政权又安静了四个月,到了永嘉七年(即公元313年)的四月,丙午日这天,一个噩耗突然传到长安。
晋怀帝司马炽已于两个月前(公元313年二月)在平阳被刘聪杀害。
当然了,对于长安政权来说,这真不一定算是噩耗,说不定包括司马邺在内的这些人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就因为司马炽还活着,永嘉年号就一直得用下去,司马邺就只能一直做皇太子,长安政权就只能叫行台,只能被称为临时政府。
可刘聪为何好好的突然就把司马炽给杀了呢?
其实刘聪一开始对司马炽还是挺好的,至少没有任何虐待。
最初刘聪得知司马炽被俘时,还没见到人呢,就下诏封司马炽为特进、左光禄大夫,赐爵平阿公。可能刘聪也想学学当年的晋武帝司马炎,表现出帝王的大家风范,善待前朝皇帝。
司马炽到了平阳半年之后,永嘉六年(公元312年)的二月,也就是石勒正准备离开葛陂的时候,刘聪又特意将司马炽召入宫中,下诏将司马炽的爵位升为会稽郡公,并在原有职位的基础上又增加了开府仪同三司。
由此看来,司马炽在刘聪这里受到的待遇相当高了。当初刘禅也只是被司马炎封了个安乐县公,孙皓更是只有个归命侯的爵位。而且司马炽还能开府,建立自己的官署,安排自己的属官,这可不算虚职,这和刘禅、孙皓两个只有养老的爵位相比地位显然高多了。
当天授勋仪式结束后,刘聪还在宫内大摆筵席,招待司马炽及其身边的西晋降臣。席间,刘聪还饶有兴致地和司马炽一起回忆起当年的长安旧事。
早年,刘聪二十来岁弱冠年纪时曾常住洛阳,结交了京城大批上流人物,其中就包括当时还是豫章王的司马炽,刘聪对第一次见到司马炽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
刘聪语气很柔和,对司马炽说:“卿还记得和朕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吗?朕记得那时卿还是豫章王,是王武子把朕介绍给卿的。朕和王武子第一次去府上拜访的时候,卿一见到朕就说很早就知道了朕的名字。卿当时还把刚刚写好的一首乐府诗拿给朕看,还说,因为朕辞赋写的好,想让朕帮卿润色一下。朕看了之后很有感触,还和王武子各自即兴写了一篇《盛德颂》,卿读了之后赞不绝口。”
王武子就是王济,武子是字,王济出身太原王氏,王昶的孙子,王浑的儿子。王济还是司马昭的女婿,身世显赫,生活奢靡,曾用人乳蒸煮食物招待司马炎。同时,王济又才华横溢,以文章著称于世。
刘聪一边说一边陷入了深深的回忆:“朕和王武子、还有卿当时聊得非常高兴,后来卿还带着朕去后堂射箭,朕射中了十二箭,卿和王武子都各自射中九箭。最后临走的时候,卿还送了我一张柘弓,一些银研等物。虽然这件事已经过去多年,但朕却记得清楚,只是不知道卿都还记得吗?”
司马炽小心翼翼地答道:“臣怎么会忘记呢,只恨当时臣不能早识龙颜!”
刘聪哈哈大笑,接着又问:“为什么你们司马家族之间骨肉相残,竟会到那么严重的地步呢?”。
司马炽答道:“这就是天意,不是人事所能决定的。大汉才是真正的天命所在,我们那么做就是为了给陛下扫清障碍。如果臣的家族都能团结一心、和睦抗敌,陛下又怎能取得天下呢!”。
二人一直聊到日落,最后临别时,刘聪指着身边一位面容娇美的年轻女子对司马炽说:“这是小刘贵人,太保刘殷的孙女,名人之后,今天朕特意把她赐与卿为妻,卿一定要好好对她”,说完当场册封小刘贵人为会稽国夫人。
司马炽俯首拜谢。
小刘贵人并不是刘聪脱口而出的外号或雅称,而是这位美女在刘聪后宫里的正式封号,也就是说,小刘贵人本是刘聪的女人,后宫妃嫔。
虽然姓刘,但汉国太保刘殷并非匈奴贵族,而是地地道道的汉人,祖籍并州新兴郡(今山西省忻州市),出身官宦之家,祖上曾做过东汉的光禄大夫。
刘殷自小聪慧,二十岁时就以博通经史、归纳百家而远近闻名。但是,郡里、州里想征召刘殷为官时,却都被刘殷以赡养老母为由拒绝。刘殷七岁丧父,对母亲非常孝顺,不愿离开母亲去州郡为官。甚至后来齐王司马攸、征南大将军羊祜也想征召刘殷到府里,同样被拒绝。
直到母亲病逝,刘殷守丧结束后,才接受了当时主持朝政的齐王司马冏的征召,去大司马府里做了一名军谘祭酒,因为能力不俗,表现颇佳,很快就被司马冏改任新兴郡太守。
再后来,刘渊建立汉国,永嘉之乱来临。永嘉五年(公元311年)这年,刘殷不幸成了刘聪的俘虏。因为仰慕刘殷才能,刘聪劝降刘殷后大举重用,最终官至侍中、太保、录尚书事,成为汉国重臣。
除了有经世济国的才能之外,刘殷还有个特点,就是能生美女。
刘殷的两个女儿刘英和刘娥都是当时举世无双的大美女,此外,刘殷还有七个儿子,这些儿子生的女儿竟然还是大美女。估计刘殷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大帅哥,取的妻子也是大美女。
因为长得太美,刘英和刘娥,还有刘殷的四个孙女都被刘聪纳入后宫,其中小刘贵人就是四个孙女之一。刘殷一门就出了六个后妃。
说到这里,诸位估计也能猜出来了,这刘聪的后宫造诣着实不低。事实上也确实如此,和当初沉迷后宫、创造出小羊拉车的晋武帝司马炎相比,刘聪的后宫在人数规模上虽然不能相提并论,但却在其它很多花样方面让司马炎都自叹不如。
这么说来,刘聪难道也开始堕落、沉迷后宫了?没错,正是如此。
尽管年轻时文能通晓经史,武能开三百斤强弓,做皇子时替父亲刘渊南征北战,戎马多年,但当了皇帝之后的刘聪却像大多数男人一样,没能抵住后宫的美女和温柔乡的诱惑,在汉国还没有一统北方,甚至内部矛盾重重的时候就已经性情大变,开始纵情享乐、沉迷后宫、昏庸无道了。就在这次会见司马炽之后,刘聪还随意滥杀了多位大臣。
文武全才的刘聪绝对是个人物,没点能力也当不上这个皇帝,不是我们普通大众所能相比,但人物也分三六九等,刘聪显然不是那种一百年或几百年才出一位的历史大人物。在人物辈出的两晋十六国时期,刘聪注定了只能昙花一现。
这些都是后话,再回到被俘的晋怀帝司马炽。
这次刘聪和司马炽的会见,从答话的口气上看,和当初的吴主孙皓相比,司马炽显然没有一点骨气。孙皓当时还敢顶撞司马炎,说:“我在南方也早就为您准备了一把同样的椅子”,到了司马炽这里,就只剩下唯唯诺诺了。
只不过,即便如此奴颜卑膝,苟延残喘,但司马炽仍然没能像孙皓、刘禅那样得以善终,因为刘聪可不是司马炎。司马炽的俘虏生涯仅仅只维持了短短的一年半。
永嘉七年(公元313年)的正月初一,为庆祝新年伊始,刘聪在皇宫里举行了大朝会,在光极殿大摆筵席,宴请文武百官,其中也包括身为会稽公的司马炽。
酒宴上,众人喝得都很尽兴,刘聪更是意气风发。席间,刘聪无意间瞥见了人群中的司马炽,被酒精冲昏头脑的刘聪于是便来了兴致,然后就“使帝著青衣行酒”(《晋书.帝纪第五.司马炽传》),让司马炽换上青衣给自己倒酒。青衣就是黑色的衣服,通常是身份卑贱的下人、仆役所穿。
这对前朝皇帝来说显然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但司马炽无可奈何,只能依令而行。
或许司马炽自己都没觉得有什么,反正至始至终一声未吭,但这一举动却让在座的几位西晋降臣大为悲愤。随司马炽一起被俘、现任光禄大夫的庾珉和王俊两人见司马炽身穿下人衣服,站在刘聪身边斟酒的时候,忍不住当场失声痛哭。接着,其他几位晋室旧臣也都跟着一起大哭起来。
哭声瞬间充斥殿内,正在兴头上的刘聪大为扫兴,眉头紧锁,虽然并没有当场发飙,但却对司马炽等人厌恶至极。
几天后,有官员向刘聪告密,说庾珉、王俊等一干晋室旧臣秘密联络了晋阳刘琨,答应刘琨在攻打平阳时作内应。
当时刘琨想打平阳确有其事,几个月前刘琨还传檄各地,要联合各方力量攻打平阳。但问题是,以当时刘琨的力量,进攻平阳只能是痴心妄想。尤其让人无语的是,就在刘琨发出檄文不久,刘粲和刘曜就攻下了晋阳,刘琨无家可归,暂居阳邑城。
这太讽刺了,至于被刘聪放在眼皮底下看着的司马邺究竟是否和刘琨暗通款曲,又是否有能力做内应,这些都不重要。刘聪说你想谋反,你就只能想谋反。
一个月后,永嘉七年(公元313年)二月,刘聪下令将晋怀帝司马炽连同一起归顺的西晋降臣,一共十余人全部杀害。那位会稽国夫人当然不会一起被杀,而是又变回了小刘贵人。
司马炽被杀时年仅三十岁,葬于何处不明,但刘聪肯定不会把司马炽再送回洛阳北邙山安葬了。
司马炽被杀两个月后,消息传到了长安。
太子司马邺带头披麻戴孝,长安城内一片哀鸿。
丧事持续了二十多天,到了永嘉七年(公元313年)四月,壬申日,司马邺在长安正式登基称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兴”,即时启用,不等来年。
于是,永嘉七年就变成了建兴元年,长安行台也变成了西晋政府。为了避司马邺的讳,建邺从此被改名为建康,而邺城则被改为临漳。
因司马邺死后谥号为“愍”,所以后人称司马邺为晋愍帝,司马邺也是西晋最后一个皇帝。
当然了,此时的司马邺一定想不到,几年后自己竟会步司马炽后尘,其经历和司马炽几乎如出一辙,同样都是刘聪的阶下囚,只不过司马炽是城破被俘,司马邺却是主动投降。然后,同样是身穿青衣行酒,同样引起晋朝降臣恸哭,同样引起刘聪大怒,进而被杀。此为后话。
司马邺登基后第一件重要的事就是任命重臣:
卫将军梁芬为司徒;
雍州刺史麹允为尚书左仆射、录尚书事;
京兆太守索綝为尚书右仆射、领吏部、京兆尹、领卫将军、领太尉,主持军国大事;
镇东大将军、琅邪王司马睿为侍中、左丞相、都督陕东诸军事,大司马;
南阳王司马保为右丞相、都督陕西诸军事。
其中司马睿和司马保,长安政权是管不了的,只是名义上分封一下。因为司马邺年幼,此时仅十三岁,实权掌握在左仆射麹允和右仆射索綝手中,麹允主政,索綝主军。
对了,就在司马邺登基的时候,长安城的破败程度,新政权寒酸到什么地步,诸位一定想象不出来。
根据《晋书.帝纪第五.司马邺传》的记载,此时“长安城中户不盈百,墙宇颓毁,蒿棘成林。朝廷无车马章服,唯桑版署号而已。众唯一旅,公私有车四乘,器械多阙,运馈不继”。
长安城内,百姓数量还不到一百户,城内到处都是断瓦残垣,荆棘成林。朝廷上下没有一辆车,没有一匹马,也没有统一的官服,官员只能穿便装,五花八门。至于官印和绶带,官衙的门头牌匾,更没地方制作,只能在桑木板上刻上官职或官署名称代替。主持军务的索綝手里只有一支军队,数量不详,全军上下只有四辆战车,兵器铠甲等军械更是严重不足。各郡县至都城长安的物资运输完全接济不上。
难以想象,司马邺新君即位,面临的竟是这样的场景。
然而,更让人大呼意外的是,就是这样一个寒酸至极、气若游丝的流亡政府,偏居长安的小朝廷,竟然还能胸怀凌云壮志,要以攻为守,联合天下兵马对刘聪的汉国发动史上规模最大,也是最致命的一击。
这是什么情况?没搞错吧?
公元313年五月,司马邺登基仅一个月后,长安政权就相继下发了两封总长达五百余字的诏书,主旨就是要求各方兵马四面出击,围攻汉国,一举收复北方,复兴晋室。
第一封是发给南阳王司马保和琅琊王司马睿的,因内容太长,其中大多都是口号、愿望,现只摘出其中实质内容,翻译如下:
“希望二王能带领众人扫除叛逆,迎回先帝梓宫,复兴晋室。现命令如下:幽州(指王浚)和并州(指刘琨)迅速集结两州三十万兵马,直取平阳;右丞相(指司马保)迅速调集秦、凉、梁、雍四州劲旅三十万,先至长安,左丞相(司马睿)率江南精兵二十万直取洛阳。然后右丞相和左丞相再分派前锋军北上,作为幽州和并州军的后援。希望各方共同努力,一举拿下平阳,为复兴晋室建立功勋”。
这可不是我胡编乱造,原文在此:“令幽、并两州勒卒三十万,直造平阳。右丞相宜帅秦、凉、梁、雍武旅三十万,径诣长安。左丞相帅所领精兵二十万,径造洛阳……”(《晋书.帝纪第五.司马邺传》)。
第二封诏书与第一封间隔不久,是专门发给琅琊王司马睿的,内容更长,现概括如下:
“之前从魏浚那里得到消息,说公亲自率领三军北上,很快就攻下了寿春,按时间推算,公现在差不多应该到洛阳了。凉州刺史张轨一直心系王室,已派出大军南下关中,旌旗万里,目前已抵达陇西。梁州刺史张光也带着巴蜀将士北上到骆谷,秦川勇士正摩拳擦掌,等待和他们会合,然后一起东进。公现在到底开进至何处,希望尽快派人告知。”然后就是对司马睿一顿猛夸,还说等灭了汉国之后,司马保可在朝中主政,军事就完全交给司马睿。
魏浚和李矩、郭默一样,也是原西晋官员,组织义军长期在中原沦陷区内坚持抵抗。
第二封诏书发出后,司马邺还命殿中都尉刘蜀前往江南,督促司马睿按时进军,尽快和各方兵马在中原会合。
司马邺年纪太小,诏书具体出自谁手,我们无从得知。但是,这也太那个了吧?简直让人无语。你要干脆说就是司马邺这个十三岁的小孩背着大人偷偷写着玩的,反倒还能解释的过去。否则,这两封诏书通篇上下完全就是梦中呓语,跟实际情况半点都不沾边,很难想象麹允、索綝等人能写出这样的诏书。
单方面一次性集结八十万大军,对汉国进行大举反攻,这个规模放到整个中国历史上几乎都能拔得头筹,西晋最鼎盛时期也没这实力,八王之乱闹得最欢的时候,参战双方总共也只有四五十万兵马。即便有这四分之一的兵力,司马邺还用得着在断瓦残垣的长安城里待着吗?这是用人脑子写出来的东西吗?如果不是白纸黑字记在史书里,如果不是将原文附上,谁不认为我是在胡编乱造?
什么张轨、张光率军支援,统统不存在,更不要说什么司马睿亲率大军北上了,而且寿春一直就在司马睿手里好不好。就在这段时间,祖逖屡次向司马睿申请北伐都被断然拒绝,这两封诏书下发三个月后,司马睿实在拗不过祖逖和百姓的呼声,才答应给祖逖一千人的口粮和三千匹布帛,用这点物资就把祖逖打发过江了,祖逖从此开始了艰苦卓绝的北伐事业(祖逖于公元313年八月渡江北上)。
等后来司马邺的特使刘蜀到了建康之后,司马睿直接就说:“我江东现在都不安宁,哪还有精力再去北伐”,一句话就把刘蜀打发了。
还有,竟然让刘琨和王浚出兵三十万?两人要真有三十万兵马还不早把汉国灭了,还等你来下令。更何况此时刘琨早已元气大伤,自身难保,而石勒正在河北攻城略地,不管是刘琨还是王浚,谁有闲工夫管你长安呢?
尤其颇具戏剧性的一幕是,就在这两封豪气冲天的诏书发布前几天,刘聪得知司马邺在长安继位后,立即派中山王刘曜、司隶校尉乔智明、平西将军赵染等人第二次进攻关中。而就在第二封诏书发出时,刘曜大军已经开进到了蒲坂,离关中门户潼关仅一河之隔。
所以,尽管两封诏书壮志凌云,气贯长虹,让人读了热血沸腾,但实质无异于痴人说梦,异想天开,除了给人带去笑柄之外不会起到任何作用。长安政权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住进ICU的自己能多活几天。如何攻打平阳,如何灭了汉国,这压根也不是你能考虑的。
对了,既然提到了刘琨和王浚,那就顺势说说他俩吧,轮也该轮到他们了。长安司马邺的小朝廷就暂时先放放,反正还能苟活几年。
而且,既然说起刘琨和王浚,那么自然也少不了另外一个人,就是第二次南下失败后,由葛陂北上,决定将根据地建在河北的石勒。再次北上的石勒,已成了刘琨和王浚最主要也是最头疼的对手。
下一节,精彩继续。
3、 短于控驭 刘越石失守晋阳刘琨独据晋阳,王浚扼守幽冀,二人在北方能存在多年,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地处偏远,无论是刘渊还是刘聪,最初的主要目标都是中原和关中,一时还顾忌不到二人。另一方面,刘琨和王浚分别都背靠大树,刘琨背靠拓跋鲜卑,王浚倚仗段氏鲜卑,汉国要对付他俩的成本相对较高,不值当。
同时,以刘琨和王浚的实力,暂时也仅能维持自保。刘琨实力相对较弱,想打出并州都难。王浚虽然实力较强,但是在把触角伸到冀州后,想进一步南下中原也是困难重重,何况王浚还不一定有这么大的野心呢。
两人既然无力南下,对刘聪的威胁自然也就不大,不值得刘聪大动干戈,所以,双方一直还算相安无事。毕竟连年战争,各地人口锐减,兵源和粮草对各方来说都是大问题,谁手里也不富裕,如今打仗,几万兵马都算多的了,那种随随便便就能动员十几万、几十万大军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
当然了,如果此时晋朝能出一位刘裕一样的猛人率军北伐,刘琨和王浚再配合南下,双方南北夹攻,那么,刘琨和王浚的作用才能真正体现出来,这也是当初刘琨的哥哥刘與向司马越申请派刘琨去晋阳的目的。否则,刘琨和王浚顶多也就是个做不大的地方割据势力。
身处江南的司马睿也不能说完全就是胸无大志,偏安一隅,他也有他的难处。
虽然相对北方而言,南方要安静的多,但也只是相对。这些年里,南方的兵乱和起义也是此起彼伏。司马睿到江南之前就有张昌、石冰、陈敏相继作乱。司马睿到江南后,又先后有吴兴人钱澮、江州刺史华轶、醴陵令杜苾、扬州都督周馥等先后举兵反叛,不管规模大小,无一不让司马睿焦头烂额,王敦、陶侃、应詹等一批江南名将也在各种平叛中悉数上阵,精彩亮相。
所以,司马睿即无心也无力大举北伐,等一代名将祖逖孤身北上,历经艰辛,在中原地区站稳脚跟的时候,可惜那时王浚已死,刘琨也寄人篱下,整个北方已经没有人能和祖逖联手南北夹攻了,可叹!
前番曾说过,刘琨为了剿灭境内匈奴铁弗部首领刘虎的叛变时,向北边的盟友拓跋猗卢借了两万兵马。事成之后,刘琨向朝廷申请,让拓跋猗卢做了大单于、代公,将属于幽州的代郡划给拓跋猗卢做了封地,结果惹怒了王浚,从此两人反目成仇。拓跋猗卢还借机向刘琨索要了雁门关以北的土地,后来还将都城从盛京迁到了平城,拓拔鲜卑的势力逐渐南下。那时是永嘉四年(公元310年)的十月。
可是,刘琨和王浚两人的矛盾还不止于此。
在乱世中想要自谋割据,独霸一方,有两个基础条件必不可少,就是兵和粮,归根结底就一条,要有人,也就是百姓。百姓多了,自然就有兵源,就有人种地,这就是为何刘曜撤出长安时拼死也要带走八万百姓的原因,也是为何刘琨在把雁门关以北交给拓跋猗卢前,要把雁门以北五县百姓迁到雁门以南的原因。像这种大规模的百姓迁徙,在十六国时期非常常见。
刘琨是典型的白手起家,初到晋阳时面对的几乎是一座空城,所以,想尽办法招募百姓、吸纳流民必然是刘琨首当其冲的要务。
所以,刘琨到了晋阳后就派族人刘希返回老家冀州中山郡招兵买马。
刘琨是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后代,老家在中山郡魏昌县,今河北定州邢邑镇。也有人说刘琨是石家庄无极县人,因为邢邑镇和无极县接壤,西晋时期同属中山郡。
刘琨到底在什么时候把刘希派到中山,刘希在中山待了多久,用的什么方法招募百姓,这些史书上都没有明确记载,甚至没有任何关于刘希的个人资料。但是,从事后的效果来看,刘希招抚百姓的能力不是一般的强。
刘希不但在中山郡境内和周边招募了很多百姓,成立了一支规模不小的军队,还吸引了北边代郡、上谷郡、广宁郡三个郡的百姓源源不断地南下投奔刘希,前后达三万余人。刘希如此业绩,不但为刘琨提供了大量百姓,还为刘琨在河北谋得了一块根据地。
代郡治所在河北张家口蔚县,上谷郡治所在张家口怀来县,广宁郡治所在张家口涿鹿县,这三个郡均属于幽州,王浚的地盘,只不过代郡实际被拓跋猗卢占着。另外,刘希所在的中山郡属于冀州,也是王浚的地盘。
在王浚的地盘上,把王浚的百姓源源不断地输送给刘琨,这不就是在挖王浚的墙角吗?这不是要王浚的老命吗?
刘希啥时候来的,这么干有多久了,王浚并不知道,刚开始的时候刘希肯定很不起眼。可王浚知道的是,既然现在知道了,那就绝不能让你再这么继续干下去。
于是,本来就对刘琨积压了一肚子怒火的王浚立即“遂辍讨勒之师,而与琨相距”(《晋书.列传第九.王浚传》),就是把驻扎在中山郡以南,原本用来对付石勒的军队全都撤了回来,拉到并州与河北的边界,作出要攻打晋阳的架势。
刘琨大惊,急忙又召唤出拓跋猗卢,拓跋猗卢派儿子拓跋六修率军驰援晋阳。
当然了,刘琨只是虚惊一场,因为王浚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为了攻打晋阳,而是为了断开刘琨和刘希之间的联系,防止刘琨救援刘希,也防止刘希带着人马撤回并州。
一切部署完毕之后,王浚关门打狗,“浚遣燕相胡矩督护诸军,与疾陆眷并力攻破希”(《晋书.列传第九.王浚传》),派大将胡矩统帅各军,联合段疾陆眷一起围攻中山郡的刘希。
段疾陆眷是段氏鲜卑前首领段务勿尘的长子,接替段务勿尘成为新任首领,段务勿尘已于永嘉五年,即公元311年病逝。
这才是王浚的真正目的,就是要彻底铲除刘希,斩断刘琨伸到河北的这只手。
然后,刘希就战死了,那些前来投奔的三郡百姓也被王浚全都带了回去,刘琨只能在晋阳城里眼睁睁看着,无可奈何。
后人读到这里更是无语,就像长安小朝廷一样,都奄奄一息到那种地步了,内部竟还要打打杀杀、争权夺利。这样的政权,不被灭都对不起自己的所作所为。
正所谓亲者痛、仇者快,这种内耗,赢家只能是对手,刘聪和石勒。
说到这里,正好顺道提一下王浚手下那位猛将祁弘。
就在王浚这次调集兵力解决刘希之前,王浚已经和石勒交过手了,也见识过了一个不一样的石勒。
石勒重返河北后不久,不知道是不是王浚意识到石勒这次来者不善,所以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命手下猛将祁弘率军南下,阻击石勒,试图将石勒消灭于最初萌芽阶段。
祁弘率军在广宗(今河北邢台广宗县)境内行军时,途中突然遭遇大雾,队伍失去方向,慌乱不堪,结果被石勒抓住战机大杀一通,最终祁弘战败身亡。“时大雾,弘引军就道,卒与勒遇,为勒所杀”(《晋书.列传第九.王浚传》)。
作为王浚的主簿出身,文武兼备的祁弘自出道以来战功赫赫,从无败绩,包括曾多次大败石勒,飞龙山一战更是杀的拥有十余万大军的石勒落荒而逃。只是没想到如今天时逆转,最后这一败,竟然直接就把命都败没了。
祁弘的死更加让王浚意识到石勒不同以往,于是再度调集兵马南下,准备和石勒大干一仗。
再然后,就是上面所说,王浚突然发现中山郡境内竟然还隐藏这么大一股刘琨的势力。于是,秉持攘外必先安内的原则,为了扫清后方,便于集中精力对付石勒,王浚又让这些对付石勒的兵马调头北上,先对付刘希去了。这自然就减轻了石勒的压力,让石勒利用这个喘息机会在襄国(今河北邢台市襄都区)站稳了脚跟。等后来王浚再想去灭石勒的时候可就难了,这些后面很快就会说到。
如此看来,石勒这次重返河北后别的暂且不论,至少运气相当不错,又是大雾,又是刘希,有如神助。
这次王浚和刘琨的内耗,除了让石勒得以喘息之外,还出人意料地引起了一系列连锁反应,有点像蝴蝶效应。
晋阳城内,为了感谢出兵相助,刘琨把一块很珍爱的碧玉送给了拓跋六修。拓跋六修拿到玉后也非常喜欢,爱不释手,后来一打听,原来这块玉是刘琨手下的牙门将邢延送给刘琨的。于是,拓跋六修立即亲自登门去找邢延,希望邢延再给几块玉,邢延不肯,结果两人当场闹翻。拓跋六修恼羞成怒,回去后立即派兵把邢延的老婆孩子全抓走了,让邢延拿玉来换。
邢延也不是吃素的,不顾拓跋六修会不会杀了自己老婆孩子,就带着所部兵马攻打拓跋六修。为了避免事态扩大,拓跋六修没和邢延纠缠,直接就带兵撤回了平城。邢延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将所驻扎的新兴郡献给汉国,投降了刘聪,还向刘聪透露出刘琨的兵力并不多,建议立即攻打晋阳。
然后,刘聪很快就派镇北将军靳冲和平北将军卜珝两人带着数万兵马将晋阳城团团包围。再然后,老规矩,刘琨又及时召唤出拓跋猗卢,拓跋猗卢亲率大军南下,和刘琨里应外合,最终大胜,汉军狼狈撤回。
汉军溃败的时候,因为卜珝的军队最先撑不住,慌乱而逃,导致主帅靳冲非常被动。于是靳冲一气之下将卜珝关了起来,然后也没上报刘聪,又擅自把卜珝斩首示众。刘聪后来得知后大怒,又派使者手持符节,将回军途中的靳冲抓住杀了。
也就是说,刘聪这次不但没拿下晋阳,还损失了两员大将。尤其这位靳冲,虽然史书上并没说他和靳准是什么关系,但同一个姓就注定了这两人肯定有关系,至少也是族人。
靳氏在汉国是外戚,靳准的两个女儿都是刘聪的皇后,而且同时在位。想象不出来吧?这位文武全才的刘大公子把后宫都玩出花来了,光是有正式皇后名号的同时就有四位,没有名号但是有皇后玺绶,享受皇后同等待遇的同时多达七位,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傲视中国历代所有皇帝。
靳冲被杀,靳准当然不开心,这自然加重了靳准和刘聪之间的矛盾。至于这位靳准是谁,后来又做了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晋阳这次虽然有惊无险,但刘琨却咽不下这口气。于是汉军败回不久,刘琨就传檄天下,要联合天下兵马攻打平阳。刘琨连决战的日期都定好了,就在几个月后,今年(公元312年)的十月。“刘琨移檄州郡,期以十月会平阳,击汉”(《资治通鉴卷八十八》)。
这就是之前讲到刘聪杀晋怀帝司马炽时,有人告密说司马炽暗中联络刘琨,答应在刘琨攻平阳时做内应的来由。
当然了,刘琨的这个宏伟计划和一年后长安小朝廷的那两封诏书一样,完全脱离了实际。事实上众所周知,刘琨唯一能倚仗的力量只有拓跋鲜卑,什么传檄州郡,天下兵马,都是子虚乌有。
所以,刘琨这个计划的结局只能是喊一嗓子,然后不了了之。
尤其更让人觉得讽刺的是,和长安小朝廷第二封气势恢宏的诏书发出后不久,刘曜大军就兵临潼关一样,刘琨这次的讨伐檄文发出后没多久,不但汉国没有受到任何一点威胁和影响,反倒是刘琨竟然把晋阳这个大本营都丢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文武全才的刘琨无疑是位大人物,大英雄,孤身深入敌后,白手起家在空城晋阳及周边建立根据地,像楔子一样牢牢地钉在汉国的后方,有效的牵制了汉国南下的兵力。
但同时,刘琨也有致命的性格弱点,就是“善于怀抚,而短于控御”(《晋书.列传第三十二.刘琨传》),善于招纳和安抚,却不善于控制和驾驭。
刘琨很有人格魅力,很容易就把人吸引过来跟随自己,但是却缺乏对这些人的驾驭和控制。通俗说就是能吸引人才,却留不住人才。于是,戏剧性的一幕就出现了,“一日之中,虽归者数千,去者亦以相继”(《晋书.列传第三十二.刘琨传》)。一天之内就能有一千多人前来投奔刘琨,表面上看着风风光光,但实际上,背后悄悄离开的也差不多有一千人。挣得多,花的也多,总是攒不住钱。
真是一语中的,这就是刘琨自公元306年就已抵达晋阳,但至今仍然未能做大做强的原因之一。
作为金谷二十四友的主要成员,刘琨骨子里还是个文人,喜欢追求极致的奢靡,喜欢写文章,喜欢音乐,在音乐方面甚至达到了精通的程度。刘琨尤其擅长乐器胡笳,曾创作出经典名曲《胡笳五弄》,包括《登陇》、《望秦》、《竹吟风》、《哀松露》、《悲汉月》五首曲子。
胡笳,顾名思义,原是北方少数民族流行的乐器,外形像笛子,东汉时期胡人大规模南迁时传入中原,很快就成为中原地区流行的乐器之一。本书名称《胡笳潇潇》也是取自于此。
晋阳城曾多次遭到胡人入侵,有一次,刘琨曾夜上城楼吹奏胡笳,令胡人肛肠寸断,最后撤军而去。刘琨胡笳退敌的故事并非记载在野史里的传说,而是实实在在记载在《晋书.刘琨传》里的。
“琨乃乘月登楼清啸,贼闻之,皆凄然长叹。中夜奏胡笳,贼又流涕歔欷,有怀土之切。向晓复吹之,贼并弃围而走”(《晋书.列传第三十二.刘琨传》)。皓月初升时,刘琨登楼清啸,令胡人凄然长叹。到了半夜,刘琨吹奏一曲胡笳,城外的胡人听了涕泪横流,思乡心切。待黎明之前刘琨再奏一曲,这些胡人便彻底崩不住了,最终撤围离去。这就是胡笳退敌三步曲。
爱好原本无所谓好坏,但在特定情况下,爱好往往就是致命的。
刘琨军中有个叫徐润的人,就因为同样精通音律,结果得到刘琨无节制的宠幸,被刘琨任命为晋阳令,责任处理晋阳城内事务。但徐润这个人却不怎么样,恃宠骄恣,目中无人,甚至经常越权指挥,干涉刘琨的政事。
刘琨的部下、护军将军令狐盛为人正直,性格直爽,几次向刘琨建议不要让徐润参与政务,可刘琨始终不听。后来,徐润知道此事后,就在刘琨面前诬陷令狐盛,说令狐盛想让刘琨称帝,然后自己做辅臣。
刘琨很信任徐润,于是未做任何调查就把令狐盛杀了。
刘琨的母亲得知令狐盛被杀后,把刘琨叫到面前,很无奈地说:“你不懂得如何经略天下,如何驾驭豪杰,只管一心除掉那些比自己强的人,你这种人如何能成大事?你这么做,早晚会把我也害了”。
知子莫如母,如此看来,“不能弘经略,驾豪杰,专欲除胜己以自安”(《晋书.列传第三十二.刘琨传》)就是母亲对儿子最中肯的评价,这无疑也是刘琨致命的弱点之一。
很巧,刘琨杀令狐盛的时间恰好就是在刘琨传檄天下后不久。
后果很快显现。不,是恶果。
令狐盛被杀后,其儿子令狐泥迅速叛逃到平阳,并将晋阳城内的虚实和盘托出,建议刘聪尽快攻打晋阳。
刘聪大喜,彷佛忘了上次攻打晋阳的狼狈,立即让令狐泥为向导,派河内王刘粲和中山王刘曜率军再攻晋阳。
当时上党太守袭醇刚刚投降了刘聪,雁门关一带的乌丸人也举兵反叛,刘琨正率军在外平叛。得知汉军来袭,刘琨一面老规矩召唤拓跋猗卢,一面派大将张乔、郝诜率军回撤,增援晋阳。
刘粲和刘曜则围点打援,围攻晋阳的同时,分兵在武灌(山西晋中榆次区西南)成功堵截住张乔和郝诜,张乔和郝诜相继战死。
留守晋阳的太原太守高乔和并州别驾郝聿坚持几天后见外无援军,于是开城投降。
晋阳失守。时间是永嘉六年(公元312年),七月。
一个月后,刘琨放弃乌丸,率军返回晋阳,试图夺回城池,结果却连遭败绩,反被刘粲和刘曜杀的全军覆没,最终只带了十几名随从逃出并州,向东穿过太行山,暂时逃到常山郡躲避起来。
令狐泥随汉军冲入晋阳城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刘琨的父母抓起来杀了,以父报仇。刘琨懊悔不已,母亲的话言犹在耳。
留守晋阳的尚书卢志、侍中许遐、太子右卫率崔玮等人全都被俘,随后被带回平阳。刘聪不但一个没杀,反而还重用,任命卢志为太弟太师,崔玮为太傅,许遐为太保,投降的高乔、郝聿、令狐泥都被任命为武卫将军。
卢志就是原成都王司马颖的心腹谋士,曾祖父是东汉名臣卢植。司马颖被杀后,卢志被司马越召入京城担任尚书。因为卢志的妻子和刘琨的妻子是亲姐妹,都出身清河崔氏,是御史中丞崔参的女儿,所以永嘉五年洛阳陷落之后,卢志便带着妻儿老小北上并州,投奔了刘琨。
卢志智谋过人,有经国济世之能,司马颖能执掌大权完全就是卢志的功劳,可惜到了晋阳之后却默默无闻,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如此看来,刘琨母亲说刘琨嫉贤妒能,“专欲除胜己以自安”并非虚言。因为有连襟的关系,刘琨自然不会杀卢志,但却可以把卢志雪藏起来不用。
因为拿下了晋阳,刘曜也因此被刘聪恢复了车骑大将军的职位,此前刘曜因关中失守而被降为龙骧将军。
刘粲、刘曜随后撤回平阳,刘聪任命前将军刘丰为并州刺史,镇守晋阳城。不过刘丰也只在晋阳安安静静的过了三个月。
先前收到刘琨求援的拓跋猗卢先是派了儿子拓跋六修南下增援,结果还在途中晋阳就已经失守了,于是又率军返回。
晋阳失守也意味着拓跋鲜卑失去了南面屏障,从此将直面汉国,这自然是拓跋猗卢不愿看到的。平城和晋阳唇齿相依,这也是几年来拓跋猗卢总是不遗余力帮助刘琨的原因。晋阳沦陷,唇亡齿寒,所以,思考再三之后,拓跋猗卢决定倾其所有,帮助刘琨收复晋阳。
永嘉六年(公元312年),十月,也就是晋阳沦陷三个月后,拓跋猗卢命儿子拓跋六修、侄子拓跋普根,以及大将卫雄、范班、箕澹等人率数万兵马作为前锋,攻打晋阳,拓跋猗卢更是亲率二十万大军作为后继。刘琨也从常山返回并州,搜集旧部,最后集合了数千兵马作为向导。
刘聪得知后立即派中山王刘曜火速增援晋阳。
随后,刘曜和拓跋六修率领的前锋军在汾河东岸遭遇,双方大战。混战中,刘曜身受七处创伤,最后胯下战马又被流箭击中,倒地不起,将刘曜狠狠摔在地上。
刘曜副将、讨虏将军傅虎见状,立即跳下战马,准备把刘曜扶上自己的战马。刘曜却一把将傅虎推开,说:“形势危急,保命要紧,我身负重伤,跑不了了,你身体还好,赶紧上马,还能逃得一命!”
傅虎已泣不成声:“我傅虎不过是个小人物,承蒙大王提拔,方才有了今日,一直想着能有机会报答大王,今天正是时候。如今皇室初兴,天下可以没有我傅虎,但是不能没有大王”。“且汉室初基,天下可无虎,不可无大王也”(《资治通鉴.卷八十八》)。
说完,傅虎不顾刘曜是否愿意,强行将刘曜抱到马上,然后用兵器拍打战马,让战马迅速渡过汾水,向晋阳而去。待刘曜远去,傅虎重新杀入阵中,直至战死。
刘曜逃回晋阳后,探知拓跋猗卢还有大军在后,自知城池难保,于是和并州刺史刘丰连夜押着全城百姓弃城西逃。拓跋猗卢立即率一队轻骑火速追击,最终在蓝谷(今山西太原市晋源区境内,位于晋阳城西南)追上刘曜后军,双方再次大战。
最终,刘曜虽然成功逃脱,但帐下大将刘儒、简令、张平等人,以及并州刺史刘丰,还有先前因拓跋六修强索碧玉而叛逃汉国的邢延等人则全部战死。
晋阳虽然成功收复,却已是一座空城,元气大伤的刘琨只好放弃晋阳,带着几千散兵游勇暂时迁到阳邑城(今山西晋中市太谷区境内)驻扎。晋阳城则由拓跋猗卢留下的箕澹、段繁等人驻守。临走前,拓跋猗卢还给刘琨留下了牛、马、羊各一千多只,战车一百辆。
经此一战,刘琨实力大减,而就在太行山的另一边,王浚的日子也相当不好过。
这当然是因为石勒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