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00万伊朗人被3亿阿拉伯人和8000万突厥人包围,我们必须要有更多的孩子。”伊朗前总统内贾德曾不无担忧的说过,当时伊朗的生育率跌破世代更替生育率在伊斯兰教国家里面倒数,落后于他们中东的对手沙特和土耳其。
头巾下玩着智能手机的年轻伊朗女性,这个国家年轻一代和世界其他地方的一样
如今伊朗国土面积达164万平方千米,人口8500多万人口,是中东人口最多的国家。而且青年人口很多,为什么底子这么好还要发愁国民生孩子,而且伊朗是伊斯兰教为国教的国家。在很多人看来这样的国家鼓励生育应该是很容易就实现的事情。
被逊尼派包围的伊朗有强烈的不安全感
当时怕现在愁1980年,两伊战争打响,深陷战争泥淖的伊朗需要大量的军事人口。
当时领导人霍梅尼大力鼓励生育,战争期间伊朗的人口反而出现了大幅增长,从1976年的3400万到了1989年的5000万。当时的伊朗妇女平均会生7个小孩,远超当时的世界平均生育率。
两伊战争的巨大伤亡让伊朗有了极强紧迫感,刺激了人口增长
但是过快的人口增长也大大加剧了社会压力,即使执政的是宗教教士集团也认为不能毫无节制的生育人口。80年代估计到2006年,伊朗人口将再次翻倍将达到1.08亿,各种“沉甸甸”数据警示下伊朗政府下决心控制人口。
但2023年伊朗人口才8500万,比80年代预计的峰值低多了,伊朗政府反而担心老龄化太快拖累社会。现在来看伊朗的人口峰值可能还达不到1亿人口。
伊朗高台跳水般的生育率下降
所以说各国人口学者在20世纪的人口预计统统被狠狠打脸了,大家都没有意识到工业时代之后人类的生育模式变了。
伊朗特色的计划生育1989年11月伊朗开始实施的全国家庭计划生育项目包括:鼓励妇女把生育间隔延长3至4年;劝阻18岁以下和35岁以上的女性不要生育;缩小家庭人口规模,鼓励两孩家庭。
1990年,伊朗正式开始实施名为“安排家庭计划”的计划生育政策,提倡只生两胎,每个家庭最多3个孩子。同年,伊朗专门成立了“生育率调节委员会”,负责国家计划生育政策的实施和各部门的协调。
两伊战争刚结束,伊朗的生育率已经在快速下跌了
1993年,伊朗议会通过了《人口与安排家庭法》,规定三孩以内的家庭可以享受免费医疗保险和免费教育,按人头可优惠购买生活必需品,超标出生的孩子不能享受福利。
伊朗的计划生育不单单有政策安排,意识形态的宣传也跟上了。执政的教士集团翻看看了大量的经书,通过解释经书的方式“软化”人民群众的生育意愿。经过大量研究教士集团虽然没有找到伊斯兰教明确的节育的章节,但是也没有找到反对避孕的章节。那既然没说,政策就好操作了。
伊朗发放的带有领袖头案的TT
不过想要让一个伊斯兰国家论证出大规模避孕的正当性,显然并不容易。于是伊朗政府机智地采取了一些暗度陈仓的方法,比如给安全套包装盒上打上英语或法语标识,暗示这不是本国政府下令生产的。
1998年哈塔米就任伊朗总统后,进一步加大对相关人口控制政策的扶持和资助。到2000年左右,伊朗有90%的人口生活在距离“计生诊所”2公里的地区。在偏远地区,伊朗政府还派出流动医疗队,为无法建立“计生诊所”的地区提供服务。
多管齐下,加上大量伊朗人口进入城市融入城市生话,伊朗的出生率出现了拐点并一路向下,在2000年后走向了最高层期待的反面。
总统出场鼓励生娃
2009年,伊朗提出了一个鼓励生养的计划,即为每名新生儿建立新生儿鼓励账户,提供从出生至18岁的补贴。这个时候伊朗高层开始扭捏的承认计划生育政策可能搞过头了。当时的内贾德总统发表讲话,说伊朗人口应该增加到1.2亿,并主张妇女应该减少工作时间,把更多时间花在她们的“主要任务”养孩子上面。
2012年,伊朗干脆解除了长达24年的人口控制政策。
最高宗教领袖带头表态
这一年年7月25日,伊朗最高宗教领袖哈梅内伊正式表态。他说伊朗实行的节育措施,在二十年前的情况下是合理的,但是在后来的那些年里继续执行,是错误的……专家们的科学研究表明,如果控制生育的政策继续执行,我们将面临严重的人口老化和人口减少的问题。
最高领袖吹风了,政府其他部门马上跟进伊朗卫生部长玛芝娜·瓦希德-达斯特杰尔迪称伊朗将斥资1900亿里亚尔鼓励伊朗人建立更大家庭。她说:“控制人口计划的预算已经完全废除,卫生部不再有相关计划。”
然后从2014年开始,伊朗政策掉头甚至采取了一系列强硬手段,还通过法案来禁止人民进行绝育手术,禁止一切避孕用品的商业广告。
但是苦口婆心的政府没有迎来生育的反转,伊朗生育率掉到1.7左右。
工业化和生育观念改变是不以宗教意志为转移的伊朗这个政教合一的政权没有一味的死读经书,被封锁的日子里面确实在认真的搞工业化,提升人民生活水平。尽管伊朗被西方封锁的很厉害,但是大部分国民已经进入了工业化时代。
伊朗的无人机甚至卖到了俄乌战场
伊朗的工业能力在中东地区相当靠前
2023年伊朗粗钢产量可达3000万吨和德国相当,排名世界第八,是中东最大的钢铁生产国。伊朗拥有中东地区最为完整的工业体系,可以自主生产包括弹道导弹在内的大部分武器。教士集团看着意识形态保守实际上做事情倒是非常尊重科学规律。
数学最高荣誉菲尔茨奖获得者,伊朗学者玛丽安·米尔札哈尼
去过伊朗旅游的中国人会发现这个国家城市居民的非常世俗化,比海湾富裕的阿拉伯地区开化多了。伊朗的大学生数量排在全世界前10,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很多,其中理工科大学生数量是世界前5。
德黑兰的秋天
伊朗的城镇化率现在高达75%,女性不愿意再回到过去的时代,大量受过教育的人民更是渴望一个开放的时代。伊朗的大中城市的中产阶级意识形态非常亲西方,不婚不育保平安这样的段子在伊朗年轻人里面也很流行,伊朗大城市里面也有“剩女”问题,子女不结婚家庭的家长也是愁怀了。
伊朗电影 “一次离别“中的伊朗银行职员家庭只要了一个孩子
女大学生
1998年,伊朗的女大学生人数就已经达到了大学生总数的52%,超过了男大学生的人数,此后女大学生的人数还在不断攀升。劝受过高等教育的女性像她们父母那样一辈子生6、7个孩子简直是天方夜谭,没有那个现代化国家这样搞成功过。
伊朗实际是一个披着宗教罩袍的现代国家。
发钱补贴不是解决生育下降的好办法城市化继续导致了传统的农村生活方式的瓦解,农村里的大家族变成了城市中的小家庭。
以前生一个也好生几个也好,带孩子远没有现在累。因为家族式的生活方式或熟人围绕的生活方式,带孩子的精力其实是被分散掉的。因为很多亲戚朋友可以帮助分担。
但如今城市中的小家庭享受不到这种便利,带孩子养孩子是夫妻俩的事情,要不就需要爷爷奶奶帮忙。不是所有人天生就会当父母的,生过孩子的人会发现,即使夫妻都是高学历,很多时候面对孩子的突发状况也是手忙脚乱的,这种时间成本在现代小家庭、原子化的社会无法被分担。
生一个孩子已经不是添一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事
还有现代社会生一个孩子已经不是添一双筷子那么简单的了。随着工业的细分,想谋求好工作不认真读书是真不行的。初高中教育就内卷的不成样子,如果不希望孩子初中毕业就去打螺丝,那么中层育儿成本可不低。
现代社会女性地位提升也影响了一个家庭的生育意愿。在以往很多时间里,夫妻生不生取决于丈夫的意愿,但现在绝对是取决于夫妻双方的意愿。任何一方不愿意,这事都办不成。
这些因素都不是能通过发钱解决的,否则西欧国家财力雄厚的多,发钱补贴生育也几十年了早就应该有效果,结果这些国家还是得靠移民补充人口。
不生孩子一个重要原因是人类的观念改变了。随着智能手机和社交媒体的普及,世界范围看年青一代的很多观念都趋于一致了。很多并没有进入工业社会的农业国家,年青一代人也普遍不愿意多生育。这一点在东南亚表现的更加突出,我之前专门写文章讲过这个问题。
全世界的生育率都在跌,只是有的国家跌的早有的跌的晚
因为智能手机的普及,很多落后国家的年轻人看到了发达地区的资讯也慢慢的接受了“先进”国家的消费观和自由主义意识形态。
所以我说即使发钱,也先发给已婚已生育或者农村中小城市的居民。
大城市里面精致生活的男男女女们劝他们赶紧结婚生孩子太费劲了。从各个国家的的经验看这个阶层的人是最难劝的。现在透露的信息来看顶层似乎不着急,人口问题又相当的滞后性,当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很难做调整了。
全世界的年轻人接受了新的消费主义观念,普遍崇尚自由的生活。这一点是和过去大家族的生活方式冲突的
2000年初很多人通过统计数据就发现中国的生育率很低,已经没必要去搞独生子女政策了,但是一直拖到2013年才慢慢调整为单独二孩、全面二孩、全面三孩。专门辅助年轻夫妇的减轻育儿负担(主要是时间)的政策也没有出台。
中国的情况还没有那么魔幻,的确有一部分青年观念确实和西方自由派接轨选择不生孩子。但是很多中国人特别是近几年没有生孩子的年轻人确实是因为生活负担比较大。
疫情三年加上疫情前的一轮轮房价暴涨,这一代年轻人确实被整怕了,现在也确实到了与民休息的时间,但愿中国有机会做调整。
人多力量大在工业时代有新的意义
人类从上世纪恐惧人口爆炸马上变成面临人口萎缩。几十亿人的选择出现大逆转,我们身处一个变革的时代,但愿我们的选择能给后人留下有益的经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