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张亮爸妈，他哥俩口子也来了。
饭后他妈忽然胃疼，他嫂子很关切，端水送药嘘寒问暖。
他妈很受用，眉毛眼睛弯弯的，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大半。
趁大家不注意，褪下来手腕上我刚送她的玉镯见面礼，悄悄塞给嫂子。
我想告诉张亮，他却把我拉进卫生间，接了盆热水塞给我：
「嫂子贤惠，我妈喜欢，你也尽尽孝心，去给我妈洗洗脚。」
后来我和张亮离婚，他妈跪在我脚下哭：「我一直当你是亲闺女的呀......」
我抽出被她拖住的大腿：「别乱攀亲，你要是我亲妈，我早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了。」
1
第一次见张亮家长，我带了见面礼，一只和田老玉的镯子，价值上万，我爸店里的，保真。
我爸说婚事是两好合一好，大家都要有诚意，而钱是最能代表尊重和重视的。
张亮妈也表现出诚意，张罗了一大桌子菜。
虽然事先没问我有没有忌口，但我也不挑这理，顺口多吃点，不顺口少吃点，无所谓。
张亮他哥张明带着老婆刘佳丽踩着饭点来了。
他哥比他大五岁，结婚早，生了一胎女娃，说是在备孕二胎。
刘佳丽一进门看见满桌子菜两眼放光，「哎呀，妈！都是我爱吃的呀！」
张亮妈赶紧招呼：「就等你俩了，快洗手吃饭。」
我这才知道迟迟不开饭的原因。
席间张亮妈倒是很照顾我，频频布菜。
刘佳丽在对面看着，讪讪地说：「妈，你手上的镯子挺好看，没见过你戴过。」
张亮妈摸了摸镯子，笑着说：「慧慧送的，可我老了，不如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刘佳丽说好看，夸我会买，一看就很贵。
可能是边说边吃，吞了冷气，饭后张亮妈捂着胃说有点难受。
刘佳丽很关切很积极，端热水递胃药，嘘寒问暖。
张亮妈很受用，眉毛眼睛弯弯的，心情一好病也好了大半。
我在一边无所事事玩手机，无意间看到她趁大家不注意，褪下来手腕上我刚送她的玉镯，悄悄塞给刘佳丽。
刘佳丽接住迅速塞自己包里。
我刚想告诉张亮，却被他拉进卫生间，接了盆热水塞给我：
「嫂子贤惠，我妈喜欢，你也尽尽孝心，去给我妈洗洗脚。」
不等我说话，已被他推出卫生间，「小心，别洒了。」
堂屋里大家应声看过来，张亮在我身后抵着我腰，「妈，慧慧说要给您泡泡脚，舒服些。」
「不用不用，」张亮妈坐直身子，「慧慧，你第一次来，怎么好意思麻烦......」
张亮往前推我，「没事妈，泡泡吧！成全她一番孝心。」
我硬头皮蹲地上。
第一次给人洗脚，机械地帮张亮妈脱了袜子，把脚放水里，十几分钟后双手捧出来，擦干，穿好袜子。
期间，所有人都默默看着，目光在我后背扎针。
张亮递完毛巾，端起洗脚水倒掉。
刘佳丽噗嗤笑了，「啧啧，妈好福气，添了慧慧这样的好媳妇。」
张亮妈眼里有自得和赞许，「都好都好，明年你再给我添个孙子，张亮也办了婚礼，我和你爸就算功德圆满了。」
临走她塞给我一个红包。
我捏了捏，撑死2000块。
见我不高兴，张亮悄悄说：「看，我妈多喜欢你，我记得当初刘佳丽上门我妈没给红包。」
「再说，你家条件好，我妈说你不差钱，不会介意的。」
回家讲给我爸妈听，他们不乐意了。
说当初知道张亮是兄弟俩，就有点担心我遭遇公婆偏心，兄弟不睦，妯娌不合等乱七八糟事。如今第一次上门，怎么还演了出洗脚的戏。
我当时有点恋爱脑，觉得我爸妈有点过度焦虑。虽然他家人怪怪的，但我和张亮结婚后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不相干的人看不顺眼少来往就是。
张亮孝顺是好事，这样的人也会对我爸妈好。
我宽慰二老：「远了香近了臭，以后我和张亮离他们远，他哥和他们住一个村，相比，一定更稀罕我和张亮。」
二老不忍心我为难，看张亮也还算踏实，他家又开了家农机用品店，经济上过得去，以后不会拖累我，也就不再多说。
很快两家把婚礼提上日程。
张亮妈赶在我们领结婚证之前定下一套房。
她话说的很明白：「对张明、张亮不偏不向，结婚都给一套房。」
但房本是她的名字，说希望我理解，张明结婚时也这样。万一小两口以后不和好结好散，没财产分割的麻烦事。
「婚前财产」的思想还挺前卫。
张亮也说：「我爸妈不容易，勒紧裤腰带送我们一套房，今后我们要好好孝顺他们。」
我理解，这没什么好计较的。
同样，这房还贷和我也没关系，我爸妈给我的公寓和张亮也没关系。
我喜欢这样，亲兄弟也要明算账嘛。
但没想到，我什么都不计较，并没有换来我所期待的美好。
2
我跟张亮是实习时认识的，同时进一家外企公司实习。
他实习经验比我丰富，长得高高大大，不算帅气，但很man，很暖。
实习培训期间他就注意到我，频频示好照顾我。我明白他的心思，也有点喜欢他。
所以开始和他交往。
我俩确定关系是实习结束签正式用工合同前。
因为我工作经验不足，和客户签订的合同审核不严，给公司带来麻烦。
公司本来也打算只留用一个实习生，我都做好心理准备提前结束实习回家了。
没想到张亮主动找主管承认他负主要责任，我没过错。
最后公司决定留用我，张亮只能离开。
签了正式合同我哭得稀里哗啦，他却安慰我，说早有另一家公司邀请他加入。
打那以后我们确定关系，他也很快找到新工作，我们感情越来越好，一年后他先提出见家长。
随后婚礼提上日程。
挑日子颇费脑筋，要错开我爸去新疆进货的时间，要错开张亮家农忙的时间，还有他嫂子刘佳丽生二胎的时间，再加上还要考虑我和张亮的工作周期，左商量右商量，终于订在年底腊月初八。
可婚礼当天，张亮妈居然缺席。
因为刘佳丽找人看了黄道吉日，那天宜剖腹，生龙子。
足足比预产期提前二十天。
我爸妈气得脸都白了，「早干嘛了？」
张亮一个劲儿赔不是，说刘佳丽找的半仙突然开悟定下的日子。
他爸也道歉，说婚礼、生孩子都是大事，可那边毕竟人命关天。
我家没要彩礼，但约定给改口费，这是对新人起码的尊重。
我爸妈预备给张亮的改口费是一人两万，张亮到手四万红包。
他家信誓旦旦说不能比娘家低，要一人给我三万。
这下，婚礼当天张亮妈不出席，改口费省一半，他爸给我一个三万红包。
他家这算盘打得精，要说不是故意的我都不信。
张亮替他妈安慰我：「少不了你的，再见面我妈肯定会补上。」
没想到，补了个寂寞。
3
张亮妈对刘佳丽真够意思，住院伺候一周，出院干脆跟回张明家伺候月子。
满月还叫我们去吃满月酒。
我心里扎着刺，进门看见张亮妈，脆脆喊了声：「阿姨过年好！」
一屋子人尬笑。
张亮小声怼我，「结婚一个月了，你咋还叫阿姨，我都改口了。」
「你这样，我妈心里会难过的。」
我给他个白眼，「你不想改口别接我爸妈红包呀，接着叫我爸妈叔叔阿姨，没问题的！他们心里才不会难过！」
我给满月的孩子包了5000红包，给他家大女儿500压岁钱。
张亮妈说忙乎俩孩子，实在没空做饭。大过年的，一家人煮了锅白水面吃，连卤子都没有。
临要走，她从里屋拿出一个小红包。
「慧慧，婚礼那天也没来得及给你改口费。你嫂子刚给找了个红包，你先拿着。」
我看着她手里的红包不想接。
红包小得呀，目测最多能塞进去三张。
刘佳丽放下怀里的孩子，一把夺过红包强塞我手里：「家里平时也不备着红包，临时找了一个，就是个心意，你不会嫌弃对吧？以后咱们妯娌孝敬老人扶持老公好好过日子。」
张亮抓起红包塞我包里，「还不快谢谢妈和哥嫂！」
我看着他们，刘佳丽亲切地挽着张亮妈，张亮和张明笑眯眯并肩站一起，张亮爸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喝茶，多么相亲相爱的一家人呀。
行吧，不就几万块改口费嘛，我也看清你们这家人的底色，就当几万块买断我一个念想。
他妈既然那么喜欢刘佳丽，以后也别招惹我。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我不会拦着张亮尽孝，但也别拖着我去装逼。
猪肉贴不到羊身上，大家各过各的，互不打扰。
其实我和张亮之间，没他家人掺和，日子倒也过得平静和谐。
一晃两年。
每年「五十清春」，我和张亮回去一起吃个饭应个景。他妈忙着张明家俩孩子，见面也说不了几句话，彼此客客气气，平安无事。
再没人提张亮妈没参加我婚礼只给我300改口费的事。
有时张亮妈抱着张明家老二拉着老大，嘴上说着漂亮话：「慧慧，我照顾这俩孩子就当练手了，回头你们有孩子，妈可有经验了，一定给你带得妥妥的。」
张亮感动得快哭了，一个劲儿往外掏钱让他妈照顾好自己身体。
可等我真怀孕，从狂吐到卧床保胎再到临产，她一次也没来过我家。
只是打了几个电话，今天说你哥老大病了，明天说你哥老二出疹子，后天说你哥你嫂子忙店里有急事，没人管孩子。
末了说：「慧慧，你实在计较，让张亮爸来陪你。」
我这才知道，张明接手了老两口的农机用品店生意。
这个店可是张亮出钱开起来的，每次进货他都往里贴钱，听说收益不错。
她妈说张亮在城里有工作，没时间帮家里，只能靠张明两口子。实际上就是找借口把店里的收入全给了张明一家。
我无所谓，那些钱都给我也富不了我，一分不给我也穷不死我，只要你家好大儿张亮没意见，我懒得掺和。
可让公公来陪大肚儿媳妇这主意，就有点搞笑了，亏她能想得出来。我自然不能同意。
张亮急了，他工作正是要紧的时候，又要照顾我，忙得顾头不顾腚，只能向我妈求救。
我妈提着早收拾好东西：「走吧，我的闺女我心疼，不用你请我也准备过去的。」
她早就定好月子中心，让专业的人照顾我，出医院直接去了月子中心。
当然价格不菲，七七八八加起来一个月子要好几万，但都是我爸妈出，他们见不得我委屈。
可万没想到，这成了我们婆媳关系恶化的导火索。
张亮妈很生气。
4
她打来电话，也没问我生产是否顺利恢复得怎么样，开口一顿埋怨：
「张亮说你坐月子要花好几万，太夸张了吧？你嫂子生俩孩子也没花这么多，现在不也养得挺好？生孩子不是大事，太矫情未必养得好。」
我不客气地回嘴：「咋不是大事，嫂子生孩子你不连我婚礼都不参加吗？再说，我妈心疼我，她愿意给我花这个钱。」
她见我油盐不进，就给她好大儿碎碎念，「大几万坐个月子，这钱也别便宜了外人，给妈，保证照顾得比月子中心还上心。」
好大儿张亮腆着脸来和我商量，「我妈也是为你好，自己人伺候更放心。」
我抓起果果刚换下来的尿不湿砸过去，「为我好？为我好就别废话把月子中心的帐结了，出一半也行。我这月子本来坐得挺舒心，你要再给我添堵，我回了奶，信不信我爸妈抽你？！」
张亮理亏，也怕饿着果果，再不敢多嘴。
转眼一个月，我妈在我离开月子中心前就找好保姆，还是她出钱。
我不同意，这不是钱多少的事，我坚持让张亮出一半，有付出才有触动。
这下张亮妈不干了，放下张明家俩孩子直奔我家。大包小包，常住的架势。
话也说得漂亮：「这阵子妈越想越对不住你，你嫂子生俩孩子我都伺候了，你这我不能偏心，你放心把孩子交给我，你们忙事业。」
张亮抱着他妈抹眼泪：「妈，你真好！」
我也信了，觉得保姆做家务，她带果果这样的分工很好。
我休产假也得在家线上办公，否则等产假结束岗位也没了，张亮那也不能再分心，有了果果家里花销大，我们都得向钱看。
我以为一切都步入正轨，一切向好。
没想到鸡飞狗跳来得很快，张亮妈和保姆互相嫌弃。
张亮妈一个劲儿挑保姆的不是，保姆也知道她不是发工资的人，也不让步。
保姆干活张亮妈抱着果果在后面监督，指手画脚，这不对那不好，这不干净那没擦。
保姆这行干了20年，也没见过这么挑剔的。
「你做好饭也不叫我一声，这都放凉了，让我怎么吃？」张亮妈挑理。
「你来来回回走，看不见饭都已经端上桌？还让人喂吗？」保姆一句不让。
张亮妈没占到便宜，在我身上找补：「你什么态度？你问问我儿媳，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下人，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样没礼貌的保姆。」
我无奈看她一眼，「现在哪有什么下人上人一说？人家阿姨这是工作。赶紧吃饭吧，大家都很忙。」
讲真，这个阿姨很勤快了，家里多年的死角都被她打扫得干干净净，饭菜也做得可口。她在我爸妈那做了五年的钟点工，看在我妈的面子上才没在我这撂挑子。
可没想到晚上张亮回家，他妈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说我不孝顺，心向外，她地位不如个保姆，收拾东西要回村里给张明带孩子。
张亮怒气冲冲质问我，「我妈辛辛苦苦给咱们带孩子，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哄哄她？你就不能学学嫂子？我在村里是出了名的孝子，我妈哭着回去，你让大家怎么看我？」
我也恼火：「我孝不孝顺，会不会说软化，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你怎么不说点好听的先哄哄我？」
可毕竟是张亮的妈，我还是说了软话让她留下帮我们看果果。
没想到，我又错了。
张亮妈和保姆合不来，原来另有打算。
5
一天保姆在厨房做饭，张亮妈又在身后挑刺。
「别那么费水，菜洗一遍就能吃，我们村里甩甩泥就吃了。」
「火开那么大，锅都烧坏了！」
说着去掀锅盖，刚一碰到就把锅盖扔地上，「这么烫，你怎么都不提醒我，你想烫死我吗？」
「我教你做饭你有意见吗？还20年的经验，我看你是吹牛，也就她妈瞎了眼才会用你。」
「你看看我的烫伤，你赔钱，你负责！」
等我在房间听到嚷嚷抱果果出来，保姆已经恨不得抓起锅盖盖她头上。
保姆一见我出来，褪下围裙，「慧慧，你家这婆婆不是一般人，我伺候不起，这份工我不做了。」
前因后果简单说完，收拾东西要辞工。
我赶紧挽留，张亮妈举着手在一旁使劲喊疼。保姆看她一眼，「切」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抱着果果，拉不住保姆，也怕张亮妈真烫个好歹，赶紧打电话叫张亮回来。
可她一把夺过电话，「慧慧，我没事，我是做给保姆看的。这个保姆心不好，不能再用。不就是做做饭搞搞卫生吗？我行的，给我5000块，我干得比她好！」
我这才明白她的用意。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我放着4000块的保姆不用，5000块用你？
行吧，这可是你说的，你好好干，我可以给你5000工资。
但别指望我做事。
于是，她搞卫生，果果哭，让我哄。我说手里有工作，马上要交。
她做饭，果果哭，让我哄，我说在开视频会，老板看着呢。
保姆在时，她把果果丢给我，下楼和别的老太太扯闲磕，一扯半天。现在，我每天关起房门在电脑前忙，果果哭闹，她连门也出不去，饭也吃不上。
终于，我听到她和刘佳丽打电话抱怨。
刘佳丽果然很贴心：「妈，我早说过城里的女孩不懂事，你看慧慧，啥也不干还惹您生气，不就是有俩钱嘛？您还是回来给我带孩子吧。」
张亮妈叹气：「我也想回，可5000块呢，也能让你和张明手头宽裕些不是？」
我没懂，这和张明家有什么关系。
没等我搞清楚，张亮又来和我谈话。
晚上睡前，他严肃地说：「我妈和我说了，在刘佳丽那，俩人带孩子做饭都是一起搞，来咱家全靠她一人，太辛苦了。你也差不多点，别跟千金大小姐似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把我妈当保姆了？」
我说：「你搞搞清楚，家里本来有保姆，一切正常有序，是你妈大包大揽要赚保姆的钱，她不能拿保姆的钱却不想干保姆的活，我手里也有工作。」
张亮气得瞪眼：「你不要太过分，我妈是来帮你的，她完全可以不帮，人家在刘佳丽那舒服得很，做人要懂感恩懂回报。」
「好，感恩回报是吧？」我把果果丢他怀里，「你别一口一个你妈是帮我，这个家不是我一个人的。刘佳丽那那么舒服，你妈为什么还要来这？是为5000块钱吗？你问问你哥嫂他们给你妈几千？」
「行，既然你提到钱，那我问你，」张亮坐直身子，「你妈说了出一半保姆的钱，现在我妈就是保姆，为什么钱又都让我出？我给我妈多少我自有安排，可你妈也不能说话不算数吧？」
看着眼前掰指头跟我算账的张亮，我怒火升腾。
好大儿果然被他妈洗脑。
好啊，算计我不说，连我妈那你们也算计，合着用我们家的钱填你们家的窟窿。
脑子有病啊？！
「张亮，保姆原来是4000块，养孩子钱我出。现在你给你妈5000块工资，吃喝买菜另算，头疼脑热衣服鞋袜所有开销都是你的，哪多哪少你到底会不会算账？」
「你想给你妈多少你安排？你赚的钱就是你的？开什么玩笑，你什么脑回路？这钱有一半是我的，从前我不跟你计较，现在有了果果，你给你妈多少是不是该问问我的意见？」
「我放着4000省心保姆不用，花这5000块还得自己忙乎闹心？我有病啊？」
「刘佳丽这好那好，你带着你妈和她过吧，老娘受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