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读《金瓶梅词话》第71回之初入芦苇,不知深浅

文一史二ywh 2024-10-01 08:22:08

《金瓶梅词话》第71回的回目是:李瓶儿何千户家托梦 提刑官引奏朝仪。

西门庆和何千户参拜了朱太尉回来,何千户邀请西门庆去他家一饭,说学生还有一事要与长官商议。西门庆不便推辞,于是并马而行,来到何千户的家中。

进到厅上,只见正中独设一席,下边一席相陪,旁边东首又设一席。西门庆便问何千户今日宴请什么客人?何千户道:“家公公今日下班,敢与长官叙一中饭。”原来,何千户这顿饭早有精心准备,并非临时起意,是他们叔侄二人要借这个机会和西门庆深度沟通一下,为日后双方共事打下良好的感情基础。

不一时,何太监从后边出来,西门庆展拜四拜请公公受礼,何太监不敢妄自托大,只受了半礼。推让一番,主客安坐,何太监见西门庆未多穿衣服,便送了西门庆一领飞鱼绿绒氅衣,似乎不经意地提到,昨日万岁刚刚赐了我一件蟒衣,这件就用不上了。这个潜台词当然西门庆都是心领神会的。

席间,何公公以万岁爷跟前当红太监的身份殷勤为西门庆频频把盏,给足了西门庆的面子,并再次提及“我家做官的(指他的侄子何千户),初入芦苇,不知深浅,望乞大人凡事扶持一二。”

“初入芦苇,不知深浅”,你看这位何太监多会说话,这个话说得多么漂亮,这个比喻又是多么新鲜别致。不过这个话好像是当时的一句俗语。在《西游记》的第32回中也出现了这句话。原文是“假若不与他实说,梦着头,带着他走,常言道:乍入芦圩,不知深浅——倘或被妖魔捞去,却不要老孙费心?”

西门庆听了回道:“老公公说哪里话!常言同僚三世亲。学生亦托老公公余光,岂不同力相助。”此刻,西门庆的嘴巴也好像开了光似的,居然也应答得十分得体。在官场上,不会说话可是不行的,这真是教科书似的官场说话样本。

席上,何太监请来的小优唱了一套【正宫·端正好】,从作者兰陵笑笑生所写的唱词来看,这套曲子是以帝王(观其话语,大概其人便是宋朝的开国皇帝宋太祖赵匡胤)的身份来唱的,大有借古讽今的味道。内有【倘秀才】,词曰:

朕不学汉高皇帝身居未央,朕不学唐天子停眠在晋阳。常则是翠被寒生金凤凰。有心思传说,无梦到高唐。这的是为君的勾当!

酒过数巡,食割两道,天色已晚,西门庆便要起身告辞,何太监哪里肯放,定要留宿西门庆。

西门庆唯恐夏提刑那里见怪,惹来何太监的一番话:“如今时年,早晨不做官,晚夕不唱喏。虽故当初与他同僚,今日前官已去,后官接管承行,与他就无干。”何太监这番话短短数语,真是道尽了世态炎凉,人走茶凉,古往今来大抵如此,硬生生地把那块遮羞布给扯下来了,西门庆只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边何太监吩咐将后花园西院打扫干净,预备好床上用品,炕中笼下炭火。别忘了当时可是已到寒冬腊月时分,北方夜间寒冷。这么看来留宿何太监西门庆倒是临时起意,并未事先有此打算,否则的话也不至于临时吩咐人准备房间。又不由分说打发西门庆的小厮玳安带上几名军牢,到崔中书府里去搬取行李。

主人如此殷勤,客人西门庆只得客随主便了,否则的话,就是不识抬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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