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癌晚期,天塌了,我们该怎么办?”没有出乎我的判断,当宋大叔的女儿微信跟我汇报检查结果时,我也只能给一些合理的建议罢了。一些不起眼的症状背后,却往往潜伏着严重的危机,这样的案例,无时无刻不伴随在我们临床诊疗活动当中,宋大叔就是其中一例。
60多岁的宋大叔,几周前与亲家打乒乓球后出现了右肩关节后侧疼痛,“这不就是个肩周肌肉拉伤吗?养几天就好了”,宋大叔没有在意,但几个周过后,宋大叔的肩关节疼痛没有丝毫缓解,于是就来到了我们科就诊。查体发现:患者右侧肩胛冈下外侧约鸡蛋大小区域,指按质韧,压痛明显。冈下肌损伤?但大部分的冈下肌损伤部位是在肩胛骨冈下窝的脊柱缘附着点附近或肱骨止点附近,而不是上述部位,而且患者压痛处的指下触诊感觉也明显不同。诊断有疑问,就要进行些必要的辅助检查,在预约核磁检查的几天时间内,笔者予以了针灸等治疗,未见任何效果,检查结果也佐证了笔者的猜疑,报告提示:右侧肩胛骨及周围肌腱软组织占位,考虑肿瘤,转移瘤可能性大。继续追问患者病史,患者近段时间明显消瘦,但是没有咳嗽、喘憋、咯血、胸腹痛等临床症状,离肩胛骨最近的脏器就是肺脏了,进一步的PET-CT检查实锤了诊断:“肺癌晚期”。
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在临床中,很多恶性肿瘤初期并没有明显的临床症状表现,稍有大意,极有可能造成误诊漏诊。“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可以说是对医生这种职业最直接的描述了,回忆性的总结自身经历的几组临床案例,以示提醒。
案例一,在年前的出院病人中,有一位老年女性患者,本来老阿姨来诊,是为了治疗她的颈椎病,除了颈项部不适及上肢的麻木外,病人并无其他不适,但是在常规检查中,我们发现患者的血小板计数有点低,于是我们暂停原计划的小针刀治疗,仔细查找患者的原发病因,在排除了血液系统疾病后,肝病成了我们重要的怀疑对象,事实证明我们是对的,老阿姨查出患有慢性肝病,右侧肝叶存在占位,在进一步的CT检查和肿瘤标志物检查中,患者的病因更加明确,请肿瘤外科会诊,基本可以确诊为“肝癌”。一个颈椎病来诊,最终确诊了肝癌,让患者的家属大吃一惊,但我们的严谨却给患者换来一线生机,也赢得了患者家属的由衷感谢和尊重。
案例二,六旬老汉,因胁肋部疼痛数月来诊,从老汉的诊疗经历来看,多数医生考虑的都是肋间神经痛、带状疱疹后遗神经痛之类的疾病,但是针对性的治疗效果不佳,老汉的一个细节描述引起了笔者的注意,老汉自述其胁肋部呈烧灼样疼痛,直接席地而卧,平躺在水泥地面上,就会感到舒服很多,所以来诊前的整个夏天,老汉总是喜欢在地面上直接睡觉休息。进一步详细指下查体,发现其中胸段椎体压痛叩击痛明显,行相关检查,病因明确:恶性肿瘤胸椎骨转移。
案例三,七旬老汉,双手十指末节红肿疼痛来诊。来诊前经相关医院行辅助检查排除了类风湿性关节炎等疾病,来诊后行中医治疗,其临床症状也得到明显改善,但是,其十指红肿疼痛却无法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会不会是“副癌综合征”,一个担心的念头从笔者的心中冒出,但老汉不喘不咳,不憋气,不咯血,没有一丝的肺部症状表现,通过跟家属的沟通交流后,做了肺部的进一步检查,不幸言中,患者肺部一个很大的恶性肿瘤,“原发性肺癌”、“副癌综合征”的诊断彻底做实。
案例四,七旬老汉,本来是准备做骨折钢板取出术的,但是由于心脏原因,不得不中断了手术治疗,起床后,脖子不敢动了,这不就是一个落枕吗?但事实并不是这样的,在当地医院常规性的中医治疗,没有任何效果,笔者在经过详细的指下查体后,发现老汉枕后及上颈段广泛性压痛、叩击痛,建议其行颈椎CT检查,结果提示其恶性肿瘤枢椎骨转移,确诊不到一月的时间内,老汉实在不能忍受病痛的折磨,选择绝食这种极端方式结束了生命。
一柱来擎天,柱子却“烂”掉了。
案例五,即将退休的体育老师,身高马大,来诊半月前,患者感到双臀部外侧疼痛,后来又陆续出现腰骶部、双腹股沟处、双大腿前侧疼痛,接诊时查体时,除了“四字实验”稍微有些阳性体征外,疼痛区域并没有明显的压痛等阳性体征,但是老哥自己描述,其疼痛深在,服用止痛药有时也没有效果。不能做出合理解释的症状决不能大意,该检查时一定要检查,这是笔者的一贯做法,最终的检查结果让人心寒:肺癌骨盆骨转移。
案例六,二十几岁男性青年,带父亲到笔者这边治疗腰痛,接诊其父亲时,发现小伙子明显的消瘦贫血貌,顺便诊脉并追问病史,建议其立即行胃镜检查,胃镜提示胃溃疡恶变,手术、化疗、中药,撑了三年半,最终还是没有挡住病情的恶化去世。唯一还稍感安慰的是,及时的确诊,延续了三年生命,在去世一个月,儿子出生,也算是延续了血脉。
案例七,六旬男患,因胸痛数月来诊,患者之前曾行心电图、胸部CT等多种检查,未查出明显病因,对证治疗效果不明显。因为患者与笔者较为熟悉,其多年前曾因上消化道出血住院治疗后痊愈,那这次的胸痛症状会不会与胃有关呢?胃镜检查结果不出所料,“早期胃癌”,不过由于早发现,早治疗,患者基本已经痊愈了。
案例八,在泊于镇卫生院出诊时,遇到一位病人因“肩关节疼痛伴活动功能障碍半年”以“肩周炎”来诊。从患者的症状体征而言,似乎“冻结肩”的诊断已经十分明确了,但是患者肩部的一些细节问题引起了笔者的怀疑,肩部如果活动功能障碍,肩周肌肉往往会出现不同程度的废用性萎缩,但是这个患者不同,他的患侧肩部是饱满的,按之柔韧,轻度压痛,虽然农村患者普遍不愿意花钱检查,但是在劝导下最终接受了肩关节核磁共振检查,检查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意料之中,诊断结果提示:左肩米粒样滑膜炎,不除外滑膜软骨瘤病MR表现。最终患者在文登整骨医院接受了手术治疗。
医生与患者该是什么样的关系呢?很多人都在思索,但是,现行医疗环境下的医患关系,让大多数人都感到尴尬,其中,有医生的责任,也有患者的责任,但更多的是不便言说的原因。作为患者,大多数人都是想要付出最少的代价,得到最明确的诊断,最好的治疗,收到最好的效果,这没有错,这也是大部分医生想要做到的事情。但事实上,即便在现行较为先进的医疗条件下,很多疾病的病因仍然无法明确,还有太多疾病初起症状十分隐匿,这就给初诊造成了很多麻烦,泛泛检查,医生难免会背上黑锅,不做检查,漏诊误诊就会在所难免。更有少数患者,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要求医生做出保证性诊断治疗,甚至录音录像,其目的性不言而喻,在这种环境下,很多医生只能无可奈何的扩大检查项目,主管部门也是推出各种各样的协议书,让医患做出各种的承诺,但事实上,这些方法也只是在表面上解决或掩盖了一些问题罢了。
医生不是圣人,他们没有火眼金睛,没有哪个医生不会犯错,只有不断充实自己的学识,严谨认真的对待每一位病人,才能最大程度的减少失治误治。
医生是种很神圣的职业,但现实是,很多医生生活的并不开心。今天是中国医师节,医院组织了很隆重的庆祝活动,笔者有幸获得了“2023年度威海好医生”荣誉称号,昨天,市长带领各级领导也对我们进行了慰问,真心希望有朝一日,政府能承担该承担的责任,医生们能堂堂正正做事,获得必要的尊重,患者能明明白白看病,少些不必要的担忧,这一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