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是我爹的老师，我娘总说我爹是她教过最差的学生。
他俩倒也算不上是师生恋，因为他俩是打小定的娃娃亲。
我姥爷和我爷爷是好朋友，小时候一起玩到大的铁磁儿，年轻时候俩人又一起去当兵，扛过枪上过战场的那种，说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为过，等到俩人同时退伍回家结婚生子，就约定好生儿子拜把当兄弟、一儿一女就结成亲家，听起来有些玄幻和迂腐，在他们那年代却算正常。
第一胎的孩子都是男孩，俩人一瞅几乎都有些郁闷，他们是真想当亲家的，几乎不约而同的说等第二胎再看，就不信生下的孩子都是带把儿的，非得结个亲家出来不可。
第二胎我二伯和二舅，又都是带把儿的，俩人默契不提什么拜把子的事，等到第三胎我娘先出生、我爹隔了不到一年才出生，俩老头儿一看就高兴了，我爷爷提着东西去看望的时候直接开口喊亲家，那时候我爹还没生呢，俩人就把事情给定了。
好在我爹是个男孩，要是个女孩我爷爷非得着急死不可。
所以打小我爹就知道有个媳妇，小伙伴都会开他俩玩笑。
我娘读书早，早早的就进了学校，我爹却是被我姥爷打着都不去， 愣是玩到十来岁才进学校门，那时候我娘都读到三年级了，看我爹这个“未婚夫”是咋看都不顺眼，谁让我爹学习方面菜的不行呢？等到我娘读高小五年级的时候，我爹才堪堪升到二年级，他一年级蹲班都蹲了两次。
说起来学习，我娘确实有那个天分，六七十年代农村教育还挺落后，但我娘每次考试成绩都是全公社能排上名，就连我爷爷和姥爷喝酒都羡慕的眼红，说要是他的几个儿子能出一个学习的苗子，肯定得去老坟上给祖宗们烧座楼才行，可惜三个儿子里没一个学习的料儿。
我爹是那种玩心不退的，上树掏鸟、下河抓鱼、山上逮野鸡的事都溜熟，就是一看书就脑袋疼，每次交了学费发了新书，绝对不超三天，你再看他的书，绝对看不出那是新书。
皱皱巴巴地就是我爹爱惜，他的书经常是上午发，下午就会莫名奇妙的消失一半。
被他撕掉给折成飞机、手枪，反正绝对不会让书完完整整的待在书包里。
等到上完一个学期，还没等考试，那书早就不见了踪影，连个尸首都没有。
就这水平要能学习好了，估计老天爷都看不过去，所以他的第一名坐的始终相当稳。
因为比大多数学生都年龄大，所以我爹就成了孩子王，身边围拢着一帮鼻涕拉吧的小兄弟，喊着三哥带我玩、三哥谁欺负我、三哥你帮我揍谁，我爹每次都是义无反顾的挺身而出，当好大哥哥的身份，带着一帮小弟在村里招摇过市、在学校横冲直撞。
我娘最烦的就是我爹这个样子，学习咋都不行，闹腾却是第一名。
等到我娘读完初中，正好学校那些老教师都到了年龄，我娘就被分到学校做老师。
别以为当初小学老师都有多高的学历，那还是七十年代，初中生教小学生就算高配了。
我娘就在我们大队小学当了老师，那年她还不满十五岁，而我爹读的是第二年的二年级。
一年级读了三年、二年级读了两年，人家小学都毕业了，我爹却连二年级的坎都没过去。
我娘第一次到班里记忆深刻，我爹鹤立鸡群般的坐在全班最后一桌，穿着个到处都是破洞的旧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一样，手就像几百年没有洗过，俩爪子都能抠出二斤污泥来。
那会儿我娘想的是就这号人能当男人？赶紧打死了得了，省得丢她的人，什么玩意儿！
确实我爹也足够资格让我娘悲愤，因为自打我娘记事，就没见我爹有争气的时候，邋里邋遢不说，还啥正事都不干，成天跟个野猴子似的瞎跑，只要我娘想起来俩人有娃娃亲，那心里就堵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为此不知道埋怨我姥爷多少回，乱点的什么鸳鸯谱？
所以我娘第一堂课就给我爹来了个下马威，拿出一道加减混合运算题写在黑板上，直接点赵晓军上来做题，我爹还在神游天外，有人告诉他才抬头看我娘，得知要做题也是光棍的很，起身对我娘来了一句，“媳妇，这题我不会，你找别人做吧！”
全班哄堂大笑，我娘脸都红成了猴屁股，气愤地问我爹你喊啥呢？谁是你媳妇？
我爹还没反应过来咋回事，疑惑地开口问他，“不喊你媳妇喊啥？你不是我媳妇是谁媳妇？”
“回去找你爹要媳妇去，我是你老师！再敢胡咧咧我就把你撵出去！会做不会做？不会做就出去给我站着！”我娘拿着讲台上的小棍恼怒的要死，我爹看了她两眼默不作声的站到门口去了。
等到上完课，我娘刚打算回办公室就被我爹给拦住了，我爹瞪着眼睛气呼呼地瞪着她问，“李巧芝你到底想干啥？在我这摆威风是不？头天上课就拿你男人立威，真以为我好说话呗？”
“你不会做题还有理是不？瞪着俩眼想干啥？想打我咋的？你动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开除你？”
“好家伙，当个老师牛的你还上天了，你开我试试？等到过门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完我爹就转头出去了，趿拉着露脚指头的布鞋狂奔着跟那些小孩子玩去了。
我娘却气得直打哆嗦，忍着眼泪回到办公室，看没人哇哇就哭了起来。
等到放学回到家，我娘还没缓过来劲儿，哭着跟姥姥说要跟我爹散了。
姥姥问清楚是咋回事，也是叹了口气，帮腔说这赵三儿真是不争气。
可是我娘去找我姥爷的时候，姥爷却不同意，说绝对不能退这门亲。
我娘不服气，说凭啥？我不懂事你做我的主，现在我懂事了，他又是那么个烂泥，你还不许我跟他散，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你的面子重要还是我一辈子重要？
姥爷一梗脖子、一瞪眼，回了一句都重要，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既然把你许给了他，那你就是老赵家的媳妇，他再烂也是你定下的男人，等过几年你也得给我嫁给他，没啥好说的。
我娘那天连饭都没吃，就窝在屋里哭了，大舅和二舅为此还跟姥爷吵了一架，挨了姥爷一顿揍，姥姥也是唉声叹气，说你就不能哄她两句？孩子心里不舒服，你非得拧着来才行是吧？
姥爷却理由也很充分，一是早就定下来的事情，说好的事情死也得遵守，二是他觉得我爹不是个无可救药的坏孩子，学习不好代表不了啥，农村孩子有几个靠学习出息的，会写名就行了，分粮食分钱的时候会签字这就可以，还说都后悔让我娘上那么高了，知识越多越反动。
那时候的家长是绝对家里的权威，我姥爷说的话那就是铁板钉的钉，姥姥也没办法改变，只好去劝我娘，看我娘还是不服气，就偷偷跟他说既然不能散，你就好好收拾那皮小子，你是老师、他是学生，你收拾他还不跟玩似的？就是闹到你公公那也不会说你，还得揍他一顿给你出气。
我娘一听这话舒坦多了，也琢磨起姥姥的话来，心想姥姥说的不错，这男人就必须得管着。
第二天到学校，她站在讲台上说拿出书来，翻到哪一页，然后就走下讲台去检查他们的书。
别人都打开书翻到指定的页码，我爹却掏出两张书皮翻开，里面的内页早就不翼而飞，也不知道是折飞机还是造火箭去了，我娘就问他书呢？我爹摊开两张书皮说这不？
我娘拿着小棍敲了几下桌子，说我问的是内页呢？我爹说擦屁股了，差点没把我娘给逗乐，说你屁股多大？能擦一本书？给我滚到门口站着去！
我爹见她那么凶也是不服气，想反抗可看到我娘凶巴巴的眼神，只好哼了一声，趿拉着露脚趾头的布鞋去门口站着去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爹成了他们班的“门神爷”，只要是我娘的课，总会找个理由把他弄到门口站着去，还必须得站好了，不站好我娘就会嚷他，气得他恨不得要把我娘给吃了。
这情况持续了一个星期，我爹终于忍不住了，在班里跟我娘嚷嚷了起来，“李巧芝你故意的是吧？你在老子这耍什么威风？当个破老师不是你了，换前两年早就把你拉出去批斗了知道不？天底下都没见过当媳妇的敢这么对自己男人的，真以为我不敢揍你是吧？”
我娘愣了一下却笑了，“你敢动我一下试试？还你媳妇，你现在是学生，我是老师，喊老师知道不？一点都不懂得尊重，谁教你这么跟我说话的？”
“行，你狠！李巧芝，你给我等着，老子这书不读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着我爹就拿起那破书包走了，我娘还为取得阶段性胜利感到高兴。
她本来就是想着把我爹撵走，天天看到我爹她站在讲台上都觉得刺挠。
只是也就高兴了半天而已，中午放学回家路上，我爹直接把我娘给拦住了。
我娘问他想干啥，我爹说教育教育你，让你知道男人不可辱！说完就把我娘拉到路边，摁住他就打了一顿屁股，我娘是又羞又气，坐在那哭了半天，才抹着眼泪去我爹家里说理去了。
当时我爷爷正在吃饭，看到我娘哭着进来，赶紧让我奶奶问咋回事，当听说我爹把我娘给打了，立马喊我俩大爷出门，把躲在草垛的我爹给抓了回来，绑在家里的枣树上，当着我娘的面把我爹用赶驴的鞭子给抽了个皮开肉绽，差点没把我娘给吓死。
好不容易一帮人才拦了下来，我爷爷就开始教育我爹，说于公说巧芝是你的老师，在学校说让你干嘛你就得干嘛，敢反抗那就是违抗军令，战场上违抗军令早就把你给毙了；于私她是你未过门的媳妇，你该疼她照顾她，你还敢跟她动手，给她逞威风，打死你个混蛋都不冤！
说完又是几鞭子过去，我娘见我爹被打的那个凄惨样子，生怕我爷爷把他给打死了，赶紧帮着说好话，说她也有错，不该不给我爹面子，他才会气不过动手的。
我爷爷却吐我爹一脸唾沫，说给面子你也得接得住，面子在自己女人面前重要吗？在家里面子就是个屁，咱老赵家几辈子都没出过打媳妇的男人，你算是真给老子争脸了！
听着爷爷教训我爹，弄得我娘还挺愧疚的，好不容易把暴怒的爷爷劝住，我娘赶紧溜回了家。
只是她没想到，等到我娘一走，我爷爷立马换了个脸色，让人把我爹放开治伤，还语重心长的教育我爹，儿啊，爹不是非要对你下狠手，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人家巧芝这会儿是教员，眼光高的很，你小子就是一滩烂泥，你得争气才行啊，难道你真想到手的媳妇跑了？
我娘跟我讲这件事的时候还气呼呼吐槽，说整个赵家就你爷爷精明，谁都能算计到。
我爹那会儿年轻气盛，说教员咋了？大不了换个媳妇，这样的女人我才瞧不上眼呢！
然后被我爷爷一巴掌呼在脑袋上，骂了句放屁，人家想找个有学问的媳妇都找不到，你还给我往外推，咱老赵家祖宗十八辈都没出过一个读书行的，好不容易找个有文化的媳妇你还不知道好，你以为以后有把子力气就行？我告诉你想多了，有学问才能有前途，要是当初我认识几个字，说不定也能大小混个连长、团长啥的，你们也不用生下来就跟地球打交道！
我爷爷这过来人的经验，给我爹生动的上了一课，当然我爹肯定还是接受不了。
他答应回学校是打算着报复我娘的，等到我娘上课拿粉笔的时候，手摸到黏糊糊的东西，一看竟然是一堆的蚯蚓，差点没吓死，我爹却坐在后排笑得捂了肚子。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我爹继续去做“门神”，俩人战争还在继续。
青蛙、蛇、蝙蝠、没了脑袋的蜻蜓、蚂蚱，我爹都会给我娘塞。
每次都把我娘吓得直跳，每次我爹也都会被放在门口当天“门神”。
我娘回家就跟姥爷数落我爹做的那些事情，姥爷总是当做没听到。
我娘就去找我爷爷说理，我爷爷就把我爹绑起来揍一顿给她出气。
绕来绕去我娘也发现了，竟然是找谁都没用，心气也慢慢的没了。
她也不去管我爹了，就当是看不见，经过一段时间那些青蛙啥的我娘也不在乎了，就算见到也会抓起来扔出去继续上课，心想着等到我爹混完小学毕业，就不用在他眼皮子底下晃了。
所以我娘当了老师，我爹还真没留级，顺利的熬到了小学毕业，只是让人好笑的是小学毕业都十八了，因为这事我没少笑话我爹，十八岁小学毕业，说出去得把人的大牙给笑掉了。
换别人早就不读了，我爷爷却非逼着他读完，目的就是让他盯着我娘，怕媳妇给别人抢走了。
我爹也是混日子，天天坐最后一桌的角落里，干啥也没人管，愣是把青春都耗在了那里。
等到小学毕业，我娘也松了口气，就打算找机会把她跟我爹的事给搅和黄了。
谁知道一毕业我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穿的整整齐齐、天天去接我娘放学。
我娘还奇怪，想着我爹不会招啥不干净的东西了，问他这是要搞啥？
我爹来了句，他爹说了，以后长大成人，得有个人样，懂得疼媳妇才行，只要天上不下刀子，就要来接我娘放学，弄得我娘是哭笑不得，骂我爹脑子塞了猪屎了。
在我娘眼里我爹就是长不大的那种，成天干的那些幼稚到可笑的事情。
那段时间里，我娘跟个队里的知青很有共同语言，俩人文化也在一个层面上。
对于我娘的遭遇，那男知青深表同情，坚决支持我娘把封建陋习定下的娃娃亲退掉。
这事不知道咋就被我爹给听说了，大晚上把那知青给套了麻袋，打的跟猪头一样，我娘知道后更不满意我爹了，说我爹粗鲁、没文化，就知道动手打人，俩人关系在那时候降到冰点。
连姥爷都撑不住了，被我娘闹腾的有心让他们散了，可又不知道该咋的跟我爷爷去说。
我爹却不服气，找到我娘说你有文化，知青不粗鲁，总想着攀高枝，也不看看找的那是啥人，我娘说啥人也比你好，我爹说那我就让你知道啥才是好，没几天把我娘晚上叫出来，带着她去知青点，隔着窗户听那些知青说闲话，当我娘听到那男知青带头嘲笑他们，看不起农民的时候，顿时羞愤的要死，当然也更恼怒我爹了，谁让他把我娘带过去揭露那些知青真面目的？
我爹也没想到弄巧成拙，报复了知青同时也让我娘对他更反感了，心里就琢磨该咋哄回来我娘，可试了几次我娘都不带搭理他的，直到有次我娘去公社开会，外面忽然就下起了雨。
她没带伞过去，只能等着雨停下，就在等待的时候，竟然看到有人冒雨过来，一看是我爹穿着蓑衣来了，给她带来了干净的衣服、毛巾，还有一把雨伞，我娘问他有啥企图？我爹就说怕你冒雨回去受凉，特意给你送来的，那次我娘心里慢慢多了一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夏收时节，我娘到地里参加夏收割了腿，我爹听说后跟小旋风似的冲过去，把我娘背起来就往公社医院跑，看得我姥爷和我俩舅舅都傻眼了，心想包扎一下就行了，用得着这么殷勤吗？
我爹跟我娘说，不管你咋想的，你都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我可以欺负你，别人不行！都觉得有个口子没啥事，我却必须带你来医院，医生说你没事我才能放心。
那次我娘还真被感动了，七八里地的路，我爹整个人都湿透了。
把她背到医院，还在医生的建议下打了破伤风，又把她给背了回去。
一路上我娘心里翻江倒海，一会想到我爹的不争气，一会想到我爹的好。
养伤那段时间，我爹来看她好几次，还把从山上掏的鸟蛋煮熟了给他吃。
夏初好多鸟蛋都快孵出来了，我娘剥开一个发现是带毛的，气得又嚷他一通。
我爹只好再去找其他的给她补，有次竟然带着一盆汤来了，对我娘说是肉汤，我娘喝了还觉得挺好喝，问我爹是什么肉，我爹说是蛇肉，我娘全都给吐了出来，骂他就是满脑袋猪屎。
但这个过程也不是全无收获，我娘虽然觉得我爹笨的不行，却也能体会到饱含的关心。
她就问我爹要干啥，我爹说他想去学兽医，这倒是让我娘挺疑惑的，说你咋会想学兽医？兽医那会儿最多的工作就是劁猪，我娘心里是有些看不上的，我爹就给她讲他眼里未来的农村，养殖肯定是趋势，大家伙都喜欢吃肉，到肉食品站却买不到肉，养殖在未来绝对行，但会养殖还要会治病，不然养多少也抓瞎，我娘第一次觉得我爹还挺有想法的。
女人的成熟是个长期的过程，男人的成熟往往就在一瞬间，转眼我爹就长大了，也成熟了，这一点是我娘没想到的，越跟我爹接触就越觉得他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我娘就说你想学兽医，那就要看书才行，不然也不可能天生就会，然后就趁着到县城的机会给我爹买了兽医的书，我爹还真是看的很仔细，等我娘再看那些书，惊讶地发现一页都没少。
他还去跟着公社的兽医帮忙，人家去哪就跟到哪，见他喜欢这一行，人家也教给他不少东西。
眼看着俩人也到了年龄，爷爷就想着早点让他们结婚，我爹却觉得我娘肯定不乐意那么早结婚，就没跟我娘说就拒绝了，自个儿是到处跑，有时候跟兽医学、有时候自己琢磨牲口和家禽家畜得了啥病，还学着去配药，成天的忙个不停。
这边我姥爷倒着急了，都二十来岁的大姑娘了，总得嫁人不是？
但我爹没动静，我娘不搭腔，弄得他也是愁的不行。
跟我爷爷俩人喝酒，每次都是对着唉声叹气。
说悄悄话的时候，俩人甚至都提到是不是真做错了？
孩子们的婚事不该让他们两个老东西做主给安排了？
其实他们却不知道，爹娘之间私下里却有着联系，我娘经常去问我娘一些东西，我娘搞不清就趁着去新华书店的时候帮着查资料，两人慢慢地多了不少的默契。
事情的转机还要说到生产队那头驴难产，腿出来了，头却出不来。
最后驴都快死了，几乎注定了一尸两命的结局，我娘看得不忍心，就问我爹你能救活不？我爹说试试，没有绝对把握，他就撸起袖子下手了，把小驴硬塞回了母驴肚子里，然后又是按又是推，又把手伸进去拽，最终小驴竟然体位转过来，平安的降生了下来，母驴也很快就恢复。
我娘特别的高兴，第一次夸了我爹，说他那些书没白看，还真有点做兽医的天赋。
我爹也不知道怎么开窍了，开始对我娘态度也变得特别好，经常偷着给她买些零嘴。
俩人就这么暗地里从针锋相对向着情投意合发展起来，在一次单独相处的时候，我爹没忍住抱了我娘，彻底让我娘放下了原来对他的成见，俩人开启了情侣的相处模式。
一次我娘放学后在学校批改作业，我爹去她那里说话，说着说着也不知道谁先主动的就抱在了一起，正好被去叫我娘吃饭的姥姥给看到，回去跟姥爷说赶紧让他们办事，再这么下去说不定咱家就要丢人了，姥爷去找爷爷问知道俩人咋回事不？爷爷说不清楚，姥爷说赶紧选日子，晚了你都要当爷爷了，真是气死我了，不吭不哈就把我们家大闺女的便宜给占了。
事情被暴露出来，我娘羞得都不敢见人，事到如今也只好听话结婚嫁人。
结婚后我娘依旧当老师，我爹则去县里畜牧站学兽医，八十年代初我爹终于成了正式兽医，成天各村去给牲口看病连带着做劁猪的活儿，忙的跟陀螺似的，我娘每天都嫌弃他一身屎味。
不过他俩却很少会吵架，当我和我妹得知他俩年轻时候的针锋相对，都觉得难以想象，斗得死去活来的俩人过日子竟然很少吵架，这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我爹说架都吵完了还吵啥？我娘说过日子就非得吵吵闹闹？
到这会儿，俩人就更不吵了，人人都羡慕他俩，在农村少有实现经济自由的老人，我娘有退休金，一个月一万多，我爹依旧是干兽医，别看岁数大了，人家就相信他的本事，附近搞养殖的几乎隔三差五就会请他过去帮着看看，还有几个秘方备受养殖户推崇，只是我爹却不敢随便拿出来，毕竟他自个儿配的药是没经过批准的，谁信他才敢用，不然都是用市面上的常见药。
骑着小三轮俩人天天各村转悠，人家见了我娘喊老师，见了我爹就喊三爷，面子绝对给够。
有时候我看的都羡慕，想我们这代人出门人家也尊敬，但却不是打心眼里那种的尊敬。
天天为了碎银几两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远没老两口那么遇到的真心实意多。
一个桃李天下遍地学生，一个技艺在身受用一生，人家俩才算真正活出来了价值。
到现在我娘提起往事依旧感慨，我爹是她这辈子教过最差劲的学生没有之一。
但就是这么最差的一个学生，竟然让她跟着过了一辈子，过得还挺好的。
这可能就是缘分吧，毕竟谁的青春不得有点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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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支持，我是老闲品人生，在每个底层故事里，努力寻找人性的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