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就是顶峰,这首诗道出了物质不灭,生命循环的宇宙真理

呵呵呵文化 2024-03-14 00:59:32

本文约2600字。

“诗”以志道,言志,论事,谈史,抒情,到了唐朝发展到极盛。

宋时,朱熹,二程之人多用于明理。

其实,在宋之前,有那么一个人,在他的诗里,写尽了人生和世间哲理,也道出了很多格物致知的物理。

他就是被称为“诗佛”的一代大诗人,开创文人画家之先河的王维。

王维也没逃出那个时期文人们“居于儒,依于老,逃于禅”的人生宿命,他的诗里一个“空”字道尽了他的人生哲学观。

“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的鸟鸣山涧;

“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的独坐幽篁;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的秋日山居;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的孤山独行;

“空山不见人,但闻人语响”的空灵孤寂;

“雨中山果落,灯下草虫鸣”的人生凄凉;

……

但是,“空”不是所有,“有无相生”,生命循环才是他想表达的真理。

于是,有了这首《终南别业》。

终南别业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一、创作时代:朝野昏暗,逃离世俗,寄情山水

公元744年(开元二十九年),五十一岁,刚过知天命之年的王维就全面开始经营他的辋川别业;

公元750年(天宝九年),为母亲守丧,王维离朝暂住辋川别业三年;

公元756(天宝十三年)、757(天宝十四年)两年,是王维生命中至暗时刻,这两年他经历了被安禄山叛军俘虏,在长安做伪官,唐军收复长安后,又被议罪的惨痛经历。经过这一次经历,此时的王维已经半退半隐;

公元761年(上元二年),官至尚书右丞的王维,申请罢官放还,同年离世。

《终南别业》这首诗就作于公元760年(上元元年),那个时期的王维虽然官至尚书右丞—这是他一生中最高的官位—但是已经完全是“释而遁”的状态。

他大量富有禅意和道家思想的诗基本上都是晚年间在辋川别业所作,也正是因为这些诗作,将传统的山水田园诗提升了一个境界。

图1 今日终南山

二、绚烂之极归于平淡

开篇两句就直接点明了诗人目前的状态,“颇好道”,“家南山”。

这里的道不是“道家”之道,更不是“道教”之道,是老子说的那个“道隐无名”之道,是诗人的人生观和宇宙观。从王维的诗作来看,他晚年更偏向于禅。

“南山”就是诗人的辋川别业,是他心灵归隐之处。

这个“南山”除了是终南山外,还颇有陶渊明“悠然见南山”中“南山”的味道。

第三、四句是诗人当时的生活(隐者)状态。晚年的王维对山林间的生活惬意无比,兴致一来,往往就是自己独行,来不及和他人分享。

王维在辋川别业中的大量诗作中可知,当时和他一起往来唱和的人也是不少,如裴迪,就经常往来。这两句初看大有落寞之意,但是细细品来,诗人表达的是因为山林生活太过惬意,太过喜欢,所以都来不及叫上好友一起分享,是表达诗人对这种生活的喜欢和陶醉。

第五、六句是本诗中的千古绝唱。

紧接上两句,什么是此中“胜事”?

诗人在山中行走闲游,溯溪而上,不知不觉一直走到溪流的尽头。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无路可寻,无路可走。诗人就干脆坐下来,看天上云起云落。

这两句让读者充分感觉到诗人的闲适和坦荡。不可以追求,一切顺从自然,山林、流水、白云无所分别,跟诗人的内心已经完全是一体。

禅说“应无所住而生其心”,此中也暗含禅机。

最后两句是“偶然”。诗人在山林间偶然遇到了“林叟”,跟“林叟”无拘无束的谈笑,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当然更忘记了身份的差异。在这里,诗人就是一个超出凡尘的林叟。

最后一句“谈笑无还期”,于平常中暗含玄机。暗含诗人已经物我两忘,道隐自然。

全诗读来,仿佛平淡至极。诗中并没有描述终南别业的样貌,也没有描写山行中的景色,看起来只是诗人最平常的感悟,唯一的一个事件,还是偶然遇到了一个平常不过的“林叟”。

这个时期的王维,已经度过了他生命中最辉煌灿烂的时刻。不论是年龄,还是人生经历,晚年的他正是从绚丽到平淡的时刻。

诗中表达出来的平淡,不是普普通通的平淡。而是诗人历经沧桑,历经繁华之后,表达出来的平淡。可以看诗人年轻时候的作品,那个时候无论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还是“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都是人生高光的时刻。

而经历过繁华,转身之后的平淡,才是这样饱有阅历,看破一切的平淡。

图2 坐看云起时(终南山)

三、物质不灭,生命循环,绝境中的重生

诗中最意味深长的就是“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这两句。

表面上,看到的是诗人在山中的闲适和顺其自然。

其实,这两句是包含人生至理,宇宙至理。

跟随着溪流的方向,溯源而上,一直走到水流的尽头。这个时候,“水”到哪里去了?或者说“水源”的尽头又是什么?

看似没有答案。

当诗人坐下来的时候,突然惊喜的发现云从山脚下翻滚了上来,马上就要下雨了。

原来,刚才一直溯流的溪水,已经不知不觉的变成了水汽,水汽变成了漫天的乌云,乌云一会儿就会又变成雨,注入到溪流之中,这就是水源,是水的循环,无穷无尽。

此时,诗人道出了一个人生哲理。

物质是不断循环的,是没有尽头的,如果到了一种尽头的话,它可能会以另一种形式重新转化,形成物质循环。这也就是老子说的“有无相生”。

朱熹说“为有源头活水来”,那么云转化成的雨水,就是源头的活水。

万物,乃至人的生命何尝不是如此。人的生命消失以后,又会进行物质转化,以能量的形式转入到草木之中,草木又组成人身体的一部分。

所以,物质和生命是不灭的,循环无穷无尽的。

那么,人生的机遇是不是也是这样?看似到了人生绝境,换一个角度,“柳暗花明又一村”,又是另一种开端,绝境处往往是希望的开始。

魏庆之在《诗人玉屑》评价道:“此诗造意之妙,至与造物相表里,岂直诗中有画哉!观其诗,知其蝉蜕尘埃之中,浮游万物之表者也。山谷老人云:‘余顷年登山临水,未尝不读王摩诘诗,顾知此老胸次,定有泉石膏肓之疾。’”

刘辰翁在《王孟诗评》评价道:“无言之境,不可说之味,不知者以为淡易,其质如此,故自难及。”

陆时雍在《唐诗镜》评价道:“五六神境。”

纪昀在《瀛奎律髓汇评》评价道:“此诗之妙,由绚烂之极归于平淡,然不可以躐等求也。学盛唐者,当以此种为归墟,不得以此种为初步。又云:‘此种皆熔炼之至,渣滓俱融,涵养之熟,矜躁尽化,而后天机所到,自在流出,非可以摹拟而得者。无其熔炼涵养之功,而以貌袭之,即为窠臼之陈言,敷衍之空调。矫语盛唐者,多犯是病。此亦如禅家者流,有真空、顽空之别,论诗者不可不辨。’”

注:此处不禁想起斯德哥尔摩的林地公墓,设计的颇有生命转化的意味。读者们如有兴趣,可以去实地观摩,简洁、有寓意。

图3 斯德哥尔摩林地公墓(笔者自拍于201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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