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淄博。女人肾癌晚期,住进了医院。此时,她的女儿刚刚结婚一个月,她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女儿。
母女积怨太深,女儿结婚,都没请她这个当妈的。回想起自己在女儿身上所做的一切,女人后悔不已。
得知消息的女儿也一下懵了,但她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这是“报应”!
第二天,在医院里,女儿见到了3年未见、又老又瘦的母亲。她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动感情。
她大声质问母亲:“那些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女人叹了一口气:“你确实不是我亲生的……”
吴清华是山东淄博市农村人。高中毕业后,她来到莱芜打工,在餐厅当服务员。
不久,她认识了男友刘铮。刘铮是泰安人,比她大11岁,是做水产生意的小商人。
父母见过刘铮后,坚决反对。一来因为他年龄比女儿大得多,二来他们对刘铮印象不好,认为他过于圆滑,女儿嫁他不会有好结果。
吴清华当时太年轻,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她不顾父母的反对,一意孤行,不久怀上了刘铮的孩子。
1993年11月,22岁的吴清华瞒着父母生下了女儿,她给孩子起名朵朵。直到出了月子,她才知道,刘铮有家室,不可能和她结婚。
尽管刘铮信誓旦旦,说自己会想办法离婚娶她,吴清华还是很失望。
眼看就要到春节,吴清华不敢带孩子回家见父母,在刘铮的一再劝说下,她只得把孩子送到泰安一家民办儿童福利院,交给刘铮的亲戚,50岁的白小娥替他们暂时照管。
过完春节,吴清华催刘铮一起去福利院接回孩子,刘铮却说自己的妻子在家里闹自杀,他脱不了身。
刚好在这时,吴清华的父亲得了严重的肺结核,吴清华也走不开了,她不得不留在家里照顾父亲。
女儿不在身边,吴清华日思夜想,实在忍不住,两个月后,她偷偷跑去福利院见了孩子一面。
女儿长变了许多,但是被养得白白胖胖。吴清华见女儿又呆又萌,可爱极了,高兴得抱着女儿亲了半天。
回家后,吴清华逐渐感觉刘铮不对劲了。以前,两人经常电话联系,可现在,他的电话越来越少,到最后竟然打不通了。
吴清华又生气又绝望,她想去接回女儿,可父亲这时候已经发展成了肺癌,她怕自己的事情一旦曝光,会刺激到父亲,只得将这件事搁下来。
两年后,吴清华的父亲去世,她终于腾出时间和精力,来考虑女儿的事了。
1995年3月,吴清华找到福利院的白小娥,以收养的名义将女儿接了出来。
她给女儿起了一个大名“吴颖”,之后,她带着女儿,来到当年打工的地方,莱芜。
女儿5岁那年,吴清华借钱买了一辆二手皮卡车,去批发市场拉菜卖。
她像男人一样起早贪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在她的努力下,母女俩的日子渐渐好了起来。
辛苦打拼7年后,吴清华终于攒够了钱,在莱芜买了一套60平米的小房子。搬进新居那天,母女俩兴奋得睡不着觉。
12岁的吴颖认真地对妈妈说:“我长大后,一定给你买带花园的大房子!”
尽管知道女儿的这个愿望不大可能实现,吴清华还是很开心,她搂着女儿笑作一团。
这一年九月,吴颖考上的重点初中――陈毅中学,她学习很用功,吴清华欣慰不已。
然而女儿初三将要毕业时,吴清华却突然变了一个人,她再也无心去卖菜,每天晚上泡在赌场。
见妈妈天天凌晨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吴颖害怕了,有时候她关心地多问两句,妈妈都会暴跳如雷。
几个月后,两个男人逼上门来人,开走了家里进菜用的那辆旧皮卡。
吴颖哭着说要打电话告诉姥姥,吴清华眼睛一横,说:“你想管我?你以为你是谁?有多远走多远去!”
吴清华的母亲和弟弟听说了她们家的情况,从老家赶过来相劝。吴清华非但不听,还要他们借钱给自己去捞回本。
15岁的吴颖一点办法也没有,只有更加拼命地学习。2008年7月,吴颖初中毕业,考上了莱芜第一中学。
为了挣学费,她整个暑假都在餐馆打工,好不容易挣了2000元钱,却被妈妈偷偷拿去“填坑”了。
开学了,吴颖没钱交学费,只得向姥姥求助。靠着打工和亲戚们的资助,吴颖顺利读完了高中,考上了济南一所大学的工商管理专业。
大学里,吴莹办了助学贷款,平时,就利用周末和假期,到处兼职挣生活费。
大二结束时,她在济南郊区一家五金机械加工厂找了一份暑假工。因为工作时间过长,在极其疲惫的情况下,她的左手无名指不慎被机器压碎了。
吴清华接到消息,匆匆赶到医院。她对吴颖表现出难得的关心,主动帮她与厂家交涉,对她照顾也算尽心。
吴颖感动极了,毕竟是从小把自己带大的妈妈,她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吴颖心里的冰块开始融化。
几天后,医生见她恢复得不错,就建议她将自己的脚趾移植到手指上。并说这种手术成功率很高,而且效果很好。
吴颖心想做手术需要钱,就打电话给工厂老板,跟他协商手术费的事。
哪知老板一听到她的声音,就没好气地说:“你妈已经拿走了我的5万块,你还有什么道理来要钱?”
吴颖蒙了,她根本不相信有这样的事,等妈妈打饭回来,她便问妈妈。
吴清华这才躲躲闪闪地告诉她:自己是收了老板的5万块,但钱已经没了,她拿去还赌债了!
吴颖欲哭无泪。母女俩大吵了一架,从此不再来往。
吴颖大学毕业前,吴清华象征性地给她打电话,说希望她毕业后回莱芜工作。
吴颖没有答应,她在济南找了一家书店,做起了实习店长。
不久,吴颖认识了附近一家灯具店的老板陈鑫泽,两人相识并相恋了。吴颖带男友回老家见了姥姥和舅舅,就是不告诉妈妈。
2016年5月,23岁的吴颖结婚了,她没有邀请妈妈参加。
丈夫和舅舅都劝她放下过去,与妈妈和解。吴颖看着自己残缺的手指,摇了摇头。
吴清华很难过,她给女儿发了新婚祝福,但是吴颖没有回应。
此时的吴清华已经是肾癌晚期,她一直瞒着别人没有说。女儿结婚一个月后,她病发住进了医院。
吴颖接到舅舅的电话,简直不敢相信!在她小时候的印象里,妈妈一直是个女强人,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
但她更多的是幸灾乐祸,想到妈妈自她初中以后对她的种种,她觉得这是“报应”!
考虑再三,吴颖还是决定回去看一下,她要看看这个强悍的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光,是怎样落魄的。
接到舅舅电话的第二天,吴颖在丈夫的陪同下,来到了莱芜市医院。
3年未见,病床上的妈妈老了,瘦了,面色苍白,原先的一头长发也剪短了。
吴颖突然有些心酸,但她努力提醒自己不要动感情。人虽然来了,但她始终把后背对着妈妈。
吴清华见女儿来看自己,也很高兴,但是见到女儿不冷不热的样子,她心里升起的喜悦又黯淡了下去。
陈鑫泽竭力在中间充当调和剂,他劝妻子留下来照顾岳母几天。
傍晚,陈鑫泽从外面打包了几道菜,3个人在病房里凑合着吃饭。
其中有一道菜是“棋山炒鸡” ,陈鑫泽刚要给岳母夹了一块,却被她挡住了。
吴清华指着远远坐在一边的女儿说:“她打小就爱吃这道菜,你给她端去。 ”
吴颖不动声色,心里却泛起了波澜:小时候家里穷,不常吃肉,每次妈妈做了这道菜,都是尽着她吃,自己则吃汤汁泡饭。
还有,那时候妈妈不管多忙,多累,晚上睡觉前一定会给她讲故事,跟她玩故事接龙。
母女俩一起讲“小红帽大战大灰狼”、“七个小矮人外传”,还编了很多长篇连载……
过去了,那些美好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了!
吃着吃着,吴颖的眼泪不由就要落下来,她慌忙走出病房。
陈鑫泽跟过来,劝她“放下过去,怜惜眼前人”,吴颖倔强地昂起头:“不,她对我的伤害,你永远不会明白!”
几天后,陈鑫泽出去办事,吴颖独自守着妈妈输液。
忽然,吴清华大声喘息起来,身子不停地哆嗦。 吴颖犹豫着过去查看,见妈妈全身发烫,她吓坏了,连忙叫医生。
医生过来做了紧急处理,吴颖因为紧张,一直握着妈妈的手。
吴清华只是对抗生素过敏,并无大碍。医生走后,多年不说话的母女陷入了尴尬。
“刚才,谢谢你……”吴清华不自然地说。
吴颖情绪失控,大声叫道:“那些年,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难道我不是你亲生的?”
吴清华叹了一口气:“你确实不是我亲生的,这都是阴错阳差!”
吴颖惊呆了,在她的追问下,吴清华终于道出了当年的秘密:
当年接回吴颖后,吴清华一直与白小娥有着联系,因为感念她对女儿的照顾,吴清华经常抽空去看她。
在她刚买好房子那一年,福利院因为入不敷出倒闭了。白小娥失去了工作,60多岁的老人生活陷入困顿之中。
吴清华知道后,每个月都拿出一部分钱去接济她。3年后,白小娥病重,临终前,她告诉吴清华,吴颖不是她的亲生女儿。
白小娥说:自己也不是刘铮的亲戚,只是因为收了刘铮的钱,才替他撒谎。吴清华的女儿朵朵,早就被刘铮接走了,当年吴清华在福利院见到的孩子,是一个孤女,比朵朵大两个月。
白小娥一再请求吴清华原谅。她说自己是害怕被追责,才不得已另塞了一个孩子给她。现在说出真相,是因为她对自己太好了,良心上过不去。
养了10来年的女儿不是自己的孩子,那她是谁?自己的亲生女儿朵朵又在哪里?
自打知道吴颖不是亲生,吴清华就发誓,不管天涯海角,一定要找到自己的女儿。
她到处打听刘铮的下落,可刘铮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找不到亲生女儿,吴清华把怨气全部发泄在了吴颖身上,她认为:只有多挣钱,才能找到孩子。她觉得卖菜来钱太慢,于是迷上了赌博。
可她运气不好,除了刚开始赢了几局外,一直在输钱,可是越输,她越想赌,直到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输光了,还欠了一屁股债。
听完妈妈的讲述,吴颖沉默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身世竟会这样离奇!
“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吴清华哽咽着说。
吴颖失魂落魄,起身离去,她不知道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原来自己,早就被世界抛弃了!
之后好多天,吴颖一直没去医院,她怕面对吴清华。见到她,她不知该说什么,是安慰她,还是指责她?
这期间,陈鑫泽一直在代替她照顾岳母。这一天,独自在宾馆的吴颖突然接到丈夫的电话:“快,你妈快不行了,医生说她癌细胞扩散,下了病危通知书,要马上转去齐鲁医院!”
病危!她要死了吗?自己喊了她20多年的妈妈,这就要天人永隔了吗?那一刻,吴颖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悲痛和揪心。
她匆匆赶到山东大学齐鲁医院。吴清华已经被推进了抢救室,吴颖流着泪,在手术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手术进行了4个小时,为了防上癌细胞转移,医生给她切除了左肾。吴清华被推出手术室时,昏迷中,一直在喊:“颖儿、朵朵”!
吴颖再一次忍不住哭了,她拉着妈妈的手,大声喊道:“你倒是醒过来啊,我还想找到你女儿,看看她到底比我强在哪里!”
当晚,吴清华醒了过来,看见守在身边的女儿和女婿,她终于下决心说出了另一个秘密:
“当年,白小娥说,你被扔时,襁褓里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叫张甜甜,1993年9月25日出生在淄博市人民医院。你可以根据这些线索,去找你的亲生父母。”
吴颖泣不成声:“妈,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吴清华哭着说:“我做了这么多对不起你的事,你还认我这个妈? ”
吴颖坚定地点了点头。经历这么多事,她想通了:虽然她和这个妈妈没有血缘关系,却有做母女的缘分,这是上天的安排,她应该珍惜!
有妈在,就有家!接下来,吴颖要做的是,先帮妈妈找到女儿,再慢慢打听自己的生身父母。找不到也没关系,都说养恩大于生恩,自己今生能遇到这个妈妈,也算没有白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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